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苹彻底笑翻了,手机都拿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笑得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直叫:“祝菲,你快笑死我了。”
“你还说呢!”祝菲笑着,但也有些不满,“这回是让我师兄逮住机会不放了,他以自己受了极大精神伤害为由,逼着我请他去高雄吃海鲜,还说要化悲痛为饭量。我这下可惨了!”
绿苹笑着说:“你尽管去,随便吃,算我请客。”
“下回吧,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次算我请,”绿苹笑着,很坚决,“你们帮我狠狠地出了一口气,请你们吃顿海鲜还不应该?你要过意不去,下回请我。这次你们就痛痛快快地玩一趟,算我的。”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师兄也会很高兴的。那我们下回去哪儿?”
“等我从法国回来再说吧。”绿苹笑着说,“舞蹈团接到了法国圣安娜大剧院的邀请,请我们去那里公演,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我也没空陪你。等我从法国回来再好好地跟你聚一聚。”
“行!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绿苹挂了电话,想起祝菲的话又禁不住笑起来,但很快又不免一阵黯然。
楚濂怎么成了样子?印象里,他似乎不该是这样的呀。难道自己以前真是太忙于舞蹈,连他不知不觉成了这样的人都没发现吗?
其实这时候的绿苹并不了解,楚濂并不是不知不觉成了这样,而是他一直以来都用这种态度来对待紫菱,而淡淡地对待他自认为并不爱的绿苹。所以一直以来,绿苹才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真正的楚濂。
想当年,楚濂和紫菱两个都有点脑残的人背着她汪绿苹偷偷摸摸,哀哀怨怨,又将一切错误全部理所当然地推给别人,于是久而久之,互相影响互相鼓励之下,自然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只可怜绿苹一个人,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不算,还平白无故丢了一条跳舞的腿……
第七章
“费云帆,汪绿苹的演出日期定了,三天后开始,公演七场,两天一次。我给你留了首场演出的票,收到了没?”
费云帆夹着耳机,手里正翻着绿萍舞蹈公演的入场券,皱着眉头叹气:“萧子羽,你这不是害我吗?”
“你小子不知好歹!知道现在是一票难求吗?公演的七场票已经全部抢光了,我给你留的还是最好的位置。爱来不来随便,什么叫害你啊?”
费云帆很无奈:“你明知道紫菱快生了,还送来这个,现在她整天嚷着要去给绿苹的演出打气。大剧院里那么多人,这怎么合适嘛?”
萧子羽在电话那头笑了:“那就别让她去呀。”
“不让她知道还好,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怎么可能不去?”费云帆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费云帆,你小子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你也不想想,以你们家和汪绿苹的关系,以我萧子羽和你费云帆的关系,这票我能不给你们留吗?要是不留票,将来哥们儿知道了不得骂我无情无义?那既然要给,当然也不可能只给一张啊。至于你老婆能不能去,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怎么能插手?你要嫌不方便,把票送了做个顺水人情就是了,怎么叫我害你啊?”
“你……”费云帆皱起眉头,正要说话,但那头已经咵地一声挂了。
费云帆叹了一口气,萧子羽是他们这一干哥们中出了名的耿直,行事果断,目光精准,但有些时候,也难免自我了一些。
他明知道紫菱是这种性子,还把入场券派人送到家里来,结果让紫菱得知了绿萍要来巴黎公演的消息,立刻兴奋地开始着手安排,那种激动样子,哪里像一个待孕妇啊!
费云帆皱着眉头转过脸,就看见紫菱喜气洋洋地对着镜子挑选孕妇裙,床上乱七八糟地丢了好几套了。
“云帆,你说那天我穿这套去好不好?还是这套?”紫菱拿着几件衣服在费云帆面前依次比划着,随即看看镜子,很是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这样大着肚子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脸上也开始有色斑了。云帆,你说我怎么办呀?”
不等费云帆回答,她又开始喜滋滋地谋划起来:“不然穿紫色的这套好了,到那天,我就化个紫色的眼影跟它配上,嗯,口红也可以是淡紫色的。对了,我那双前面镶了一大块紫水晶的高跟鞋呢?”
“紫菱!”费云帆吓坏了,“你那天要化妆,还要穿高跟鞋?!”
“是呀,”紫菱莫名其妙地看了费云帆一眼,又转头看向镜子比划,“怎么,不好看吗?难道要深紫色的眼影?或者蓝色?”
“紫菱,”费云帆决定跟妻子好好谈谈,“你的预产期快到了,现在还穿细高跟鞋,还要去大剧院,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紫菱不以为然,“这孕妇装穿着人臃肿矮胖,难看死了,肯定要一双细高跟来配才行呀。绿苹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来法国公演,我作为妹妹,怎么可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给她加油呢?”
“你现在不一样!”费云帆大为头痛,“你快要生孩子了。你看看外面哪个孕妇生孩子的时候还穿高跟鞋化眼影地到处跑?你这样会对孩子和你自己造成伤害的。你忘记上次去产检的时候,医生怎么交代你的吗?”
紫灵不以为然:“可是那次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孩子情况很好啊。”
“你……”费云帆觉得自己似乎开始失去耐性了,但他仍是强咬住牙,硬忍了下来,叹气说,“紫菱,乖。那天公演就别去了,等到公演结束以后我把绿苹接过来看你好吗?”
“那怎么会一样?”紫菱皱着眉头,走到费云帆身边,搂着她的脖子很伤心地说,“云帆,你有没有想过,绿苹多可怜呀?她是跳舞的,却断了一条腿,现在好不容易重回舞台了,我作为她唯一的妹妹,怎么能不到场为她加油鼓劲呢?”
绿苹那么可怜孩不是因为你?费云帆心里嘀咕了一句,看着紫菱那一脸雀跃的神情,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是真的在为绿苹的重新振作而高兴,还是为她现在的状况不如你而高兴?”
紫菱一下子安静下来,睁大了眼诧异地看着他:“云帆,你在说什么?”
费云帆自觉失言,连忙笑着掩饰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姐妹连心,相信你的情意绿苹能感受到的,而且她也能体谅你现在的难处,所以,去不去现场,真的差别不大。你要是想看她跳舞,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一起回台湾去看好不好?”
“那怎么一样呢?”紫菱站起来走到柜子前,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说,“这是绿萍首次出国公演,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去给她助阵了!绿萍断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才重回舞台,这次又是首场出国公演,她一定很紧张很害怕的,我是她在巴黎唯一的亲人,当然要去支持她了!啊,找到了!!”
紫菱高兴地从柜子里提出一双镶满水钻的细跟高跟鞋,鞋面上那颗大大的紫水晶在水晶灯的照耀下仍然那么晶莹剔透,闪闪发亮,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双高跟鞋有着令费云帆此时看着倍觉胆寒的、足有十二公分高的细高跟。
紫菱笑着说:“怀孕前这双鞋穿着还有些大,现在应该刚好了。”说着放下鞋子脱了脚上的拖鞋就要试穿。
眼看着紫菱喜气洋洋地放下鞋子,站在柜子边就要试穿,费云帆慌了,立刻迎上去叫:“紫菱,不可以!!”
而那是紫菱的一边脚已经穿进了鞋里,正要穿上另一只,大大的肚子让她看不见脚下的鞋,腹部沉重的内容更令她在这种情况下难以把握身体的重心,再加上费云帆那高声一叫,啪地一声,身子一歪,人就重重地摔倒了。
空气在那一瞬凝滞了。
过了两秒钟,“啊!!!!!!!!!!!!!!!!!!”紫菱的惨叫震动了整座庄园。
第八章
三天后,公演如约开始。
最开始来看这场演出的观众,更多是抱着一种同情、敬佩和好奇的心态来的。他们都知道绿苹是个只有一条腿的舞蹈家,在同情于她的遭遇、敬佩于她的顽强同时,也不免好奇想要看看,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女人,是怎么在舞台上舞出奇迹的。
圣安娜歌舞剧院全场爆满,座无虚席,当幕灯关闭,演出开始时,原本有些嗡嗡议论的观众席立刻就安静了,剧场里一片漆黑,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盯着前方的舞台。
啪、啪、啪!三盏灯依次打开,目标都对着舞台中央。
没有繁复的装饰,没有华丽的服装,舞台中央的两个人,在灯光中却是如此醒目耀眼。
华丽来自于自身的绽放,光彩来自于挥洒的汗水和眼底那自信的光芒。
残缺在这里不再是残缺,而成了冲击而震撼的美丽,就像是华丽的房间里那一扇打开了的天窗,从那天窗里,让人看到了美丽的天空……
那美丽是如此深邃,像星空一样迷人悠远;
那美丽是如此浩瀚,像海洋一样深沉宽容;
那美丽是如此灿烂,像阳光一样温暖明亮;
那美丽又是如此纯粹纯洁,就像蔚蓝色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轻灵的小鸟振翅飞过,让心灵充满着难以形容的感动与欢愉……
当舞蹈结束,全场观众仍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望着舞台中央的两人,神情依旧是那样因陶醉而茫然。
绿苹和剑波也是紧张的,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既看到了不安和紧张,也看到了坦然与坚定,不知为何,绿苹忽然全身一松,扶着剑波,转过头,向场下的观众缓缓地低下头,弯腰,颤动着自己残缺的那条腿,优美地行了一个礼。
霎时间,掌声如雷,飓风一般响彻了全场。
舞台的灯全部打开了,绿苹清晰地看见全场的观众都站了起来,激动地鼓掌、欢呼,一遍遍用生硬的中文高喊着,声音渐渐汇聚成宏伟的波澜,涌进绿苹的耳中。
“绿苹!绿苹!绿苹……”
舞台上落满了鲜花,准备好的花束等不到献花人送上就被观众抢夺一空,激动地扔上了舞台,一些人激动起来,甚至拽下了自己的项链、手表、戒指、胸针、领带夹等等,也一股脑儿地抛了上去。
原本简单得没有一丝装饰的舞台,霎时间就铺满了各色美丽的鲜花。
绿苹就站在那样鲜花的海洋里,望着台下的观众笑了,平静而自豪地笑了……
……
舞蹈结束后,绿苹坐着轮椅刚被剑波推出来时,一下子就被热情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记者们高举着镁光灯,拼尽全力往绿苹身边挤,银光不断闪耀,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拉着绿苹的手激动地哭着,嘴里反反复复用法语说着什么,一边有懂中文的人就大声地为绿苹翻译:“她说你的舞蹈太美了!太震撼了!!她也有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女儿,她一定要带她的女儿来看你的舞蹈!你让她相信,上帝会让所有付出坚持和努力的人完成梦想!”
绿苹拉着那夫人的手,刚想说话,那夫人就被人群挤开了,一个法国记者挤到前面,拿着话筒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法语,然后拿着话筒对着她,结果还没来得及等到绿苹开口说话,就又被人群挤开了。
就这样,平时不到一分钟秒就可以走完的路程,绿苹和剑波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完,好不容易钻进房车里,还有记者不断地拍打着车窗要求她接受采访。
钻进了车里,绿萍和剑波齐齐瘫软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累得几乎不能动了。
“累坏了吧?先喝点水。”一个声音带着笑意说道,随即一杯水就递到了绿苹面前。
绿苹眼也不睁,也没听出声音的陌生,就是那样懒洋洋地伸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笑着说:“累,走那一段路比跳完一场舞累得多了。但是真高兴。”
“那是。”那人也笑了,“舞台上最美的装饰,莫过于激动的观众抛上来的鲜花。”
绿苹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睁开眼,发现面前是个不认识的人,那人身材颀长,气质明朗,短发黑亮,精神奕奕,一身墨蓝西装,银红条文领带,脚上的黑皮鞋光亮得一尘不染。
“你是……”绿苹看了剑波一眼,迟疑地问。
陶剑波这才笑着说:“绿苹,这位就是圣安娜大剧院的总经理萧子羽先生。就是他亲自发函,邀请我们来法国公演的。”
“原来是萧先生,”绿苹欠身起来,笑着说,“感谢萧先生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
萧子羽也坐下,笑着说:“是我该感谢你为我们带来了这么精彩的舞蹈。我得祝贺你,汪小姐。你轰动了整个巴黎。”
绿苹谦逊地笑了,并不回答,只是下意识地看了陶剑波一眼。
陶剑波微微有些矜持地说:“谢谢萧先生。很高兴我们的合作获得成功。”
萧子羽笑了笑,站起来说:“我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吧。”
“对了,”他回过身,又笑着说,“费云帆、也就是你的妹夫打来电话,他的车已经在酒店外面等着了。听说你妹妹三天前生产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紫菱生了?!”绿苹吃了一惊,“不是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吗?”
萧子羽皱皱眉头:“不是很清楚。费云帆没说。详细情形我想你去问他比较好。”说完他也没做太多停留,径直转身走了。
绿苹坐在沙发上,咬着唇,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担心。
到了下榻的酒店外,绿苹果然看见费云帆已经焦急地等在那里,见绿苹下来,连忙迎上前,送上一捧鲜花笑着说:“绿苹,祝贺你的演出取得了成功。”
“谢谢!”绿苹伸手接过鲜花,也笑着说,“也得恭喜你升级成了爸爸。”
不料费云帆对于绿苹的恭喜只是勉强一笑:“我带你去看紫菱吧。”
绿苹点点头,将鲜花交给身后的剑波,就随着费云帆上车了。
在车上,绿苹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出费云帆表现出任何一丝身为人父的喜悦,再想到紫菱在预产期前半个月突然生产,绿苹蓦然感到一阵不祥:“云帆!我妹妹怎么了?”
费云帆愣了一下,笑起来:“别紧张,绿苹。紫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