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荷花这回儿已经瞧见了灶间角落处的那个大树墩,心思顿时被吸引了过去,这会儿的树墩上有些嫩小的蘑菇芽刚刚冒出来,一个个灰白色的小蘑菇还没完全的撑起自己的伞帽,弯着身子似乎在试探着外面的环境,能不能让自己舒展开身躯。
荷花蹲在地上瞧着那一朵朵的小蘑菇,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似的,生怕自己呼吸太用力了都会惊到它们,这会儿在她眼里,这块木头简直就是个宝贝,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在蘑菇的根部摸了摸,看来良子早晨是浇过水的,灶间也压着火,屋里虽说不算很暖和,但也不让人觉得冷。
她正在这儿瞅着蘑菇发呆,就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过来,回头见良子推门进屋,便笑着道:“良子哥,你回来了,我正瞧你的蘑菇呢,虽然上回你就拿了蘑菇过去,可当真瞧见大冷天儿的长蘑菇,还是让人觉得稀罕。”
良子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对荷花只是勉强笑了笑,回身关上屋门身子就瘫软在地上。
“良子哥,咋了?”荷花忙上去查看。
祝永鑫也从屋里过来,见良子的腿上老大的一条血口子,这会儿血也不知是凝固了还是冻住了,连带着裤子都贴在皮肉上,让人瞧见就觉得心惊胆战的。
荷花惊呼道:“天啊,这是咋弄的,爹,你赶紧把良子哥搭到炕上去,这、这得叫郎中来瞧瞧吧?”
良子连连的摆手,费力地指着炕琴右边的抽屉,示意荷花去打开。
荷花拉开抽屉一看里头是干净的白布和伤药,忍不住皱眉道:“平时家里还备着这东西,一瞧就是经常受伤的是不是?”但是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荷花先把伤药和白布都拿出来放着,找了把剪子让祝永鑫帮良子把裤腿剪开,自己去灶间烧了开水过来,等到摸着不烫手了,便用干净的手巾蘸着热水,把凝住的血迹都敷软,慢慢地擦拭干净,伤口里头还蘸着些草根和泥土,荷花也咬着牙不去看他疼得扭曲的面孔,一点点地帮他冲洗干净,最后才敷了药又用白布一圈圈的缠好。
等都弄完之后,荷花和良子都是一身的大汗,一个是紧张的另一个是疼得。荷花出门泼了脏水,换了干净的温水进来,让祝永鑫帮良子擦身换衣裳,自己则避出去,到灶间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却瞧着连米都是不多,幸好方氏给带了苞谷粒儿和苞谷面,直接用苞谷面贴了饼子,又把五花肉剁了块儿,先拿料酒煨上,找隔壁的大婶儿借了一点儿调料,油亮亮地做了一大碗红烧肉出来,见菜窖子里有菘菜,又剁了大半棵菜,少放了点儿红烧肉炖了汤,热乎乎的端上桌,良子已经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歇了一会儿瞧着气色也好了不少,热乎乎的先喝了一碗汤,才算是彻底的缓了过来。
荷花和祝永鑫也就跟着在这儿吃了中饭,荷花一个劲儿地给良子夹肉道:“我娘说了,吃什么补什么,你受了伤就多吃些肉。”
良子倒是也没客气,看来也着实是饿得紧了,埋头吃得极香。
晌午饭吃过之后,荷花去灶间洗碗,祝永鑫便对良子道:“你自个儿能起身儿,收拾几身儿衣裳,等会儿跟我们回去。”
“祝二叔,你这是干啥?”良子闻言一愣。
“自然是接你去家里养着伤了,你如今腿伤得这么利害,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再进山,荷花说你家粮食和菜也都没多少了,留你在家饿死啊?”
“祝二叔,我身上还有钱,我到时候自个儿去买粮就是了。”良子连连摆手道,“我就不去麻烦你们了。”
“胡说,你这连下地都不能下了,你去买的什么粮食?”祝永鑫斥道,“算了,你若是当真不去,那我也不好勉强你。”
良子刚松了口气,却听祝永鑫又道:“那就让荷花自个儿回家,我在这儿照顾你就是了。”
最后良子着实是拗不过祝永鑫,荷花又来帮忙说话,只得收拾了几件儿衣裳,由祝永鑫背着去外头拦了车,直到傍晚才到了齐家村村口。
方氏寻思着这父女俩一去就没个影子,心里本来就还惦记着,小秀见天色已经快黑了,便过来问:“娘,咱做饭不?还是等爹和荷花回来再做?”
“啊?”方氏回过神儿来,扭头瞧博荣和博宁一人一本书对坐在炕上看书,芍药和茉莉一个打绦子一个做绣活,可又见栓子捂着肚子趴在炕上,一瞧就是早就饿了,但还乖巧地没有吭声,便道,“肯定都饿了,做饭吧,不等了!这爷俩一出去就没个时会儿的,等回来再给他俩热热就是了。”
“行,那我在锅里给爹和荷花留点儿。”小秀说着就去添柴。
方氏也挽起袖子准备做饭,茉莉见状也出来帮忙。
几个人正在灶间忙和着,就听见院儿里传来了声响,方氏便道:“这一准儿是回来了,若是外人大黑就该叫了。”
栓子跳下地道:“我出去瞧瞧。”还没等他穿好鞋,荷花就推门进来道:“娘,良子哥受伤了,我和爹瞧着他自己在家没法子弄,便给接回来了,在咱家养伤,爹先把他背去博宁那屋了。”
方氏闻言忙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珠,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可怎么话说得,伤着哪儿了?严重不?叫郎中看了没?”
她边走便问,都到了东厢的屋里了,这话还没说完,荷花跟在后头便笑着说:“娘,你的问题这么多,我都回答不过来了,你自个儿瞧瞧就知道了,伤在了腿上,流了老多的血,当时老吓人了,良子哥还逞能说自己行,硬是不肯来呢!”
方氏闻言朝良子嗔道:“你这孩子咋恁倔的,你伤着了我们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这都正好撞见咋还能丢你自己在家,你二叔这事儿做得多,若是没把你接过来,我肯定得骂他。”
“那是,要不我咋好说歹说,生拉硬拽的也得给带回来呢!”祝永鑫喘匀实了气儿才道。
“我娘这还是好的,只是骂我爹几句,若是让祖爷知道了,还不得拿拐杖把我爹一顿好打?”荷花在一旁端了温水进屋,寻了条新毛巾道,“良子哥先擦擦脸,我瞧着是快要开饭了,你就安生地在炕上坐着,等会儿我让大哥和博宁来陪你一起吃饭。”
话音未落博荣和博宁就都端着饽饽和碗筷进来了,博宁道:“切,还用你叫,我们知道良子哥来了,自个儿早就惦记着过来了。”
“好,好,算我多事还不成,你吃完了饭去给祖爷那边送个信儿,不然又该怨咱们不告诉他了。”荷花见博荣和博宁都过来了,便拉着方氏道,“娘,走,咱也会去吃饭了,你站在这儿都把良子哥瞅的坐不住了。”
博宁吃过饭跑到老院子去送了信儿,老爷子便急着说要过来看看,老祝头和杨氏都拦着,说黑灯瞎火的,要看也明个儿在去看,再说哪里有长辈大晚上去看小辈儿的。
祝老爷子气道:“良子当初救了我,那是救命恩人,有啥个辈分不辈分的,我去看看能咋地?”
杨氏见老爷子动了气,忙软和下来劝道:“爹,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不是说他是晚辈你不能去看,只不过你大晚上的急忙忙的去看个后生,反倒是折了他的福气了,你这么折腾过去,岂不是让他心里也过意不去,倒不如明个儿白天,安安稳稳的过去,还能坐着多说会儿话。”
博宁也说:“是啊,祖爷,我娘也说了,只是过来跟您说一声,不然您明个儿才知道了定然要生气,可我娘也说了让您别急着过去,良子哥今个儿刚伤的腿,又一路折腾到我家,吃饭的时候精神头就不太足,我娘给他炖了鸡汤,让他喝了早早的睡下了,明个儿在请郎中来给瞧瞧,若只是皮肉伤就也不怕了,您明个儿过去,踏踏实实地跟他聊天多好,这会儿过去他正睡觉有啥好瞧的,若是再给吵醒了不是更不好。”
祝老爷子听了孙子的话,这才作罢,但还是不放心,生怕老二家里报喜不报忧,只挑拣着好听的说,到底还是让杨氏去叫了老四过来,一来是天晚了把博宁送回去,二来也是瞧瞧良子到底咋样。
祝老四领着博宁回到家里,见良子正靠在炕上跟祝永鑫和方氏说话,便回头去拎着博宁的耳朵道:“好啊,你小子,这瞎话说得倒是溜道,骗你祖爷一骗一个准儿啊!”
“咋?博宁说啥瞎话了?”方氏闻言一愣,手就想往炕上去摸笤帚。
博宁赶紧躲到祝老四身后道:“四叔,不带你这样的,你冷不丁的说这么一句,这不是故意让我娘打我呢吗?”
“娘,没事儿,你没瞧着四叔笑呵呵的,若是博宁做错了啥事儿,他还能嬉皮笑脸的?”荷花伸手拦住方氏道,“我知道祖爷听说良子哥受伤了肯定非要过来,我就让博宁跟他说良子哥今个儿受伤累了,老早的就睡下了,不让他大晚上的折腾过来,若说说话也是我教的,四叔要怪就怪我得了。”
“你这老四,说话没头没尾的,如今都做了爹的人,还跟孩子们天天瞎胡闹。”祝永鑫听说是这么回事,便说祝老四道。
“四叔怕就是这么个脾气了,别说是做了爹,以后就是做了爷爷,也得跟孙子玩闹的一起去。”荷花笑着挤兑祝老四道。
“好啊,你这小丫头片子,敢欺负到你四叔头上来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祝老四假意要过来抓荷花,荷花赶紧藏到方氏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道,“你若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四婶儿去。”
祝老四是一提起林氏就半分脾气都没有了,只抓抓头憨笑,屋里的人顿时都笑做了一团。
第二天一早,祝永鑫去找了郎中来瞧,万幸没伤了筋骨,只是伤口很长也有些深,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容易好。郎中给良子换了腿上的伤药然后道:“我开个方子,你家去个人跟我回去抓药,以后每隔三日记得换药,自个儿在家换就是了,但是切忌不能蘸水,也不要吃发物,不然伤口可是不容易好的,万幸如今的天气还冷着,等热起来的时候就也长好了,若是夏天受了这样的伤怕也是麻烦的事儿了。”
荷花拿了钱儿跟着郎中去抓药,方氏刚给良子的腿上搭了薄被,老祝头和杨氏就陪着老爷子进了门,小秀赶紧上来扶着,把老爷子安置在炕上坐定,这才又去端茶和果子。
良子十分不安地说:“其实不过就是皮外伤,还折腾这老爷子和爷奶都过来,我可真是太不该了。”
“这样的话说来做啥!”老爷子皱眉看着良子道,“你瞧瞧这脸色白的,我刚才老远的瞧见荷花和郎中往村尾去了,咋说的?”
“爷,你就放心吧,筋骨都没伤到,就是他自个儿在上上受了伤又一路撑着回家,血失的多了些,这会儿身子弱,让按时换药,好生养着,我正寻思着中午给他炒点儿猪血,这些天多炖些汤好生补补呢!”方氏从小秀手里接过茶碗搁在老爷子身前儿。
“嗯,也好,我本来寻思是不是给搬去我那边住着,可又寻思跟着我一个老头子气闷得慌,倒不如在你家热闹,而且你娘岁数也不小了,让她里外忙活着也不合适,那就搁在你家吧,可得给照顾好了。”老爷子听了方氏的话不住的点头。
良子闻言忙道:“祖爷,婶子,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千万别给我搞特殊化,我到这儿来养伤都觉得十分的打扰了,你们要是再这么照顾我,我可真是住得不安心了。”
“有啥不安心的,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老爷子立刻道,“既然到了这儿,怎么吃怎么住就得听我们的,你既然管我叫声祖爷,那我说啥就是啥,你要是客气我可跟你生气。”
良子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听老爷子又问:“你好端端的咋还弄个这么重的伤?”
“我昨个儿去林子里套兔子,一不留神脚下踩空了,陷进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打的洞里,被洞口的树杈子正把腿从下往上划了个口子。”良子闻言垂下眼帘道。
“你说你,也太不当心了。”老爷子听了这话一个劲儿地叹气摇头,“以后可千万要加小心。”
老爷子、老祝头和杨氏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儿道:“我们回了,看见良子这孩子没事儿就好了,我在这儿坐着你们就都围着忙活,还不如赶紧回去算了,你们该忙什么都忙什么去。”
方氏和祝永鑫都起身儿往外送,小秀也忙跟着出去,不好继续在屋里呆着,只剩下荷花还站在炕边儿,等着人都走了以后才道:“良子哥,我娘说,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你说呢?”
“你娘说得对啊,怎么,荷花撒谎了?”良子一时没会意过来荷花的意思。
“你腿上的伤,当真是树杈子划的?”荷花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问。
“我……”良子闻言语塞,半晌才道,“倒是让你瞧出来了,其实我是不小心踩到了别人下的捕猎套子,才弄伤的。”
“那为啥不能直说?”荷花继续很认真地看着他问,“因为那人是故意弄伤你的?”
良子被荷花问得面色越发的尴尬起来,挠挠头道:“你小小年纪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荷花瞧着他的神色,心里一动忽然问:“今个儿你家邻居大婶儿说,你在村儿里都没有什么人有来往,她还夸你心眼儿好,所以你应该没什么冤家对头,难不成是赵家瞧着你跟我家关系好,所以有人背地里整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良子闻言急得脸都憋红了,连连摆手否认道。
“那你跟我说到底是咋回事儿!”荷花这会儿上来犟劲儿,偏生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其实也是跟赵家有关系,我们村儿里赵家最有钱,他家总是请客或是招呼亲戚,经常要一些野兔、野鸡,有时候还要蛇、野鸟之类的,因为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他家以前的一个采买跟我是发小儿,所以便照顾我,什么都找我来订。但是如今他家换了管事的,那管事的就开始提拔自己的人好捞油水,但是因为我是一直给他家送货的,他又不好直接说不用我了,便经常背后的找我的麻烦,不是挑剔东西不好,就是故意压价儿,他家那亲戚也看我不顺眼,经常的找我的麻烦,这回的绳套上还带着刀,若不是我身手快,怕是被割的就不是腿了。”良子叹气道,“我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牵扯了赵家的事儿,我怕二叔和二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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