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絮藏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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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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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古道赞叹道:“侯爷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雪衣侯淡然道:“若是魔教搜查,必然会先查找这三处。”

“那以侯爷之见?”

“我们绕过李家庄,直接去锁簧镇。”雪衣侯在地上画了个地图,大致标了下位置。

冯古道微笑道:“侯爷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至于如何走,如何到,又有何妨?”

“当然有关系。”雪衣侯伸手将地上的痕迹抹去,“我腿脚不便,要劳烦你了。”

……

冯古道干笑道:“侯爷是否需要拐杖?”

“人做的拐杖是最舒服的。”

冯古道笑容发苦,“侯爷不愧为侯爷,果然懂得享受。”

“天色不早,我们早点启程赶路。”雪衣侯缓缓站起身。

“是,侯爷。”冯古道到他面前半蹲下。

雪衣侯看着他被汗水湿透的背脊,沉吟道:“去找个可以支撑的树枝来。”

“是。”冯古道立刻到旁边树上折了一根较为粗壮结实的树枝下来,递给他。

雪衣侯试了试,差强人意。

“侯爷请。”冯古道侧身让开路。

“既然要掩人耳目,就不可再叫我侯爷。”雪衣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冯古道跟在他身后,“是。不知侯爷怎么称呼?”

“……薛灵璧。”

“果然人如其名,玉璧般高洁无暇,灵慧过人。”冯古道拍完马屁,又顿了顿道,“可是我该怎么称呼呢?直接喊灵璧会不会不够尊重?”

薛灵璧停步,转头。

冯古道正色道:“薛兄。”

“既然你想投靠于我,又为何要处处与我争口舌之长?”这是薛灵璧最不解之处。

冯古道叹气道:“或许,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薛灵璧嘴角一撇,“改了它。”

冯古道道:“这,好歹也是我娘十月怀胎给我的纪念,说改就改,未免对他老人家不孝。”

“不改,就是对我不敬。”

冯古道长叹道:“怪不得古人常说,忠孝难两全,果然,果然。”正说着,肚子突然咕噜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扑翅飞过的鸟,谄媚地问道:“不知道侯……兄能不能动一动手指,将天上的鸟也打下来?”

“侯兄?”薛灵璧挑眉道,“侯兄的事我怎么会清楚?你何不去找那位侯、兄问问?”

“侯兄不在,那薛兄?”冯古道厚脸皮地当作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薛灵璧道:“以你的武功做不到么?”

冯古道道:“有弹弓就能做到。”

“哦。”薛灵璧道,“我有弓箭也能做到。”

冯古道叹气道:“薛兄,你说阿六或是魔教找到我们的时候,会不会找到的是两具饿殍?”

……

薛灵璧伸手,剑气从他的手指透出,如真剑一般地穿透鸟身。

冯古道飞身接下坠落的鸟,露出欢愉的笑容,“薛兄,一只好像不够。”

薛灵璧微微一笑道:“我够了。”

患难有理(二)

“所以,当他们找到我们时,会发现一个瘸子守着一具饿殍?”冯古道咕哝道。

“瘸子?”薛灵璧嘴角冷冷一掀,杀人的冲动又开始在身体里疯狂地蔓延。冯古道就是有一种本事——在短短的一炷香内让人想杀他几百次。

冯古道赶紧陪笑道:“我愿意为薛兄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皱一下眉头。还请薛兄能留我一命,让我能在有生之年做完这些事情。毕竟,下辈子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能够相遇相识总是缘分。”

“缘分?”薛灵璧的脚上又传来被人紧紧抓住,踹都踹不开的桎梏感,冷笑道,“是缘是孽尚未可知。”

冯古道连忙道:“孽缘也是缘啊。”

薛灵璧手掌朝地上一吸,三粒石子随时落入手中。

一群鸟赶投胎似的从他们头顶飞过。

薛灵璧头也未抬,石子如箭矢劲射,鸟哀鸣下坠。

冯古道没有急着去捡,而是沉吟道:“四与死谐音,这个数字好像不大吉利。六不错,六六大顺嘛。”他说着。电子书。,又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子递给他。

“你为何不先数一数数呢?”薛灵璧没有接。

冯古道愣了下,低头捡起鸟,一共六只。“一石二鸟,薛兄果然武功盖世,堪称打鸟英雄!”

……

薛灵璧闭了闭眼睛,强忍心中那口横冲直撞的怒气,冷声道:“既然六六大顺,原先那只丢了吧。”

“哎,所谓五侯七贵,像侯爷这样的身份,七最好了。”冯古道抱鸟入怀不放手。

“乱七八糟、七上八下、横七竖八、七扭八歪、七穿八洞……很吉利么?”

冯古道道:“在没有遇到八之前还行。”

薛灵璧懒得和他继续缠斗,“既然有食物了,还不准备吃?”

冯古道呆了呆道:“我准备用火烤着吃,薛兄……呃,有其他的想法吗?”他低头看了看还带着毛的鸟尸。

薛灵璧道:“炖汤。”

“……锅呢?”

“你想办法。”

……

最后吃的仍然是烤鸟。

薛灵璧皱着眉头吃完,“这是本侯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侯爷吃过最难吃,但是薛兄吃过最好吃就行了。”冯古道还啄着手指,转头却见薛灵璧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薛兄?……侯爷?”

“你说,明尊为何会信任你呢?”

冯古道一怔道:“觉得我是人才?”

“是么?”薛灵璧随口反问,然后拄着拐杖站起身道,“天色已黑,找个地方休息吧。”

“薛兄喜欢风大点的,还是风小点的?”冯古道将手指在身上擦了擦。

薛灵璧微微皱眉,别过脸道:“小一点的。”累了一天,他实在不想再就找个问题抬杠。

“我刚才去捡干柴火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一块凸起的山石,虽然不能挡风,但是能够当屋顶用,将就一晚不错。”冯古道道。

薛灵璧道:“你以前在魔教过得很苦么?”

“中三尸针之前还过得去。”冯古道耸耸肩,边走边道,“明尊虽然察觉到我有离教之心,但只是在有些事情上防范我,还不至于苛刻我的衣食起居。”

“但你对风餐露宿很有心得?”薛灵璧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这是当然。”冯古道道,“当初魔教搬离睥睨山,我们一路上过了不少这种日子。”

“魔教为何搬离睥睨山?”

“因为纪辉煌。暗尊是我魔教的第一高手,连他都被纪辉煌轻轻松松地抓走,魔教上下哪个还能睡得安稳?所以明尊决定惹不起,躲得起,离开睥睨山。”

薛灵璧道:“魔教一离开,蓝焰盟就进驻睥睨山,这其中岂非太过巧合了?”

冯古道收步,讶然回头道:“薛兄的意思是?”

“蓝焰盟是否魔教分支?”薛灵璧说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瞳孔。

冯古道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当初铲除蓝焰盟,魔教还是出了力的。”

“痛打落水狗而已。”薛灵璧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蓝焰盟经营多年,却在一场战役中毁于一旦,输得干干净净,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你不觉得太过蹊跷了么?”

“侯爷的意思是?”冯古道不自觉地换了称呼。

“铲除蓝焰盟之事是由纪无敌牵头的,他和袁傲策的关系众所皆知。假设蓝焰盟是魔教分支,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薛灵璧道,“当初魔教虽然迁离睥睨山,却故意留下蓝焰盟占据地盘,一来是防止纪辉煌一举消除魔教,二来也是防止有人觊觎睥睨山的大好地势。后来纪辉煌过世,白道群龙无首。魔教便动了回归之心,唆使袁傲策联合纪无敌,以铲除蓝焰盟的名义,带领一大群蒙在鼓里的白道人士浩浩荡荡地收服睥睨山。而蓝焰盟之所以消失得如此彻底,皆由于,他们本就属于魔教,他们的一切自然也归魔教所有。最笨的莫过于那群所谓的白道英雄,自以为铲除了蓝焰盟,其实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是纪辉煌是纪无敌的父亲,他怎么会肯……”

薛灵璧冷笑道:“纪无敌不过一个草包,以袁傲策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让他言听计从。”

冯古道听得目瞪口呆,“侯爷真是好丰富的想象力。”

“不然你如何解释蓝焰盟的消失?又如何解释蓝焰盟盟主的消失?在魔教和白道攻打蓝焰盟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埋伏在睥睨山,都没有找到蓝焰盟盟主的尸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他的尸体去了哪里呢?”

冯古道苦笑道:“蓝焰盟盟主死于辉煌门钟堂主之手,我又如何知道?”

“是么?”

“而且,”冯古道蹙眉道,“我虽然曾是魔教中人,但如今已经脱离魔教,投入侯爷门下,此事又与我何干?”

薛灵璧似笑非笑道:“不错,此事与你何干呢?”

冯古道在他近乎赤 裸的了然目光下,干笑数声,“我加入魔教这么多年,却从来未曾听闻有这样的辛秘。”

薛灵璧道:“以明尊的城府,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告诉你这样一个吃里爬外的人。”

冯古道尴尬道:“侯爷这样说,好像是特意抬高蓝焰盟,踩低我。”

“不错。”薛灵璧顿住脚步道,“我一直以为当今天下的青年一代中,只有袁傲策堪与我一战,没想到明尊的武功竟然也这样的出神入化。”

……

这不是在称赞自己的武功也很出神入化?

冯古道抬头看着他的脸皮。

“你看什么?”薛灵璧用眼角扫视他。

“我看,我是看侯爷的容貌,从哪个角度看都一样的俊美。”

薛灵璧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若是再敢在我的面前提及我的容貌,我一定杀了你。”

……

不喜欢自己的容貌又何必洗脸洗得这么干净,干脆用墨汁全涂黑好了。

冯古道边腹诽,边用极其诚恳的语气道:“侯爷不愧为侯爷,果然视外在于无物,注重内涵。这样的人我最敬佩了。”

薛灵璧的眸光愈发冷冽。

冯古道不再废话,很干脆地回答道:“是。”

薛灵璧这才转开头,然后在四周看了看,“你说的地方呢?”

冯古道微笑道:“在您身后七八丈的地方。”

薛灵璧眉上那颗红痣轻轻一抖,“那你刚刚不说?”

“我只是看侯爷刚才说得那么慷慨激昂,不忍心打断而已。”冯古道为自己辩解。

“我怎么记得刚刚你一直在插话?”

冯古道含笑道:“聪明的人总是需要不那么聪明的人的衬托。我刚才只是想体现一下侯爷的英明神武。”

“哦?体现?给谁看?”

“侯爷完全可以放心。我嘴巴大,等我回到侯府,一定会将侯爷刚刚的精彩推论添油加醋,四处传播,务必让侯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侯府上下?”

“呃,誉满京城,不,大江南北!”

薛灵璧慢慢地朝他跳了一步。

冯古道的头稍稍后仰。

薛灵璧弯起嘴角,一字一顿道:“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杀了你。”

……

冯古道抿了抿嘴唇,望着他,十分动情地道:“那么,还请侯爷一定守口如瓶啊。”

薛灵璧:“……”

冯古道说得那个地方果然只有屋顶没有门,而且那屋顶只能算半边,最多只能遮住一个人——至于遮哪个人显然是毫无疑问的。而且为了实现‘风小一点’的这项美好条件,冯古道还被推出来当人肉门。

看着薛灵璧舒舒服服地靠着干草,悠然地睡在里面,冯古道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侯爷,我可不可以吟一句诗表达此刻的心情?”

“随便。”薛灵璧对他此刻的心情也颇为好奇。

“无奈露宿挡风口,一片丹心喂虎狼。”狼字的音尾还没收,他就被薛灵璧那只完好的脚给踢飞了两丈。

患难有理(三)

东方微露鱼肚白。

清晨清冷,寒湿的露水和雾气在空气中飘荡,由外而内地渗透进来。纵然睡在里面,薛灵璧仍然感到一阵寒气从四肢涌向心头。

他睁开眼睛,警戒地望向冯古道。但见他缩着身子,侧身靠着他的肩膀,尽责地用背挡着外面的冷风。

薛灵璧无声地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移开目光,调整头的位置,重新入睡。

冯古道的眼皮微动,掀开一条缝,眸光清明地望着薛灵璧受伤的脚,一动不动,须臾,又闭上眼睛。

天光越来越亮。

鸟不甘寂寞地再四周鸣唱。

薛灵璧的肩膀被压得发麻,终于耸动了下,将冯古道的脑袋弹开。

冯古道咕哝着张开稀松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侯爷?”

薛灵璧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还不出去。”

冯古道缩起脚,慢悠悠地起身朝水的方向走去。

薛灵璧撑着石壁试了两次都没站起来,只好道:“回来。”

冯古道的脚跟一转,屁颠屁颠地回来道:“侯爷?”

薛灵璧伸出手。

冯古道呆呆地看了会儿,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道:“侯爷要借多少?”

……

“扶本侯起来!”薛灵璧咬着牙根道。

冯古道松了口气,收起银子,用手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将他扶出那块凸起的山石下。

“昨夜你可听到异声?”薛灵璧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一觉睡到天亮,若非侯爷动了,我还做梦呢。”冯古道伸了个懒腰,“侯爷听到什么声响了么?”

薛灵璧在水边蹲下身道:“我若是醒了,还会由得你压我的肩膀么?”

冯古道在一旁笑道:“侯爷的肩膀真是又温暖又舒适。”

薛灵璧洗脸的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你不洗?”

“我脸上还残留着侯爷的余温,就这样洗掉,未免太可惜了。”冯古道感叹。

薛灵璧的手指轻轻撩过水面,水珠飞溅,冲冯古道的脸弹去。

冯古道脚步一滑,侧头避过那堪比铁弹的水花,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道:“侯爷,其实你长得也很英俊,何必嫉妒我的脸,毁我的容?”

薛灵璧冷声道:“你若再不洗,以后都不用洗了。”

冯古道一个猛扎,将整张脸都浸在水里。

重新上路。

冯古道沿路采了些野果给两人充饥。然后两人意识到,这里的野果之所以能够好端端地成长,是因为它们非常缺乏被人觊觎的价值。

日头渐渐移到了正中。

薛灵璧的额头渐渐浮起一层薄汗,受伤的右腿不断地传来阵痛。

冯古道去前面探路,过了会儿跑回来,兴奋道:“前面有一户人家。”

“养家畜了么?”薛灵璧停下脚步。

“养了几只鸡。”

薛灵璧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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