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絮藏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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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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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严将军,薛灵璧精神微微一振,总算勉强将自己的目光从冯古道身上扒拉了下来,起身穿衣。

衣服刚穿了一半,他就赶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转身一看,冯古道已然醒来,正蹙眉望着他。

“醒了?”薛灵璧的声音如内心一般柔软。

冯古道眨了眨眼睛,“上朝?”

“嗯。”

“早去早回。”他说着,一翻身,继续睡。

留下薛灵璧独自在那里笑得像个刚吃了蜜糖的孩子。

乔迁有理(六)

等他从屋里出来,宗无言跟在他身边将信递给他边小声禀报道:“听说,严将军的奏折已经进宫了。”

薛灵璧嘴角微扬,展开信纸。

宗无言小心打量他的脸色,见他嘴角不但没有

早朝上,薛灵璧神采奕奕,与昨日看谁都像是被欠了三百两判若两人。

但皇帝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各大臣察言观色,开口的时候个个都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薛灵璧又被留下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皇帝看着薛灵璧一脸春风得意,有些不是滋味地开口道:“有喜事?”

薛灵璧沉声道:“闺房之乐。”

皇帝瞠目结舌,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吐。

“皇上?”薛灵璧轻唤一声,将他飞散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皇帝干咳一声,呵斥道:“朕最宠信的雪衣侯怎能一味沉溺于闺房之乐?不成体统!”

薛灵璧道:“臣并非一味沉溺,臣只是刚刚沉溺。”

“刚刚,莫非你和冯古道……”皇帝原本想问,但转念觉得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这样公然与臣子讨论房中秘事实在欠妥,连忙改口道,“最近在京城还住得惯吗?”

薛灵璧眨了眨眼睛道:“回禀皇上,臣自出生以来,住的最惯的就是京城。”

这话里是有几分调侃的,但皇帝却顺下去道:“只怕住不久了。”

“住不久?”薛灵璧面露迷茫。

“昨日严脩上书,说他年老体迈,想告老还乡。”

薛灵璧皱眉道:“驻守云南的镇远大将军?”

“嗯。朕记得他还是老元帅的旧部。”皇帝缓缓道。

薛灵璧叹气道:“自从我爹过世之后,臣与他们便再无联系。”

这对皇帝来说是好事。手下臣子派系庞大对他来手是威胁。

他颔首道:“若朕没记错,严将军今年才五十有六,还是当打之龄。不过他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又操劳至今,体虚难免。云南湿热,不利于养病。朕有意调他回京留用,你看如何?”

“皇上体恤臣子,是臣子之福。”

“只是如此一来,镇远大将军一职便空出来了。”皇帝道,“严将军倒是提了几个人,但都是出身微寒,又无显赫军功之人,朕恐难以服众啊。”

薛灵璧垂眸沉吟:“云南与广西倒是近。”

皇帝斜眼睨着他,“昨日,你不是说要朕给你一个机会么?”

薛灵璧皱眉道:“但是云南湿热,不利于养病。”

皇帝冷哼,“怎么?你也同严将军一般,早年打仗落下病根?”

“臣在广西跌了一跤。”

薛灵璧说得理直气壮。

“那就找机会把这一跤摔回来。”皇帝有些不悦道,“朕信任的雪衣侯是骁勇善战的雪衣侯,可不是怕苦怕累怕摔怕跌的雪衣侯。”

薛灵璧似被激起雄心,当下抱拳道:“请皇上下旨!”

“好!”皇帝微笑颔首道,“这才是朕认识的那个,智勇双全,忠肝义胆的雪衣侯。”

既然遂了他的愿,他自然不吝啬于褒奖。

薛灵璧果真被他的三言两语说得飘飘然,又表了一通忠心。

上演完君臣齐心的戏码之后,他突然道:“皇上准备将严将军调往何处?”

皇帝想了想道:“兵部尚书年老体迈,朕可以提前恩准他告老还乡。”

兵部尚书说年长,但也只比严脩大了两岁,论身体,恐怕还更健朗些。但他是皇后的人,很显然,皇帝又在打压皇后那一支的实力。毕竟皇后将亲侄过继给他,等于将雪衣侯府和皇后代表的薛家再度紧密联系到了一起。而他又一手牵着魔教和辉煌门两大江湖势力,这样加起来,皇后势力之大,不得不引起皇帝的警觉。

不过皇帝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和他牵在同一条绳索上的并不是皇后,而是被皇帝视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的凌阳王。

从皇宫出来,薛灵璧心情大好。事情全都照着计划按部就班,离预期越来越近,曾经种种困扰痛苦都如天上乌云般散尽,只留一片祥乐和谐。

回到府中,他直奔睡房,却被告之冯古道已经起身了,正在书房。

薛灵璧想起自己在来的路上曾说过,他若是喜欢收藏,尽可将书房里的古董字画都拿去。他想必现在正在付诸行动。

到了书房,冯古道果然坐在书案后爱不释手地摸着一只玉制笔洗。

这倒没什么,让薛灵璧皱眉的是他身下坐的东西。

“轮椅?”他挑眉。

冯古道抬头,“你是来表达你的愧疚的?”

“……”虽然他确信冯古道的身体绝对没到用轮椅的地步,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没有傻到在这种时候和他唱反调。他适时地转移话题道:“笔洗如何?”

提到手中的花瓶,冯古道的脸色明显柔和下来,“玉倒是普通。难得的是雕工,顺着玉的纹路,雕得这样天衣无缝,实在难得。”

“你若是喜欢,尽可以拿走。”

冯古道疑惑道:“你不是一早就说过了么?”

薛灵璧噎了下道:“我怕你不好意思。”

“侯爷多虑。”

“我意识到了。”薛灵璧苦笑着摇摇头。

冯古道道:“今早听宗总管提到严将军……云南镇远大将军严脩?”

薛灵璧点头道:“他自请告老还乡。皇上决定把他调回京城,派我去驻守云南。”

“他是自请?”冯古道挑眉。

薛灵璧道:“他是我爹旧部。”他在去睥睨山的路上就已经想好。既然他爹不能去天子眼皮底下的京城,那么只能他申请外调。只是怎么申请却是个难题。幸好他记起严脩是他爹旧部,这才有了这样一出戏。当时不知此事能不能成,所以并未对冯古道提及,但如今想来,却是理亏在先。

幸好冯古道也不甚在意,“如此一来,要再准备十大车来运东西。”

薛灵璧怕他将不满积郁在心,解释道:“我之前也没把握,万一不成,也省去空欢喜一场。”

冯古道放下笔洗,拿起旁边的笔筒,慢悠悠道:“对我来说,京城与云南又有什么区别?”

薛灵璧嘴角一弯,忐忑的心情一扫而空,“皇上从皇后家人那一支过继了个儿子给我。”

“皇后家人一支?”冯古道愣了下。对于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一直没弄清楚。

“皇后的父亲是我的伯父。他兄弟的儿子,说起来应该叫我一声堂叔。”

冯古道道:“大多?”

“六岁。”

冯古道似笑非笑,“已经是懂事的年纪。”

“听说是神童。”薛灵璧别有深意道,“不如我们去瞧瞧?”

若是好,自然要领回来自己养,若是不好……那他们住手云南,着实不便带他上路。至于以后何时再正式过继过来,那就看他们的心情和天意。

冯古道放下笔筒,将背往后一靠,叹气道:“可惜我不便出行。”

“……”

冯古道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种抗议和挑衅。

薛灵璧将手负在身后,拳头紧了紧,才微笑道:“我派人去接他来。”

薛明珏三岁识字,四岁背诗,五岁对对联,六岁作诗,神童之名不胫而走,连皇帝都有所耳闻。但薛家人自己知道,这个神童……有太大水分。

薛明珏能识字是能识字,但识字不多;诗也能背的,就几首;对联能对,但不工整;至于作诗,则完全狗屁不通。之所以被传得沸沸扬扬全归咎于薛老爹好面子爱攀比。

由于前有顾相之子顾弦之珠玉在前,后有礼部尚书之孙后起之秀,薛老爹觉得自家若不出一个神童委实丢人,于是自吹自擂了一番。其他人平时只恨找不到机会拍马屁,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哪里能放过,于是又添油加醋。市井之人最喜各种消息,纷纷锦上添花。最后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薛家有神童,六岁能作诗。若非薛家人太清楚薛明珏的底细,只怕也要被这些传言吹捧得晕晕乎乎。

皇后平日里与薛家不太走动,听到流言信以为真,便在皇帝耳边吹了一阵暖风。

如此,过继给雪衣侯家的一代神童尘埃落定。

先不将神童交给薛灵璧也是薛家人提出来的。

神童最神的就是小时候,这个时候最容易穿帮。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等薛明珏长大,即使资质平庸,众人也只能惋叹,而不能指责什么了。

所以当雪衣侯府提出要带薛明珏过府坐坐时,薛家上下顿时慌得鸡飞狗跳。

乔迁有理(七、八、九)

薛明珏被三令五申,要装深沉,装哑巴,装冷漠。遇事不懂点头即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非要开口尽量少说。

这样一路教育到侯府门口,两个西席还不放心,想跟在旁边指点,但被宗无言三言两语拐到别处去了。

薛明珏一个人被带到薛灵璧跟前。

薛灵璧看着他一身琳琅满目的打扮,眉头微皱,“把身上的东西除了。”

薛明珏怔怔地看着他。

“男孩子身上带一把匕首即可。”薛灵璧道,“亦或是,你需要珠宝玉器来彰显身份?”

薛明珏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不过手倒是乖乖动起来。

薛灵璧转身去里屋叫冯古道。等他好不容易将冯古道连人带轮椅推出来时,才发现薛明珏正光着屁股,□地站在屋前。

“……”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对无语的薛灵璧道:“侯爷检验得真是仔细。”

薛灵璧深吸了口气,走到身体微微打颤的薛明珏身前,低声道:“把衣服穿起来。”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又一声不吭地开始穿衣服。

他动作倒是利落,不像有些贵胄子弟,离了丫鬟就连咀嚼食物都成问题。

等他穿好,薛灵璧道:“你知道过继之事么?”

薛明珏努力地抬起头。

薛灵璧的个头比他爹他叔叔都高,光照耀在那身白衣上,微微发亮,说不出威严。他心头一颤,言行举止倍加小心起来,半天才点点头。

冯古道见薛灵璧眉头紧锁,忍不住笑道:“神童?”

薛灵璧冷哼道:“就知道皇后家的没一句实话。”

“我觉得有半句是真的。”

“什么?”

“他或许不神,但绝对是童,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相当憨厚的幼童。”冯古道冲薛明珏招了招手。

薛明珏犹豫了下,依然看着薛灵璧。

薛灵璧微微颔首,他才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冯古道伸手摸他的骨骼,半晌才道:“虽然不是练武的奇才,但也不错了。”

薛灵璧挑眉道:“我从小就被称为练武奇才。”言下之意,对这个硬塞来的儿子相当不满。人笨一点憨一点也就罢了,竟连骨骼都没长好。长大后该不会像卫漾那样吧?

他一想到这点,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冯古道道:“我练武的资质也很普通。从小到大,袁傲策的武功就一直在我之上。”

提到袁傲策,薛灵璧的瞳孔便瞬间点燃战火。

冯古道似是感应到他的心思,缓缓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武功……”

薛灵璧目光一凝。

“应当可以和他打成平手。”冯古道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薛灵璧垂下眼睑,半晌才道:“我该感激你这一个多越来的鞭策么?”

冯古道拿着屁股底下的软垫,慢吞吞地调整了下姿势,道:“你已经恩将仇报了。”

薛灵璧的手抓着轮椅的椅背,俯下身,对着他轻声道:“我可以让我们仇深似海。”

冯古道干咳道:“薛明珏。”

薛灵璧身体一僵。

薛明珏愣愣地看着他们。

冯古道微笑道:“想吃糖葫芦吗?”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糖葫芦是什么,但又不敢问。因为临走前,父亲耳提面命说一定不能问为什么,只要不知道的就点头。

于是,他点头。

薛灵璧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又让宗无言派人去买糖葫芦。

薛明珏头一次见糖葫芦,踌躇了半天也没咬下口。

冯古道便亲自示范着吃起来。

薛明珏这才跟着吃。

“好吃吗?”冯古道问。

薛明珏放下咬了一半的糖葫芦,两只手紧张地放在身侧,然后点了点头。

薛灵璧皱眉道:“他是不是哑巴?”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

冯古道道:“你咯吱他一下。”

薛灵璧:“……”

冯古道对薛明珏道:“你知道过继是什么意思吗?”

薛明珏低头想了想,用极小的声音答道:“认其他人做父亲。”

薛灵璧道:“不是其他人,是本侯。”

薛明珏不敢再做声。

冯古道指着薛灵璧道:“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

薛灵璧微讶。他这么说,等同在心里认定了这个儿子。

薛明珏不敢反驳。

“至于我……”冯古道托腮沉吟了下道,“你便叫我爹吧。”

“爹?”薛明珏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懂父亲和爹的区别在何处。

薛灵璧心中颇感不是滋味。明明是先介绍他的,为何到头来他先喊的是爹?

冯古道眉开眼笑道:“乖。”

有了这段介绍,三人相处之倒比之前顺利些。

冯古道留薛明珏吃了顿晚饭,才将让宗无言送他回去。

薛灵璧道:“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留他下来?”

冯古道道:“薛家和皇后绝不会让我们这么早就带他走。现在留下来,到时候还要费唇舌。倒不如去云南之前将他一起捎上。那时就算薛家和皇后有所不满,也回天乏术了。”

薛灵璧好奇道:“你究竟看上他哪一点?竟想得这么周全?”

“肉乎乎的。”冯古道摸着下巴道,“望着他,我有想吃肉的冲动。”

“……”

有仆役说史太师造访。

薛灵璧与冯古道对视一眼。对他的造访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皇帝派他去云南是大事,吏部兵部都有所牵扯,不可能不露出风声。史太师如今视薛灵璧为战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史太师一上来就提及向皇上进言之事。

薛灵璧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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