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把我的头按回他胸前。“你这段时间不都是我喂的吗?我喂猫喂上瘾了。”
我闻言笑着闭了眼睛,虽然我现在看不见,可我还是习惯性的睁着眼睛,我刚眯了一会儿,就听一个大嗓门儿的家伙说天儿热。“那是老十吧,你说得没错,这大嗓门儿可以当招牌用了。”
胤禩放声大笑,老十的大嗓门真的很好认,十四看我们如胶似漆的样子,下意识的想排揎我俩一番。“八哥,抱得手不酸吗?”
我相信胤禩的眼睛一定眯成了一条缝,因为他的声音里多了几丝威胁:“老十四,我可以当作你在找刺激吗?”
十四的气焰立马就没了,忙把话题往我身上引。“嫂子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我们猎了不少东西,我和十哥都带了媳妇来,咱们好好吃一顿。”
我拍拍胤禩的腿。“我起来走走,你也活动一下腿脚。”
胤禩才一撒手,两个女人的手立马就扶住了我,想是十四他们的媳妇。“一个扶我就行,我只残了眼睛,腿又没残。”
十四看着远处说笑的三个女人,不禁长叹一声。“我从没见过八嫂这样的女人,孩子没了,眼睛瞎了,就连记忆都残缺不全,居然还能笑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胤禩捶了捶自己的腿,虽说妻子轻得直让他心疼,可这人肉垫子当久了腿还是会麻的。“你们刚才是没见,她闭着眼睛把太子妃给气了个半死,看得我忍笑忍得好辛苦。她只是失忆罢了,骨子里的东西一点儿也没丢,眼瞎了不代表心也瞎了,为了我和安郡王,再苦她也会笑着撑下去。”
老九抄起酒坛子灌了一口。“嫂子的意志堪称无坚不摧了。”
胤禩看着红红的篝火。“恰恰相反,她脆弱的很,脆弱到不敢面对丧子之痛,记忆只保留到第一次面圣之前,说明她不愿面对她外公的死亡,索性选择了遗忘。太医说她的眼睛根本就没有毛病,可她还是看不见,或者该说是她不想看见吧。”
十四叹道:“听八哥这么一说,真不知该说八嫂是坚强还是脆弱了。”
胤禩忽然想起了妻子那怪异却很有实际意义的水缸理论。“你嫂子曾经说‘男人是缸,女人是水’,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可一遇冷就硬了,冰锥更是能致人死命。普天之下莫若水患最难治理,海啸袭来更是无人能生还,女人天生就带着两面性,何况你嫂子还是看兵书长大的,自比旁人多了几分刚毅。老十,你嗓门儿大,把她们叫回来,肉烤的差不多了。”
遗忘(下)
“我现在很庆幸自己看不见,太子妃那种人看多了必会倒胃口的。”我趴在浴桶边儿上,任由胤禩给我打理头发。
他明显很高兴我的精神头。“我的猫儿可真厉害,闭着眼睛都能把太子妃气疯,你是看不见,她那脸色比霜打的茄子都丑。”
我冷哼一声。“一个二进宫的弃妇也敢来找我的麻烦,气死她活该!”
胤禩大笑着拿水冲我的头发。“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斜眼瞅人的波斯猫,趾高气昂的,煞是可爱。”
我掏掏进了水的耳朵眼。“我拥有着皇室里最多的宠爱,自然趾高气昂,她连个丈夫都留不住,不过外强中干而已,何所惧哉?”
胤禩开心的把我擦干,拿了梳子给我梳头,我悠悠的唱着歌:“我怕来不及 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 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 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 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 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 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 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 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 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 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 我总记得在那里 我怕来不及 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 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 形影不离 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 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 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在那里”
“为夫有那么好吗?值得你放弃一切?”
我一愣,发现自己居然唱了这么深情的歌,难道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我摸索着抚上他的五官。“支撑我活下来,让我能在太子妃面前高人一等的,不是我的能力和出身,而是你温开水一般的呵护。我的亲人死亡殆尽,只剩下你了,你自然值得我放弃一切。”
我感到他的呼吸近了。“我头一次觉得你失明是上天对我的仁慈,以前的你从未如此多情过,害怕失去的一直都是我,因为你实在是太不安分了。”
我闻言只说了一句话就被他给吻住了。“那就一辈子看不见好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在乎,只是往后要你伺候而已。”
第二天我让乌日娜扶着我去见太后,因为现在的我迫切的需要重新巩固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地位,否则太子妃她们会趁着我眼睛看不见来找麻烦。老太太见了我跟乌日娜的反应一样,也是哭个不停,搞得我很无奈。“太后啊,您别哭了,您看云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太后拿帕子擦了擦鼻翼。“什么好好的?太医说他们差点儿就要给你陪葬去,如今你又失忆又失明,还能算好吗?”
我一笑置之。“云儿当是什么大事,看不见正好偷懒不管事呢,云儿失了忆,可夫君又没失忆,他还是一样疼云儿,据身边的丫头所言,似乎还比以前更怜惜几分,一双眼睛和一段记忆换夫君的怜爱,可是稳赚不赔的哟。”
太后被我逗乐了。“你个懒猫儿,一件坏事竟被你说成了好事,一副奸商的猥琐样儿。”
我故作大惊的找胭脂。“快快块,赶紧拿胭脂来,我竟成了猥琐的奸商了,得擦上十层胭脂香粉才能去了钱臭味儿呢。”
太后和乌日娜大笑不已。“真是个贫嘴的馋懒猫儿,难为你了,心中有苦嘴不漏,还知道来逗哀家开心,也不枉哀家疼你一番。”
我嘴巴一撅。“太后说话好无情,什么叫‘疼你一番’?难道以后您就不疼云儿了?”
老太太失笑着拍拍我。“是哀家失言,你这性情倒是变得比以前会撒娇了。”
我只抿嘴一笑。“人家现在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女孩儿难道不该撒娇求怜、承欢膝下吗?”
太后笑得很开心。“怪道老八更疼你了,你这套撒娇的本事对他一用,他还能不疼你吗?”
我脸上一晒。“太后排揎人,心里透亮不就行了?您揭了云儿的脸皮让云儿怎么见人?”说着拿帕子一掩脸。
这回笑声更大了,连我身后的乌日娜都拍着我肩膀喊肚子疼,我一把揪住她的狼爪。“你轻点儿成不成?拍扁了我又不能当豆包吃。”
乌日娜直告饶。“你饶了我的肚子吧,怎么你这失忆后比记事的时候还厉害?”
我勾起唇角。“我只记得在王府的日子,那会儿我可是没人敢惹的,连我外公见了我也要怕上三分,生怕我闻出他身上一点儿烟味儿来。”
太后既欣慰又无奈。“你这丫头的厉害劲儿都是为了家人好,那烟锅子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先前哀家还怕老八的侍妾会欺负你,你如此厉害哀家倒是放心些了。”
我抿抿鬓角,这宫里的笑话就是如此,要适可而止,张扬劲儿不能露的太多了。“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如果眼泪可以改变现状,云儿一定每日晨昏定省的嚎啕大哭,可眼泪之于磨难是甘露,所以云儿不肯露哀相。禩哥哥亲见云儿搞到如此地步,必是比云儿要心伤百倍,云儿忘了他已经很不厚道,怎能再拿眼泪去招他伤心?舅舅听说云儿的事情之后气急攻心的昏了过去,听禩哥哥念给云儿听的家书说舅舅忧思过度,病的越发厉害了,云儿此时再不振作岂不等于在要舅舅的命?为了亲人和丈夫,莫说是一双眼睛、一段记忆,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当被盖!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云儿身残志不残,宁可咬牙和血吞,也要做这人生的猛士!”
忽听一道男音响起:“说得好!”
我忙起身行礼。“云儿见过皇阿玛。”
康熙大奇。“你自失忆之后从来没见过朕,怎么知道是朕来了?”
我只垂头而已,因为康熙没让我抬头,乌日娜还僵着呢。“云儿看不见了,记不得了,便用猜的,敢不打招呼就插话进来的,年龄又在中年的男子,除了皇阿玛还有谁?”
康熙叫起,乌日娜扶了我直身。“好个身残志不残的人生猛士,你虽失忆失明,却没丢了那颗七窍玲珑心啊!”
我一听便知康熙已经听了有一会儿了。“原来皇阿玛偷听半天了,太后怎么也不告诉云儿,害云儿失礼了。”
太后出了声:“皇帝听壁角的功夫越发好了,他才刚冒出来,把哀家也吓了一跳,怎么提醒你?”
我回过身向康熙刚才来的方向。“禩哥哥也来了吧?怎么也不出声?定是皇阿玛的主意。”
这回除了乌日娜没发出什么动静儿,其他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太后忙问我:“老八可没出声,你怎么知道他在哪个方向?”
我回过身去一笑。“书上说‘人有五感,心有七窍’,云儿失明不过失了一感而已,其他的感觉倒是提高了,这世上能让云儿的心感到温暖的只有至亲,舅舅他们都在京城,自然只剩下禩哥哥一人了。”
康熙长叹一下。“朕本来以为那诗里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是蒙人的,想不到世间真有这种情感,不需言语、不需目光都能找到心上人,足见你对老八用情之深,难怪他总是拒绝朕赏给他的女人。老八啊,你以后不用再费心思来搪塞朕了,朕不会再赏女人给你了。”
我听到胤禩谢恩的声音就笑了,康熙不得其解。“你笑什么?”
“只听说过接到赏赐谢恩的,如今禩哥哥却是为了皇阿玛不再赏赐而谢恩,真是天下奇闻,由此也看出他对云儿的真心,岂能不笑?”
太后和康熙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似乎也觉得有意思,只听康熙说道:“你俩啊,真是一对儿痴心的货。”
晚上胤禩揽着我摩挲。“我的小猫儿,你真的能感觉到我?”
我拿脸磨蹭他的大手。“当然是真的,这也算失明带来的好处吧,如果我还能看见,也许我不会拿心去感觉你。这算不算‘瞎猫碰上死耗子’?
胤禩搂紧了我。“你这叫‘瞎猫碰上活狐狸’,你说过你喜欢狐狸的。我的小猫儿,我的爱妻,你让为夫幸福的想大叫,谢谢你肯爱我,谢谢你。”
此后我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太后对我宠幸日隆,太子妃根本不敢再来找我麻烦,胤禩发了疯的宠我,只差没摘星星给我玩儿,康熙也君无戏言的不再塞女人给胤禩,乌日娜笑言我这叫“因祸得福”。据说太子妃恨得直摔东西,几个原来与我关系不错的福晋则缠上了我,说是要取经。
“取经?你们当我是如来佛祖,还是当你们自己是唐僧?”我无法理解她们的想法,三百年的距离不是两句话可以抹平的。
十四福晋笑道:“嫂子能得太后和八哥如此宠爱,必有心得,八嫂,你可不能藏私啊。”其他福晋也一阵附和。
我这才弄明白她们说得是得宠的经书。“心得是有,不过未必适合你们。”
十福晋出了声:“嫂子且别管适不适合,说出来让我们做个参考,大路上总是一样的吧?”
我知道今天不说出点儿什么来,这帮闲得无聊的长舌女人是不会放过我了,只不过说了她们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你们想听,我就说给你们听,不过我先把话放下,这可是咱们女人间的体己话,要是我听到今天以外的什么人嚼我,可就顾不得多年的交情了。”
乌日娜拍拍我的手,她现在已经快成我的拐棍了,不过这拐棍多了几分好奇而已。“我们取经是给自己读的,哪能外传?就算传也是传给女儿听,指望她们过得好些。”
我这才放下心来,我压低声音偷偷问了乌日娜一句:“今儿没有小老婆在吧?”
乌日娜笑道:“自然没有,来的都是嫡妻,我们取经哪能让小老婆来听?”
她的声音不算小,十四福晋离我们很近,忙的插话进来:“那是当然,我们跟她们争宠还争不过来,哪能带她们来?”
我这才伸手拿起我身上挂的银质旋丝水瓶喝了一口,还叫她们把丫头太监撵得远远地,准备开始我的“布道”之旅。
布道(上)
我半倚在乌日娜肩上,开始“布道”:“首先是角色问题。”
七福晋奇道:“什么叫角色问题?”
“在人前和大事儿上拿他们当爷们儿,私底下相处拿他们当情人。”
十四福晋很不解。“情郎?我们已经是爷们儿的嫡妻了,怎么还要去扮情人?”
我悠闲地摸着身前果盘里的毛嗑。“ 听听,‘爷们儿的嫡妻’,这六个字把你绑在了一个地方,可男人是喜新贪欢的风,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
乌日娜摸走我手上的干果皮,给我递了一杯水。“按你说应该怎么办?”
我喝了一口就把杯子递给她。“你们可以用心观察一下府里得宠的妾室,仔细研究一下人家为什么得宠,她们真的比正室美多少吗?十四家的,老十四最宠的那个侧福晋为什么得宠,你没上心去研究吗?”
十四福晋的声音明显十分不痛快:“我们爷最宠舒觉罗罗氏,整日里撒娇耍痴的,我最看不上眼儿了。”
我摇起了头。“哎,那可是人家得宠的秘诀,她撒娇说明老十四吃她那套,你怎么看不上眼儿?”
十福晋有点儿为难。“难道真要我们去学妾室?”
我从乌日娜身上起来。“既是秘诀,当然要学,不过要加些自己的东西,不能让人感觉你在学什么人,得有自己的特色。”
乌日娜揉着被我压得有点儿酸的肩膀。“怎么个特色法?”
“我平日怎么唤我夫君你知道吧?”
乌日娜取笑道:“知道,‘禩哥哥’,嗓音腻得能掐出油来。”
我也不以为然。“腻不腻人且不管它,管用就好了,我之所以唤他‘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