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那娇嫩柔弱的新芽,已经重新长成了一棵美丽的苹果树,而当初在树下玩耍的孩子们,也全都变了……
绿萍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现不知何时,泪已经干了。
奇妙的是,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平静,平静得坦然。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可以维持多久,但趁着这心情还在,她想要为自己做一点什么。
绿萍为自己装上假肢,努力站起来,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门口,开门。
汪展鹏与苏舜娟就一直在门外守着,忽然见到女儿打开了门,拄着拐杖站立在门口,脸上泪痕已干,目光平静而坚强。
“我不要做无根漂泊的绿色浮萍,”她宣布说,“我要做那棵苍翠坚强的苹果树。”
“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叫——汪绿苹。”
第四章
法国,巴黎
“喂,费云帆吗?”
“萧子羽?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小子有异性没人性,我怕太久不联络,你把弟兄们都给忘了。”
“别说这种话,紫菱怀孕了,我当然要陪着她。”
“切!也就是你这老拿她当宝。”
费云帆宠溺地笑了笑:“子羽,你要是我,你也会拿她当宝的。”
电话那头的萧子羽叹了一口气:“费云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品位。”
“是是是,完美主义者,所以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个?”
“呵呵,不是。是我现在手头的一个计划,跟你多少有些关系。”
“什么?”
“我上次去台湾,无意中看了一场舞蹈。现在正计划请那个舞蹈家来法国公演。就在我的圣安娜大剧院。”
费云帆笑了一声:“难得啊!你的圣安娜大剧院可是不轻易请外头的人来公演的。看来那个舞蹈的确值得一看。”
“当然值得一看,那可是你大姨子的表演。”
费云帆呆了呆:“绿萍?”
“是啊。”萧子羽笑着说,“很惊讶吧?”
“可她不是断了一条腿?这样的舞蹈就算再美又能到哪里去?”费云帆有些不相信,“你一个完美主义者能接受?”
萧子羽冷笑了一声:“费云帆,看来这场婚姻不仅毁了你的智商,连硕果仅存的品位都被传染得直线下降了。等着吧,我会给你留张票,相信到时候,你会领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美!”
啪!挂了电话。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
费云帆呆呆地看着话筒,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绿萍,果然重新登上舞台了吗?而且,甚至能够跳得比以前还好?
这不可能!太荒谬了!
费云帆笑着摇摇头,一转眼看到紫菱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云帆,我肚子好重哦……”
费云帆急忙上去将紫菱扶着坐下,苦笑:“你怎么就出来了?肚子很重,怎么不叫爱莎扶一把呢?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我喜欢你来扶嘛!”紫菱笑眯眯地说。
费云帆无奈而宠溺地笑了一下,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捏:“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一捏,却让他吃了一惊:“紫菱,你怎么又化妆了?化妆品里几乎都含铅,对宝宝不好的!”
紫菱不满地撅起嘴:“可是我现在好难看哦。我想这样可以让自己好看一点。放心啦,这个牌子很安全,你看很多大明星怀孕的时候都用这个呢!”
费云帆很无奈:“那是人家偶尔出席大型聚会的时候,你都在家里,化什么妆呢?”
紫菱怔了怔,漂亮的大眼睛忽然就盈满了晶莹的泪光:“云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胡说什么呀!”费云帆吓了一跳。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紫菱越说越委屈,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只是想要自己漂亮一点,这样心情也会好。心情好了,对宝宝也是很有好处的呀!”
费云帆叹了一口气,搂住她:“紫菱,在我心里,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现在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疼你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不爱你了呢?好好好,你想化妆就化妆吧,我让她们给你挑选最好的化妆品,纯天然不含一点铅的给你用好不好?”
紫菱含着泪花笑了,重重地点点头。
费云帆松了一口气,没来由却忽然感到一阵烦躁,但还是勉强笑着说:“让爱莎扶你回去休息吧。我有点累,想在这里坐一会。”
“我陪着你不好吗?”紫菱睁着大眼睛看他。
这时候的费云帆,真是很想很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但他不敢这么说,因为这么一说了,紫菱又会委屈地掉下眼泪,哭哭啼啼好一阵,哀怨说云帆不爱她了,嫌弃她了等等等等,让他不得不再次费心哄她。
自从她怀孕以来,这种戏码几乎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让他几近精疲力竭。
费云帆强打精神,笑了笑:“贝尔说最近葡萄园有些根瘤芽虫,我得去看看。不然你也去吧,怀孕出去走走也有好处。”
果然不出他所料,紫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神色来:“云帆,我肚子这么大,去葡萄园摔倒了怎么办?而且外面阳光这么强,会让我的色斑更严重的……”
费云帆笑了笑:“那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没事跟爱莎到庭院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嗯!”紫菱笑眯眯地点点头,由着爱莎将她扶出去了。
费云帆走出门,靠在墙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上一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紫菱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怀孕前,她一直是那么天真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啊,只要自己一说去葡萄园,她就会兴奋得欢呼雀跃。可是怀孕了以后,却变得懒洋洋的,既不爱出门,也越来越敏感娇气了。
动不动就哭鼻子,自己要是不去哄她,她就能哭上一整天。
她的眼泪怎么就那么多呢?
想到这里,他不知怎地又想起了萧子羽的话。
绿萍可能会来法国公演?
萧子羽的意思是,现在绿萍所表演的舞蹈,反而是一种真正的美?
费云帆笑了笑,摇摇头,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抛起来接住,而后悠悠地走了出去。
才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难得自由一下,好好享受享受吧!
……
这一天,绿苹和剑波又再度练舞练到深夜,结束后,剑波请绿萍吃了夜宵,然后送她回家。
就在准备上车时,绿苹又遇到了那个她怎么也不想遇见的人——楚濂。
吱地一声,一辆车子停在他们面前,随即楚濂开门下了车,又惊又喜地迎上去:“绿萍!!我来接你回家。”说着就伸手去扶她。
“别过来!!”绿苹嫌恶地怒喝,“你在这里做什么?!”
“绿苹,我……”楚濂很委屈,“我是来这里等你的。我去了舞蹈团,可你不在那里,我满世界地找你都找不到。我找了你很久,绿萍,我到处找你,你去哪儿了!”
绿苹和剑波练完了舞,就在剧团外面的路边摊上吃宵夜,而且两人吃的时间也不长。加上陶剑波开车出来接她的时间,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个小时,如果楚濂的确来过这里,就不可能找不到她。想到这些让绿苹感觉更加恶心了。
不错。楚濂其实一直就很会演戏很会说谎的。
从结婚前,哦不,从出事前,他就一直如此!!
说什么一直爱着紫菱,可是在十几年的相处里,在与她无数次的约会里,他楚濂可没一丝表现让绿苹看出他已另有所爱。
而紫菱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又何曾让她感觉到这个亲妹妹正在一点一点地挖自己的墙角呢?
绿苹心中升起一丝烦躁和恼怒,她狠狠地瞪着楚濂:“楚濂,我警告你。我们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绿苹,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我?”楚濂愁眉苦脸地,显得非常难过,“我是真的担心你啊!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现在这个社会这么乱,你又只有一条腿,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谁来保护你呢?”
“谁来保护也用不着你!!”绿苹的愤怒一下子又爆发了,“我只有一条腿也是拜你楚大公子所赐!!你还好意思说?!”
“绿萍,我知道你恨我。虽然当初那件事不全都是我的错,可是只要你能开心,我愿意把一切都承担下来!绿萍,请相信我的诚意。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的!!”楚濂苦苦哀求。
这话说得陶剑波都有点受不了了,他咳嗽了一声,平静地说:“楚濂,这几天绿苹练舞很累,有什么话,我看你过段时间再说吧。”
“剑波,”楚濂又转过来对他说,“我知道绿萍太想要成功了。她现在少了一条腿,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恢复过去的辉煌,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支持她到底。只是,希望你也适当地让她多多休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已经很成功了不是吗?”
陶剑波愣了一下,立刻火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利用绿苹为自己的舞蹈事业加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剑波你别误会……”楚濂还想要争辩,但陶剑波已经彻底恼了。
“够了!楚濂!告诉你,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我跟绿苹搭档跳舞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支持她而不是为了我自己!!”
“剑波,你真的不用这么说……”
眼看着陶剑波和楚濂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绿苹火了,可是还没等到她发飙,一辆警车在他们前面停下,灯光一闪,就忽然照到了他们身上,耀得三个人都睁不开眼睛。
“怎么回事?!”随着一声清脆冷冽的声音,车上下来了一朵警花,一身警服整整齐齐,耀眼的光影中显得尤为俊俏爽利,英气勃勃。
第五章
警花的出现让争执中的三人都愣了一下,绿苹反应很快,迅速向警花走了过去,说:“警官,你来得正好。这个人一直在骚扰我。”
楚濂一怔,立刻很委屈地喊起来:“绿苹,你竟然用骚扰来形容我对你无微不至的关心?”
“无微不至的关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绿苹好像看到那警花抽抽嘴角,微微恶寒了一下,然后很快平静下来,漫不经心地扫了楚濂一眼,一边从衣兜里掏出纸笔记录着什么,一边懒洋洋地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是无微不至的骚扰,那可不由你说了算。把身份证拿出来登记。”
楚濂被说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依言从裤袋里掏出身份证,交给警花。
登记了之后,警花又将身份证还给他,然后淡淡地说:“行了,该干嘛干嘛去。为了安全起见,我送汪小姐回去。”
“你?!”楚濂和陶剑波齐声惊讶,随后两人极其厌恶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吭声。
警花暗暗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说:“我不行吗?”
绿苹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地,立刻说:“行。那就辛苦警官了。剑波,你也回去吧。”说着转过身,自己走到警车副驾驶座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警花笑嘻嘻地把小本子塞回口袋,自己也回了驾驶座,临关上门前还记得跟楚濂交代了一声:“别跟过来,否则告你袭警。”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发动了引擎,大大方方地从两个男人面前开走了。
绿萍坐在车上,透过后视镜看着楚濂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绝尘而去却不敢跟上来,那种又气愤又不甘的神情真是看得她大为痛快,禁不住浑身一松,靠在座位上笑了。
警花一边开着车,笑着问她:“没事了?”
绿苹笑着摇摇头:“没事了。谢谢你,警官。”
“小意思。”警花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如果没猜错,你就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著名舞蹈家汪绿苹小姐吧?”
因为警花之前看过她的身份证,绿苹倒并不意外,只是客气地笑了笑:“过奖了。一个断了腿的舞蹈演员,怎么敢称是舞蹈家?”
警花开着车转过一个弯,笑着说:“别谦虚了,我是你的崇拜者,你的几场演出我都看过。很精彩!”
“是吗?”绿苹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一番经历居然还能遇到一个自己的舞迷,她几乎要开始感谢楚濂了。
“是啊,你的舞蹈有一种激情,能感动人,也能震撼人。”祝菲笑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现在真是红透了,台湾和大陆都有你的粉丝团,规模不亚于那些巨星。”
绿苹笑起来:“这我还真不知道。团长只告诉我,现在我在挺红的。”
两人说笑着一路聊天,绿苹发现自己跟祝菲居然十分聊得来,不由心情大好。两人一路聊完了绿苹的舞蹈就聊祝菲的警局的搞笑故事,再聊到各自所用的化妆品品牌和种类,还有流行服装等等等等,甚至还聊到了她们同样身为女子,在工作中的遇到的种种尴尬又好玩的事情。
两人一路时不时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绿苹的家门口。
汪展鹏和苏舜娟一直在门口等着女儿,忽然见一辆警车开过来,已经十分诧异,再见女儿居然是从警车上下来,登时都吓了一跳。
舜娟连忙迎上去:“绿苹,发生了什么事?”
绿苹笑着说:“妈,你放心,我没事。回去再说。对了,这位是祝警官。”
祝菲也下了车,摘下手套,大大方方地跟汪展鹏和苏舜娟敬了一个礼:“叔叔阿姨好,我叫祝菲。”
汪展鹏笑着说:“祝警官辛苦了。谢谢你送小女回来,上楼喝杯水吧?”
“不用了,”祝菲轻松地笑着说,“我该回了。对了,”她拿出便笺,刷刷写了一行字交给绿苹,笑着说,“这是我电话。”
绿苹也笑着向她伸出手,难得祝菲居然可以十分默契地也送上了纸笔,让绿苹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有空一起出来逛街。有你在,我就不信楚濂还敢缠着我。”
祝菲接过电话,笑嘻嘻地塞进怀里,坏笑着说:“把你这电话卖给你的粉丝团,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你敢?!”绿苹嗔怪地举手欲打,祝菲一闪,极灵巧地躲过了,大笑着开车走了。
直到看着祝菲车子开远了,舜娟才急切地问女儿:“绿苹,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