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小冬说:“我在太后娘娘那儿吃过,是旁人孝敬的,娘娘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吃,还不如哥哥有回带我去东市,在街头吃的吨肉羹呢,那个才二十文一碗,比雀舌羹好吃多了。”
父女俩说了一阵闲话,安王去歇午觉,小冬回书房去,那边还没散场。张子千的脸也红了,沈静则干脆已经到一边榻上去歪着了,身上盖着张薄毯。
“咦?他怎么……”
张子千笑着说:“刚才我们重温了酒,他又陪了两杯,就成这样了。”
小冬探头看看,见他睡很是安稳,也不担心。
秦烈指了指一碟蒸糕:“小冬妹妹可饱了?倘若不饱就再吃点儿。这个蜜糕不错。”
小冬捏了一块,看到桌上散着的签子纸阉,问道:“你们行令了?”
“行了,可惜你没赶上。”
“做诗了没有?”
“可别,我哪做得来。”泰烈摆摆手:“我输了就喝酒,沈静倒吟了一首七绝,子千也对了一联。”
小冬笑着说:“幸好我不在,要不也出丑了。”
“你要输了,就罚你给我们再做道菜来。”
她看看屋里三个人,不觉又想起刚才安王问她的那话来。
好好儿的,为什么问这个?
……难不成,安王想在这三个人里……肯定不是。
安王是很开明,可是哪个开明的老爹也不会这么做啊。
何况,沈静好象已经定过亲了。
前些天沈芳来时提过,沈静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还带了一些河东的茶叶,腌肉,冻糕,家酿酒什么的来,小冬的回礼非常实用——四匹缎子正好裁过年的衣裳,四篓炭,剩下全是吃的东西。沈芳谢过她:“多谢多谢,你这可解了我的急了,临到过年炭和菜又贵又不好买。连以前天天从门口过的货郎都不来了,想买把纸都得跑老远。”
小冬说:“今年家里只有我父亲两个人,这个年肯定过得冷清,芳姐你们要是得空就过来,能小住更好,人多也热闹些。”
沈芳笑着说回去就和丈夫商量一下。
沈静醉得回不去,秦烈喝得脸红扑扑的,大步稳健地走了——他不走不成,胡氏就算没有亲至,她手下的精兵强将可不是吃干饭的,把他盯的死死的。
小冬回去犯赵吕的信又看了一遍,手里握着那个小猴儿,一时笑,一时又帐然出神。胡氏讨过去看了看:“刻的可真好,世子真是到哪儿都不能忘了妹子。收在哪儿?”
“给我那个芙蓉盒子。”
胡氏把那个大红刻芙蓉花的盒子拿了过来,小冬将猴儿小心翼翼放进去。
没有几日却听说一个消息。
说皇上有意给六公主指婚,已经有了人选了。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静听说是名单榜上的第一名候选人!
第四十七章 落水
小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宋婕妤和六公主看上的好夫婿人选不是原来五公主的未婚夫么?怎么沈静也……当然沈静是出色,首先就是长的男女通杀老少通吃,其次,他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河东沈家也是世家名门。
小冬想起,很久之前她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六公主好象就对沈静挺仰慕的……要是赵芷还在,一准儿会说:一朵鲜花要插在牛粪上了。
想到赵芷,小冬就忍不住叹气,小冬打听到的消息是章满庭已经离开了京城,据说是回老家去了。赵芷应该是和他在一起。
当然了,牛粪不是指的沈静。
可小冬也觉得,沈静要是娶了六公主,这辈子就完了!先不说做了驸马就等于仕途完蛋,就单以居家过日子来说,六公主那心性脾气是能容人的么?她若嫁了人,保证家里连只母耗子都县长相绝对安全,一回头能吓死一排人的。沈静的下半生跟进了牢房有什么反别啊?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沈静不是说已经定过亲了么?大夏朝的公主们虽然养尊处忧,但是和前朝不同,钱朝有公主想嫁人,太后就先把人家原配赐死了,然后公主下嫁。本朝可没出过这种事儿。
小冬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时,忍不住打听,“太后娘娘,六姐姐在议亲了么?”
“是啊,你也听说了?”圣慈太后说:“你那位五姐姐病一时不能好,她妹妹却不能总这么拖着。皇上已经让宗正司报上人选来了。”
“呃……听说,沈家表哥也在上头?”
太后摇头:“谁说的,没有的事。”
小懂杜口气,又确认一次:“确实设有?”
“没有。”圣慈太后说:“不过倒也有一个,你应该认识。”
“呃?”
她认识?
小冬知道的京城公子哥儿们,只有赵吕常来常往的的几个,那也不算熟悉。
“罗将军的二子,和你哥哥挺要好的。”
啊,罗渭。
这还真是很熟悉。
罗渭作为候选人倒是很合适的。首先门第好,罗家几代都忠良名将,治家甚严,门风向来清白。罗渭是次子,上头有哥哥支撑门楣,他能否领职当差就并不很重要了。而且就本身条件来说,五官端正,提笔能写字上马能击敌,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很好很合适。
咳,但是小冬惊疑六公主能看得上罗渭么,按现在仕女们正常的审美取向,好男子都是雪肤花貌形的一一也就是皮肤要白,仪容要美,还要能吟诗作画风雅趣致,站出来如玉树临风。象安王,象沈静,乃是其中翘楚。风气如此,不那么白的男子为了追赶时尚,就有了敷面粉的风气,一张脸涂的比小冬还白皙匀净呢。当然,也有那涂的不好的,光脸白了,脖子还老黑,一说一笑簌簌掉渣,这多半是外地人来京城,想附庸风雅没附到位的结果。
说到这个小冬得谢天谢地,安王是不涂粉的,赵吕和沈静他们也是不涂的。
粗犷型男在这今时代没有市场,粗眉大眼,小麦色皮肤,身材又健硕,虽然用现代眼光来看是挺好的,君不见古天乐走白面斯文路线时就是不红,一晒成锅底立马红了。可是这一派在这时候时非主流的。象门板兄弟和秦烈,都是这一派的代表人物。
六公主的审美取向当然不是非主流的,所以她理所应当不会看上罗渭那样儿的。
反正只要不看中自家表哥,其他人小冬就管不着了。
河东沈家这一代最拔尖的子弟就是沈静,天资聪颖,少有才名,辛苦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好苗子,康庄大道才刚刚铺开,哪能就让他尚了公主从此成废人啊。别说河东沈家不干,小冬夜不愿意啊。
“那个师傅教的可还好?”
“挺好的,吴师傅说我的基本功已经扎实了,就是精细活儿还是欠火候。”
圣慈太后看看她的手,嘱咐说:“可别太费神,这活计伤眼,也累手。一天做那么一会儿就成,其他时候还是松快松快。”
小冬笑着剥了个蜜桔,和圣慈太后分着吃。
确定沈静没哪,她就放下心来,回府之后发现家中才客。
沈芳早早来了,一直在等她回来。
“咦?芳姐姐?你要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声。”小冬进宫的日子并不算太固定,但是今日是固定要进宫请安的日子。
“我就是等你回来的。”沈芳也顾不上客套,“你可得了消息?
说六公主……”
啊,为这事儿来的。
小冬释然,怪不得她特意跑来守着。这事儿关系重大,连小冬都担忧,她自然也是。
“没的事儿,太后娘娘说了没有表哥,只是谣传而已。”
沈芳双手合什念了声:“菩萨保佑谢天谢地。”又说,“虽然能尚公主是荣耀,可是三哥毕竟定过亲了,再说……六公主那个脾气。”
沈芳在宫中住过,要说对六公主的了解,也不次于小冬。
“我还在宫里时,就亲眼见过,六公主仅为了宫人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勾破了她的一条杂朱素花织帛裙子,就把人打得半死……”
就算她不是公主,这种脾气的儿媳妇谁家也不想要啊。
这真是活生生的皇帝女儿不愁嫁的反讽。
可是小劳觉得这时候的公主们,还有郡主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幸运的,起码本朝的公主不必“和亲”“和番”。
既然确定无事,沈芳急着告辞,小冬说:“啊,前天有人送了些风鸡、腊肠什么的来,让人装些你带回去。”
沈芳说:“每回来都不空手走,你再这么着我下回可不来了。”
“你不来呀,我就打上你家里去。”
送走沈芳,小冬才把衣裳换下来,屋里头地龙烧得热,连袄都穿不住。红芙红红着眼从外头进来,小冬差异:“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她马上猜着:“是不是胡妈妈又训你啦?”
红芙强笑:“没有的争,迷了眼,我自己揉的。
这借口实在太老套了,小冬压根儿不信。等红芙又出去了,她另叫了一人来问。
“不是胡妈妈训的,”小丫鬟碧玉小声说,“上午红芙姐姐收了封信,好象是她家里捎来的,说她娘去世了。”
小冬心里一沉:“是么……”
难怪了……等晚上瞅着没人的空子,小冬问红芙:“我记得你家是不是京城的?”
红芙点头说:“嗯,我家住羊集镇,离京城七八十甲地呢。”
“我和胡妈妈还有福管事说说,让人送你回去吧。”她还包了一个小包:“钱不多,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回去住两天再回来。”
红芙张嘴想说话,可泪珠先滚了下来。
“可别哭了。你收拾收拾,明儿就走。”
红芙抹了把脸,抽噎着点头。
第二天小冬和福管事说了,果然派了人和车送红芙走。胡氏也去送她,另添了一份银钱,还才些衣裳什么的,打了一个包袱。小冬绣了几针活计,问:“胡妈妈,羊集那地方,很穷么?”
“那儿啊,还算好的。以前那儿是个骡马市,羊集的名儿就是这么起的。那儿的人种地不多,有些就做些吃食什么的小买卖,有些就打零活儿。红芙家是孩子太多了,七八张嘴实在养不话,才卖了她的。
当时身价钱都没要多少,只说能让她吃上饱饭少挨打骂就成。”
小冬听着觉得心里发酸,针也插斜了。
胡氏看她一眼,也没劝解,拉着她翻看锈样儿。过了午天阴了下来,眼看着要下雪,小冬去厨房站了站,看着他们蒸好了两道点心,亲手端了去给安王。走到一半路便遇着人,告诉她说,“王爷刚换衣裳出去了。”
“哦?”小冬看看天色,安王明明说下晌不出去的,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去哪儿你知道吗?”
“进宫了。”
小冬怔了一下,没说什么便先回去了,晚饭时安王也没回来。梅花在小冬脚边儿打转,平时它这么卖力的讨好,小冬一定会把它抱起来。可是今天它都转了不知多少圈儿了,小冬也没理会。
小冬悬着心等着,听人说王爷回府了,才放下心事。第二天一早安王倒是主动把她叫过去和她说:“六公主的婚事定了。”
“啊?”这么快?
“嫁给谁啊?”
“罗渭。”
呃?
她还以为罗渭是最不可能人选……为什么……“昨天六公主闯了祸,将七公主推得跌进湖里。”
小冬忙问:“七公主没事吧?”
这会儿的天气,湖水都结了冰了。七公主一个半大孩子,掉进去只怕要丧命!
“不好说……”看安王的脸色,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六公主是想私约沈静……后来中间却出了波折变故。”
怎么沈静也扯进去了?
“还有一桩事。”
还有什么事,比沈静和六公主扯到一起更严重的,听安王的口气,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七公主……她不是位公主。”
什么?小冬一时没明白。
“是位皇子。”
第四十八章 过年
怪事年年有——今年是特别多了点。
大变活人呐。
小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无论皇子公主,生下来便有宗正司的人验看记录,而且那些奶娘,宫人,宦官,他们难道都是白吃干饭的?虽然这位七不知是公主还是皇子的人小,穿着衣裳旁人看不出来,近身伺候的总得知道吧?
“所以昨天查了半日功夫,七公主她,”安王也说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都找不着头,那会儿万事都是圣德太后说了算,宫里头许多事情……他出生那时暴雨连连,接生的是掖庭的一个老宫人,孩子生下来只说是一位公主……”
瞒一时容易,能瞒这么多年,可真是不易了。
小冬想到那个曾经向她讨吃的,上元夜陪她一同经历了刺客惊魂的小姑娘,把她头上的楸楸髻和绣花裙替换成男童装束,倒也意外的合适。
这孩子从来没点儿娇气。
“那……以后怎么说?”
皇帝认吗?
应该会认吧,毕竟是自已骨肉。而且,以圣德太后和皇后的一贯手段来看,七公主如果不说成是公主,多半早无声无息地死在宫中的某个角落。
“只说七公主从小体弱,高僧指点充女孩儿养,作女儿妆束,如今改回来就是了。”
咳……民间例也带才此事,不过如今这么说……也就是抹平下脸面,内里怎么回事儿,该知道的都知道。
“表哥也搅进了这件事里?”
“没有,沈静可不是一般的机灵。六公主派宦官传话,说的含糊,召他至甘露亭。沈静发现来传召的宦官不是平时常跑腿传话的那个,问了两句,那宦官不敢说奉圣命,有些支支吾吾的……”
“所以沈静没去?”
“去了。”安王似笑非笑:“三皇子正好也在西内苑,沈静邀他同去的。”
这人真是不吃亏。
安王没说他们当时见面的详情,只说:“六公主当时羞愤,其实也未必是有心推撞了七公主……”他又顿一下,看来叫习惯了一时实在难改:“等他被从水中捞出来已经昏厥,更衣救治,就什么都发现。”
“那,皇上很生气吗?”
安王摇了摇头,忽然笑了:“不,皇上只是生六公主的气,七……嚼,现在是五皇子了,其实有了五皇子,皇上是很高兴的一一你也知道,皇上膝下单薄。”
对,那是太单薄了。皇帝原来就四个儿子,老大老四早死,二皇子自尽之后,算来算去皇帝跟前竟然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了。
但是肯定有人不高兴。
话说皇后多么艰难的把二皇子养得废人一般,又半推半就的任他造反不成,最后成功自杀。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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