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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柔和的看向舒穆禄氏的肚子。“我原来怀胎那会儿也弹琴给宝宝听来着，不过我那孩子命薄，不然这孩子出生会有更多人疼。”
舒穆禄氏温柔的摸上圆滚滚的肚子。“现在疼他的也不少，儿媳嫁过来之前还害怕会跟额娘处不好，没想到外头的话都是骗人的。”
我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外头的话都是骗人的？”
舒穆禄氏无奈的一笑。“儿媳不敢瞒着额娘，本来该嫁过来的是我那姨娘生的姐姐，可我阿玛不喜欢我额娘，连带着也就不喜欢我，便让我跟姐姐换了上花轿，反正都是舒穆禄氏，谁也不知道嫁过来的是谁。我离家之前额娘还哭，说是我要去受苦了，因为她听说了您很多事儿，而且多是不好的传言，我也以为嫁过来估计是要不好过了。可事实却完全相反，额娘温柔好相处，王爷也很慈善，就是我们爷也是好脾气知冷知热的，我过的反而比在家时舒坦，不用去跟姐姐争抢什么，不用去忍受奴才的嘴脸，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行。相比之下我那姐姐倒是嫁了个有权势的，可听说没几天就被丈夫的新欢给气了个半死，我那姐姐在家被宠坏了，跟婆婆相处也不好，上次回家的时候看到她好像眼角都有伤，估计是挨打了。”
我不禁长叹一声。“这世道真是，女人也是人啊，怎么说打就打，我庄子上也有被丈夫打的不成样的，人家好好的闺女嫁过去竟成了出气筒，真是造孽。”
舒穆禄氏不禁笑起来。“我们爷也是那么说的，还说打女人的不是男人，有本事去找个儿大的单挑，拿自己媳妇撒邪火算什么本事。”
我听了只一笑，这话是我曾说过的。“咱不说这么让人不痛快的话题，出去走走吧，虽说天气冷了，你还是该动一动，不然对孩子不好，对你自己产后的恢复也不利。”说着拿了披风扶起她来。
冬天的府里有些凄凉，海棠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我们现在住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贝勒府，而是我外公的安亲王府，因为爵位无人继承，而我们家又离扩建的雍和宫太近，便住到这里来了。我表哥的妻妾只能搬走，我给了他们大笔的银子让他们另买屋子去住，表哥的遗产虽多但却不能成为我不补偿他们的理由。其实我是比较喜欢这里的，胤禩笑说他现在真是赘婿了，连住的都是我家。到了这里我依旧是大兴土木，府里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没准以后会被抄家，攒着也没用，老十倒是攒了不少，可一抄家就都成胤禛的了。我们在路上碰见了练武回来的弘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准备回去，这时一支冷箭擦过舒穆禄氏的肩头落在雪地里，那孩子毕竟年轻，而且怀着胎，一步不稳就要绊倒。我一把稳住她的身子，弘旺想都没想的拿起他跟我讨去的火枪回身便射，一个人从墙头上翻了下来，我一把夺过弘旺手里的枪。“带你媳妇回房去！”
“额娘！”
我看舒穆禄氏没事儿便向那死尸的方向走去。“记着，是我打死了人，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我正说着外头就开始骚动，不停的砸门，我毫无迟疑的走向尸体，又射了几枪。“进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那最后的一道门终于被砸开了，冲进来的侍卫见到我手上的枪都一愣，因为刚才是弘旺拿着枪进院子来的。“哎呀，真是的，没事儿攀什么墙头啊，我要打的是家雀儿，怎么掉下个人来？”
那侍卫的头儿示意手下把尸体抬出去。“王妃打算怎么了结此事？”
我摸了摸黑亮的枪杆扔给他。“我会离开这里，叫他再等两个月，我要抱抱孙子再走。”
那侍卫只跟我装傻。“奴才不知道主子什么意思。”
我闻言大怒，拾起弘旺刚才掉下的马鞭便回手狠狠的一抽。“不知道就去问你主子！问问他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我死了才甘心！都给我滚！不然你们等着抬我的尸体去见你主子！”说罢抬脚就走。
弘旺对我举动并不意外，倒是舒穆禄氏吓得不轻，她还从来没见过我这副模样，我转向身边的丫头。“去叫大夫来给看看，别动了胎气，牛鬼蛇神都他妈的出来咬人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拾起插在雪地里的冷箭，好在冬天衣服厚，只划破了舒穆禄氏的衣服而已。“我跟他的账我自己会去算，少拉扯上无关的人，下次射准点儿，心脏在左边儿，别往右边儿射，八旗侍卫就这种射击水平吗？丢人！”
分离（中）
我回房之后便坐下来收拾东西，白肚兜、白袜子、白鞋子、白衣服、白披风……弘旺一进来就愣了。“额娘！您真要走？！”
我回过身把身上的首饰全都摘下来。“这钻戒给你媳妇儿，项坠给你妹妹，短箫给你琴姨娘，碧玺给你阿玛，我有两盒子银票你跟你妹妹一人一盒，找你琴姨娘去要，告诉她一切按我先前说的做。”
“额娘……”弘旺听着不禁红了眼圈。
我抽出帕子来给他，“都要当阿玛的人了还哭？我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等你的孩子出生再走，我可是做梦都想当祖母。”
一说到孩子我忙去首饰盒里找，在最底层找到一只长命锁。“只可惜是女孩儿带的，也不知这两个孩子哪个是女孩儿。”
弘旺不禁落了泪，他正哭着胤禩就冲了进来，一把抱着我不放手，弘旺早识相的下去了。“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我摩挲着腕子上唯一留着的空心金镯子。“早晚的事儿，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等待的滋味儿也并不好受，还不如早点儿来，只是可怜了弘旺和继云和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你别跟他对着干，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我一手捂住胤禩的嘴。“别说他，剩下的这两个月我要开开心心的过，我还会回来的，别担心。”
胤禩苦笑着摇头，捻起五色碧玺的绳子。“你把它都还了我，还能回来吗？”
我摇摇头。“谁说是还你的？我是让你看着给谁，下辈子你还得拿这个当聘礼，不然我不嫁的，项坠我给了继云，钻戒我给了儿媳妇，短箫我给了琴儿。”
胤禩抱着我坐到床上。“你都把人用了，我的东西给谁？”
我勾出他的观音佩感受上面温暖的体温。“这东西可是我的，你可要慎选人收着，丢了它我可不饶你。”
那一夜胤禩就那么抱着我，连我洗澡都没放手，我深知胤禩现在是什么心情，当初外公走前我就是那种心情。雍正四年的春节我过的无比痛心，舒穆禄氏在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婴，我抱着宝宝迎来了胤禛的圣旨，没想到我会跟王熙凤一个命，一申二令三人木，随后落得一纸休书做弃妇的下场。胤禩他们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其实已经不能算家了，那侍卫死了之后胤禛便派了上三旗的侍卫每天跟着胤禩，连四门也不再男人止步了。说是赐了房子给我住，还派人严加看守，可来接我的却是胤祥。“哟，真是荣幸啊，我一个弃妇竟然要惊动尊贵无比的怡亲王，真是罪过啊！”
胤禩替我抿了抿鬓角，二月的北京风大，迎春花才刚结花苞，胤祥的表情很值得玩味，有些无奈，有些炫耀，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至少从称呼上他就说不出来。我叫丫头把我的东西送上车，自己勾了胤禩的脖子跟他狂吻，一把扯开盘扣露出脖子来。“给我留个印子，深一点儿，一辈子去不掉的那种。”
胤禩心疼的摇摇头。“你身上的伤口已经够多了，我怎么忍心再给你加个印子？”
我只闷闷的跟他耳语：“你不咬我就让别人咬，下辈子忘了你找别人别怪我记性不好。”
胤禩闻言轻笑一声，舔了我脖子一下把手腕送到我嘴边。“会很疼，你咬回来好了。”
我摇摇头。“我才不，你忘了正好，我自个儿玩儿去。”
我肩上传来剧痛，甚至能听见牙齿往肉里割的声音，浓浓的血腥味儿传来，我只死死的抱着胤禩，直到我被胤祥的侍卫给拉开，鲜血在我白色的衣裙上画出了红梅花。“等我回来！我会回来，干干净净的活着回来！”
我上了马车之后便沉默不语，扎了伤口就随便一歪，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胤禩咬得太深，随便一动就疼得要命。胤祥近乎愤怒的看着我，胤禛派他来就是怕我干什么过激的事儿，其他人来想让我上车都难，结果我还是做了，而且做的极其明显。“你是个疯子！”
我闭上眼睛冷笑。“我是疯子，可有人偏偏就是喜欢疯子，那他是什么东西？”
“你！”
我只裹紧了身上染了血的披风。“我没兴趣跟你拌嘴，你要把我送哪去？皇宫？畅春园？雍和宫？圆明园？还是避暑山庄？”
胤祥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圆、明、园。”
我听他的语气不禁笑起来。“何必如此愤恨？我这被弄得家破人亡的还没动气，你倒气开了，果真是官大架子大，你现在杀我还来得及，离圆明园还有不短的路程呢。”
胤祥一惊。“你怎么……”
我张开眼睛不屑的看着他。“我又不会去抢皇后的位子，她犯得着吗？那个人觉得我男人护不了我，可到他身边我只会死的更快，年大将军派去潭柘寺杀我的人查出来了吧？所以他才会死的那么难看。”
胤祥更加惊恐。“你在皇上身边有人？”
我只说了一个另一个问题。“三阿哥还好吧？他住在府里的时候我也没去看一眼，不知新换的地方住的合不合心？”
胤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是你！是你挑唆着弘时……”
我一眯眼看向手上的爪子，怎么这些皇子都有一个毛病？“您在说笑话吗？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上哪去挑唆三阿哥？是他自己不甘心想要争权夺势怎么还要记到我头上？果真是跟谁像谁，连颠倒黑白的本事都学来了。”
胤祥一个巴掌扇的我跌向车子的角落。“皇兄对你一片痴心，你就这么对他？”
我撑起身子来抿去唇边的血，他妈的，下手真狠，难怪会跟胤禛一条藤。“为了他那什么狗屁‘一片痴心’我失去了多少你算过吗？因为他喜欢，所以我得进宫迎接外公的尸体；因为他喜欢，所以我得瞎眼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他喜欢，所以我得离家弃夫去投怀送抱？你当婚姻是什么？你当仇恨是什么？你当人格是什么？你又当我郭罗络·云珏是什么？”
胤祥被我说的无言以对，不管理由是什么，胤禛的行为是违反道德的，哥哥抢弟弟的老婆，就是放到三百年后也是无耻的行为，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你原有机会做皇后的。”
我拖过装衣服的大包袱一靠。“算了吧。我不稀罕，不然也不会挑上舜安颜了，坤宁宫的位子还不够吸引我，留着给想坐的人坐到死吧！”
胤祥不禁苦笑。“你还真是口无遮拦，我就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喜欢你，就算是漂亮了点儿也不至于着迷到这种地步。”
我向他伸出右手，看他愣愣的没反应就自己抓了他的手握了。“终于有个能跟我一心的了，天知道我才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死心的非要钦点我一个二手货，连我们家那位的死心眼儿我也弄不明白。”
胤祥忙的甩开我的手咳嗽了起来，声音中带了几丝笑意：“咳、我、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我闻言立马耷拉下脸来。“疯子，都他妈的是疯子，问题是怎么都让我给赶上了？”
胤祥大笑起来，直笑得我踹了他一脚。“怡亲王，形象，您那稳重的形象叫狗给吃了吗？”
胤祥笑得越发狠了，只捂着肚子摆摆手。“哈，就当被狗吃了吧。”
我听他拐着弯骂我不禁狠狠的给了他一脚，而且是踹在膝盖上，胤祥咬牙切齿的瞪着我，因为他的腿不受伤都疼。“对不起。”
胤祥听到我道歉不禁一愣，我只回给他一个苦笑就低了头。“不是为刚才那一脚，而是为我毁了你的半辈子，诬陷你的那封信出自我手，送信的也是我的人，跟胤禩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是事后才知情的。”
胤祥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知道。”
我闻言不禁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笑得很是凄凉。“那封信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要疯了，疯到以为是自己写了那封信给人做把柄，被关在养蜂夹道的那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想，想到底是谁写了那封信。直到我在太后寿宴上看到你写的行书才明白，那封信出自你手，因为你跳着舞写的行书都足以跟真迹媲美，除了你我想不出别的人选。不过我一直以为是八哥要你写的，没想到他不知情，原来我以前恨他是恨错了人。”
我只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那人死心眼儿，连老十四那么陷害他都忍了，说是不管谁做皇帝，总归都是兄弟，虽然有些人从来没拿他当兄弟。我们本有机会离开这里的，可他不肯走，说是不能伤先皇的心，可先皇却伤透了他的心。先皇说得对，他不适合那个染了血的皇冠，他不够狠心，哪怕他有我一半儿冷血无情就够了，可他偏偏多情，真是……”
胤祥长叹一声。“你很恨皇上吧？先皇，当今皇上。”
我不禁闭了眼睛。“说不恨是假的，可我没力气恨了，恨一个人是很累的，而我已经没力气了。我之所以敢说出来不是口无遮拦，而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天知道我活着多累，多想死了干净。可我欠债太多，欠我债的也太多，死了又不甘心。先皇死之前我在，但他咽气的时候我不在，我从进宫开始跟他斗，直到把他斗死，可我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快乐，连轻松感都没有。我一遍遍的在脑子里问自己，我是为了什么活的这么累？为了亲情？亲人都没了还有什么亲情。为了爱情？似乎也不是。为了自己？我又得到了什么？”
胤祥靠向车壁。“说的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要搞得你死我活，活着的会比较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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