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元被迫停下脚步,不疾不徐的道:“这里只有一条路。”
回忆里,这条秘密通道可以通到别墅的后山,那里风景优美,还有个如白色丝缎般涓细的瀑布,而每逢酷暑来到山里,他母亲最爱带到他瀑布边,伴随大自然的音乐,听他母亲拉著小提琴……
该死的!他甩去脑海中浮现的童年记忆。那个自私不负责的母亲不值得怀念。
“步惊元,我问你话你有没有听见?”
“小姐,你可以暂停制造噪音吗?”他口气不善。
季雅苓顿感委屈的扁起小嘴,“步惊元,你很没礼貌耶,我的声音哪点像噪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她不喜欢太安静的感觉,静得像是快要窒息。“我没事做当然只有找你聊天。”唯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害怕得哭出来。
从小到大,她还不曾跟家人以外的男人独处过,虽然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可这也是她第一次困在这种乌漆抹黑,活像没有尽头的鬼山洞,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走得出去,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就此被埋在深山里,等被人发现时已成了一堆枯骨。
“我不是大小姐你打发时间的玩具。”找出路都没时间了还陪她聊天?
“我不是大小姐,我家里早年是务农的,家境不好。后来我出生后,都市计画,马路和大楼不停的扩建,我家附近已经看不到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农田,家里也莫名其妙变成暴发户,也就是人家俗称的土财主,可是我觉得没什么改变。
“我家的稻田后来在大哥革新下改成精致的花卉农场,偶尔我也会下田帮忙种花,只是每次看到毛毛虫会哇哇大叫的哭出来,然后爸爸和哥哥们在一旁捧腹大笑,他们真讨厌,人家就是胆协…”父兄认为是她带来财运,因此传统的重男轻女不适用于她,她是家里的宠儿。
“胆子小嗓门倒不校”他嘀咕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通道中清晰的落入她耳里。
季雅苓不悦的瞪他,放低音量,“我哪有……那是通道的回音,我说话再大声也没你嗓门大。”才不承认自己大嗓门破坏她淑女形象。
“是是,我甘拜下风,不敢和河东狮小姐比。”
“你你……”
瞧她气得牙痒痒,脸红脖子粗,“噗哧”一声,笑声逸出他紧抿的嘴角,柔和了他脸部阳刚严峻的线条。
霎时她瞠目结舌,呆滞的望著他,愣愣的开口,“你笑起来真好看,你明明长得很好看,干么没事板著一张大便臭脸?现在笑起来就比较平易近人。”倏地心跳卜通了下。
话声方落下,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冷冰冰,她后悔的想咬掉自己舌头,她不该多嘴的,他笑的时候气氛就没那么闷,真可惜!
这还是除了母亲之外的陌生女子影响到他的情绪!步惊元揽起剑眉,有些震惊,也有些懊恼,不自觉加快脚步,想摆脱掉这种失控的感觉。
“ㄟ,你别走那么快,有件事……”
“做什么?”头也不回的冷问。
“我……”他的衣角被硬生生的绞祝
步惊元不得已的停下脚步,“又怎么了?”给她漠然的一瞥。“有话就直说,干么扭扭捏捏?”
“我……”她脸泛潮红的低下头。
“你不说,我要走了。”说著就要提起脚步时,微弱的耳语飘来。
“我……我内急。”尴尬的热浪从颈部涌上她脸颊。
“什么?”步惊元锁著眉。
“我要上厕所啦!”
一呆,他险些爆出笑声,勉强酷著脸,只是脸部线条有些曲扭,不冷不热的道:“这里没有厕所。”
“那怎么办?”人生五大事,吃喝拉撒睡,人可以一两天不吃不喝不睡,却不能一日不排泄,除非想尿在裤子上。
“如果憋不住就只有找块地方处理一下。”
“可是这样很奇怪,我从来没在外面小便……”她眼眶一红,心慌慌的咬著下唇。
“人总会有第一次尝试,你到角落去方便,我不会偷看。”指了指背后通道一处阴暗角落,他忍著笑补充道:“反正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步惊元!”她很窘,他还有心情说笑。
“要不然你想怎样,我不是魔术师大卫不可能变出马桶来。”女人真麻烦!
“真的只能就地解决?”季雅苓小声低问,再次觑了眼黑暗的角落,没有任何遮蔽物,空荡荡的通道中回音又大……越想越难堪。
“还是说你能忍到走到有人烟的村落?”
看来真的只能就地解决!她无奈的垮下双肩,瞄了瞄那阴森森的角落,怯缩的偎近他身侧,“可是那边没有灯光,感觉好暗,好可怕。”
“火把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步惊元叹了口气。
“我拿著火把,怎么上厕所?”
“OK,我帮你拿火把背对你,你去蹲。”
“可是……”犹豫再三,怕小便声他会听到,怕他闻到那不洁的味道……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尿尿?”冷静形象荡然无存,要是他兄弟们看到他此刻邋遢惨烈的模样肯定眼珠子突出来。
“你怎么说话那么直接?!”她面红耳赤。
额头飞过七只乌鸦,他咬牙切齿的咆哮,“你再不赶快上,我还会说得更低俗。”
“好啦、好啦,你等我五分钟。”
“快一点。”他转身背对她,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天知道,他干么为了一个女人活受罪,在这一刻,她让他忘了他生性有洁癖……
“对了,步惊元……”再度扯了下他的衣角,她怯生生的低问:“你有没有卫生纸?”
天杀的,谁来给他一拳,让他昏了吧!
第三章
滴答、滴答……
回荡在通道中的水滴声飘入步惊元有如雷达的耳里,宛若天籁。
“有水声。”意味著出口到了。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季雅苓竖起耳朵。
“你可以慢慢走没关系,我可不奉陪。”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等我……啊!你干么停下来?”她慌忙的追上,冷不防他煞住脚,她则撞上他的背,揉了揉撞痛的俏鼻,她不期然瞥见那浑然天成的辽阔洞口,遂兴奋的大叫,“哇,出口,是出口!”她一古脑儿的冲出洞口。
“小姐,你看路!跑那么快赶投胎吗?要是这回掉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看她莽撞得像山猪横冲直撞的,实在叫人不禁捏把冷汗,冲过了头就是断崖,她这次掉下去他可不奉陪。
“知道啦。”站在洞口,她忍不住伸个大懒腰。
夕阳斜曳入洞穴的出口,就像是红霞之刀在凹凸不平的洞口镂刻下黑暗与红光的斜切口,灿烂的彩霞映射在漆黑的岩壁上,赤红如血,随著夕阳西斜,光芒渐渐的投射在他们身上……
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拥抱著她,喜悦慢慢染红了她的脸,季雅苓转身忘形的抱住闲踱出洞口的他。“太好了,我们终于得救了。”出其不意的在他冷毅俊美的脸颊大大一啵。
步惊元错愕的瞪著她这放肆的一吻。她湿热的唇烙印在他冰冷的脸颊上,隐约还可以感受到她嘴唇柔嫩细致的触感,像是羽毛轻飘飘的落在他平静的心湖上,激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抱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大胆,羞窘的放开他,转而望著天空,悄悄的偷觑他,不知是红霞的倒映,还是他真的脸红……忽然他转过头,她神情慌忙的转头活像做坏事怕被逮到。
彩霞满天,一条垂直泻下的白色涓瀑被夕阳晕染成金黄色的缎带,隔著溪流,悬崖的对岸是浓密葱郁的林海正沐浴在夕阳余晖中,没想到他们在山洞中已经走了半日。
步惊元神色沉著从容,仿佛刚刚的插曲不曾发生过,指著水流的方向淡道:“别高兴得太早,要下山还有段路,从这边走,沿著这溪流下去就可以看到一座吊桥,过了桥约莫再走半个钟头就可以看到最近的村子。”
“真的?”季雅苓激动得差点又冲动的抱住他,勉强抑制胸口激荡的喜悦。多亏了他,要不然她一个人只会胆小的蹲在洞里哭。
“走吧,我送你下山。”步惊元率先走向前,留神的注意到湿泞的泥地黏粘在鞋底拖累了行动。
“好。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你现在才知道自己很麻烦。”
季雅苓俏皮的吐了粉红小舌,斜睨著英俊挺拔的他沐浴在夕阳余晖中,她胸口猛地被撞了下。不知道怎么地,念书的时候在其他男生面前她就是无法放轻松,总是结结巴巴的不知所云,可是在他面前她却可以毫无拘束,一点也不畏缩,这该不会是心动吧?
“这路有点湿滑,可能是刚下过雨,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山区常有暴雨,来得快去得急。
面红耳赤的季雅苓试图找话题来缓和自己骚动的心,“你怎么知道这山洞会有出口,你好像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她跟上他的脚步。
当一个人在陌生的山里掉落深坑中,而四周举目漆黑一片,直觉的反应是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很少有人会大胆的闯入更深的通道中,就算走进通道,也会因为太黑不敢贸然闯进而放弃折返,因为谁也无法预料黑暗的洞窟里潜藏著什么样的危机?万一遇到如迷宫般的地道而迷失了方向,那就真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从在荒废的城堡时我就觉得奇怪,我跟朋友是误打误撞的迷了路,但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你是来登山的登山客吗?”
“不是。”
“想也是,怎么可能有人穿著擦得发亮的皮鞋来登山。”此刻他光洁的皮鞋已经布满泥泞。
“我是来看山。”看童年的回忆。
“看山,为何?”山不都一样,只是听山脚下居民说这座山是私人的。
“那座山是我的。”他语气轻描淡写。
“你的?!”季雅苓惊呼,“你发什么神经,没事干么买一座山?”
“这与你无关。”他没必要向她解释。
“好吧,你钱多你高兴就好。”她耸了下肩,现在社会有钱人怪癖多如牛毛,上流美都可以当明星了。
他又不讲话了,气氛一下子又陷入窒人的安静。晚霞满天,倦鸟乘风晚归,山清水绿……不对,水是浑浊的,看来暴雨才下过。
她不习惯这种沉闷,“这座山有多大呀?”
“你看到的都是。”
“啊,你该不会要告诉我那边的山头也是吧?”她指著滚滚翻腾著酡红云霭的遥远山头,火轮慢慢滑落两座山凹。
“嗯。”早期日据时代,柳家称得上是南部地方上显赫大地主之一,买下山头不足为奇。
“天哪,你真的有毛病,有钱没地方花,嫌钱太多就多做一点善事,要不然拿来我帮你花。”
她好像越来越不怕他了!步惊元冷冷给她一眼,不发一语的走在下坡泥泞地,不时注意著溪流,水势似乎比早上来时湍急。
“步惊元,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山地?不会拿来建什么高尔夫球场还是买来乱盖什么吧?”不知道买下这一大片看不到止境、峰峰相连的山脉要多少钱?她家田地也不过才一甲,这里大概有几万公顷吧!
“我还没想过,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勘查。”步惊元不冷不热的道。原本他根本不想来,是惊奇一直打电话来骚扰,催他要到现场点收,他被烦得只好放下工作,大老远的到这蛮荒的山区采勘。
“也就是你买这座山并不久?”
“我有说是我买的吗?”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质问他,女人果然是会得寸进尺的生物。
“啊,不是你买的?那你还说是你的,害我误会,以为你发疯了。”她没好气,“想想也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要买下一座山至少要资金雄厚的财阀才办得到,你是被派来勘查这座山的吧?”
这女人太小觑他了,如果他想,就算买下一座岛也不成问题。“这座山是我外婆名下的,她去年过世了。”
“啊!抱歉。”原来他真的是山权者。
“你干么道歉?”
“我不该害你想起伤心往事,我想你外婆一定很疼你,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座山留给你。”
“或许吧!”其实在母亲离家出走后,他去探望外婆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即使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
后来他出国念书,外婆身体每况愈下,拿到英国建筑师执照时外婆已经躺在医院里,拖了几年的孱弱身躯终究还是躲不过病魔摧残而撒手人寰。
他云淡风清的语气,和一张漠然线条构成的英俊侧廓没有任何表情,季雅苓实在无法看透他内心的想法,可是她胸口却闷闷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看来我们得渡河了。”
步惊元站在岸边,黄上的河岸被强劲的水流冲刷崩塌,导致河面扩大,那条吊桥一半被河水淹没,可能是年久失修,在湍急的河水中摇摇欲坠,随波逐流随时有冲毁的可能。
“哇,我们白天开车经过这山区的溪流,那时候几乎每条溪从桥上往下望都是干涸见底,我本来跟朋友还打算戏水抓鱼,溪里连小鱼小虾都看不到半尾,没想到半天的时间就暴涨成洪水。”
“山里不像平地。”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台风,平地没什么下雨,山区却爆发土石流的原因。
季雅苓看著牛仔裤和足下的运动鞋,迟疑的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过去?我要不要脱掉鞋子?”水声哗啦,澎湃的河水犹如万马奔腾,她感觉脚底下的地也跟著在震动。
“不要脱掉鞋子,鞋子湿了没关系。”污浊急流下漩涡危机四伏,要是被尖锐的石头扎伤容易细菌感染。
他脱下大风衣,用袖子当绳索一边绑住她的腰,一边绕在他的手腕上,以防被急流冲走,接著,他握住她的手。
她一愣,感受到他温热厚实的大掌紧紧的包裹著她的小手,瞬间如受电击的灼热感从肌肤通过脉搏,她心脏漏跳一拍。被高大的他护卫著,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怕这看起来像要把人给吞噬的恶水。
她战战兢兢的踏入冰冷的河水,突来的冲击让她险些站不稳,他铁钳的大掌及时绕过她的腰箍得牢实,突然的触碰令她身子一僵,知道他是怕她跌倒,她回他勉强一笑,深呼吸的试图和缓急骤的心跳,她慢慢的移动脚步渡河。
滚滚河水凶猛的推晃她脚下的立足点,让她举步维艰,还好有支撑点,河水像拳击般拍打著她的腿部,合身的牛仔裤湿透的黏著她的腿部曲线,也变得有点紧。
蹒跚的走到河中央,水深及腰,她看到浑浊的洪水夹杂上石朝他们滚滚冲撞,她可以感觉自己的脚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著,又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