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女人,这才是女人……”费云帆突然抱住向杨嚎啕大哭,“可是晚了,太晚了!!!我发现得太晚了!!!!”
第十章
那天晚上,基本上费云帆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夜的话,语无伦次,含含糊糊,起初还勉强听得懂句子的含义,到后来根本就懵懵懂懂不知所云了。
可就这样,他还是不肯回去,拉着兄弟们一个也不准离开,不停地喝,不停地说。
直到最后几个兄弟担心极了,不得不强行夺走了他的酒杯,将他硬塞进萧子羽的车里开走了。
萧子羽看着车后座醉得人事不省的费云帆,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他现在更头痛的是该不该把他送回去。
怎么送?这家伙醉得一塌糊涂,时不时就蹦出一句“你不是天使是魔鬼”这样的话来,这种情况要送回家去,让紫菱看见了,以后还能安生吗?
萧子羽想起紫菱那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既然不能送回家,那就只好带回家了吧。
萧子羽叹气。
就在这时,费云帆的手机忽然响了,没等萧子羽停下车来接,就看到费云帆迷迷糊糊地把手机从怀里掏出来,啪地接通,就冲着话机大喊:“魔鬼!!!魔鬼!!!你是伪装的天使!!!”
萧子羽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在路边停下车,返身从醉醺醺的费云帆手里夺过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紫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你是……”
“哦,嫂子呀,我是萧子羽。”萧子羽笑着说,“很久没跟云帆聚一聚了,今天几个弟兄一起出来,一高兴就拉着云帆哥多喝了几杯。把他给灌醉了。”
“云帆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紫菱问。
“哦,那个啊。”萧子羽眼珠一转,笑着说,“我们玩游戏呢,天使魔鬼和警察。云帆哥是警察,可是老被几个伪装成天使的魔鬼整得半死,这不就给灌醉了?”
“你不是天使!是魔鬼!!!”这时候费云帆突然又趴过来冲着话机大喊。
萧子羽手忙脚乱地把醉得一塌糊涂的费云帆塞回后座,喘着气笑着说:“嫂子你听见了,云哥醉得不轻。”
“哦……”紫菱那里稍稍安心了一些,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们怎么把他灌得这么醉了,这怎么回来呢?”
“对不起嫂子,今天大家玩得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嫂子放心,云帆哥今天晚上去我那里住,保证他明天精精神神地出现在你面前。”
“什么?要明天?”
紫菱还要说什么,萧子羽却不想再说下去,打开车窗,让窗外的风呜呜地灌了进来,他在那头冲着话机大喊:“喂,嫂子,喂喂??怎么搞的信号出了问题了?喂,喂,嫂子,嫂子……”
然后啪地一下挂了电话,顺手关机。
回过头,见费云帆醉倒在后座睡得死沉,萧子羽叹了一口气。
真见鬼,不知道这对幸福甜蜜的小夫妻是遭遇了什么了,居然让费云帆激动成这样。
他是素来讨厌紫菱的,但只是觉得这紫菱很脑残,却不认为她会是费云帆口中的伪装成天使的魔鬼。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天使魔鬼的问题,而是醉成这样的费云帆,他可该怎么带回家去呢?
……
虽然这样头痛着,但到底萧子羽还是把费云帆带回了家,并在家里老管家和女仆的帮助下,七手八脚地把费云帆扔到了床上躺着去了。
然后他洗了个澡自己也去睡了,再不管他。
第二天日上三竿,萧子羽才起来,洗漱过后披着睡袍去看费云帆。
而费云帆早已起来了,正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
萧子羽拿了两杯牛奶过去,递给他一杯,在他身边坐下,淡淡地说:“宿醉之后喝一点牛奶,会舒服一些。”
“谢谢,”费云帆结果奶喝了一口,又放回了桌上。
“为什么?”萧子羽问。
费云帆淡淡地说:“什么为什么?”
萧子羽很不客气:“别试图蒙混过去,你知道我问什么。”
费云帆沉默了一阵,将那时候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淡淡地说:“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赞赏,而是嫉妒和怨毒。”
“绿苹的重新振作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值得赞赏和庆幸的事,除了紫菱。”
“她不希望绿苹重生,她希望绿苹在那次之后就这样沉沦下去,再也不能翻身。这才是她真正的梦想。”
“那挂满了一帘的水晶梦里,装的恐怕都是这个梦想……”
萧子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劝他:“不要这么想,我想,紫菱还不至于到这份上。你不是也说了吗?绿苹来法国公演,最高兴的人是紫菱。”
“你以为她真的是高兴?”费云帆转过头,淡淡地看着萧子羽,眼神却是冰冷的,像刀子一样,“她是不相信!是不服气!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挺着大肚子却坚持要化妆穿高跟鞋去看绿苹的演出?她是不甘心,不甘心绿苹即使少了一条腿,还可以将她比下去!”
“你不知道,子羽。其实我也一直不敢面对。绿苹出事以后,紫菱再谈起绿苹的时候,语气虽然是悲伤而怜悯,可是眼底却有一种得意。”
“绿苹终于不如她了,而且是少了一条腿,又和丈夫离了婚。她相信绿苹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再也不能比过她了。”
“所以这一次,绿苹的重新复出,让她那么有压力,当复出的绿苹出现在她面前时,尽管少了一条腿,可是那种耀眼夺目的美丽,仍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费云帆低着头,茫然地盯着眼前那杯牛奶:“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或者这一切的根源,真的都在紫菱。”
萧子羽被费云帆的设想吓了一跳,摇摇头,安慰他:“你别这么想,我觉得紫菱并没有聪明到这份上。”
“你错了,”费云帆嗤地冷笑了一声,“她只是太善于伪装,伪装到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一直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一直嫉妒绿苹的成功,并且从心底里,希望姐姐不好的人,就是她……”
“云帆……”萧子羽叹息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说实在我并不很了解紫菱,之前也只是觉得她脑残而不愿理睬。可是,你说她有这样的心机,我并不敢想象……”
“我也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我怎么敢往那里去想?”费云帆长叹了一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你真的无法想象,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神恶毒得像刀子。我都在想,是不是我早就发现了这些,而只是一直不敢面对而已……”
两人沉默了很久,萧子羽叹了一口气:“那你接下去怎么办?孩子才出生啊。”
费云帆苦笑了一声:“我现在真希望这孩子没出生……”
萧子羽瞪了他一眼:“费云帆,是男人就该担起责任来。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无辜的。”
“我知道,”费云帆淡淡地说,“我会不伤害到孩子的。”
这话说得让萧子羽一惊:“你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
费云帆不吭声。
萧子羽却有些担心了起来。费云帆的性格他是很了解的,这个家伙有人格洁癖,当初就是以为紫菱天真烂漫纯洁深情,才下定决心追求她的。现在突然发现真相不是那么回事,难保不也会因为出离愤怒而做出什么狠绝的事来。
萧子羽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安。
“你怎么了?难道在担心紫菱?”费云帆看了萧子羽一眼。
萧子羽瞪了他一眼:“我担心的是绿苹。她是应我的邀请来法国公演的。你们小夫妻不合了,回头紫菱都怪到绿苹身上怎么办?”
费云帆瞄着萧子羽,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忽然笑了:“难得啊,你看上她了?”
萧子羽不吭声,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费云帆也沉默了一阵,叹息着说:“你放心。我只是在庆幸自己发现得还不算晚。”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费云帆淡淡地说:“还没决定好。我想先回去,找机会再印证我的判断,一切等到那到时候再说吧。倒是你,”他笑着说,“绿苹身边还有个陶剑波,你恐怕也是前路漫漫举步维艰啊。”
萧子羽扬扬眉,懒洋洋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
……
终于到了当天晚上,费云帆才回了家。回到家的时候,紫菱带着孩子正焦急地等在客厅,见他回来激动地扑上去,眼泪汪汪地说:“云帆,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我等了你一个晚上,爱美丽也一直哭着,哄都哄不住,一定是想爸爸了。”
提起女儿,费云帆心里不由一阵柔软,虽然心中对紫菱有恨,但这个女儿却仍让他心疼,听到紫菱这样说,连忙接过孩子在怀里抱着,见她生得玉雪可爱,闭着眼睡了,眼角还有泪滴,殷红的小嘴儿略略嘟着,着实是漂亮。
费云帆抱起孩子亲了亲,心里禁不住一叹:怎么办好……为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好……
虽然对紫菱失望透顶,可因为这个孩子,而到底没法狠下心来。
费云帆长长一叹,将孩子交给了艾玛,对紫菱勉强笑着说:“绿苹呢?”
紫菱抿抿嘴,也笑着说:“绿苹一早就走了,说跟剑波约了白天逛逛巴黎,下午回舞蹈团练习,准备明天的公演。”
费云帆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说:“那天因为你生孩子,我们没能去看绿苹公演。昨天见到子羽的时候我跟他要了两张票,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绿苹演出吧。绿苹的演出现在在巴黎非常受欢迎,也是一票难求。”
不出他所料,紫菱的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与黯然,随即又强打起精神,勉强笑着说:“好呀。只是我才刚生完孩子,还有些累,再说孩子怎么办?”
费云帆愣了一下,笑着说:“还是你考虑周到。那就再过一段时间吧,反正公演没这么快结束。不过子羽说接下去几场公演的预售票都已经告罄了。再说之前因为生孩子我们浪费了首场演出的两张票,这两张要是再浪费了,我对子羽也交代不过去。这样吧,明天我另外找个朋友一起去看好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紫菱一愣,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勉强地笑了笑,应下来。
这一夜就这样平静过去。
平平静静地到了第二天下午,紫菱却忽然不舒服了起来,说是浑身酸疼,无精打采,吃东西也没胃口,连伤口也疼得特别厉害。
请来医生看了半天没找出原因,最后只好归结于产后综合症,开了一点药,交代她卧床好好休息,不要四处走动。
紫菱不舒服了,躺在床上抚摸着伤口,疼得眼泪汪汪,十分委屈,拉着费云帆的手不放:“云帆,你陪着我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费云帆已经心疼得不行了,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事情整夜整夜地握着她的手陪在她床边,可是这一次,费云帆却只是轻轻地在她额前吻了吻,温柔地笑着说:“乖,紫菱,在家里好好休息。家里有艾玛、玛莎她们,还有护士照顾你,别担心。”
“可是人家想要你陪着我嘛!”紫菱不依地拉着云帆的手撒娇。
不料费云帆轻轻地推开紫菱的手,笑着说:“别胡闹。我跟朋友们都约好了。失约不好。”
紫菱委屈地撅起嘴:“可是人家才刚生完孩子几天啊。做丈夫的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妻子女儿,自己出去玩呢?要是让妈妈知道了,会责怪你不懂得疼人的。”
费云帆笑着说:“你整个怀孕过程我都陪着你了,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家里又有这么多人帮忙,我出去透透气也无可厚非。岳母会体谅的。好了,乖,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玛莎她们去做。自己别乱跑。我去看完了演出就回来。”
“你也别担心,绿苹所在的舞蹈团已经收到了很多申请,都是邀请她去演出的。我想绿苹就算结束了在圣安娜的公演,一时半会还离不开法国。你们姐们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聚聚了,而且也不用担心会看不到她的演出。”费云帆一面不经意地说着,一面暗自留心观察紫菱的反应。
紫菱面无表情地垂着眸子不出声。
费云帆心中微微一紧,若无其事地穿上西装径直走了。
紫菱起身,默默地看着费云帆经过庭院走进车库开车离去,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很久,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声:“我就不相信,现在的她,还可以那么美吗?”
……
第十一章
萧子羽对绿苹的公演,果然是非常大手笔的。支付了一大笔数目可观的演出费,给演出团提供了最高级的待遇,并且为了照顾那些买不起票或买不到票的观众,萧子羽在征得了绿苹的同意下,非常慷慨地在大剧院外安装了一个超大的液晶屏,她的每一场公演都予以直播。
这样做不仅没有让他的生意稍减,反而更加红火,别说当次演出的入场券,就连最后一天公演的入场券也都已经被抢光了。每逢绿苹公演,圣安娜大剧院外就挤满了热心的观众。
当紫菱裹着头巾带着墨镜悄悄地出现在圣安娜大剧院外面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
大剧院外的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绿苹的崇拜者,他们拉起用中文、英文、法文写着支持绿苹的横幅,仰着头,痴迷地看着大屏幕上绿苹像只天鹅那样振翅翻飞,偶尔一下绿苹略略一颤,他们就心疼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有人抱怨舞蹈团团长和萧子羽为了赚钱而要绿苹不断舞蹈,甚至像模像样地威胁说要向当局投诉他们虐待。
紫菱就是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一言不发地仰起头,看她的姐姐在屏幕上像一只美丽的蝴蝶那样翩翩飞舞——尽管少了一条腿。
那一处的残缺是那样触目惊心,可惊心之余,却又能令人分明地感觉到生命的力量自那处残缺徜徉而出,化作一道带着金光的暖流,浸染着每一个观众。
紫菱就那样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姐姐,墨镜之下,没有人看得见她的眼神,然而她十指紧紧绞扣得关节发白的双手却在不经意间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