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敞开了,书从里面漏了出来,本来是那天想去问问阮青禾几个问题的,恐怕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走上前,轻轻阖上门,却被书顶着。探手进去摸了摸,原来书也是被一卷画轴给顶出来了,乐婉笑着想到大姐曾经笑她,书不好好放,看来是这样的。
摸出来那画卷,似乎在那里见过,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拉开绑着画卷的丝带子,映入眼帘。
漫天飘飞的桃花,翩翩起舞的姑娘。
乐婉想起,这是姐姐给她的丹青,是谁画的总是想不起来,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便收起丹青放回柜中。开门来看,是大姐乐舒。
“大姐?”乐婉赶忙把乐舒请进来。
两人坐定,乐舒说明了来意。
“姐姐你要南下?”乐婉惊讶不已,想着是不是和阮清禾有关系,“其实姐姐……”
打断乐婉的话,“最近你同二妹一样忙,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大夫人与二夫人在□也不出来,想着乐府最大的闲人也就是我了,如能外出走走,长长见识也好……”
想来也是,从乐婉被封为长沁郡主后,总是往王爷府跑,或者是皇宫。和自己大姐谈心也是很久前的事了,远到连自己也想不起来是在何时。
“可是姐姐,你走的话,屋子里不是更冷清了吗……”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乐婉提了提精神,她知道大姐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没有谁能够去劝动她。“那大姐要去哪里?多久……”
“可能先回一次老家……”乐舒拍了拍乐婉的手,“放心,有人会陪我下去,没事……”
乐婉有些惊讶。
“是熙咏,熙管家的儿子。”
有一阵子没有怎么好好照顾到家里了,甚至连熙管家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对于他,乐婉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只知道是个很聪明的人,有一次不知是和熙管家吵架了还是怎么,离家出走,没想到现在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乐舒回忆道,“熙管家那时还挺高兴的,听说儿子回来了,那几天把他乐坏了。他儿子好像在外面从商,赚了点钱像是回归故里一样……”
“欸,是这样……”乐婉实在对他没什么记忆,“姐姐几时走?和二姐可提过了?”
乐舒点了点头,却感觉似有隐瞒,“只是和她提了一下,说我要到几百里外的山庄里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说罢,乐舒立马拉起乐婉的手,“所以,等我出门五天后,再劳烦妹妹把此信转交给二妹啦。”乐舒从怀里拿出书信,放在桌上。
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乐婉刚要拒绝,却抬头看着乐舒:“这事,你还是自己和二姐说比较好……”
顺着乐婉的眼神,乐舒扭头,发觉乐翎正站在门外,脸色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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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乐舒还是走了。
乐翎与乐舒没有吵架。乐舒把来因后果都给乐翎解释清楚了,说自己想出去见识见识,虽然说是一个女孩子家,不过也总比在家浪费时光来的好。
关于这些,乐婉是更没有资格去批判大姐了。
而乐翎却没有反对,也没有咄咄逼人要她留下,她只说了句:“舒姐姐,你真的想好了?”
看到乐舒点头,乐翎也不在提。便带着乐舒与乐婉,三人来到账房,又唤人把熙管家的儿子熙咏叫来。此时,乐婉才是第一次见到熙咏,高高大大,很老练的样子。
乐翎提了些银票出来,交给了乐舒与熙咏。不过看起来,熙咏与乐舒的关系还不错。
第二天,乐舒便与熙咏离开了。
乐婉没有机会进宫,也没有把那日见到太傅一事告知任何人。
只是过了不久,忽而从宫里传来噩耗,说三太子妃身染恶疾,太医束手无策,十月底,于后宫猝死,享年十六岁。
乐婉记得她,当时正在开元祭上,那个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对她的死乐婉感觉很可惜,不过如此一来,又是一个进宫的机会。先至王爷府,翰戌王爷派人来说,要长沁郡主同王爷一同进宫。
说是先去拜祭一下三太子妃,然而,真正的目的,是去拜见皇后。
段王妃——鸾文皇后,是翰戌王爷宇文硕的表姐。皇后便是皇后,坐于凤椅之上,气势逼人。
“乐婉拜见皇后娘娘……”
“起身吧……”
面对皇后乐婉大气不敢出,皇后站起身走来,拉起乐婉的手,“来,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拉着过来坐下,乐婉看着皇后,也已经刚过不惑之年,却看起来年轻极了。
“别不说话呀,好像很紧张……”皇后笑着拍了拍乐婉的手,看着翰戌王爷。宇文硕也站在一旁,笑道:“这孩子啊,是我一故里的女儿,许久不见了,和我那儿子倒是亲的很……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说实话,乐婉只进过皇宫不过三次,皇后娘娘也是隔了老远才见到,这次那么近,让乐婉开始紧张起来。这次出来,也没有乐翎在旁边喋喋不休的提点,脑子里好像都空了。
“来来,听王爷说郡主琴艺了得,让哀家来听听到底如何……”
说罢,下人已经捧着古琴前来。乐婉退身来到桌前,双手摸了摸琴弦,又看古琴的琴身,一看就知不是凡品。随手拨弄两下,弦声悦耳,让乐婉有些喜欢上了这把古琴。
一曲苍劲,曲尾婉约,弹罢,翰戌王爷竟然不由的鼓起掌来,而皇后娘娘也非常满意的点来点头。
此曲是乐婉刚学了一年多的,还是阮清禾教他。正如他所言:“你只要弹会这曲,无论是谁,都会赞不绝口的。”
乐婉抬头微笑着看皇后。
“王爷,你这个郡主,可收的值了。”皇后娘娘起身,“这琴若是郡主喜欢,可常常进宫来,哀家也喜欢听曲。”
受了这个邀请,乐婉赶忙谢恩。
'八'似风
回到乐府,乐婉赶紧把这等事告诉了乐翎。
乐翎本是在桌上查着账本,听到此番,抬头看着乐婉,说道:“你没在皇后面前丢脸吧。”
“二姐,我有那么不知轻重吗,不过好像有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乐婉走到乐翎身边,拖起她,“姐姐,说起来我们很久没有逛街市了,从宫里回来,看西街那里挺热闹的,我们去看看吧。”
乐翎皱了皱眉,眼下,这些商铺的账本还没算清,并没有什么兴致要出去逛街,本来还是想拒绝的,可见到妹妹那么兴致盎然,又不想发生像舒姐姐那样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临出门前,乐翎拜托了熙管家照顾一下家里,就带着几个丫鬟侍从同乐婉出了门。
西街果然同乐婉所说的热闹,只是边外还有战争,恐怕民间苦不堪言,唯有像京城才能见此热闹的场景了。
“真难想象,段王卧病在床,皇子在外征讨,而民间却还能和往日一样,好像与己无关。”
两人逛了一会儿,便在街边一座茶馆二楼包下包厢,临窗边坐下,正好能瞧见西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百姓只要不愁吃穿,没有天灾人祸,谁来管这个国家倒是无所谓的……”乐婉举起茶杯,却见姐姐脸色凝重的看她。
“婉儿,这番话可不能再说第二次了。”
也许是自己知道说错了,也许是因为被姐姐这样给震住了,乐婉不说话,点了点头。
“婉儿你知道吗……”乐翎伸出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在这里是看不着的,“那里,在老百姓心里,段王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皇宫是个衣食无忧的地,人人都想进去,可是他们也许并不明白,有利必有弊……希望婉儿今后,不会恨姐姐做的决定。”
乐婉知道她在向王爷收自己为义女的事,“二姐,其实我一直在想,你让我成为王爷的义女,是不是和你做的生意有关系,可是我总觉得并不是这样。有没有王爷做扶持,乐府家的生意也一直很好……”
看到妹妹这样想,乐翎突然笑了起来,“乐府家盛衰亦有时,鼎盛过,也衰弱过,我怕的不是这个……”她起身来,按着妹妹的肩膀,“也许以后你就会明白……姐姐唯一希望的,是妹妹不要记恨姐姐……”
被她说的如此,乐婉很是听不明白,只是她抓着姐姐的手说:“妹妹又怎么会记恨姐姐呢,虽然我自己也不明白姐姐这番到底是为何,但是婉儿知道姐姐一定是为了妹妹好,才这么做的……”
“你若是这样想,那就好了……”乐翎把妹妹扶起来,“再陪姐姐逛会儿街。”
话已至此,乐翎就没再与乐婉说什么了。而乐婉也没再把姐姐的话多放心上,偶尔想起来,也许姐姐真是有什么用意,只是她自己知道,乐翎这么做,一定是为她好才对。
两人逛到街尾,集市也到了尾声,差不多该回府了。忽然撞见从一边街巷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人,腹部带血,冒冒失失的撞在乐翎身上。
乐婉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当时在建康搭救过的人。此事同乐翎提过,而现在又在如此情况下相见,乐婉不管怎么说也要搭救他。
乐翎让带来的侍从把此人扶去医馆,回头对乐婉说:“天色已晚,你先随几个丫鬟回去,我跟去就是了……”又见乐婉极微担心的样子,便说:“明日一早,再带你去医馆见他可成?”
这一夜无眠,乐婉记得,刚来京城之时,曾在某地见过他,当时身边还有一个贵妇人,称呼他为“夏侍卫”,这段回忆反反复复像是梦境一样的在脑海里出现,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而乐婉也终于想起梦里的那位贵妇人在哪里见过,是段王的妾室——旎夫人。
大清早,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城西的一家医馆里,那人半倚在床上,伤口已经包扎完好。
“呵,没想到原来当年我救下的人,竟然是长沁郡主……”简直是苦笑般的自嘲,“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就不用报了。”
乐婉才发现原来乐翎还在,不知是早上起早了来了还是晚上就没有回去。
“二姐……”
“你才看到我吗。”
突然做了嘘声的姿势,又指了指墙壁,好像是指隔墙有耳。那人躺在床上也发觉了,一跃而起,准备离开,乐翎拉他过来,压低声音说,“我们从后门走,先去客栈。”
乐婉点头,也扶着此人离开。
三人绕了一个圈子来到城西的客栈,乐翎放下一锭银子给掌柜的,立马就被带到天字间,不要小二,并且要求谁都不能说。不仅是乐婉,即使是乐翎,只要走到商圈,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多谢……”乐婉扶着他坐下,他抱拳道:“在下名为夏净,事实上是三皇子殿下的贴身侍卫……”
“你……你……”乐婉很是惊讶,反倒是乐翎异常平静。
“那你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见他不说话,乐翎起身准备拉着乐婉离开。
“告诉你也无妨。”他看了一眼乐婉,“若你不是郡主,我也不会多话。不过在下提醒长沁郡主一事,在宫里你要千万小心,特别是在皇后娘娘面前。”
前几日乐婉刚刚见过皇后娘娘,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是怀疑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夏净自顾自一笑,“若不是你们救我一命,我半句话都不会和你讲。看在三皇子殿下的份上,我再多说一点废话。三皇子妃不是病死的……”
听他一说,姐妹俩纷纷惊讶。
“不可胡言。”
“我就是为了查这件事,所以才被奸人所害……”夏净捂着伤口,“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们了。”
看他准备回床休息,姐妹俩也不说什么,轻声离开。走过客栈外,都在回想夏净所说的话。
良久,乐翎开口,“这件事当灰尘抹掉,你不要记在心上了。不过,下次进宫,自己还是要小心点……”
“婉儿明白……”
“还有,如果能遇到阮先生,也提醒一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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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夏净后已过半月,此后便再也没见过,不论是在宫外还是在宫里。如同乐翎说的,他年级轻轻既然已经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了,那么自然有他自己的本事不让人找到。
乐婉也没有在把他放在心上。
时常会进宫里,翰戌王爷总说乐婉这一手琴弹得皇后娘娘欢心,也就暗示着让乐婉多多进宫见皇后。乐婉不拒绝,能进宫是好,已经见过两次阮清禾,把乐翎要转达的话都告诉了他,还有关于乐舒的外出。听到这里,看不出阮清禾到底是什么情绪。又问他要来两本琴谱回家看起来,笑自己好像真是要认真讨好皇后一样。
朝廷的事乐婉不懂,偶尔去王爷府,会看到王爷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知为何,想着如果乐翎是王爷的义女,可能还会为他分忧解难一点。
不久,边外传来喜讯,大军三战告捷,收复边疆所有城市,不仅如此,还推进到南夷国境内,举国上下,无不欢腾。
但是还有消息传来,说大皇子段骇在一战中受伤,伤口感染便一病不起。
而从大契国那里传来的速报,大契国皇帝决定帮忙出战,四皇子段骏也凯旋归来。
朝廷现在由谢世侯与宇文硕掌管,而皇后娘娘又大力表扬自己的儿子,说四皇子不负众望。
一时之间民间又开始流言纷纷,说两位皇子在外打了胜仗,这大契才同意出兵,又说这四皇子肯定是去那里逃祸,如果是打了败仗,指不定躲到什么时候呢。
这些话也纷纷传入了乐婉耳里。现在的她,亦不会拉着姐姐说三道四起来,进宫那么久,自己也慢慢变的成熟了。
不过,即使她想说,也没有一个能听的伴。消息传来后,乐翎变得更忙了,开始打仗,生意便一落千丈,现在,必定是要忙起来了。
乐婉本来想去找太傅,以她的关系,想找太傅聊聊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不知为何,太傅阮清禾除了上朝之外,只要是在宫里,乐婉必定看到他是陪着五皇子的。
半年后,大军凯旋归来,大皇子已经先行一步回到宫内修养。平时乐婉与大皇子妃磬夫人鲜有往来,自从当时桦夫人死后,乐婉总见她一人独处,郁郁寡欢,也偶尔上去搭话。现在看来,磬夫人又恢复了不少活力。
而大军归来,翰戌王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