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 第二部 南楚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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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二部 南楚寒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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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其实是一间颇大的卧室,此时靠窗的书桌上燃着豆点油灯。灯光摇晃欲灭,那边却是一人也无。在房间的另一头,一抹殷红的身影垂软地俯在浅褐的床褥上。
感觉到有人将他轻轻扶起,梅若影眼睛开了一线。好不容易调好焦距,对上了来人的视线时,颜承旧已经将他置入锦被中了。
〃来时吃过东西了吗?〃颜承旧一边为他抚顺额发,一边轻声问道。
若影点了点头,便又合上眼睛。
〃还要吃些什么吗?〃
若影摇摇头,道:〃只是有些冷着了。〃
颜承旧坐在床边,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容颜,突然道:〃若是那时。。。。。。〃
梅若影睁开眼睛,止了他的话,笑道:〃没用的,就算那时不去忙血网黑蝎的事,照样养不回来。倒是你们,这些年帮我极多。〃
〃可是。。。。。。〃
〃你不是号称将来的天下第一花花公子的吗?怎么变成婆婆妈妈的邻家大婶了?别给你师父们丢人了。〃戏谑地说了一番话,梅若影略感疲惫,便又阖上眼休息。
颜承旧见状,不再争论,伸手抚上他的颈侧。触手之下,是一种诡异的冰凉,似乎那人的血管里流动的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透明的冷泉。
这个人,为何如此坚忍,却又让人如此心痛呢?
将已到唇边的叹息咽下,颜承旧左手一弹,指风过处,熄灭了油灯。解开衣带盘扣,退下长衣,掀开锦被一角,如入水鱼鹰一般迅速地钻了进去。
梅若影本就浑身冰冷,难以入眠,感到颜承旧突然钻了进来,于是睁开眼睛熠熠地逼视对方,倒是没再像以前那样一脚将人踹下床去。
〃我留了中衣。〃颜承旧没有退缩地笑答,伸臂将那具冷得惊人的身体揽了过来,〃朋友有病,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那为什么熄灯?好见不得人么?〃
〃哪里哪里!只是感念庄主将一泓阁交予本公子打理,就算一豆灯油,也是在消耗日后交给庄里的进项,本公子只是为庄子打算而已。〃
若影一翻白眼,反正这人发癫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闭眼闭嘴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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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古琴与曲高和寡:
有的大大担心此曲会曲高和寡,也是狂言曾担心过的问题,不过后来想通了。
其实在秦汉魏晋,古琴并非阳春白雪的乐器,反而可说是主流弦乐器。式微后仍被人称之为高雅之器。所以有琴瑟合鸣、焚琴煮鹤、对牛弹琴、琴心剑胆、琴心相挑、蔡邕救琴等许多与琴有关的典故或成语。
魏晋以后,便是南北朝隋唐,西域乐器渐渐融入中国文化。国力增强后,人们便越发崇尚繁复华丽的曲调,人们对乐器的要求便也发生了变化。比如筝,汉代仅十二弦,隋唐增至十三弦(筝于此时传至日本,看漫画时大家可以看到有〃十三弦琴〃一说,说的就是筝),明代增至十四十五弦(其实弦越多反而越容易弹)。古琴更因学习不易,兼之难找音准,所以越发式微。
我有一位朋友,大学时曾是北京某校古琴协会的会员。一日我去造访他,见他墙上挂着一具十分雅致的琴,便要求他弹奏。他开始推说没有沐浴焚香,不愿碰琴。后来被逼无奈,抚琴一曲。
当时他刚刚工作,北京租房很贵,他却找到一间斗室为居,因为那是XX处的后院(不能说住处,说了他的朋友就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摆设、门窗都是仿古制成。我席地坐在十平米见方的斗室之中,外面是冬日暖洋洋的斜阳,合眼聆听。短短半曲,就好像过了一个上午那么久,因为每一拨弦都余音袅袅若轻烟斜阳。我不知道曲的名字,也没问他,但数日中依然屡屡回味那短暂的半曲。
时至今日古琴不兴,只能说十分遗憾。大概是因为人们或习惯了繁华富丽的城市生活,或习惯了现代化的娱乐方式。
有个同事说,其实三大男高音的音乐有几个人是真正喜欢的?陈凯歌张艺谋的大片有几个人是真心欣赏的?但是那么多人挤破了头要去现场。如今许多俗人太过功利,喜欢跟风而上。却忘记看一眼云彩变化的悠然闲适。
古琴,大概只有在魏晋那种崇尚身心自然的人士之中才能常青。毕竟如今已不是能养育出如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那般奇人的时代了。
至于若影所奏此曲,是否会曲高和寡的问题,则不用担心。
当日嵇康赴刑之日,三千太学生并一干民众皆跪坐于刑场,听闻广陵散,激越悲怆怆然涕下,日久仍难以断念,便可知并非难以听懂之曲。
14 血网黑蝎
未到夜半,雨突然大起来了。
颜承旧轻轻地抚着梅若影略显单薄的背脊。怀里的人已经睡得沉了,缩成了一团,脑袋也埋在了他的衣襟里,不复清醒时的挺直坚持。好在身体总算渐渐回暖,看来是过了这一阵了。
记得第一次真正地打照面时,梅若影还是少年的年纪,面上尚蒙着一层薄纱。他只是微笑着道:〃其实,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支起一只手臂,斜靠起看着自自己衣襟里露出的半张平和的侧脸,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曾经不止一次地懊恼,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追得那么厉害,又或者他没有为组织的事耗费如此多的心力,至少会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修养康复,也许就不会像今日这般。。。。。。
可是又有些庆幸,正是因为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如今才能站在这名青年的身后,明里暗中为他排忧解难。
其实颜承旧自己有着一张文秀典雅的面孔,就算他装得再玩世不恭,也仍是变得邪魅而优雅,这是他的师傅们并不希望看到的。因为在那时候,他的师父们都已经看到了他已被确定的未来。而对于他将要从事的工作而言,过于引人注目的容颜是多余,甚至是致命的,除非一直掩盖于窒闷的人皮面具之后。
血网黑蝎,一个能止小儿夜哭的组织名字……江湖上公认第一的暗杀组织。没人知道血网黑蝎的成员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杀人于不论时地之间。只知道它代表了两个字……死亡。
而他只是被血网黑蝎养大的孩童之一,也是组织里的师父们公认的最为出类拔萃的继任者。
三年半前,他的师父们所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追捕刚自泰山离开的少年,令九阳教在青阳宫一役中死伤过半的司徒若影。可是整整一个夏季,无论他们如何寻丝觅微,却独独无法寻找出那个被血蝎令所通缉的少年。
就在这时,任务终止了。因为那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开始了针对杀手们的剿杀。
没人会知道血网黑蝎的真面目,除了血网黑蝎自己的成员。。。。。。以及南楚九阳山的司徒氏。
其实,暗行于世的杀戮组织,与司徒氏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久远得连最老的老头子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大约在司徒氏尚统治着整块四国大陆的时候,有一个潜伏于江湖的组织,听从那个宗族的使唤。
直到三年前,血网黑蝎一方面接受着江湖上的委托,另一方面还要绝对听从司徒家族的召唤。只是师父们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司徒氏已经不甚信任他们了。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听令而行,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思考。。。。。。似乎当倾全组织之力也无法找到那个少年后,司徒氏已经认定,这个自前朝残存至今的组织,已经毫无用处了。
窗外淅淅沥沥,打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噼啪有声。远处传来的几丝琵琶笑闹,就被这么掩盖住了。
阁楼里,只有两个人细缓的呼吸声。
如此平静的心情,是数年前无法想象的。即使他没有出道,却要随着师父们东奔西走,实地学习将来所需要的一切知识。
对司徒氏来说,剿杀血网黑蝎其实十分简单。因为所有被培养为血网黑蝎的继任者的男女,在出道前都服食了一种慢性毒药。只有定时服食解药,才能于身体无碍。否则,将会渐渐失去五感,直至死亡。即使善于毒杀的四师父,也为此束手,只能尽力延缓致死的时间。
强撑着去与生平唯一的挚友郑枰钧道别,顺便送上给他新婚的贺礼。对方却将他以种种借口留宿,要了他一茶盏的血后离开了。两天后,送上了一剂药汤,还有一张药方。
习惯于单独行动的杀手们,回到了组织里,却像一个大家庭一般。那张药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有多么重要,除了他自己大概没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想要去了解。
其后的事情,就是造成整个血网黑蝎已经全灭的假象。原本是一件极其庞大复杂的工作,在郑枰钧的协助下,终于也完美的落幕了。血网黑蝎从此消失于人们的视野里,成为了江湖上一段代表着黑暗、恐怖、血腥与诡异的传说。〃
当杀手失去了杀人的目的后,剩下的还有什么?他当时尽管依然维持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却也有些茫然与无措。就连师父们也无法逃脱如此的情绪。离开了发号施令的司徒氏,血网黑蝎什么也不是。
对郑枰钧软磨硬泡,他才终于见到了一直在暗中出谋划策的人。
〃其实,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若影当时还是少年,那日坐在窗边,笑意盎然地说道,〃就属你追我追得最紧了。
明明曾经是被他追捕的对象,怎么能这样的从容、淡定,不带任何的仇恨,只有理解和承认。
未来就被如此被扭转,他觉得上天对他太过恩惠了。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少年的幸运。

梅若影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身上的冰魄凝魂算是拔得差不多了,只剩些许余毒,已经于性命无碍。只是那时经脉断绝,排除毒性又不能久拖,于是强行开辟了新的经脉系统。这就像是当旧路淤塞之时,在旁边另辟新路。后来一点一点拔除了毒性,又借助新脉行功运气,总算接回了旧脉。
他如今算是有着两种不同的经脉系统了吧。像他如此怪异的人类,大概当世在无可能找到第二个。
其实并不希望用这样的方法。其过程之艰难痛苦,并不足为外人道哉。而且毕竟是违反自然而行,就算再怎么小心,还是会留下后遗症状。
比如,畏寒;比如,时不时地来那么一两次小病小痛;比如,。。。。。。不过呢,总之是没有死,而且好处还不少的样子,比如。。。。。。朦胧间觉得似乎有人在擦拭他的身体。心中一震,挣扎着强撑开了眼睛,却无论如何调不了焦距,手足间也似被抽光了力气,不由着急起来。
却听得颜承旧的声音温和地道:〃你有些发热,给你擦擦。〃才终于安下了心,实在支持不住,又阖眼睡去。
这个曾经追得他屁滚尿流年轻杀手,当成为敌人时是那么令人头疼和不幸;可当成为同伴时,他却是一个能放心将毫无防备的后背完全交付的人。

这热度来得快,去的也快。只不过当若影又沉沉地睡去时,那些不识相的鸡已经叫第一遍了。颜承旧估摸着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便又把若影纳入怀中抱着,静待那一声声吵人的鸡叫过去。
当梅若影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他懒懒地将一只手伸到纱帐外,冷。。。。。。于是又赶紧缩回了被窝。
睡一日的懒觉应该也不算是罪孽深重的吧。这么想着,他打了个呵欠,翻身向里又准备睡去。
正迷糊间,一阵不同寻常的声息传入了耳中。要知道这处已经是一泓阁的后院,十分的偏僻。若非耳力不错,还真难听得到前院里传来的动静呢。而且。。。。。。大白天的,显然不是宴饮作乐的声音。
那半男不女高亢尖锐、兼且中气十足的嗓音,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老朋友宁城府尹钱胖子钱大人了。
梅若影哀叹一口气。一泓阁虽然独立于群竹山庄经营,不被外人知道它与山庄之间的关系,但毕竟也是庄子底下信息集散的渠道。如今明面上的大老板不知去了何处,分店的鸨妈也不知应付得过来不。
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咬着咯咯作响的牙,飞也似的穿好了衣服,真想以手加额地庆幸昨夜是与颜承旧在一块儿。看不出一个当杀手当了那么多年的人,还能十分细心地将衣物放在被窝里暖着,此刻穿到身上也少了暖衣服这道痛苦的程序。
墙脚摆着个盆架,铜盆中盛着冰冷的清水,好在冷虽冷,却十分洁净。
简单的洗漱过后,理好长衣,下了阁楼,才推开门口,便见到一丛低矮的灌木哆嗦了两下。
没错,是灌木,而且哆嗦了两下。
心下好笑,便对那边打了个招呼道:〃我要出去了,你们也去用早餐吧。〃
那丛灌木正是暗岗之一,位置十分讲究,其中狭小的空间里也尽量布置得舒适,却端的并不好呆。尤其昨日冬雨绵绵,十分阴冷。据说每个将出道的血网黑蝎都要经历过这样的考验,锻炼过人的毅力、耐力、持久力。只不知当年的颜承旧躲在尺许见方的掩体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梅若影一笑,举步离开,一边走一边道:〃我先走了,你们快去洗漱吃饭吧。〃却是对着另一边的暗哨说的。由于他本身就有一些功底,其实并不需要高手守着,只不过血网黑蝎向来崇尚以老带新的教学法门,就连暗岗暗哨也不例外。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枯秃的葡萄藤架后,一个少年打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身上的油布罩头大衫满是残雨水珠。
打屋檐底下又翻出一条汉子。那汉子早探得周遭再无他人,便乐呵呵地摇了摇头,不顾少年哀求的神色道:〃小崽子耐力不行,还想将来要加入咱八部天龙?来年你就天天蹲暗岗吧。〃
15 府尹走场
其实在心底一直有一种不安。对如今的他来说,格外需要的就是安全感。这些知名的,或不知名的同伴们,总是能带心灵的慰籍。只有站在他们中间,那种孤独一人的担忧才能暂时消减。
绕过几处长廊,走在卵石拼花的小路上,当那对叫不出名字的师徒的对话已经听不清楚了,梅若影才敛下笑意。
现如今,一泓阁的事业发展得很快,八部天龙的规模也在稳定并且严格地扩张着。何止这两个部门,群竹山庄的势力已经遍布四国之地。
当年有谁能想到过山庄会有如今的规模呢?
抓紧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扩充着山庄的实力,就像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梦魇深渊在张牙舞爪地追逐着一般。只要稍微一停下脚步,就会被带着倒刺的荆棘缠上、绊倒。
然后,就是地狱。。。。。。
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单薄,要怎么与势力庞大、实力雄厚的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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