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就是昨天的事一样。
而现在沈静也成亲了。
小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盒子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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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生病的感觉真好……
第167章
回去一路上她都有些意兴阑珊。六公主只当她是累了,也难得的体贴起来不扰她。五公主也分别送了她们礼物——小冬这份是小香炉一个,道经一部。不得不说,这礼物真是非常有灵华观特色,也非常贴合五公主现在这半修行半俗家的身份。六公主对这个礼物是看不上的,香炉她当然不缺,道经这东西她自然是不喜欢的。小冬想,大概各人家里都有个屋子,专用来收存这些人情、面子礼物。这些东西大概一辈子也用不到,在一间被遗忘的屋子里落灰,生霉。
天渐渐阴下来,小冬到王府门前时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门前的灯笼在雨中微微摇晃着,把斜斜飘落的雨丝都映成了暖柔的昏黄。
秦烈扶她下车,笑着问:“累不累?这会儿还好,白天实在太热,不是做客的好时候。”
小冬点点头,没吱声。
进了屋换了衣裳,她才和秦烈说了这事儿。那个盒子揣在身上,实在让她觉得象揣着烫手的山芋,进退两难。
“我就不该接的。”
秦烈太了解她了:“你什么时候能坚定的跟人说一回不字?总是心太软了,人家说什么,你总是好好好的。这次接都接了,下次就要心肠硬一点,当时就不要接。”
“可是……”
秦烈笑笑,乳娘把阿大抱了进来,他就没有再往下说。
阿大今天过得很是充实,上半天安王陪着,下半天秦烈接了手。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很是惬意——这让胡氏总算松了口气。平时阿大可没这么好说话,要是一醒了找不着小冬,那非哭的地动山摇不可。
小冬亲亲儿子,又陪他玩波浪鼓。等把他喂饱了哄高兴了交给乳娘抱走,两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秦烈十分耐心地说:“这世上不会有谁象金元宝一样人见人爱,和谁都没仇。你不能讨所有人喜欢,想面面俱到的结果是自己累,别人也不见你的情儿。”
小冬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奈何她就是很难板起脸来和人说“不”。
也许是她两辈子过得都还是太顺遂了。前一世不是说了,这一世真是一点风吹雨打也没经受过,小时候安王捧着,赵吕护着,然后出了阁秦烈也没好哪儿去,一样护得严严实实的。
所以小冬虽然也有烦恼,可这些烦恼都是小烦恼,用安王的眼光看,这是小女儿的别扭。用秦烈的目光看,媳妇这些烦恼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再烦恼也伤不了元气。
“这个你要是觉得难开口,我去给沈静送去。”
“呃……”小冬想了想:“还是我自己拿过去吧,也算有始有终了——当初五公主出阁时,沈静也托我送了份儿贺礼。这回五公主又托我给他送……还真是礼尚往来。”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小冬并不了解详情,再说,情情爱爱的事情,谁对谁错又怎么说得清呢?
到底谁付出得多,谁亏欠得多,谁不甘心,谁先放开手……
这些事,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吧?
唔,也许五公主身边那个一直忠心耿耿的侍女也知道。她一直跟在五公主身边,从宫里到宫外,五公主要传递消息也好,珠胎暗结也好,能瞒得了谁,也瞒不了她的。
“也不知盒里是什么。”小冬开始纠结起另一个问题来。
“你打开瞧瞧啊。”
“那多不好。”
秦烈换了个说法:“万一里面是把刀子呢?”
“啊?”小冬一愣,哈哈大笑:“你……你说什么呢。”
秦烈正色说:“我就收过,有人想让我退出一块儿地盘不能和他们抢生意时,就送了把刀子来。沈静一成亲,五公主会不会心里难过,所以……”
小冬拉着他手,紧张地问:“你收过刀子?”
秦烈忙安慰她:“不要紧,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人也就是瞎咋唬一下,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可不要这样想,狗急还跳墙呢。你以后还是要当心些。”
“我知道。”秦烈寻思着从他捐了官,娶了老婆之后,那些曾经和他不对付的人才需要当心些呢,有好多人脸一转谄媚地就凑上来了,快得让他都觉得……真是人生无常啊。
那盒子里当然不会是把刀子的。
五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又不是跑江湖贩货做买卖的,即使要表示敌意,也不至于送把刀子。
最后盒子还是没打开。
要送出去并不难,沈静来安王府的频率很高,晚饭也常在这儿吃。
小冬瞅着个机会,就把盒子递给他了。
说实在的小冬觉得自己这事儿……
有点不那么靠谱。
可谁让当初沈静托她递东西她答应了呢?
谁让五公主又让她递东西她没有拒绝呢?
所以说,什么事儿如果你不想做,那就千万别有第一次。
开了一个头,后面你就难拒绝。
沈静倒是从容得很,好象小冬只是象小时候那样给了他一盒点心似的。
也许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结了。
起码,是告一段落了。
小冬真的不希望他们以后还有什么瓜葛。
不然的话,算什么呢?
沈静已经娶亲了,他和五公主……
也就这样了吧。
沈静如果很拿那盒子当回事,小冬心里会别扭。
怎么说小冬现在和沈静的媳妇也是亲戚,常来常往。他媳妇又是个活泼性子,很讨人喜欢。
但是看他云淡风轻,小冬仍然很别扭。
可最别扭的是,她自己说不出这份别扭,为什么别扭。
爱有错吗?没有。
可是,没有希望的,不合理法的爱呢?
只会害人害己。
更何况中间的情势那样复杂,五公主已经为这个差点送了半条命。
而沈静……
小冬把事情又仔细从头想了想,这个情字,真说了谁对谁错。
他们要是没遇着,没认识,也许更好吧。
她抬起头来,沈静轻声说:“五公主……她过得很苦。若是你得空,常去看看她吧。”
小冬嗯了一声。
“你们……”
沈静指了指前头:“坐一会儿吧,我也好久没喝你的好茶了。”
168章
小冬亲手斟茶。
新茶的颜色是淡绿的,茶叶缓缓舒展开来,在杯中浮浮沉沉。
“好茶。”沈静赞了一句。
小冬抬起头来笑了笑:“不是什么名茶,我和父亲喜欢,哥哥还有秦烈却说喝不惯,总觉得太淡了。”
“她……还好吗?”
“还是瘦些,不过人看着很精神。屋子园子都重新修整过,在灵华观比宫里是自由多了,笑容也多。”
沈静低下头,指尖在杯缘轻划:“记得我五岁那年,婶娘给我一盏茶,我喝了半盏,回去之后母亲背着人训了我一顿,又抱着我哭。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吃族里其他人给的东西。我上头原本有个哥哥,人人都赞他年少有才,可是他十一岁的时候去了。旁人说是生了急病,可是母亲总觉得那是有人嫉妒我们嫡支长房。我身上担着双份的期冀和重担,连着哥哥的那一份,从小到大都是,我怕我做得不好,会让父亲母亲失望……来京城之前,父亲让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都先想一想,想过了之后再做。这样即使做错了,将来也不会太后悔。”
小冬一直以为沈静是独生子,他有兄长夭折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一直象父亲说的那样,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都先想一想。这个法子很有用,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也不去做。只是……不是所有的时候这个办法都有用。那年诗会我夺了魁,四公主和五公主她们也在,五公主让人取了一条锦带来。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愿意出那个风头,可是……我当时象着魔了一样,满心不愿意那锦带被旁人得了去……评完了诗,五公主亲手将锦带给我,那天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宫装,脸颊上带着一点杏子似的红。我当时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手心里一时全是汗,觉得那条锦带重得拿不住,当时说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是的,小冬也记得那时候,因为沈静夺了诗魁,赵吕他们兴高采烈,回来后大家为这事儿还庆贺了一番。
“后来有一回,皇上召了学堂里几个人去做千秋亭做诗。我也做了一首,恰好五公主从亭子边走过,皇上唤她过来,从几首做好的诗里挑一首她觉得最好的,她一下子就挑中了我的。皇上问她原由,她正说中了我所思所想的……”
这事小冬却不知道,没人告诉过她。
大概这事,在旁人看来并不重要。
而觉得重要的人,又没有说出来。
“那之后,我才懂得一件事。你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话,自己的行为,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知道我不能尚公主,否则便是违背了父亲母亲的期许,违背了我身上担负的责任,也违背了……我自己从小的志向。我曾经描绘过自己的未来,想做的事情很多,可是绝不包括做一个依附于公主的驸马,风花雪月闲散一生……”
“那,五姐姐她知道是怎么想的吗?”
“她知道。”沈静话里透着微微的苦涩:“她太聪明了,我想什么,她都知道。”
其实这两个人是彼此彼此。五公主想的什么,沈静大概也都知道。
所谓的,心有灵犀,大概就是指他们这样既聪明,又彼此有情的人。
可是拥有智慧,并不代表就能得到幸福。
恰恰相反,聪明,敏感,想法太多的人,过得往往不及庸人快活。
“她出阁的时候,我托你送了一份贺礼给她。那时候我想着,即使不能两相厮守,只要她过得好,我也……我相信她也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她过得并不好。”
是啊。
五公主实在运气不好。嫁了一个有文才的,性情温和的丈夫,本来这一生可以预见见,应该能过得平顺恬静。可是,好景不长,她还没来及尝到幸福的滋味,五驸马就一病不起。
“我辗转托人请了有名的郎中去了林乡侯府上,可是都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是,沈静还是没有说出,后来的事情。
五公主怎么会珠胎暗结的?沈静在这件事情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终究,是我亏欠她。若早知道……一开始我就不该冲动的去争那条锦带,也许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小冬想,那可未必。
即使没有那赛诗,他们两人终究还会相识的。也许会晚一些……但是缘份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再说,五驸马的重病早逝,也非人力可以更改的。
他们这一段情,无声无息地开始,结束。看似才气纵横风流倜傥的沈静,身上的责任却比旁人都重。五公主一向聪慧,懂得明哲保身,可是却遭际坎坷。
“那……这件事情,你后悔吗?”
“后悔吗?”他轻声重复又问了自己一句。
“有些事,即使知道将来会后悔,当时却还是会做的。”
小冬低下头,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杯中茶水已经冷了,茶叶静静的沉在杯底,再也没有浮上来的力气。
送走了沈静,小冬回了玉芳阁。胡氏正抱着阿大在廊下,好几个人逗着阿大玩,引得他咯咯直笑。
阿大看到小冬,急着探着身子让她抱。
小冬接过他来,只觉得胸口空洞的地方都被他填得满满当当的,再也没有空余的心绪去黯然神伤。
同沈静和五公主相比,她和秦烈没有那么多波折,那么多的无奈与伤怀。
幸福未必是轰轰烈烈的。
安静而从容的活着,日复一日。
胡氏看着她的脸色:“郡主可是累了?”
“没有。”小冬刚才替沈静和五公主难过,心里有话却说不出来。这会儿抱着阿大,脸颊贴在他身上。阿大身上一股甜甜的奶香,在小冬怀里扭了两下,小冬忽然觉得身上一热。
“哎呀,”她低下头看,前襟上湿了一大块。
阿大咯咯笑着,揪着她的袖子,仿佛对自己干的事大为得意自豪。
小冬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扭了扭他的肥嘟嘟的小脸儿——到底还是舍不得用劲儿。
“等你爹回来,看不揍你屁股。”
阿大无辜地看着她,仿佛听懂了,又象是什么也不明白。
嫁时衣 番外 岁月
若要旁人来说,大概都会觉得圣慈太后王氏,是个命好的女人。
是的,一个女人这辈子最美满的也就是:有个好爹,嫁个好男人,生个好儿子。
虽然圣慈太后出身低,父亲这一条够不上。可是她从小宫女变成昭仪,生了两个争气又孝顺的儿子,后半辈子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是世上女人最高的地位,最大的荣耀。
不由得人不羡慕啊。
后宫里多少美女才女贵女……可是最终能修成正果的只有一个,堪称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果问圣慈太后自己,她快活不快活,她是不是觉得太后,一生于愿已足。
她会怎么说呢?
没人问过。
倒是有一年,出去避暑,半路上停下来歇息。皇帝要表现仁善亲民,并没让人把村里人赶走。圣慈太后远远看到一个老妇人,头上包了块布帕,背着个约摸两岁大的孩子,不知在田间地头捡拾些什么。有个老翁背着个柴筐走过来,两人站在那儿说话,老妇人将背上的孩子放下,从瓦罐里倒水给老翁喝。那个孩子走路还不大稳当,在两人脚边打转。等喝完了水,老翁把孩子背起来,一手去拎柴筐,老妇人忙接了过去,两个人带着孩子,相扶着慢慢朝东边走了。
采姑端茶过来,轻声说:“娘娘尝一尝,这是附近的泉水烹的茶,和宫里的可不是一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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