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意地点点头,虽然家中千金满盈,家财万贯,但从她身上却瞧不见一丝的市侩铜臭气,反而觉得她如这满林竹子一般贤德雅致。“姐姐,昨晚我交待的你可备好了。”
“备好了,你瞧。”说着,上官汶烨示意玉儿拿出来了一把木剑。
我拿着木剑比划了两招,觉得还好使。“姐姐,你可看好了。”话音未落,我已举起手中的“帛柔”舞起来,似行云,如流水,萧落的竹叶在我的剑尖打转,呼啸的凉风在我的耳畔翻卷,一套剑术一气呵成。
我收了“帛柔”,只见上官汶烨和玉儿瞪着眼睛呆呆得望着我。上官汶烨低下头也不理不睬,半晌才慵懒地说:“这剑是学不得了,看着妹妹那么自如做出一连串的动作,我怕是不行的。
“姐姐,我先教你几招基本动作。看着,这一招叫‘刺’。”说完,我便拔出“帛柔” 向前直出,力达剑尖,臂与剑成一直线。我扭头,身后的上官汶烨笨拙得使着木剑,而一旁的玉儿早已笑得花枝乱颤。我强忍着笑,帮她纠正动作,可怎么纠正怎么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娇媚有余,刚劲不足。
一早上,就为这一个简单的“刺剑”动作,忙得我和上官汶烨焦头烂额,大汗淋漓,一边的玉儿早已笑够了,靠在凉亭处背对着我们把玩着手中的丝绢。
“啊呀,妹妹,饶了我吧,瞧我拿剑的胳膊抖得不成样子了。”几缕淌汗的青丝挂在上官汶烨红扑扑的脸上。
我见那可怜样,也心生怜惜:“姐姐,今日就到此吧,我们明日再练。”
上官汶烨赶忙放下她打颤的手臂 ,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玉儿,快快替我准备沐浴换洗之物。我要回去歇歇了。”
午饭过后,是我学琴时间,来到上官汶烨的房间,她早已坐在琴案边,准备授课,容颜未乱,看不出早上她吃了多大的苦。她示意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让妹妹见笑了,身子柔弱,不比妹妹硬朗。”
“姐姐太累,便可改日再学,不打紧的。”
“无妨,我已休息好了,这就教你琴法。”上官汶烨微微顿了顿,便娓娓道来,“弹筝演奏一般采用右手的大、食、中指拨弦,此三指的作用是弹出旋律,掌握节奏。指法是托、劈、挑、抹、剔、勾、摇、撮。” 说着,她用这三根指头拨出几个简单的音律。
“那左手的作用呢?”
“用左手在筝柱左侧是来控制弦音变化的,以润色旋律。指法是按、滑、揉、颤。”又一连串音律倾泻而出。这次是左手配合着右手,音色果然饱满丰韵许多。
我思量着,筝与剑,虽是一文一武的器具,但也有相通之处。一是都有招数,像筝的指法一样,剑有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二是都需左右手互相配合。我欣喜,将我的感悟说与上官汶烨听。
“妹妹真聪明可人,竟能领略这二物相通之处,只可惜我觉得学剑比学琴难很多。”说完怅然若失,叹出一口气来。
兴许真的是我领略了筝与剑的相融之处或是失忆以前的我也会弹古筝,只一个晚上我便将筝的基本指法牢牢记住了,玉儿说我堪比当年她家小姐学筝的冰雪聪慧。
接连几天,上官汶烨的右手臂酸痛难忍,于是暂停学剑。而我却对筝的喜爱更加浓厚,很快便能简单弹奏一首曲子。往后的一月,我们相处越发熟稔融洽,情谊一日似过一日。期间,我夜探侯府过一次,去练功房找寻我心中日夜挂念的萧何。
那日,还是一个月黑风高夜,照例子时一过,街道凄清之时,我便动身去了侯府,因上一次走夜路的经验,这次很快就到了侯府。来到练功房暗喜,今夜无人,便我搜寻。分明屋里漆黑一片,无人之境,可我刚一推开门,听见沉闷一声响,像两块巨石摩擦之声,方知有人,慌忙一跃身跳到屋顶,俯下身子,不敢出声。
“汶嫣儿!”一声焦盼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紧接着潘翎飞从屋里箭步冲出来十几米。我俯于他身后练功房的屋顶,心中说:你可千万别回头看哪。
“汶嫣儿!”再一声,隐没四散于黑夜之中。潘翎飞缓缓坐到了地上,将头埋在胸前。
“汶嫣儿!”这一声,化作沉沉呜咽,如泣如诉,“我知你那晚来过。”说完从怀里拿出我那晚用剑削掉的衣角。就在这时,前方,一处树木哗哗作响,潘翎飞快速站起来,跃身而去。
我的心一紧一颤,声声“汶嫣儿”都让人听得肝肠寸断。傻翎飞,你可知,我就在你身后一转身的地方,你却把那鸟儿错当成我。呵,看来老天都不让你我再相见了。也罢。也罢。
等到潘翎飞走后,我想,刚在黑暗中听到巨石之响,练功房必有蹊跷,只是夜晚太黑,断不敢在屋里点烛察看,不如,改天白日再来。于是,便回了上官家。
第十二章 一曲玲珑叹
这一月以来最终上官汶烨因自己体质不够扼腕放弃学剑,我却与她的琴艺不相上下了。今日,我照例来到上官汶烨的房间,抚琴玩乐,只是这样然然自得的日子在今日被打破了。
“姑娘,你瞧见没有,远处那只雌雁正痴痴飞向雄雁呢,多有趣。”我顺着玉儿手指的天空望去,什么雁影都没有,空留几多白云而已。
“玉儿我是越发管不得了,生生要把我这个做主子的气死。”只见上官汶烨坐在床沿,一手捂着胸口气节。
玉儿站在门口却只管笑:“小姐哪是气啊,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潘侯爷今儿个就要来咱们家提亲了。你说是不是雌雁终于盼到雄雁了呢?。”
听到这个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情,我心中一时之间不知是惊是喜。玉儿拉着我的手说:“姑娘,一会儿让小姐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姑爷,你瞧瞧让小姐日夜挂念的是何等人物。”
这可万万使不得,若让潘翎飞知道我在这,定会把我带回府,忙说:“姐姐见相公,我去凑什么热闹?”
“妹妹,我从没把你当过外人,你也莫说见外的话,”上官汶烨终于开口了,“一会儿你和玉儿随我一起去吧。”
“姐姐,这……”我满脑黑线。
“姑娘,别这这,那那的。刚才老爷说一会让小姐为侯爷弹一曲,小姐想和你合奏。”玉儿如是说,“姑娘琴艺堪比小姐,高超卓绝,若是你俩合奏一曲,必会让侯爷对小姐刮目相看的。”玉儿说。
我思来想去,拒绝也不好,允诺也不好,半晌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上官夫人房里的丫头来了,道:“小姐,老爷夫人让小姐去厅堂。”我心想大事不妙,还未想好怎么办,事情便如此迅速地发生了。上官汶烨和玉儿拉着我就走,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去了。随着那丫头,我们通过侧门进了厅堂的耳室,瞧见有珠帘挡着正室和耳室的视线,心中宽慰了许多。
“久闻侯爷喜好琴韵,今日,便让小女为侯爷的光临献上一曲吧。”
“潘某洗耳恭听。”潘翎飞的声音还是这般温润如玉,温婉若水。
珠帘后备着两张琴案,上官汶烨示意我与她一同上前落座。隔着帘子还是能隐隐瞧见一蓝衣少年英俊挺拔的身姿。“妹妹,就那曲《玲珑叹》吧。”上官汶烨对我轻轻地说
“好的,姐姐。”
说罢,上官汶烨的琴音响起,我便随着她一同弹奏。在这无滞无碍,行云流水,飘逸绝伦的琴音中,心绪也渐渐平静安逸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浮躁。一曲终了,厅堂之上空旷无声,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只听潘翎飞拍手赞道,语气惊喜无比:“好一曲《玲珑叹》,好一颗七窍玲珑心。潘某能得弹琴人的这颗心实属此生之幸。”说完,还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哈哈哈,侯爷过奖了,小女不才,只怕是辱没了侯爷的耳吧。”那一身无彩缎袍绣荷边,腰间挂着七色玉佩锦香囊的上官老爷哈哈大笑地说。
透着珠帘,能隐约瞧见潘翎飞目不移视地望着珠帘内,我对着上官汶烨一笑。显然,这曲《玲珑叹》真的起了效果,引起了潘翎飞对她的重视。堂中潘翎飞和上官老爷继续客套,寒暄,我和上官汶烨,玉儿退了出去。“小姐,你刚没看见侯爷看你的眼睛都直了,满脸悔意啊。”玉儿不改以往的嬉笑。
“怎么又满脸悔意了?”我和上官汶烨同时问道。
“当然后悔了,怎么没早把这颗七窍玲珑心娶回家呢?好后悔,好后悔啊,”玉儿一边说,一边垂头丧气滑稽地学样。
我们三人相视笑作一团。上官汶烨突然停了下来说:“玉儿,我方才着急,绢子忘到琴旁了,你去帮我取回来,我们在这等你。”
“小姐只顾惦记侯爷,哪会记得一个绢子啊。”说完转身笑着走了。
我们瞧着玉儿还没走远刚转了一个弯,便和一个小丫头撞上了,玉儿嗔道:“做什么呢,走路瞧着点。”
小丫头见是小姐房中的玉儿,脸上变了颜色:“潘侯爷要见小姐,夫人让我领着去。”
我脸色煞白,不好了,潘翎飞为什么这时候要见上官汶烨啊,刚听完曲子就想见人,怎么就这么猴急呢,这次连躲的时间都没了,正想着,潘翎飞已然转过了弯道,对玉儿说:“姑娘,潘某失礼了,劳烦带我去见你家小姐,我有事与她说。”
玉儿轻笑,满脸喜色:“侯爷随我来吧。”
潘翎飞一抬眼便看见我和上官汶烨,我俩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个呆瓜,一个痴傻地杵在原地。他走上前,自如地对上官汶烨说:“上官姑娘,请借一步说话。”他俩有话要说,我本不想跟上,不料,潘翎飞从我身边经过时轻扯着我的衣袖,众多眼目之下,我也拉拽不得,便随着他二人一起走到一处凉亭内,心里想着,潘翎飞,你可千万别说你认识我啊。潘翎飞说,“上官姑娘,恕潘某失礼,前来打扰,只是有要事要与姑娘说。”
上官汶烨莞尔一笑:“侯爷,不必多礼,”转向我看看,“汶嫣妹妹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潘翎飞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府上的丫头失踪多日,不想却在姑娘家中,承蒙姑娘照顾多日,潘某不胜感激。今日便要带这个丫头回府,不知上官姑娘可否应允?”
我心里一紧,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他还是把我最担心的事说出来了。上官汶烨的美目圆瞪,吃惊地道:“侯爷,说的我不懂了。我几时见过你家丫头,何尝照顾过她?”潘翎飞的俊瞳满是柔情,看着我不言语。
上官汶烨看看潘翎飞,复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身子一软,坐到了石凳,颤颤巍巍地说:“你指的可是汶嫣妹妹。”说完,那双灵动秀气的眼睛已噙满了泪水。
我也顾不得,忙跪在地上说:“姐姐,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潘翎飞赶忙过来扶我:“汶嫣儿,你这是作什么?在我府上你几时跪过?”
我也不理他,甩了胳膊,说:“潘翎飞,你先回去,这是我们二人的事情,你不必插手。”
没想到上官汶烨缓缓站起来,抹了眼泪,冷冷地看着我道:“这倒不必了。这是你们二人的事,该走的是我吧!”字字如万把寒冰利剑直穿我心。
我一怔,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衣袖,她也全然不睬。我站起来,狠狠瞪了潘翎飞一眼,吼道:“潘翎飞,我恨你。”说完转身去追上官汶烨,脑子里却回旋着潘翎飞那张苍白的脸。
追进屋子,只见上官汶烨伏在床被上抽泣,我握着她的手说:“姐姐,我真不是有意瞒你,你听我解释……”话未说完,她抽走冰凉的手,还是自顾哭泣。
我心如刀割,看她这样,也不知从何说起。我骗了她,她现在一定是恨死我了,便一横心,从镜台里找到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说:“姐姐,若是真心恨我,我便以死谢罪了。”
上官汶烨抬起那张哭花了的容颜,抽泣:“墨姑娘,你死到这,我还脱不了干系要见官爷呢!”我听到这话,心知她怎么都不会原谅我了,心中凉意顿生,瘫坐到地上,兀自垂泪。“妹妹,凭良心说,我待你如何?”上官汶烨稍停了一会,凄怨地说。
“姐姐待我如亲妹妹一样好。”我如实说。
“那你为何,为何,将你的真实身份瞒这么久,却不说。”
“姐姐,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真有苦衷。我是自愿从侯府中逃出来的,不是什么失踪。我怕告诉姐姐,你会把我送走,可没想到,你和潘翎飞还有这层关系,到后来,我就真不知该说不该说了。”
“好好地,为何逃走?”
我简要地说是潘翎飞和他的朋友将我像布娃娃一样抢来抢去,我气不过,便逃离了侯府。没想到上官汶烨听了我这番话竟然破涕为笑:“妹妹真是一个有个性之人。”她从我手中抢走剪刀,“妹妹以后莫要再使这个东西了,刚真吓我一跳,怕你做傻事,才说那样一番话,是姐姐错怪你了。”潘翎飞和上官汶烨真相配,两人都是如此善良,明明是旁人的错,却偏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上官汶烨替我擦了眼泪说:“娘老说我心性儿好,过于善良。其实,不瞒妹妹,我也总怕娘说的那些事。我一笨嘴拙舌之人进了侯府,若是得不到侯爷的宠,定是要被娘口里说的那个丫头欺负的。我自己也担心,不知抹过多少眼泪。现在可好了,早知是妹妹,断不是外面说的那样,我也放了心。妹妹,今后可要和你共侍侯爷了。”
我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是误会了我和潘翎飞的关系,信誓旦旦地说:“姐姐,不要胡说,潘翎飞就是你一个人的,什么共侍一夫,我们只是主仆罢了”
“看得出,侯爷是真疼你。别再逃了,我这一走,可怜的妹妹去哪啊?”说完,上官汶烨又哭起来。也是,等她嫁到侯府,我去哪啊,还得另觅去处。
这时,玉儿红着眼睛走进来:“你们姐妹俩就会赚取旁人的眼泪,好好地,就生这般误会,动刀子动剪子的,吓死人了。依我看,姑娘可以随小姐过去,不想做小,就继续做丫头,你俩感情好,这样不离开也罢。”我想这样也好,而且离开侯府也不方便打探萧何的消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