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继承了康熙较强的性欲癖好,而且正在壮年,他又不肯再纳妾,每回出远门回来都跟饿了好几年似的。我很感动他对爱情的忠诚,以他的地位要多少女人都办得到,可他没有,只是为了让我不对他失望。虽然胤禩有点儿失势了,但他仍是八旗秀女的理想丈夫,长相好、脾气好、没有侧福晋,唯一的嫡福晋没孩子且家财万贯,没有嗜酒之类的坏毛病,爵位虽是排在第三等的多罗贝勒,但至少比同样没有侧福晋的老九高一等,而且没有老九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女人。要真找胤禩的缺点可能就是我这个母老虎的大老婆了,可也正是我这个活不长、没孩子却家财万贯的母老虎让那些女人动心,只要能进门儿,我一死那些财产就是胤禩的,换言之她们只要能生个一男半女又有耐性就不怕没好日子过。但这只是她们的幻想,胤禩不会也不敢再弄女人进府,一个张氏已经把我弄得半死外加心伤,再来几个会出什么事儿谁都不敢保证。其实我从来就没在这种事上管过胤禩,男人的心不在了一个躯壳便不值得我上心了,他的心才是我在乎的东西,皇室没有真正的独一无二,胤禩已经是特例了,而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宽心,对他的各种嗜好尽量相陪。
我撩着水清洗自己身上被色狼咬过的痕迹,胤禩则吃饱了靠在浴池边上享受着温水的呵护,在外头洗澡肯定没有家里这么大的浴池,小汤山的温泉又是康熙私人专用的,这个浴池可以说是皇子府里最大的了,只是有点儿费水。“你有空多去看看额娘吧。”
胤禩张开眼睛。“没有起色?”
我凑过去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什么起色,额娘得的是心病,她自己看不开谁也救不了她。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劝了,连自己的伤口都扒给她看,可额娘的懦弱超乎我的想象,我实在是没招了。”
胤禩手臂一紧。“如果你着能言善辩的都没办法,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我咬了咬唇,还是决定说出来:“说句犯忌的话,额娘怕是够呛了,我揪着太医的领子威胁说要杀他全家才吓出几句实话来,说是要熬不过今冬就没治了。你多去见见她,不要跟我一样留下什么遗憾,哪怕有一丝的希望咱也不能放弃,先尽完了人事再去听天命。”
胤禩先是倒抽一口冷气,失去母亲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但他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因为他比我还要了解良妃,只是苦笑而已。“我知道了,我会常去的,尽完了人事再去听天命吗?你也真是,为了几句实话居然揪着人家领子说要杀人家全家?”
我冷笑一声。“那帮狗奴才居然敢跟我打马虎眼,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太医院的烂事儿我还不知道?谁得势就给谁上心,你是失势了,可还没落魄到让奴才来糟蹋的份儿上,便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要蒙我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要不是额娘在宫里,我根本就不会让他们给治。我连自己的血亲都下得去手,你以为我干不出杀他全家的事儿来吗?”
胤禩也很无奈,额娘是不能出宫的,也没法让外头的大夫给治,要不是妻子在太后面前的势力没受到影响,额娘的遭遇恐怕会更惨。“我信,你在该狠心的时候从来不手软。”
“除了我在乎的人,其他人的命在我眼里已经不值钱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现在很喜欢曹操的话。”
胤禩奇道:“什么话?”
我眼中凶光毕露。“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胤禩只苦笑着揽紧我。“你又变了,变得比以前更狠了。”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一直都是被逼的,看看额娘的遭遇就知道好人注定要沉舟,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当好人?对了,提醒你一件事,今年江南科场会出大事,你要是有人在那里的话,叫他们尽早抽身。”
胤禩大惊。“猫儿,你动了科场?!不行,不行……”
他还没说完我就捂了他的嘴。“没有什么不行的,皇上能抛妻弃子,我为什么不能玩玩儿科场?额娘会一病不起都是他害的,你们可以不怪他我却不能,他让额娘没命我就让他没脸!以前的我太过保守,每次都是等到人家伤害之后才报复,从今以后我要换种方式,他再敢拿我在乎的人开刀我就让他当年不好过,没有理由我在哀伤的时候他却在笑!”
科场(下)
胤禩看着妻子泛着杀气的眼睛,发现妻子真的变了,变得不再有一丝的怜悯之心,而他却根本无力阻止。江南的科场一定会出大事,大到足以平息妻子怒气的地步,大清的国祚和皇阿玛最爱的名声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你真的想好了吗?科场的事儿向来一出就是不可收拾的。”
我却非常开心。“我就是要不可收拾,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谁造的孽谁去受。等皇上缓过劲儿来要查的时候,我的人早就没影儿了,如今在江南的不是别人,正是琴儿的亲哥哥,也是最得我心意的手下,绝对不会失手的。”
胤禩长叹一口气。“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
我不答反问:“你认为额娘的命值得闹到什么地步?”
胤禩眼中一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天翻地覆。”
我这回是真的开心了,胤禩很爱康熙,但他更爱良妃和我,康熙这个不合格的父亲给他的远没有良妃和我给他的多。“那就如你所愿,天翻地覆好了,拿茶水好好擦亮眼睛仔细瞧着,为妻唱一出好戏给你看。”
此后我继续着自己三点一线的生活,就像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讨论过江南的事情,唯一有所动静的恐怕就是城外归云山庄的信鸽。弘旺这小子越来越逗,不时的跑来跟胤禩抢人,还故作无辜的样子。胤禩气得牙痒痒又不好拿孩子怎么样,只好打起自卫反击战来,说是我身体不好,只允许我每天拿出半个小时跟弘旺相处。结果是弘旺比他阿玛还绝,他老子一上朝他就往我房里跑,我进宫的时候更是黏糊的很,我只作不知的任他父子俩去斗法。
八月间胤禛一下添了两个儿子,恨得我画了胤禛的漫画钉到墙上拿锥子当飞镖刺他,胤禩见到之后一脸的哭笑不得。“你还不打算下手?”
我射完最后一只锥子,。“急什么?我才刚找到目标,总得等目标长大。”
胤禩看我发泄完了,去把墙上的锥子拔下来。“你挑上谁了?”
我不屑的勾起唇角。“他的儿子里只有一个是满人生的,跟你们兄弟的处境差不多,长子非嫡子,这里头的文章可就有意思多了。”
胤禩把手里的锥子放到针线笸箩里,顺便把那张千疮百孔的胤禛也一起放到火上化了灰。“这倒是,除了你当年说他作孽娶的那个格格,剩下的都是汉人,那你的意思是……”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脸的轻松。“什么意思也没有,用不着我去干什么,等他们长大自己就会掐的你死我活,跟你们兄弟的命运一样。”
胤禩上来一把抱了我。“如果我胜了你要怎么办?”
“家宅难安,鸡飞狗跳。”
胤禩大笑着对上我的眼睛。“如果我……”
他还没说完我就给了答案:“只有两种可能。”
胤禩一愣。“哪两种?”
我一眯眼睛。“不是弘时死,就是弘历死,不管他怎么选都不可能逃出手刃亲子的结局。”
胤禩眼睛一转。“你之前提到老十四手说他是步好棋,说要老四除了皇位一无所有,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屑的勾起笑容。“你认识的金熙云有那么好打发吗?老十四跟老十三最大的不同在于老十四有争位之心,如果胤禛坐上那个位子我自有办法让他跟老十四变成斗鸡,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说德妃娘娘会怎么样?”
胤禩这回听明白了。“你这猫儿可真够狠的,你这一手棋明摆着要德妃的命。”
我却没有胤禩的兴奋,理智从未离开过我的脑子,研究康熙和胤禛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胤禛真的赢了你,你将失去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东西,你们兄弟太多,枝繁叶茂的造成户部庞大的支出,就算是为了他的继承人他也会发作你们。到时不要说是你和老十四这种有争位之心的,他连三爷那种墙头草都不会留下,你信不信?”
胤禩此时似乎不再害怕失去什么了,现在没有什么比良妃更让他牵挂。“我信,你看事情一向透彻,我现在只好奇你会怎么对赢了我的老四。”
我却十分的轻松。“老十四跟他不对盘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他可以杀你却不能杀老十四,但最轻也得削爵圈禁。自己的心头肉的被自己的大儿子弄得半死不活的遭罪,德妃还有几天的活头?太子也一定活不下来,这逼母弑兄的帽子一扣,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我再发挥三姑六婆胡诌的本事,随便给他编个几条,什么好色、凶残之类的,到时候别说是跳黄河,他就是去天津卫找东海龙王也别想洗干净!”
胤禩哭笑不得。“你算是下了狠手,老四生平最爱面子,我真的很庆幸当初他先当了出头鸟,不然如今感受你机心的就得是我了。”
我拍拍他的脸坐到床上。“母亲没了,儿子没了,兄弟没了,名声没了,他除了那把破椅子还剩下什么?皇帝又怎么样?孤家寡人的滋味儿加上我给他留下的隐患,他不会有一天的安稳日子可过。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纯粹的赢家和输家,老天拿走你一样东西必会补给你一样东西,相反他给了你一样东西也会拿走你一样东西。我留下失去的是自由,得到的是爱情,失去的是亲人,得到的是坚韧,就算他能抢到那只螃蟹也早就被抓的血肉模糊了。”
胤禩喝了一口水凑上来。“我的小猫儿,好在你不曾把爪子伸向我,阴狠毒辣非常人所能承受。”
我只笑眯眯的解他的盘扣。“我现在想在你身上磨磨爪子,你受不受的了?”
胤禩看我自己送上门去自然高兴。“受不了也要受,猫儿,把你的小爪子交给我吧。”
九月间辛卬科江南乡试发榜,除苏州的十三个人,剩下的多是扬州户籍,而且多是盐商的子弟,其中还有些出了名的文理不通之人,舆论大哗。苏州生员千余人集会玄妙观,推丁尔戬为首将财神像抬进府学,锁在了明伦堂里,并争相做诗词对联到处张贴,影响是要多坏就有多坏。康熙接到奏报之时说了句类似“没脸见人”之类的话,为此我特意写了亲笔信嘉奖金熙琨,而胤禩在从朝上回来的时候看我眼神很陌生,而且略带几丝恐惧。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去揽着弘旺练字,胤禩的脸色随着我跟弘旺的有说有笑变得更加难看,在弘旺写出我的名字之后,我兴奋的亲了他脸颊一下表示我的开心。胤禩终于无法忍受,上来一把将弘旺抱下地,叫了嬷嬷把弘旺带走,自己跟土匪一样扛起我就回了房。一进屋胤禩就发疯似的吻我,直到我因为缺氧和唇瓣疼而推开他。“你发什么疯?想憋死我还是想咬死我?”
我气急败坏的拿镜子看着自己唇上渗出来的血丝,胤禩上来一把抽走那小镜子,在我推他之前轻轻摩挲我的唇角。“别再碰那臭小子,不然我不知会干出什么来。”
我失笑道:“那是你儿子!他才三岁半!”
胤禩抱起我坐到榻子上安抚。“谁都不行,你跟旺儿半点儿血缘都没有,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起琴儿,既崇拜又倾慕。我是怕你寂寞才让他留在园里,如果留下的是一个祸胎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我抬头看向胤禩,发现他是真的忌讳弘旺,而且眼中还有一丝伤痛和不安。“好啦,好啦,我刚才是看你眼神很怪故意气你的,以后不会了。”说着抱了他的腰以示讨好。
胤禩苦笑道:“猫儿啊猫儿,每次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你的时候你总要吓我一回,科场的事情吓得满朝文武都不轻。”
我只攀着他摩挲。“是你说要天翻地覆的,如今怎么自己先吓到?”
“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会闹这么大,不止皇阿玛没脸见人,整个大清的脸都丢尽了。皇阿玛派了户部尚书张鹏翮、两江总督噶礼,江苏巡抚张伯行和安徽巡抚梁世勋去查了。”
“大?如果额娘真的熬不过今年冬天你就不会觉得大了,这才刚刚开始,好戏在后头。”
胤禩舔去我唇上的血丝。“你又干了什么?一次说出来别再吓我了。”
我只跟他咬耳朵:“想不想看狗咬狗?”
胤禩摸摸我的脑袋。“你干都干了,我还有不看的权力吗?”
我舒服的闭上眼睛,他的怀抱总是这么温暖,温暖的让我眷恋。“也没有什么,只是让琴儿她哥哥派人给这四位大人里的一位捎句话。”
“给谁?什么话?”
我的神经和表情都很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柔和:“两江总督噶礼。‘要想活命,咬死张伯行’,就这么简单。”
胤禩的胸膛动了一下。“你就这么不喜欢清官?”
我知道他一定在苦笑,伸手抚平他的苦瓜脸。“不是我不喜欢,而是奸商没有一个喜欢清官的,大部分的官员也都排斥清官,因为他们挡了别人的财路。噶礼是正二品的两江总督,张鹏翮是一品的户部尚书,所以噶礼要想活命只能去咬从二品的两位巡抚。比起梁世勋来说张伯行要清廉的多,清官人脉好不了,就算是彻查噶礼也绝对不吃亏。噶礼祖上积德,功勋大如天,皇上不会要他的脑袋,顶多是让他带着贪来的银子回家吃自己。噶礼的人脉很广,他丢了官必会扯出一堆脑袋来,张伯行自然更要扒三层皮,不然江南的盐商岂能善罢甘休?”
胤禩的苦笑越发苦了。“你一定要玩儿这么大吗?”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皇上对太子的不满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一定不会抱着托合齐那帮老骨头过年,等他发作完太子就给轮到你和额娘了。相信我,他的手段不会比我仁慈,到时候你会嫌我玩儿的不够大。”
胤禩按下我的头,把脸埋在我颈间,声音闷闷的:“我信,你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蒙我,你在提前为我和额娘报仇,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