第二天早晨祝永鑫依旧是得担水去地里,趁着太阳还没烈起来,先给庄稼浇点儿水下去,回来的路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到家吃早饭,还没吃完就听到外面有叩门声,还有人扬声道:“老二?栓子娘,在家不?”
方氏挑帘迎出去一看,见是魏家的二婶林氏来了,忙招呼道:“二婶子,咱两家这样的关系,你来了还不直接进屋,还用得着在外面喊人?”
“我这不是寻思,若你们两口子都没在家,那我就不进来了,最近天热人懒得很,半步的路都懒得多走。”魏林氏跟着方氏进屋上炕坐下。
“二婶子找我们有事?”方氏本以为她是顺路过来的,但是听她的话像是要找家里有事,给端了碗绿豆汤道,“先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魏林氏接过绿豆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放下碗吧嗒吧嗒嘴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儿,不过是村里人背后说的一些个闲话,但是我觉得你们二叔和你爹是一起到齐家村落脚的,咱们两家关系非同一般,还是来给你们说几句提个醒的好,免得你们毫不知情最后反倒吃了亏,不过我可不是过来传闲话的。”
“瞧婶子这话说的,这么多年的情谊了,自然知道婶子是为了我们好,哪里会有别的想法,有什么事儿您说就是了。”方氏一听说村里人背后议论,就觉得有些不妙,自家今年也不知是不是命犯太岁,为何总是各种纷争不断,连个日子都过不安稳。
“我今个儿早晨在村里溜达,听见几个婆子在说,那赵庄子的人老早就放出话来,说要给你家好看,所以才出了赵老三的事儿,如今这水车坏了,也一定是跟赵庄子有关,都是你家惹出的祸事。”魏林氏说完见方氏的脸色不好,忙又笑着道,“这种闲言碎语素来都是这样的,我只是说来让你心里有个数,倒也用不着太当真,许只是人胡乱瞎说的,过两日也就好了。”
方氏闻言勉强笑笑,心不在焉地陪着魏林氏说话。
魏林氏见她这样,便也没有再多留,起身儿告辞的时候伸手就抓起放在桌上的面脂盒子道:“呦,我这两天正说呢,这日头啊,天天晒得脸上都干得起皮了,该用些面脂才能滋润滋润,如今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那脸蛋什么都不用也水光嫩滑的……”
方氏知道魏林氏素来的毛病,也懒得跟她说什么,只道:“那个不过是自家闲来做了用着玩儿的,二婶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是。”
这边话音还未落,魏林氏已经把面脂盒子揣进了怀里,笑着道:“那可就多谢你了,家里还有活我先回去了。”说罢抬脚出了屋门。
芍药靠在门边看着方氏道:“二大娘,都怪我的事连累咱家了。”
“瞎说,怎么就一定是赵家做得。”方氏心里也是有些乱,但还是先安慰芍药道,“再说就算怪也是怪你爹娘,这么好的闺女都舍得……快别胡思乱想了,好生在家里看着几个小的,今个儿地里的活计还是不少,我和你二大爷还得去地里干活呢!”
祝永鑫和方氏带着茉莉去地里浇水,荷花依旧是在家教栓子和虎子背三字经,芍药自己坐在炕稍做针线,但是却着实集中不起精力,没多一会儿就一针扎在指甲缝里,疼得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
“芍药姐你咋恁不当心的。”荷花赶紧过来帮她捏住手指,那手帕抹去了渗出来的血,然后缠起来扎紧,“昨儿个娘说我做活的时候不专心,你晚上还笑话我来着,如今倒好,你这是也跟我学不成?”
“我、我就是心里头不舒坦,你说……二大娘会不会生我的气啊?”芍药咬着下唇道,“今早魏家二奶奶来说,村里有人说这回水车被弄坏也是赵家做的,全都是因为咱家得罪了赵家的缘故,都是因为我……”
“你这叫什么话,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赵家做得,也都与你无关,怎么好端端的能怨到你的头上来?”荷花闻言道,“再说魏二奶奶那样的人,就算是没事她都能找点儿事儿往旁人家跑,最后还要再顺点儿东西走,你听她的话还不如去听蛤蟆叫!”
栓子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二姐,今个儿我看见二奶奶把你给娘做的面脂要走了。”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啊?把我做的面脂要去了?”荷花闻言气道,“这叫什么人啊,变着法子找别人要东西,那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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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早晨我瞧着二大娘神色不太乐意呢!”芍药听说不是生自己的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反而去劝荷花道:“算了,二奶奶素来就是那样,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我跟你一起再给二大娘做一盒便是了。”
荷花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法子麻烦得紧,我那次若不是赶巧见家里有牛髓才做了些,不过……那方子也是书上混看来的,我做的时候也未必就做得对,弄出来之后瞧着倒是挺细腻,不过娘一回都没用过,只是摆在那边搁着罢了,她喜欢就给她拿去吧!”
“那岂不是说……连你自己也没试过?”芍药睁圆了眼睛问。
“我当然没用过,而且我……我从来都不用面脂的……”荷花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那咱们还是去跟二奶奶说一声,别到时候抹出问题来。”芍药说罢起身儿道。
“可是你如今去说,她定要觉得你是舍不得给她估计去那么说的。”荷花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从炕上下地道,“你在家看着他俩背这段书,我去去就回。”
“二奶奶!”荷花还没进门就先喊道,“二奶奶在不?”
“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荷花啊!”魏家老二翘着脚倚在门口道,“除了过年可没瞧见你上门,还真是稀客。”
荷花闻言撇撇嘴道:“魏二叔,你这话说的,你和魏大叔屋里的都是小子,我过来也没人陪我玩儿,难不成来找你玩儿啊?”
“哈哈!”老魏头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自己两个儿子生得也都是儿子,家里香火鼎盛,在屋里听到荷花这么说就出来道,“荷花,你二叔逗你玩儿呢,来,进屋做,有啥事儿啊?”
“哦,其实也没啥,就是二奶奶今早在我家拿了盒面脂,我娘一时也没想起来,那盒东西是我前阵子瞎做着玩儿的,家里谁都没用过,也不知道擦了会不会不好,我赶紧过来告诉二奶奶,莫要再用出什么问题来。”
“荷花这孩子恁乖巧的,还这么会说话,都是你娘教得好呢!”魏林氏从屋里出来道,“不过是一盒面脂,还值得让你追过来要。”
“二奶奶,我不过就是来传个话,那面脂做好之后都没人用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到底能不能用,你若是不嫌弃那你就试试,但我来也只是说一声,若是用出什么毛病来了,那了不是我家的过错。”荷花就知道魏林氏会以为自己是来要面脂的,朝她撇撇嘴道。
“你这丫头说啥咧?你这是咒我妈出毛病?”魏老二不悦地直起身子喝道。
“我可没咒谁,二奶奶愿意用就用吧,当我好心没好报,从来没来这一趟,以后若是那面脂用着不好,也休要来寻我家的不是便好。”荷花说罢就径直跑了,身后似乎还传来魏老二的喝骂声。
回家后芍药见荷花满脸的不乐意便问:“咋,挨说了?”
“她家老二在家,真是个不讲理的,恁大个人了还那么吊儿郎当的,还说我不安好心,切!二奶奶也不是个什么好的,算了,反正我也提醒过了,她乐意用就让她用去吧!”荷花嘟着嘴打水洗脸洗手。
“魏二叔素来就是那样,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用不着跟他赌气。”芍药帮荷花把手机拿过来道,“咱只求自个儿心里无愧就是了。”
水车损坏了之后,工匠们更是加班加点的干活,村民们也都每天上赶着来给他们送水送吃的,让他们也觉得心里舒坦,恨不得把十二分的劲儿都使出来,都说要争取在原定的日子时候做好。
不知上回损坏水车的事儿是意外还是因为最近有人看守,一连几天都是安静无恙,村民们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放到了脑后,看着高高立起来的水车,都满心欢喜地憧憬着过些天能给庄稼畅快省力地浇水的情形。
荷花站在山上瞧着江边的水车,今个儿吃过午饭来的有些早,摸了树洞里没有字条,不知道齐锦棠一会儿会不会过来,她呆着无事就盯着远处的水车,看下面的人忙忙碌碌的干活,心里盼着这水车能早一天立起来,让家里的人能都轻快轻快。如今博荣和博宁都要念书,自己想去帮忙可家里都不许,说如今年纪小若是压坏了身子骨,以后就要不长个子了,可茉莉天天累得晚上挨到枕头就睡着,她瞧在眼里怎么能不疼在心里。
“看水车都能看得这般出神?”
齐锦棠的声音在极近的耳边响起,把荷花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这是吓死人不偿命啊!水车弄好了,家里就不用担水浇地了,我自然是盼着它赶紧能用上。”
“古语有云,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怕别是水车立起来之后,咱们这儿就该下雨了。”齐锦棠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书递给荷花,果然被他折角的一页里面列举了几年中各地的旱涝情况,然后说古语中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诚不欺我。
“今年不会当真这般背运吧?”荷花捏着那书皱紧了眉头,她以前也隐约听说过这句话,但是从未关注过到底有没有科学根据之类,这会儿被齐锦棠冷不丁一说顿时也拿不准主意,有些无措地道,“那可怎么办是好?”
“我也不过是在书上瞧见,来给你提个醒,咱们这边素来都没受过水患,说不定压根儿就没事呢,你就也先别胡思乱想了。”
“唉……”荷花托着腮坐下,神色间很是沮丧,盯着地面出神儿。
“干嘛唉声叹气的。”齐锦棠也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我以前觉得,只要自家勤快肯干,只要能从书上学些个好法子,就能踏踏实实的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可是如今……当真是越发的明白了什么叫靠天吃饭,不管人多努力,不管人多拼搏,也都争不过老天去,天若是想让你颗粒无收,不管是旱是涝,人都压根儿没有法子可想……”荷花十分消沉地伸手圈住了双膝,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突然这般消极起来,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荷花了!”齐锦棠温声道,“平时那股不服输不低头的劲儿哪去了?”
“我只是觉得,跟自然比起来,人类太脆弱和渺小了,着实的不堪一击。”荷花叹了口气。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人心里的希望不灭,那就没有爬不过去的山、没有翻不过的坎儿。就算今年的时令不好,但是还有明年、还有后年……”齐锦棠拍拍荷花的头安慰道,“人要向前看,不能因为未知不确定的风险就放弃前进,对不对?”
“嗯,你说得没错,是我自己想岔了。”荷花稍稍提起些精神,但还是并不十分高兴,“日子还是要过,办法还是要想,我不喜欢劳而无功,但老天若当真要如此,那也要等我试过所有的法子后再说,对吧?”
“如此想那就对了。”齐锦棠扭头看她,“那你想出什么法子来了?”
“我哪里会想法子,想法子可是留给你这样的少年才子的!”荷花十分不仗义地一推三六五。
齐锦棠闻言一愣,随后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荷花道:“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小丫头心里不痛快,就变着法儿地拿我消遣。”
“谁拿你消遣了啊?上回那施肥的法子本就是你抄给我的,怎的人家问你的时候你说是我想的?我不过是个小孩子,我哪里想得出那么多东西来。”荷花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地看着齐锦棠。
齐锦棠闻言无语,那东西虽说当真是自己翻书找到的,但若荷花不来问,他又如何会去翻书,没好意思承担别人的夸奖,如今倒变成了是他的不是,但还是顺着道:“我下回记得了总就是了,反正都是我出的法子,对吧?”
荷花一个劲儿地点头,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就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去问道:“你最近读书读得如何?我哥最近在家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我有心想劝劝他别那么紧张,又怕反倒给他增加压力。”
“我还不就是跟平常一样,你大哥的确是刻苦,先生最近也经常褒奖他,你放心就是了。”齐锦棠道,“你大哥这般努力也是为了不辜负家里的期望,而且上次童生试时候的事儿,对他的影响也十分大,只盼着他能把这些压力都化作动力,而不要扰乱了他的心才好。”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大哥是我家最苦的一个孩子,从小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刚开始还没有下面的弟妹,但是家里穷得很,经常吃不饱饭,后来有了茉莉,有了我和博宁,家里人口多了更加难以维持,虽说跟爷奶和叔婶住着,但是自家人多地少自然也不敢多吃,好容易熬到了去考试,却又遇的到那样的变故,也难怪他如今心里紧张。”荷花担心地谈了口气,求齐锦棠道,“你和我大哥虽然还差着几岁,但是我大哥与你是同窗,你说话也许会比我家人说话管用,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来了,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第一百三十章面脂惹风波
水车在七月底终于顺利地立了起来,也可以投入使用了,村儿里为此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唱一天大戏,村儿里顿时就热闹起来,学里的孩子也都放了假,各家在别的村的亲戚朋友也有许多过来串门听戏。
荷花自己早就拾掇好了,等着芍药和茉莉换好衣裳一起出门,自己先到院儿里透气,见方氏和祝永鑫你推我、我推你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十分奇怪地上前几步,就听着方氏道:“你快去问问去!”
“你的主意为啥让我去问,要问你自己去,我可不管。”祝永鑫不管方氏怎么推都不跟去。
“爹、娘,你们这是干嘛呢?”荷花冷不丁地问道。
“哎呀,你这小丫头片子,可把我吓一跳。”方氏抬手拍着胸口道,“咋没个声音的就过来了。”
“我还特意使劲儿走过来的呢,你们没听到罢了!”荷花吐吐舌头道,“你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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