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抢过胤禩的帕子自己擦脸,这个时候的太阳挺毒的,晒得我脸火辣辣的。“那是当然,那时我为了让我外公开心,故意下了苦功去练,足足十天我连饭碗都抱不住,不然你以为箭无虚发是靠牛皮吹出来的吗?”
我捧了一碗绿豆汤走向十四福晋。“喝两口,接着练。”
十四福晋也是个好强的,被我那句“缩头乌龟”给激的来了斗志,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继续她的吃苦之旅,我看她动作达到标准了,便让她练射击。我俩足足耗了一头午,中途胤禩他们去伴了一会儿驾,然后又回来吃饭,我一看十四回来了,便让十四福晋停了下来。“老十四,你过来。”
十四闻言忙的过来。“什么事儿,嫂子?”
我不理他,只趴在十四福晋耳边嘀咕:“想想你今儿受了多少罪,想想你这罪是为谁受的,这会子罪魁祸首来了,抱着他死命哭。”说着将她推进十四怀里。
十四福晋绷了一上午的弦松了下来,听我这么一说,又被我推进她男人怀里,泪水立马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放声大哭起来。我只回到凉棚看十四的笑话,十四是挺风流,可他也挺多情的,只是柔声安慰,胤禩看的很有意思。“你当初学的时候抱着谁哭来着?”
我喝了一口绿豆汤解暑。“我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有什么好哭的?所有的罪都是我自己给自己加的,干什么事情不需要吃苦?我刚学写大字的时候磨坏了两个砚台,刚学跳舞的时候腿筋疼得我下不了楼,你以为才女很好当不成?”
胤禩心疼的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值得为那些东西付出那么多,老九则下死眼盯着我看。“何必对自己那么狠?”
我看向哭花脸的十四福晋。“人活着就得有用,没用的人没资格浪费粮食,所以我从不管府里奴才是谁的亲戚,只问他们谁对我有用,要想要求旁人,先要自己做好。”
十四总算把他媳妇哄得不哭了,这才回来。“我知道嫂子向来厉害,没想到居然如此严厉,我媳妇哭得好惨。”
我只看着十四福晋。“你一年才见我几回?连你八哥恐怕都第一次见我这副夜叉像,我每天都会给你放弃的机会,因为一旦下了场子,我就六亲不认了。”
十四福晋擦着红红的眼眶。“我才不当缩头乌龟,反正已经吃上苦了,索性吃到底好了。”
我开心的指着十四福晋看老九。“瞧见没,对自己狠的不止我一个吧?”
午饭摆上来,十四福晋已经拿不住筷子,只能用勺子吃了,我则往她碗里夹菜。“你还算好的,我当初让人喂了整整十天,午睡后你叫上乌日娜和老十家的来找我,咱们骑马找个凉快地儿聊天去。”
午睡的时候胤禩老摸我的腿,摸得我直缩。“别摸了,好痒。”
胤禩放弃对我腿的非礼,抚上我的脸颊。“我爱你的坚强,可又不想你那么坚强,平日看你跳舞跳的开心,没成想要遭这么多罪。”
我只闭了眼睛,因为他摸到我眼睑上了。“这就叫苦尽甘来,不受那些苦,哪能做赵飞燕?”
胤禩的声音飘过来:“我情愿你做只肥猫,轻飘飘的让我怪心疼。”
整个夏天我们都玩儿的很尽兴,我不时的去给太后请请安,老太太也贪图凉快躲到热河来了,再说这里还有不少她的族人来朝见。今年的群赛我依旧如往年一样抱病不出,因为我对那种脏兮兮的运动没什么兴趣,而且胤禩也算是比较年长的皇子,为了他的面子我也该让年轻的一辈出出风头,虽然我的脸并不比十四福晋老。话说我老的有些太慢,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五年看起来倒像一年,一副不到二十的样子。胤禩既高兴我的保养得宜,因为那是他的福利,可他也深深为我这张脸苦恼,因为我们在外貌上明显拉开了距离。十四福晋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毫无悬念的拔得头筹,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我笑得很开心,直到晚上睡觉前唇角都上翘。
“又不是你赢,至于乐一整天吗?”胤禩一手梳着我的长头发,一手摸上我勾起的唇角。
头发太长了,这么热的天儿真想剪了去。“谁说我没赢?我想要的东西在一天里都到了手,当然值得乐一天。”
胤禩的手艺越发好了,梳的我像被顺了毛的猫咪,前提是断送我无数青丝之后。“你得到什么了?不就是十四他媳妇儿是你教的吗?”
我按节奏颠着脚,镯子发出好听声音。“看见老十四看老十三的眼神了吗?看见胤禛看老十四的表情了吗?我要的不是一场赛马的输赢,而是要把他们兄弟的矛盾上升一个等级,十四福晋今天替我办到了,我当然开心。”
胤禩一句话含含糊糊的:“老四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野心,再说这点儿小事儿能有用吗?”
我停下脚等铃铛让它慢慢消停。“你也说了,是‘看起来没什么野心’,真的没有吗?他要是真的那么乖,他的侧福晋应该是张氏或是宫里的那位贵人,毕竟她俩长得比年氏更像我。年家父子的能量可不容小觑,非张之碧一介文官可比。事情虽不大,但在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眼里却不小,女人的枕头风有时候比你磨一年都管用。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没那个心,我与他也新仇旧恨不断,保不齐他什么时候捅咱们一刀,不可不防啊。”
胤禩满意的点点头。“夫人想事情还是如此周到,只是可怜了老十四。”
我不禁长叹了一声。“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利用老十四,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性子也挺不错的,我一向拿他当个弟弟看。可这个弟弟毕竟跟胤禛有血缘,更何况你比他亲多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拿你我的安宁去豪赌。而且我可以算是间接害死了五公主,胤禛则害我外公死不瞑目,所以我们注定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我不会放过他,他也肯定不会放过我,不然他不会明知年氏的长相会引来四福晋的不满还要娶回家。会咬人的狗不叫,他越是沉默寡言就越值得防范,你看三爷一脸儒雅的样子,能想到他在敏妃死时的表现吗?”
胤禩眼睛一转。“你就为了这个说他是墙头草?”
我冷哼一声。“当时十三还小,没有什么势力,所以他认为一个庶母去世不值得放在心上,可你看看他现在对十三多好啊,不就因为十三娶了尚书大人的千金做老婆,多了份势力在吗?”
胤禩眉头一皱,似乎在想什么。“若论出身,你是血统最尊贵的,四福晋和十三福晋的父亲是最有权的,太子妃是最有家世功勋的,十三这个老婆倒是个麻烦。”
我起身上床。“这种事情是你该操心的,别在我面前说,我懒得听。权势过不了三代,血统不值一提,至于家世功勋,有本事她见谁都说我祖爷爷是谁好了。”
胤禩大笑着凑上来。“那你说什么最重要?”
我拉了丝被盖住自己。“对我重要的对你不重要,对你重要的我看不上眼,我不给你瞎出馊主意,那是你自己的事业,应该你自己拿主意。”
胤禩向床头拿了一把蒲扇扇风,隔着薄薄的被子摩挲我。“我的好猫儿,你这份气度真是叫为夫心折,明知我可能会失败还不拦我,你真的不怕吗?”
我只闭上眼睛,他扇的风不算很急,舒服的很。“人活着不止要有用,还要有梦想,我跟你是同一种人,宁可死在拼搏的路上,我知道那种追逐自己梦想的感觉有多美。”
孩子(上)
我们从热河回来就得到一个好消息,琴儿早在我们离府之前就受孕了,不过处在怀孕初期,她又没有什么反应,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很是兴奋,似乎可以理解那些想要儿子的男人了,有人继承自己事业的感觉真的很好。为此我把琴儿的活全揽了过来,忙的活像陀螺,还时常跑到琴儿房里去趴在她肚子上听声音,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听不出来。胤禩对此十分不满,因为我几乎没有时间陪他,而且让他更不满的是我让琴儿回园子来住,现在的琴儿在我眼里跟国宝差不多,事事以她和未出生的宝宝为先,胤禩则要往后排。琴儿说想生个像我一样的闺女,我对此并不在意,只要孩子健健康康,性格好就行。我经常抽空让琴儿到我房里听我弹莫扎特,还不时的念些唐诗宋词给她的肚子听,并叫她改掉沉默寡言的习惯,多跟宝宝说说话,因为那是最好的胎教了。
一时之间胤禩沦落到要跟府务和琴儿抢人,甚至气急败坏的拿房事缠住我,我是顾得了琴儿和宝宝,顾不得胤禩的妒火,所以胤禩很是郁闷,说孩子还没出生我就这样,等生下来他连站的地方都没了。相比之下同样怀胎的张氏似乎被遗忘了,我去看过她一次,嬷嬷和丫头伺候的还算上心,不管怎么说她怀的也是“皇室血脉”。康熙四十七年的年宴我很是高兴,而且是真的高兴,跟谁说起话来也是等孩子生下来我要怎么怎么样的话,太后说我比胤禩更像即将做父亲的人,良妃看了也觉得很好玩儿,说没见过我这样喜欢孩子的。康熙看到我的眼睛之后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似乎很难理解我对孩子的超常喜爱,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看到我对胤禩的孩子上心,而且没有表现出一丝妒意。
刚转过年来张氏的预产期就到了,当接生的嬷嬷出来报说是个小阿哥,我绷了半日的弦总算松了下来,跟胤禩悠闲的就着张氏的尖叫看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孩子生下来我就回园子去了,胤禩也跟了回来,没多久孩子就被抱来了,皮肤皱巴巴的,看不出好看不好看来,可胤禩很不给面子,说了句“像猴儿”。康熙给这个男孩特意赐了名字,叫弘旺,听到这个“旺”字我玩味的看了胤禩一眼,他则回了我一个苦笑,因为他注定要辜负他“皇父”的一片美意了。在张氏和琴儿怀胎的这段时间,康熙还想给胤禩塞几个妾侍,可胤禩都回绝了,因为两房妾侍已经是我的底线,他不敢再搞什么名堂出来,怕我真的下堂求去。弘旺就在园子里住了下来,这个时代的礼教和我的无子不允许张氏自己带孩子,而且这也是胤禩的意思,据说弘旺连生母的面都没见过,洗三和满月酒都是我一手包办的。
小弘旺出了满月之后就挺好看了,跟胤禩长得很像,而且还很像我,或者该说像张氏。那孩子似乎特别黏我,我一去他就笑个不停,而且很少哭,我本来就很喜欢小宝宝,如今有个能让我玩儿的更是来劲。胤禩对此深为不满,认为我在孩子身上下的工夫太多,而且绝对有冷落他的意思。
“你吃琴儿的醋也就算了,怎么连你儿子的醋都吃?”弘旺被奶妈抱走,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那小子很能吃,体重飙涨。
胤禩一把抱住我。“你以前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我,现在全叫那小子给搅了,早知道我就不让她们怀胎了,瞧瞧你现在,都快成孩子王了,等琴儿生了还得了?”
我听了很是无奈。“我喜欢孩子嘛,弘旺多好玩儿啊,越看他越像你,等明儿进宫我得问问额娘,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胤禩的手臂一紧。“别问,我跟弘旺差不多,刚生下来就被抱到惠妃娘娘跟前了,你提了额娘会伤心的。”
我拍了一下脑门儿。“我累糊涂了,把那事儿给忘了,那我以后常带弘旺进宫去给额娘看看,也算是种弥补吧。”
胤禩捞起我坐到炕上。“你这份度量真是世间难寻,你不计较额娘之前对你的‘忘年妒’?”
我露齿一笑。“她是你的额娘,就算是有什么也不能计较,再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现在可以理解她盼孙子的心情了,小孩子可以治疗忧郁症的。”
胤禩闻言解了我的盘扣。“我的好猫儿,忘了那臭小子,你该补偿一下为夫了。”
胤禩和太子的明争暗斗也在这一年达到了顶峰,四月份年已七旬的朱三太子被捕,我强迫自己到法场去看他的死状,强迫自己在刀碰到他脖子的时候不闭眼。说句实在话,胤禩很可能失败,太子下台并不是胜利,他的下场很可能比朱三太子还要惨,太子和胤禛都不会让他死的这么痛快,我想到皇太极对付阿敏贝勒的手段,心中不禁一阵恶寒。在这场恶斗之中,胤禩走的是外线包围内线,打的是人心战,因为他本钱并不多,良妃的出身始终是他的致命伤,除了好人缘,他根本一无所有。其实胤禩的与人为善原本不是争什么,而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些,至少不要再像当年一样任人欺凌,可他的和善作风让很多文官喜欢。此时的吏治已经腐败到了一定的地步,国库仍旧是外面风光里面烂,下一任的皇帝会不会算旧账对他们至关重要。胤禩的出身和性情不会做的太绝,至少不会像胤禛一样下死手发作官员。
太子屡屡表现出对等待的不耐烦,也极力的结党营私,江南曹家和当初害我外公的平郡王一支都是太子党。胤禩的能力要想坐上大位或许有困难,但要想把太子拉下马,还是完全做得到的,而且想拉他下台的绝不止胤禩一人,面儿上的直郡王,暗地里的胤禛,一时间皇城里风雨飘摇,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康熙对太子的不满开始公开化,局面看起来似乎对胤禩比较有利,胤禛依旧装孙子,每日里除了办差还是办差,甚至还装模作样的信起了佛。胤禛的举动让我倍感威胁,我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要胤禩抓牢十四,并频繁的与十四福晋交好,还让胤禩和我手下的奴才找来所有能够找到的胤禛和胤祥的笔迹,自己下了工夫去研究临摹,因为胤祥最近好像跟直郡王走的挺近,我生怕这是张明德事件的后遗症。
五月初八那天琴儿如愿以偿的为我生下一名健康的女婴做继承人,我对这个孩子更是上心,特意给她取名叫金继云,而对玉碟上的名字不屑一顾。两个孩子分去了我过多的精力,有时候我甚至累得回房倒头就睡,胤禩对此十分不满,在琴儿出月子的当天就叫我把府务丢给她,还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里跟两个孩子来抢人。在这种暗潮涌动的日子里康熙和太后又去了热河,而且下旨把我也带上了,本来我陪老太太去热河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