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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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时-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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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贵妃是个很谨慎的人,行事低调,从来都不做打眼的事情。这次为什么会临时更换寿礼呢?

“还看见了秦女,她唱的太平长生调很好听,等过两天父亲得了闲,请她再来家里唱一回,听说她带出个师妹,也是一把好嗓子。”

胡氏应了句:“我也听说了,排行第四,人都称四姑娘的,据说不比秦女差。”

教坊这些人也都是吃青春饭的,七八岁入行,过了二十便开始走下坡路,中间真正风光的日子也就是那么三五年。年纪大了要么自赎出去,要么留在教坊中充作教习……

小冬有点睡意朦胧,听着外面赵吕问了句,“妹妹睡了吗?身上可好些了?”

小冬歪头朝外看,外间比里屋亮,隔着纱屏风,小冬看见赵吕穿着一身浅月白竹布袍子,后面跟着的应该是秦烈。

“我醒着呢,哥哥进来吧。”

胡氏把帐子勾起来,小冬看着身上的单衣也不乱,秦烈也不算外人,倒不用再另换衣裳。

“哥哥你们喝酒了?”

“久别重逢,高兴,就喝了一点儿。”

怪不得两个人一进来就是一股酒气。

小冬现在可以清醒的,仔细的打量秦烈了。

赵吕和他站在一起,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了——就是这树细了点儿矮了点儿。少年人血气旺,秦烈头发眉毛以前就长得黑而密,现在更是显得刚硬,眉毛象是蘸了浓墨的笔用力划出的两道印痕般,又英武又立体。

秦烈的相貌,也不象是地道的中原人。他,还有姚锦凤,五官都有些异族人的影子在里头,眉眼深邃,轮廓分明。一般人站在他们身旁就给比下去了,脸就象是张面饼一样扁平,而且缺乏色彩。

小冬把秦烈现在的样子,和自己印象中原来的他比较着,原来那模糊的变淡了的形象渐渐清晰鲜明起来,心里头觉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别数年,大家都长大了,也……变样了。

赵吕试试小冬额头的温度,又仔细看看她的脸色,确认她是没事儿了,才松了口气:“我听说你晚饭没吃多少,解暑汤喝了吗?”

胡氏说:“汤喝了。秦少爷让人送来的那果子郡主尝了一个,说是很好吃。”

“嗯,多谢秦哥哥,那是什么果子?”

秦烈微微一笑:“小冬妹妹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那年冬天咱们堆雪马,在雪盘上画花?”

“记得,”那花很美,形状也特别,小冬印象很深,“是你家乡的红凰花,对不对?”

秦烈点了点头:“这就是红凰花结的果。只是这果子从枝上摘下来只能搁一日,一耽搁便会腐坏。”

“啊,从遂州到这里好远的。”这些果子能好好儿的运来,可真是不容易。

小冬突然想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顿时满脸黑线。

咳咳,想多了。

她又不是杨贵妃,秦烈更不可能是唐明皇。

小冬有无数疑问想问秦烈,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离开京城后又去了哪里?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京城来?他现在在做什么事情,是还在念书吗?还有……

姚锦凤的情形。

小冬本能地相信,秦烈一定知道姚锦凤的情形。

他们的故乡也算是在同一个地方,是一起到的京城,又一起离开。

胡氏看他们仿佛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知机的退了下去。

小冬犹豫了一下,低声问:“秦哥哥,你可知道……锦凤姐现在如何了?”

秦烈和赵吕对视一眼:“她现在很好,快要嫁人了。”

“真的?”小冬声音一高,连忙捂着嘴。

心里压力多少年的一块大石终于移去了。小冬又是高兴,又是心酸,一时间感慨万千。

不行,可不能再哭鼻子。

她连忙振奋起精神:“那就好,她……在什么地方?要嫁什么人呢?”

秦烈没有半分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他当年的确是和姚锦凤一起离开的京城返回遂州,姚锦凤没回姚家,也没回紫檀山,而是去了秦烈的家乡东泉。

“她和我母亲倒是很对脾气,两个人亲如母女,常把我当成外人摒弃一旁。”秦烈说着自己被冷落的事,可是神情却恬然从容,没半点被“抛弃”的哀怨:“东泉民风淳朴,山明水秀,将来有机会你还可以去那里看看她。”

小冬高兴地点头:“好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小冬觉得她……也许并没有出远门的机会。

她拥有很多很多,父亲的宠溺,哥哥的呵护,太后的关爱,郡主的地位……

但是在这个时代,女子没有太多的自由。就算她是郡主,也不会例外。

“她还托我给你带了礼物,不过今天我没有带来,明天我取来给你。”

听到有礼物收,小冬美滋滋的笑——不是她贪财喜欢礼物,而是每一份礼物,都代表着一份心意。

姚锦凤会想着让秦烈给她捎礼物,说明没有忘了她。

也不枉小冬一直惦记她,替她担心这么久。

“对了,什么时候到的京城?现在住在哪儿?”

赵吕哼了一声:“人家秦公子人大心大,瞧不上咱们安王府,跑到有名的四海居去住了。”

秦烈呵呵笑:“看你说的。现在不比小时候,那会儿脸皮厚,可以推说不懂事,就跑来白吃白住。现在可不能用不懂事当借口了。”

小冬也不乐意:“府里又不是没地方住,干什么要住客栈啊?快点搬回来吧,那个院子从你走了之后一直空着呢。”


第五章时光

按说面对世子与郡主如此诚意满满,秦烈应该识趣的表示出受宠若惊欲迎还拒等等……可他却还犹豫了下:“我还要照应一些生意……”言下之意,住在安王府不怎么方便。

赵吕俊脸发黑:“什么生意这么要紧?”

小冬好奇地问:“你现在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这两个问题秦烈可以一并回答:“我家中从许多年前起,就有一些小买卖。从山外将东西背进山里……再把山里的东西背出去,到了我母亲手里时,已经有不少店铺了。我这次来京城,也得照看一下京城这边的两家铺子。”

赵吕露出“我的感情受了伤害”的表情:“原来你是来照看生意,来看我们只是顺带啊……”

咳……

小冬忍着笑把头转过去。

可是一眼看到枕边叠好的新帕子,小冬又觉得脸要发烧。

——到底那条弄脏的手帕被秦烈拿哪儿去了?

也许他出门就顺手扔了?

交给某个丫鬟去清洗了?

他总不会想,洗洗干净自己留着用吧?

其实小冬完全可以装成若无其事,反正她的手帕上又没写着名字——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前那情形:秦烈手里握着她擦了眼泪擤了鼻涕的手帕……

“行了,你就算要照看生意也不用白天黑夜每个时候都盯着吧?我就不信你那铺子半夜三更还开门做生意?”

秦烈笑了:“那倒是不会。”

“那不就结了,你要有事就去办事,办完事就回来吃饭睡觉。”赵吕手一挥,很武断的替秦烈做了决定:“我让人去给你收拾打扫院子,你把你的东西还有随从都搬来。”

嗯,听赵吕的口气,好象秦烈的随从也可以装进小包袱里,打个结往肩上一背——这倒是挺方便。

“今天是不成了,明天吧,明天我去交待一声,也得收拾打点一番。”

第二天小冬没去学堂,然后到了后半晌,赵芷上门来了。

小冬也不觉得意外,不过还是挺高兴,两人手拉手坐在榻边,红芙端了茶来。

“听说你中了暑啊,”赵芷老实不客气地把两杯茶都灌进自己肚里:“现在好些了没?”

“嗯,其实没什么大碍。”小冬朝她挤挤眼:“就是天气太热了,躲个懒。”

赵芷送了她两个荷包,手工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一个上头绣的是荷花,另一个是戏蝶图,荷包里塞着香草和消暑生津丸。

“这可是我亲手绣的,不准嫌弃。”

小冬笑着收下:“多谢你了。”

她和赵芷的水平也就是半斤八两,绣出的东西也就勉强让人能看得出绣的是个什么,至于其他的……要求不能太苛刻。反正去年安王生辰,小冬还给他做了一双鞋。赵吕生辰,小冬还表示了一个笔袋。至于这次给太后的寿礼,小冬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足足干了两个多月才得了那件袍子。而且几个要紧的地方,还是旁人替做的。

“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西侧门有马车停在那里,还有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是什么人啊?”

秦烈已经搬来了?

小冬觉得心情象是鼓满了风的汽球,飘飘荡荡地向高处飞上去。

“是我表哥搬进来了。”

“你表哥?”赵芷问:“姓沈还是姓姚?”

“嗯,姓秦。”

虽然隔的时间不短,可是赵芷是何许人也?对于旁人家的家长里短三姑六戚从来不会弄错。

“你家不是来过一个表哥叫秦……嗯,对,叫秦烈吗?这个也姓秦?”

这个不但姓秦,而且名字也叫秦烈呢。

“就是他。”

“咦?这人又回来了?”赵芷觉得奇怪:“他的年纪可不小了吧?难道还回来做伴读?对了,他成亲了没有?”

没有吧?

虽然昨天没有谈起,可是秦烈若是成了亲,昨天也不会一字不提的。

应该是还没成亲。

这时候的人成亲都早,小冬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一帮未成年——可是许多人在秦烈这个年纪就已经成亲了。

正说着,红桃笑盈盈地进来:“郡主,秦少爷打发人送了东西来。”

小冬忙说:“快拿过来。”

红桃把盒子放在桌上。

那盒子做得极为精巧,光亮的漆面儿,花纹盘曲,锁扣是一对铜花扣,轻轻一扳就弹开了。

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小冬怔了一下。

赵芷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就象一团柔软而瑰丽的轻雾。

小冬想起红楼梦里的软烟罗。

象梦一样美好的名字,正衬她看到的东西。

从盒子里拎出来的那块纱轻薄柔滑,隐隐有微光闪动,如同天幕上一点一点的星光。

“这……是块披帛吧?”

小冬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秦烈没有交待,可是小冬觉得,这样东西,应该是姚锦凤送的。

昨天秦烈说过姚锦凤也让他捎了东西来。

而且,这东西也不象秦烈的风格。

那么……嗯,看起来硬朗的人,送这么轻柔淡雅美丽的礼物——实在有点不搭。

“来来来,披上看看。”

赵芷将纱提了一下,拢了拢,顺手搭在小冬的肩膀上。

因为不出门,小冬只穿着家常短衫和撒脚裤,这身儿装束和这块美丽的披帛实在不怎么衬。

“真好看……”赵芷退了一步,怔怔地赞了一声,拉着小冬去照镜子。

“你自己瞧瞧。”

大铜镜里映出小冬的样子,披帛长长的拖曳着。

大约是姚锦凤对她现在的身高估计过于乐观了。

她还没有那么高。

也可能这礼物并不是送给她现在披的,而是要等她再长大一些,到了及笄之年的时候,披上这个就正合适了。

镜子里的人脸庞小巧,头发梳了个慵散的金鱼头,淡绿的丝缎发绳混编在头发里。

这张脸本来是小冬看熟了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很陌生。

也许是因为这件披帛的关系,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成年仕女的韵味。

也可能是——其实她有很久没有好好的,仔细的打量过自己了。

她不再是初到安王府时那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丫头了,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高,身材渐渐变得细瘦起来,这样侧着身站着,看起来腰肢纤细,肩若削成,整个人仿佛笼在一层淡淡的烟雾之中,很有几分窈窕绰约之姿。

铜镜的颜色自来便有几分沉沉的黄旧,镜中人仿佛站在遥远时光的另一端,隔着重重浮生与她遥遥相望。

时间真是奇妙,它就象一把刻刀,在人们没有知觉的时候,一下一下地刻画,一下一下地雕琢,改变了所有人的模样。


第六章长青书院

“对了,明儿你有什么事儿?”

“没事啊,”小冬问赵芷:“你有事?”

“咱们去长青书院吧?”

“咦?”小冬纳闷:“长青?去那儿干嘛?”

长青书院也是京城的一所女子书院,和集玉堂以皇家、宗室女为主不同,那里显然要平民化得多,官家千金也有,平民富户之女也有,名气也比集玉堂响亮——本来嘛,集玉堂就不是一个以读书为主的地方。

长青书院出过不少有名的才女,包括小冬她们以前的师傅区兰颖,也曾经在长青书院读过书。

“我有个表姐,姓宋的,比我大一岁,进了长青书院读书,她说她们明天有个赛花会,邀我去看呢。”

小冬有些心动。

说起来她从听说长青书院的时候,就一直好奇。

好奇到现在。

“长青书院在哪儿?”

“在平化坊东南角。”

“那不是快到落霞池了吗?”小冬记得那条路。

“对呀,据我表妹说,她们从书院最高的一座楼上就能看见落霞池的粼粼波光了。”

“好,那我和哥哥说一声,明天咱们一块儿去。”

赵吕知道了之后只吩咐要加派人手跟随,又说让她别玩太过,别晒太阳。

小冬的社交圈子很窄,上辈子她就算是个宅女,这辈子做了郡主,只会更宅。能同她来往的也就是赵芷,连赵琴赵惠她们,都因为差了好几岁,话说不到一块儿去。

而学堂里的其他人——小冬总是不敢和人太过亲近。

第二天起来天气阴沉,小冬瞅这天色,九成九会下雨。

但是已经和赵芷说好了,而且小冬对这个赛花会也的确觉得很好奇。

赛花是怎么个赛法呢?难道是一人从家搬一盆花儿去比?那争奇斗艳的倒是热闹,可是又以什么标准为最美呢?各花入各眼嘛,有人喜欢荷花有品格,有人喜欢菊花有风骨——这就是俗话说的武无第二文无第一了。

如果要以名贵论,那就不是赛花会是斗富了。

集玉堂里从来没有这些,无论是师傅,公主,还是伴读,大家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没人求什么才名美名,没人搞什么竞争和比赛。有什么好比的,难道一个伴读敢抢公主的风头?

小冬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长青书院这赛花会怎么搞的。

她挑了挑,找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青色衣裳穿,头上也没带任何首饰。结果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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