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睡饱了,可我的懒觉却泡了汤,因为我没有下午睡觉的习惯,而我们居然颓废到连午饭都是在床上解决的。事后我埋怨胤禩不实在,本来就不是君子愣要充圣人,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不知好歹的小野猫儿,爷是心疼你才舍不得叫醒你。”
我斜眼一瞅他。“结果呢?”
胤禩立马泄了气。“结果我没忍住,反而让你更累。”
我轻笑一声。“所以说你不是君子装圣人,白费力气还没效果,我是你老婆,你想怎样跟我直说就行,婆婆妈妈的客气是没有用的。你平日还没忍够?在我面前还要忍耐,你还怎么活?”
胤禩失笑道:“你说的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打死我也不干了。”
我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我很高兴。”
胤禩被我说晕了,只等着我的下文。“我很高兴自己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你心里知道心疼就足够了,反正我见人的时候不多,大不了再睡一觉。你不一样,每天烦心事儿不断,我要我老公容光焕发的去见人,所以我不要你忍。我既然独占了你全部的宠爱,自然也该给你莫大的满足才合理。再说我很喜欢你带给我的欢愉,看着你为我发狂比我挣了十万两银子还让我开心,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忍。”
胤禩亲了亲我的鬓角。“我的猫儿好多情,我总是无法克制自己的贪念,把你弄得疲惫不堪。你的身体就像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毒药,我明知该少吃却戒不了,甚至连抗拒的能力都没有。”
我丢了个白眼儿给他。“白痴,我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情抱怨过?你对我有贪念才能温暖我的心,你要是戒了我、抗拒我才该哭死呢。”
胤禩大笑。“我的猫儿要人宠着,不愿做深闺怨妇,是这个意思吗?”
我抿嘴一笑。“你知道就好。我要做皇室里最得宠的女人,不愿做什么中规中矩的女人,我要我的男人,从身体到灵魂我都要。别人的看法在我眼里不值一提,荡妇总比怨妇强,你瞧瞧太子妃那张锅底脸,明显是阴阳失调的产物。”
胤禩狂笑,乐的直打跌。“我的小猫儿,你嘴巴真是越来越毒了。”
我刮刮他的脸颊。“别告诉我你不喜欢。”
他温柔的唇瓣凑上来温存。“我喜欢,当然喜欢。这张小嘴儿甜的很,说出来的情话总是那么动人;这张小嘴儿麻的很,说出来的笑话总是那么逗乐;这张小嘴儿辣的很,说出来的狠话总是那么无情。我的爱妻拥有最美的樱桃唇,让我忍不住想吞下去。”
一番缠绵之后我气喘吁吁的趴在他脖子间歇气。“有你在我根本就用不着胭脂。”
他还真摸了摸我的脸颊。“你现在这副样子多美,比那些顶着墙皮的女人强百倍,有为夫这雨水在自然用不着那些东西,我可比胭脂膏子热乎多了。”
我轻笑道:“你还说我嘴毒,你又好到哪里去?人家没有男人爱自然脸色不好看,再不涂粉难道要摆张怨妇脸出门儿?”
胤禩只搂着我摇晃,这是他常做的动作,说是这样才有抱猫的感觉。“半斤八两,半斤八两,咱俩谁都甭说谁。”
打那之后我就很喜欢叫胤禩“胭脂膏子”,以前虽也叫过但没现在这么勤,但后果就是我一叫“胭脂膏子”他就亲自给我“上妆”。胤禩说这个称呼可比“老公”来的有挑逗性,活像是索吻的暗号,我则说他思想长毛又来赖我。在年初的时候康熙曾经带着皇子们去了通州视察河堤,这个时代人类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显得极其卑微,水泥的发明无疑把人类从水患里解救出来,至少死人死的少了。这一年里胤禩和太子之间几近白热化,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太子既然能一废,自然也就能二废,太子自己更是明白的很,所以拼了命的扑腾。胤禩他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两党人朝上朝下斗的不可开交,甚至影响到了朝政的正常进行。
康熙对太子和胤禩的举动心知肚明,而且下死手发作太子和胤禩,他对太子还算仁慈,只是对支持太子的人进行了打压。胤禩就没那么幸运了,良妃被翻了牌子,这本是好事,但良妃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眼睛里充满了对现实的绝望,大有求死之意。从康熙对太子和胤禩的做法里我再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不可分享性,太子是他一手栽培的,三藩叛乱时他曾因太子生病而不理政事,但在皇权面前他仍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把亲情抛弃。二废太子的脚步越来越近,胤禩的好日子应该也过到头了,康熙的火总要发出来,出身最低又间接把太子拉下台的胤禩无疑是最好的靶子。胤禩只想取代太子而不想得罪皇父的想法在我眼里就像是给老虎换爪子,你砍了他原来的爪子把自己安上去,这有可能吗?他连指定的继承人来分权都无法容忍,哪能让你按着他的头?大阿哥的下场之所以会那么惨就是因为他犯了傻,只想取代太子,却忘了康熙那连老虎都不如的“圣心”。
作为背着血海深仇的我来说,研究康熙成了我闲暇时的消遣,折腾他更是难得的乐趣,江南的盐商已经形成了规模。今年是大考之年,从山西调任的噶礼是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何和理的后代,但这位两江总督大人丝毫没有继承他祖辈建勋立业的本事,搂钱的本事倒是强出他祖宗不少去。他在山西刮得已经很过分,到了江南这种鱼米之乡更是变本加厉,据金熙琨上报的情报说此次江南大考,他所知道的,噶礼捞的已有三十万两,净是盐商为给子孙铺路送的,搞不好今年会出大事儿。我只叫他静观其变,适当的时候把事儿闹得大些也未尝不可,但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噶礼捅到康熙面前,一个正二品的大员应该死的更戏剧化才好玩儿。金熙琨接到密令之后只报了四个字给我——风雨欲来,所以康熙就算发作良妃和胤禩,他也绝对好过不了,因为这将是科场前所未有的耻辱。
胤禩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没有胤禛的狠劲儿,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羡慕老九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胤禛却丝毫不在乎老十四,甚至有些讨厌这个争去他母爱的亲弟弟。老十四也是个反骨的,胤禛不喜欢他这个弟弟,他也没必要去巴结胤禛,更何况中间还横着一个老十三,所以德妃最常说的一个词儿就是“冤孽”。孔老二的学说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把君主神话了,康熙在这些皇子眼里不止是君是父,更像是他们心中的神袛,是一种精神支柱。我是不信神的,别说神我不信,我连人都不信,包括胤禩。我很爱胤禩,可我清楚的知道他的能力护不住我,只要他还抱着那种天真的想法就护不住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内。覆巢之下没有安卵,皇室的漩涡会吞噬我们一家的,可我并不在乎。康熙太爱他的名声,那种手刃亲子的事情他不会做,因为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再坏的情况胤禩也能保住性命,最多也就是大阿哥那样的下场。那高墙之内或许没有人身自由,但心是自由的,不用勾心斗角,不用防着胤禛的黑手,所以我没有阻止他,连说都没说过。
换爪(中)
胤禩请假的那一天成了我们在这一年里最惬意的一天,胤禩开始忙碌,总是内疚的说冷落了我,我只摇头不语。人一生总要有些追求,不撞南墙是无法回头的,他已经用最大的包容心包容了我所有的任性,如今该是我纵容他放手一搏的时候了。输赢很重要,但没有追求重要,只要能尽力去做一件事,哪怕不成功也会笑的,只不过我追求的东西比较安全,至少没有人敢糟蹋我,而胤禩追求的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我开始频繁的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去看良妃的病情,并且把弘旺和继云也带去给解闷,希望她能从孙子的身上看到光明,忘掉那早就该从心里刨去的对康熙的幻想。但我失望了,良妃的懦弱超乎我的想像,她总是一个劲儿的把胤禩的遭遇归罪于自己出身的卑微,直说连累了我们夫妻。
“皇阿玛是那么说的吗?”
良妃忽地抬头死死的盯住我,我放下手里的药碗握住良妃的手。“命运从来就是自己掌握的,云儿曾经问过禩哥哥,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是子女平平安安,而不是大富大贵,他会不会为了额娘放弃争宠,放弃一展宏图的机会。他说他不会,他有自己的梦想和抱负,不尽力争上一番会遗憾。”
良妃一脸哀伤。“要不是我这出身……”
她还没说完就被我截了话:“禩哥哥难道是额娘一个人的吗?说句犯忌的话,皇阿玛这会儿嫌额娘和禩哥哥的出身已经太迟了,当初他要是不碰额娘,或是不让额娘生下禩哥哥,会有今日吗?”
良妃被我的话吓到了,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拿起妆台上的梳子给她梳头。“额娘跟禩哥哥一样,既心软,又天真,生怕会连累亲人,可您知道什么才叫亲人吗?”
良妃眼中一片迷茫,不能怪她,从小在辛者库长大的人哪能知道什么叫亲人。“亲人就是他肯为您做任何事,您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人;亲人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利用您、伤害您,您也一辈子不会利用他、伤害他的人。在云儿心里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作亲人,我外公、我舅舅、我表哥、禩哥哥、额娘,甚至是琴儿都是云儿的亲人。有人说云儿瞧不起庶出的血亲,让琴儿做妾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自己挑丈夫更是违背礼法。可事实上只有嫡出的马尔浑舅舅他们才真心对云儿好,甚至为了让云儿离开皇室而给云儿推荐了原来的五额驸。其他血亲就太过分,为了外公留给云儿的几个庄子居然在云儿的粥碗里下了少量的砒霜,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可时间长了就得去见阎王了,若不是云儿的一只银耳坠掉在碗里,今天您做您儿媳的恐怕就是别人了。”
良妃倒抽一口凉气,我则继续往下说:“云儿念及那时外公正值晚年,这种事情让他知道安王府就要散了,所以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是把所有的餐具都换成了银的,为此不知情的还说云儿骄奢已极。本来云儿以为进了宫他们就会放过云儿,至少没人敢动太后身边的人,可事实正好相反。云儿不止要在宫里躲避明枪暗箭,那些血亲也变成了吸血鬼,他们太过关心云儿跟皇子的交往,太过关心太后对我的态度。有个舅舅甚至把云儿找去,说是不如做太子爷的侍妾好了,还拖出外公的最后一位老福晋来压我,说是两家原就有亲,太子爷不止比马尔浑舅舅提的舜安颜尊贵百倍,就是从亲缘来说也不输给他。”
良妃的眼里充满了同情,同情我摊上无良的血亲。“您知道云儿当时是怎么说的吗?云儿说自己吃砒霜都吃傻了,哪里配得上太子爷?外公来世的平安比我一时的尊贵来的重要,要是我参佛参进去了,指不定哪天会出家,到时候前来布施,舅舅可别给我再吃砒霜。”
我的表情一定跟当时一样,因为良妃的表情跟我那无赖舅舅差不多,但又多了几分同情的成分,我只扬起一抹冷笑。“他们不仁,我就不义,新婚时我就对禩哥哥说过,除了安王府的上上下下,我那些血亲他能怎么用就怎么用,就算拿他们的骨头当梯子也不必知会我,因为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良妃的表情已经开始惊恐了,我只换了话题。“您是禩哥哥最亲的人,没有人能比过您十月怀胎来的亲密,您给了他您能给的一切东西,您不欠他,更不欠其他人。云儿说夫妻是腊八粥,可云儿没说的是亲人更是腊八粥,如果现在外公活着,要云儿从他和禩哥哥之间做选择,云儿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外公,因为他不止疼爱云儿,更是云儿真正的亲人。亲情是人最基本的感情,也是最牢固的感情,什么礼义廉耻都是建立在亲情上的,如果一个人连亲情都不要了,说他忠义能有多少说服力?那腊八粥早就熬的稀烂,莲子里有红枣的甜,桂圆里有豆子的香,根本无法割舍,您能说莲子的苦拖累了红枣的甜吗?”
良妃难得的笑了出来。“你这孩子不看四书五经,想法也怪的厉害。”
我给良妃挽好了发髻,拿过妆台上的小镜子给她看。“这还叫怪?云儿只是为自保才活着,名声和闲言碎语都风过耳旁不在乎,人生苦短,岂能浪费?云儿替禩哥哥打跑了张明德,禩哥哥为云儿背上了惧内之名,您可曾见我们说过谁连累了谁?别说是名声地位,就是圈禁杀头云儿也陪着他,因为这世上跟云儿最亲的人只剩下他了。”
良妃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你能不能劝他……”
她还没说完我就摇了头。“不能。云儿不会劝他,留有遗憾的人生才是可悲的,不管结局有多糟云儿都不会怪他。当年我们新婚时云儿曾经想过下堂求去,因为那时云儿并不爱他,或者说云儿不懂怎么爱人了。他发狠说就算下地狱也要拖云儿一起,如今他算是如愿了,哪怕前面是悬崖,只要他想跳,云儿就陪他跳,就算是下地狱云儿也陪着他,不会寂寞。”
良妃闭了闭眼,含泪望着我。“谢谢你,谢谢你的坚强和忠贞,禩儿有福,让他娶到你这样的女人,有你在他是不会寂寞的。”
我抽出帕子擦了擦良妃的泪珠。“因为云儿比他还怕寂寞,那滋味儿活像把心撕碎了扔在雪地里,痛苦的让人活不下去。云儿数次跟死神擦肩而过,之所以还要痛苦的活着就是为了活着的亲人不去尝那寂寞的滋味儿,除非我的身体无法再承受,不然我不会抛下亲人的。禩哥哥虽然命苦,可他还没尝过那种滋味儿,额娘要他去尝吗?”
良妃一脸痛苦的抓着心口。“好孩子,额娘没有你的坚强,你是水做的,虽也温柔却遇冷结冰,谁也伤不了你。额娘却像你爱喝的玫瑰露,不管多冷都硬不起来,只能任人宰割。额娘没有你的自信和霸气,皇上的话对我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你能抛弃那些不爱你的人,额娘不行,我做不到。”
我无奈的抱住她,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云儿只能劝到这里,剩下的就看额娘自己的了,您应该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最害怕失去什么您自然很清楚。如果您无法忘却皇阿玛带给您的失望,就多想想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