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琚苦笑道:“那些话都是老明尊教我说的。”
冯古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又没有怪你。”
莫琚刚要松口气,就听他缓缓道:“师父。”
“……”
早知道明尊记仇,他当初就该掂量着骂的。
“不过说实话,你的演技不错。”冯古道终于迈进门。
莫琚反手将门关好,无奈道:“在去凤凰山之前,老明尊曾督促我练习许久。”
“对着我师父?”冯古道意外。
“不。”莫琚嘴角动了动,却没有接下去。
冯古道微笑道:“不会是对着我的画像吧?”
莫琚看地。
“我师父现在哪里?”
莫琚道:“好像在江南一带。”
“很好。”冯古道边朝里走边道:“将这个消息传到雪衣侯府去。”
“什么?”莫琚紧张道,“万万不可。”他顿时想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劝阻,却听冯古道慢悠悠道:“那就算了。”
莫琚:“……”
两人一路进书房。
书房里已经坐着三个人。
冷脸的袁傲策、戴花的花匠、喝茶的端木回春。
花匠和端木回春见冯古道进来,都是起身相迎,唯独袁傲策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匠的目光在袁傲策和冯古道中间一转,道:“看起来,明尊和暗尊旅途相当愉快。”
冯古道笑眯眯地坐下道:“当然愉快。有暗尊一路赶车护送。”
袁傲策冷声道:“我权当运尸。”
冯古道道:“你应该再砍深几寸的。”
莫琚吃惊地叫起来:“暗尊砍伤了明尊?”
袁傲策用一种何必大惊小怪的目光瞟他一眼,道:“他当初曾经砸断我一条腿。”
莫琚道:“但是当时明尊还年少。”
冯古道支着下巴,附和道:“不错,当时我还年少,易冲动。”
袁傲策面无表情道:“我砍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花匠笑道:“既然这样,应当是暗尊占上风,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吃了大亏的样子。
袁傲策的目光陡然一厉。
其他人都识相地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笑容可掬道:“没什么。只是昨天我进客栈之后,让店小二拿两个馒头去马槽,让他一个喂车夫,一个喂马而已。”
砰。
袁傲策手边的茶杯碎了。
花匠看着自己湿了半边的裙子,嘴角微抽,“那只茶杯是我的。”
袁傲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没什么。”
端木回春刚才一直没插上话,现在才有机会道:“这几日白道动作频频,若非官府一直严密注视他们一举一动,只怕早就找上门来了。”说起来,他的日子相当难过。
他的父亲是出卖白道暗中勾结蓝焰盟,而他是叛出白道明当当地加入魔教……对于白道来说,他的祸害程度已然超越冯古道,排在第一。
袁傲策皱眉道:“官府?他们又插手了?”
这个又字说来大有文章。
所有目光汇聚到冯古道身上。
冯古道波澜不惊道:“知府果然仗义。”
“只怕仗义的另有其人。”袁傲策淡淡道。
“不错。纪门主也很仗义。”冯古道故意曲解。
袁傲策瞥他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花匠道:“不过官府只能装腔作势,若白道武林真的动起手来……”她摊开手,无奈地耸着肩膀。
冯古道道:“若是想动手,我们奉陪到底又何妨?”
莫琚担忧道:“但是先前因为卢长老等人的背叛,我们现在先前已经损失了一半的魔教教众。要是和白道硬碰硬,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他说得相当含蓄。
冯古道道:“若将白道拧成一股绳,我们自然必输无疑,但是,散沙又怎么可能变成绳呢?”
莫琚眼睛一亮,“明尊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冯古道忍不住想挠腰上的伤口。
端木回春道:“怕是今天就会有动静了。他们一早已经得到明尊和暗尊进城的消息,此刻按兵不动,怕是做最后的部署。”
冯古道气定神闲道:“有辉煌门和武当在,至少他们用阴招的机会不大。”
若是用阴招更好。
白道武林就算防着纪无敌,也不会防凌云道长,到时候他们知己知彼,还能来个请君入瓮。
不过以目前的形势看,他们还不会公然绕过纪无敌,毕竟他下面还有一个挂着武林盟主头衔的钟宇。只怕他们当初执意要选盟主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会有如今作茧自缚的这一刻吧。
冯古道这样想,顿时觉得心情无比爽快。
莫琚突然道:“怕只怕,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端木回春道:“莫长老怕他们会一边拖住我们,一边派人攻打睥睨山?”
“正是。”
花匠道:“睥睨山有贾祥在。他虽然很死相,但是看个门绝对没问题。”
端木回春颔首道:“如今白道的八成精英尽在开封,若要分成人手攻打睥睨山,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琚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这才放心。
此时,有仆役在门外道:“辉煌门纪门主求见。”
他话音刚落,袁傲策的身影就不见了。
冯古道笑道:“发情的兔子都跑得很快。”
花匠突然道:“不如我们来猜一猜,他们一会儿是以什么姿势进来的?”
“……”
“阿策,你看瘦了这么多,都是因为见不到你,吃不下。”纪无敌的声音大老远地传过来。
“这叫瘦?”
“……瘦到一定程度是会浮肿的。”纪无敌坚持自己的观点。
袁傲策无语。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却发现所有人都是失望的表情。
花匠头一个开口道:“为什么不是抱进来的呢?”
袁傲策:“……”
冯古道摸着下巴道:“挂进来也不错。”
莫琚点头。
端木回春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没有参加这个猜谜游戏,对于袁傲策和纪无敌,他心里还是有一道越不过去的槛。
纪无敌眼珠一转道:“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花匠见他这么玲珑剔透,收起失落的心情道:“赌晚饭。”
“谁输谁请客?”纪无敌兴趣缺缺。
“不,谁赢谁下厨。”
……
纪无敌只是一个转念就已经想出这个赌注的奥妙之处,兴奋道:“不如再赌一局?”
花匠道:“赌什么?”
“赌……”纪无敌微笑道,“白道会出什么招?”
花匠看向冯古道。
他笑而不语。以纪无敌的性格,若是不同意,只怕休想从他口中得知一点半点的消息了。
花匠得到鼓励,立刻道:“赌了。”
纪无敌望着冯古道道:“你会参加吧?”
冯古道原本含笑的脸立刻痛苦地皱了起来,道:“被阿策弄伤了腰……不方便。”他说着,还故意暧昧地瞟了袁傲策一眼。
“……”
袁傲策见纪无敌回头,正要解释,就听他拍拍他的肩膀道:“干得好!”
“……”他差点忘了,纪无敌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
援手有理(八)
冯古道微笑道:“那么,白道会出什么高招呢?”他拖长音,绝口不提自己加入赌局的事。
纪无敌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赌局要人多才好玩。”
冯古道眼睛一扫书房里的诸位魔教长老,含笑道:“言之有理。就请几位长老陪纪门主赌一把吧。”他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的是笑容,但口吻绝非商量。
端木回春是清楚纪无敌威力的,但是他作为魔教长老资格尚浅,又是冯古道亲自开口,自然反驳不得。
花匠巴不得有人下场,自然不会反驳。
至于莫琚,他见没人反驳,自然也就不好反驳。
纪无敌道:“那么赌注是?”
冯古道豪爽道:“纪门主尽管直言。”
纪无敌垂头抱怨道:“我和阿策还没有成过亲。”
……
在场除了冯古道和袁傲策之外,其他人都很无语。
冯古道沉默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袁傲策则是因为了解而沉默。
纪无敌对手指道:“我想和阿策成亲。”
冯古道别有深意地看了袁傲策一眼,然后皱眉道:“此事恐怕由不得我做主。”
“阿策不是说教务都有你负责的吗?”纪无敌无辜地眨眼睛。
袁傲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从他的声音里,还能听出拼命忍耐和压抑的味道,“纪、无、敌。”
“阿策。”纪无敌无辜地转头,“我一定要给你名分。这样你便可以放心地留在辉煌门,不用处处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我什么时候处处活得小心翼翼了?”袁傲策咬牙问道。
冯古道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道:“他是魔教暗尊,纵然入赘,也剥不去他娘家的身份。”
……
什么叫娘家身份?
袁傲策瞪着他。
“可是我总要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纪无敌叹气道,“可惜阿策不能传宗接代,不然我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袁傲策这次不是咬牙,而是磨牙,“传宗接代?”
“阿策,我不会以七出之条来为难你的,你不必有负担。”
冯古道看着袁傲策越来越黑的脸色,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不如,我们来猜猜白道会出的高招?”
纪无敌来了兴致,暂时将刚才的话题丢下,望着端木回春道:“春春,你先来。”
……
听到纪无敌这样亲昵地叫其他人名字他本应该生气的,但是当袁傲策看到端木回春那种好像刚吃了三斤馊水的表情,那股气就变成了同情。
幸好端木回春的情绪收放自如,转眼已恢复平静,正色道:“白道的招数不外乎几种……”
花匠打断道:“省着点说,这里还有两个。”她指着自己和莫琚。
端木回春冲她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花长老先说?”
花匠也不客气,扭了扭腰道:“白道最擅长的不过两个字。”她故意顿住,奈何无人捧场,只好自顾自地接下去道,“诋毁。”
冯古道眉头一挑,含笑不语。
纪无敌伸了个懒腰,半赖进袁傲策的怀里道:“难道阿策师父挑了那么多门派是假的?”
袁傲策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是假的,但是一定会添油加醋。”花匠道,“一分变十分,十分变百分。非如此不能引得所有人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纪无敌道:“可是我觉得,已经不需要添油加醋了。”
花匠一张脸顿时垮下来,“我猜错了?”
“不。”纪无敌的一个字让她眼睛一亮,但他很快又接下去道,“你只是不沾边。”
花匠:“……”她宁可听他说她错了。
莫琚见其他人都转头看他,想了想,开口说他刚才思量好的猜测道:“莫非他们准备设下陷阱,将我们一网打尽?”
纪无敌虚心求教道:“要怎么样的陷阱能够将魔教一网打尽?”
……
莫琚望着他。
他也望着莫琚。
半晌,莫琚沉色道:“莫非纪门主也有此意?”
纪无敌道:“不,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异想天开到这种地步。”
莫琚:“……”
“而且他还是魔教长老。”
“……”莫琚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无声地叹了口气。
莫琚羞愧低头。
纪无敌看向端木回春,“春春,还是你看上去可靠!”虽然可能只是‘看上去’。
花匠和莫琚的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端木回春对于她的赞美向来是能不听就不听,非听不可的时候当反话听,因此面无表情道:“既然纪门主会出现在这里,想必白道这次是准备明着来。”若是暗着来的话,头一个要防的就是纪无敌。他绝不会来得这样明目张胆。
纪无敌脸上露出鼓励的笑容。
“白道准备拧成一股绳,正面挑战魔教么?”端木回春沉声道。
纪无敌笑成了一朵花,“沾边了。”
莫琚道:“拧成一股绳?难道要攻打魔教?”
纪无敌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本来挺沾边的事被你一说就能歪到十万八千里去呢?”
莫琚觉得他刚才应该一直做低头羞愧状的。
冯古道解围道:“看来白道准备上门来讨个说法。”
纪无敌望着他,“你真的不参加赌局?”
“算平手吧。”
“为什么?”纪无敌一副我愿意再给你一次赢的机会的表情。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冯古道叹气道,“开局前只讨论你赢了会如何,忘记说魔教赢了会如何。”
纪无敌毫无诚意地跟着叹气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那我可以把我教的暗尊赎回来了吗?”冯古道戏谑地看着袁傲策刚回复没多久,又一下子黑下来的脸。
“不可以。”纪无敌回答得斩钉截铁。
冯古道并无不悦,气定神闲地问道:“理由是?”
“我比你更需要。”
……
果然是很强大的理由。
尤其他很清楚他说的需要是哪方面的需要。
冯古道识相地闭嘴。
袁傲策心里有几分感动,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纪无敌若有所感地转头道:“阿策,你放心,虽然不能为我传宗接代,我也不能为你开枝散叶。但是人活在这世上总要抱着美好的幻想,我会继续朝这个方向努力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
“……”袁傲策感受着花匠和莫琚诧异的目光,默想道:他刚才到底在感动什么?感动什么?!他应该更加用力把他勒死的。
放在纪无敌腰间的手继续用力。
头一回见到纪无敌的花匠和莫琚显然是大开眼界,不过他们的惊诧是暂时的,因为袁傲策警告的目光很及时。
莫琚佯咳了会儿,终于将刚才诡异的气氛都咳嗽光了,才将话题导回来道:“不知道白道准备如何讨个说法?”
纪无敌耸肩道:“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无新意。不过三样——赔礼、道歉、严惩不贷。”
袁傲策的面色骤然冷下来,“严惩不贷?”
冯古道噙着冷笑道:“赔礼?”看来白道还是对江南的这张大饼贼心不死啊。
莫琚没什么好重复的了,只好重复,“道歉?”
“其实道歉倒没什么。”冯古道道,“如果道歉能解决问题,不介意多道几次歉,让白道门派再寂寞一点。”
纪无敌点头道:“听起来的确不错。”
花匠纳闷道:“辉煌门应该也是白道正派吧?”而且好像还是执牛耳的那一种。
纪无敌苦着一张脸道:“当每年每月每天都有喜宴寿宴丧礼满月宴不得消停的时候,你们就会明白寂寞是一种美德。”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道:“据我所知,这些纪门主都是不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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