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安王送的宅子里成亲,秦烈这不……咳,成了入赘了么?
不过秦烈自己毫不介意,还兴致勃勃问小冬要不要和她一块儿去宅子里看看,屋子要怎么修整,园芋要怎么布置,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不过他的热情建议被胡氏狠狠泼了一盆冷水,胡氏自然不会放小冬和他出门的。秦烈于是把提议打了个折,将房舍园子图一并画了送来,让小冬尽管挑剔修改。其实房子图样小冬这里已经有一份了,只是没有秦烈画得这么灵动,那纯粹是房子样子,秦烈着连花园里栽的什么树都一画的不差,柳树松树一目了然,不象那张图纸上倒树的时候几个小xx表示了。
看来秦烈的木工真没有白学。
小冬微笑起来。
她在这张图上看到的不光光是秦烈精致出众的画工,还有他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和期待。
是的,期待。
秦烈那张光芒四射的脸,那活力十足的干劲儿,仿佛打了鸡血啊。
那小冬期待吗?
应该说,即使有期待,也被繁琐浩大的婚前准备工作给压迫得一点儿不剩了。
小冬先看了安王给她的嫁妆单子。大到宅子房子。小到马桶痰盂,简直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怪不得古人总说女子出嫁十里红妆,连两个红漆马桶都要扎一抬,那可不得延绵十里?据说有人婆家娘家离着近的,就是街头到街尾,那就要特意绕远路去兜圈子,务必让半个城的人都看到自家的风光。
小冬的嫁妆不但包括单子上的,还有些单子上没有写的。
比如姚王妃留给小冬的首饰私房田契,这些嫁妆单子上就没写。
赵吕还给了小冬一份儿厚厚的添妆,这个小冬可不愿意接。
“这是沈母妃留给哥哥的,将来哥哥送给嫂子,再传给儿孙的。”
“留给我就是我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赵吕黑着一张脸,不象送礼倒象打劫:“莫非妹妹觉得和我不是同母,要和我生分?”
“不是不是。”
“那就收着。”
小冬低下头,眼眶热热的,心里也酸酸的。
整房子,打家俱,打首饰,做衣裳,小冬琢磨着,这和现代结婚也差不多,买房装修买衣服买钻戒——不过有一样现代没有的,而且是极重要的,就是下人。
现代生活便利,不象这今时代,连例马桶都得专设人来干。采买需要人,打扫需要人,厨房需要人,马房需要人,外头有田庄有铺子那就更需要人。谁说古代贵妃早上起来就可以绣花闲聊混吃等死的?要干的事儿多着呢,人事调派就是一门大学问。
这些小冬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现在差不多是系统的全面的学习,如何判断甄别一个人的能力与操行,如何用人,如何打理钱财。一个合格的主妇,自家一年有多少进项。有多少开支,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小冬被这些统得头晕眼花,真恨不得甩下一句:姑娘我不嫁了!
是,现代主妇也得理家,两口子一个月挣多少钱,要还多少房贷,菜钱米钱电费水费媒气电话网费,得有人情来往开支,还想挤出一点儿余钱来储蓄理财。可是,和小冬现在接触的这些相比,小冬觉得现代的还真是太简单了——最起码不用象现在一样,光记下人的人名就是件浩大工程。
天气渐渐暖起来,终于能脱下冬装挂上春装。圣慈太后从宫中又打发了四位老成的女官来,专事教导小冬怎么当家,怎么理事,厨事安排,还有一位专职替小冬保养身子。
不是太医,这位应该算是营养健康师,而且是专门服侍女子的。
小冬被从头管到脚,早上什么时辰起,晚上什么时候睡,吃什么,怎么个吃法,吃多少,甚至洗脸梳头这些也都被她接管了。小冬不禁感概一一原来古代女人保养起来一点都不比现代逊色,也有面膜,也有按摩,也有健身操来帮助柔软腰肢活动筋骨强身健身的。不过这健身操的名儿更好听。帮助活动关节的叫圆舞,帮助柔美动作调整身形的叫雀舞,还有一种叫巾舞,拿条手帕当道具,那位女官的手腕动作叫一个灵动美妙啊,小冬真是以为观止。
可惜她一上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帕子险些把自己的两只手缠绑在一块儿。
相比之下,绣嫁衣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件话计了。
嫁衣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套共分为九件,小冬都要亲手绣出来。还有一对枕巾,一顶帐子,给新郎的荷包鞋袜一一真是浩大工程。
当然,有的姑娘家绣工不精或是来不及亲手做的,由他人代绣也是有的,比如,赵芷当年出嫁时的帐子,就是她身边的几个手巧的丫鬟一起动手绣的。
小冬吁了口气,伸手抚了抚绣架壬刚绣好的花叶。一旁红荆默不作声,替她拈好线纫好了针。
“郡主歇一歇吧,用碗茶。”
江女官示意丫鬟端了个盖碗过来。
里面又是养身美容的汤水。
小冬看看外头天色,一认真干活儿,倒没发现时间流逝得这样快。
她净子手接过盖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吞咽。
江女官看上去三十许人,肤色白皙,五官秀美,说话细声细气,举止姻静优雅。她来了好些日子,小冬才从旁人口中听说她的真实年纪一一差一岁就五十了!
这份儿保养功力真不是吹的,人往你面前一站,她自己就是一份儿活广告。
这肯定是圣慈太后贴身得用的人。想到圣总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现在看来仍是风韵楚楚的脸庞,小冬学得也是认认真真心甘情愿。
秦烈现在想偷偷翻墙来找小冬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主要是小冬忙得要命,身边又时刻不少了人,他有两回到了窗子外头,却没有机会进来,只是隔窗跟小冬说了两句话便走了。有一回胡氏与吴梯,还有江女官就站在屏风外头,秦烈居然还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塞了个手绢包给小冬。
手绢里圆鼓鼓的,小冬当时没敢者,趁晚上放下帐子了才抖开了看。
一股扑鼻果香。
里面居然是一枚木瓜,一枚桃子,一枚李子。
小冬先是一怔,然后就会过意来,捧着手绢包无声地笑了。
难得他一向不太喜欢读书,却把这个活学活用来了。
果子就放在枕头边,似乎梦里头她都能闻到一股甘甜的果香。
然后第二天小冬拿了一枚玄环包在手帕里,从窗子缝里递给泰烈。
秦烈接过去之后,两个人隔着窗子。小冬虽然看不到,可是能想象得到,秦烈一定小心翼翼的打开手绢包,拿着玉环——他一定在笑。
小冬微微抿着唇,唇倍微微扬起。
明明屋里没有风,硅是心却象被风吹过的水面一样,泛起细微的,温柔的涟漪。
“嗯?”
“你开下窗。”
“不成。”
“我就看看看你。”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就象初夏时收集的蜜露,盛在琉璃瓶子里,反射着柔亮的,象琥珀的光泽。倒出来的时候缓而柔滑。
这样醇厚而磁性的声音让小冬的腿都微微发抖。
秦烈又央告了两句,小冬已经不那么坚持了一一可惜时不予我,胡氏端了茶进来。
小冬急忙坐了下来,拿起账册翻者,一副若无其事状,只可惜脸颊还有些微热。
胡氏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盘走到窗前,轻轻咳嗽一声,推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
外面空空如也,一切正常。
胡氏合上窗子,把茶端给小冬。
小冬捧起茶杯来,从杯缘上偷瞄了眼胡氏的神色。
胡氏刚才开窗之前还咳嗽一声,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借小冬一个胆子她也不敢问胡氏这个问题。
事情繁多,让小冬腾不出空来去惶恐和患得患夫。
但是,晚上躺下来安静的时候,她也会想一想未来。
还是没有真实感。
真的就要嫁人了吗?
嫁给秦烈,在一起过一辈子?
操持家务,将来,还会生儿穿女……小冬摸摸自己的小腹,又摸摸胸口,她现在还是未成年呢,生孩子这种事……咳,慢慢再说,不急于一时。
还有……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和旁人睡在一张床上——嫁人之后,从此换了一个环境,也完全换了一种生活方式。
有人说女人出嫁,就象第二次投胎一样。
天气好的时候,偶尔胡氏也会给小冬放一会儿假。
小冬偷偷打过一次秋千。
荡的不高,微热的风吹在脸上,耳中灌满了远远近近的蝉声。
眼睛眯起来,只留一条缝,看着眼前的景物一上一下变换着。
一下是蓝的天,一下是绿的地。
再一下蓝的天,然后……面前出现一双靴子。
第六十四章 退婚
那人穿着一件灰青袍子,长身玉立。
小冬怔了一下,拉着秋千索,站直了身。
“表哥?”
沈静朝她微微一笑,抬手作揖:“妹妹好,与妹妹道喜了。”
小冬脸一红,盈盈还礼:“我还没和表哥道喜,新嫂子我还没见着呢。表哥从哪里来?怎么丫头也没来告诉我一声?”
“我花园那里过来的。”
小冬寻思着,他这是有意避着旁人,要不然有胡氏她们在,沈静说话未必方便。小冬看了红荆一眼,红荆默默地退后了一些,跟在后面。小冬身边数她的嘴最严实,就是听到什么话,小冬也不怕她会说出去。不过一一最好还是不要听到。
“表哥好一阵子没来了,看着气色还好……”
其实沈静的气色并不显得多好,一般男子成了亲之后,好象许多都会显得富态点,俗话说心态体胖、又说人逢喜事情神爽。做新郎馆可算是人生四大喜之首。可是沈静看来反而更瘦了些,人倒是还精神,一双眼深邃又晶亮。
“我……并没成亲。”
小冬诧异之极:“怎么?出了什么事?”
“文家姑娘病了……文家后来上门来致歉,亲事也退了。”
小冬脚步一顿。
姑娘病了,推迟婚期是可以的,可不至于要退亲啊?
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小冬不好多打听,只能淡淡安慰他两句,然后自己把那件事提起来,低声说:“五公主说很是喜欢那画,挂在房里头呢。”
“五公主……还好吗?”
“挺好的。”小冬思忖着说:“驸马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林乡候家中人口简单,候夫人很是疼爱五公主……”当然了,这位驸马就算灌三坛酒,也绝不会有胆子打老婆,比罗渭那是差远了。候夫人没有女儿,五公主又会做人,婆媳一时间倒是和乐融融。
沈静点了点头:“那就好……有劳小冬妹妹费心了。”
“自家人,不用这么客套。”
“表哥去我那儿坐坐吧,喝杯茶再走。”
“不了,我还有事在身,要回翰林院一趟。”
小冬送他到月圆洞门口,沈静告辞走了,小冬站在门前看他越发显得瘦高的背影,风吹起袍角袖子,飘飘然如一只大雁一一可是雁都是成行成队的,单一只落单了总让人觉得孤清无助,小冬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安。
“郡主?”
小冬回过神来:“没事儿,回去吧。”
等晚饭后小冬瞅着空子悄悄问赵吕:“沈静回京城来了,你见着没有?”
“这几天忙得很,我只知道他回来了,还没见着。怎么?”
赵吕也一点儿没听说?
“他没有成婚,亲事已经退了。”
“啊?”赵吕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儿?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今天下午他来了一趟,”小冬当然没捉那贺礼的事:“我见着了跟他道喜,他气色不好,看起来瘦了许多,说那位文家姑娘大病难愈,文家已经退了亲了。”
赵吕顺手耙蜜饯盒递给小冬,小冬没接:“江女官不让我多吃,说会坏牙,且会发胖。
赵吕眉一挑:“理她呢。什么都不能干,什么都不能吃,那日子过得也太没趣了。”
小冬笑着接过来,接了一枚甜李:“他也没多留,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哥哥要不让人打听打听……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嘿,”赵吕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这事儿不知道父亲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妹妹先回去,我去父亲那儿问问。”
他还没换衣裳,去安王那里盘桓了一会儿,回来说:“父亲也刚知道。”
“也许是真的生了急病吧……”
赵吕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沈静的名声家世都在那儿放着,我要是程家的人,只要女儿没死,这亲事就绝不会退。这姑娘既然还活着,就应该一边延医吃药,再拖着沈静才对。错过这个村儿,这样的女婿,这样的门第,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赵吕说到这儿顿了下,看了小冬一眼。
小冬有点莫名其妙:“哥哥?”
好端端的看她做什么?
难道……难道赵吕知道她帮沈静递画轴的事了?
殊不知赵吕想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
自己妹妹这么聪慧可爱懂事,偏偏让秦烈那个老粗给拐了去。其实比起来,沈静那人品才貌做自己妹婿,才算马马虎虎般配得上。
若是秦烈那会来提亲,自己再坚阻一下,不让父亲答应。这会儿沈静又没有婚约了,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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