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一转。“律吕可是很难学的,我出个心算题考考大人如何?”
德理格一听我说到他的专业忙要找笔让我给叫住了。“大人不必紧张,这心算考的就是规律,您要是能想出来就用不着笔,要是想不出来写半天也不一定能算对,而且这题听一遍就绝对忘不了。”
我看德理格静下心来听题便开始说:“1+2+3+4+5+6+7+8+9+……+9999,结果是多少?用律吕的方法做。”
德理格听完题就垮了脸。“夫人出的题是很容易记住,可这么多数字相加,臣还是得用笔。”
我笑着摇起了头。“律吕可是找规律解题的学科,大人别想偏了,心算题要是用笔去算还有什么意思?”
德理格很为难。“这么多数字要怎么心算呢?臣能不能找人商量?”
我一摊手表示完全可以。“当然,规律之所以叫规律是因为多数人都认同它,条件只是不能用笔。”
德理格闻言凑到白晋他们身边去商量做法,康熙看他走开才开口:“云丫头啊,刚才你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们怎么那种表情?”
我一笑置之。“云儿只是把从书上看来的题出给他而已,他们在讨论算法。”
康熙来了兴致。“哦?你出了个什么题给他?连他这教书的都不会做?”
我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的德理格,我说是口算题,但他用的时间一般的笔算题都够用了。“其实这题很简单,皇阿玛和几位爷如果有兴趣也可以算着玩儿。1+2+3+4+5+6+7+8+9+……+9999,结果是多少?不准用笔算。”
胤祉本来听着题没什么,但我说出最后一句他就变了脸。“这怎么可能?光是超题就得用好几张纸。”
我轻笑一声。“三爷别太激动,这题原就是出来玩儿的,用的是四则运算里最基本的规律,绝对用不着动笔。”
一时间皇子们三三两两的去讨论,康熙也冥思苦想起来,我则悠闲地抢过胤禩的扇子扇风,胤禩跟我咬耳朵问答案被我推开叫他自己想,过了一会儿德理格苦着脸走过来。“这题不用笔臣实在算不出来,只能甘拜下风了。”
康熙也抬了头看着我。“云丫头,你说这题是心算题不是蒙人的吧?”
我看了看胤禩他们。“爷们儿里也没有能算的吗?”
他们的忙的摇头,连康熙都说不会,他们就算会做也不敢说吧,我看向胤禩。“1+9999是多少?”
胤禩想都没想。“当然是一万。”
“那2+9998呢?”
胤禩这回愣了一下。“还是一万啊。”
我继续问:“那3+9997呢?”
胤禩还没回答康熙就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样的确是好算了不少,可数字太多还是要用笔计算吧。”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这题的数字前后用交换律和结合律一变,刚好是一万,每一对数字都是如此,只有中间的5000特殊,没有能跟它相配的数字,把它单挑出来放着,剩下的数字有对少对便是多少万,算完了再把5000加上不就得了?都是最简单的四则运算,连减法都没用到,还用得着动用文房四宝吗?”
康熙一拍大腿。“妙!这个法子的确用不着拿笔,而且还不会算错。1到9999是9999个数字,去掉一个是9998,9998除以2是4999,那就是4999万,加上5000就是49995000。还真是用不到笔,真是妙极了!”
德理格的汉话还不熟练,白晋给他解释了做法之后惊叹不已,胤祉笑道:“八弟妹的学识叫我不能不认输呢,这么繁琐的题目居然能用这么简单的方法来做,那四则运算的规律我烂熟于心却不会活用,真是惭愧。”
我摇摇头。“三爷这话可就客气了,我是出了名的钱串子,每天看账本的时间怕是比三爷看四书五经的时间还多,我是天生的懒虫,虽说接了府务却总想着偷懒,这题目的解法便是投了我想偷懒的心态。规律定了便是要用,三爷平日用的少自然会想的慢些,您要是考我《论语》我保证举白旗投降,您要是让云儿解释圣人名言,云儿连惭愧都不会给您,立马窝回零食堆里睡觉去。”
胤禩他们嗤嗤的偷笑,康熙则不给我面子的大笑。“好个没骨气的懒虫,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朕真想剖开你那小脑袋瞧瞧,看看那里头是多了懒筋还是少了什么玩意儿。”
“用不着剖开,云儿知道里头是怎么回事儿。”
“你知道?”
我一比自己脑袋。“牛长的个儿大是因为有四个胃,云儿算得利索想偷懒怕是长了四个没有勤快筋的脑吧。”
康熙笑指我。“你呀,又开始贫了。”
我扫了已经由偷笑转为明笑的胤禩一眼。“府里的奴才怕云儿像怕鬼就是因为云儿的账本太清楚,这种数字游戏可以让云儿轻易的降住手下的刁奴,别说是他们犯大错,就是虚报账目也要向天借胆的。”
康熙失笑道:“有你这种闲得无聊爱翻旧账的主子坐镇家中,你们府里的奴才又不是疯了自己找死,谁会去惹你这母老虎?再出一个来给朕。”
我看向看戏的十四,他立马把看戏的表情收起来,但已经晚了。“十四弟刚把您给的那道题给解出来了,您是先听他讲题,还是先玩儿数字游戏?”
康熙笑道:“先来后到,朕找你来就是为解题的,当然是先解题,这数字游戏解完题再玩
儿不迟。”
十四闻言忙凑过去给他老子讲题,胤禩从他兄弟那里回来跟我说话,我喝了一口茶就放下了,这贡茶过了内务府的黑手果然没好货,我已经许久不喝贡茶了,但无逸斋是原本是男人的地盘,没有我平日喝的清露之类的东西。胤禩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对茶水的质量不满,低低的笑着说了句“挑剔的后果”,但连康熙喝的都不比这个好多少,我也只好忍着,大不了不喝就是了。等康熙解完题我已经快睡着了,我有睡午觉的习惯,本来陪老太太吃了午饭打算回别院好好睡一觉的,现在全泡汤了。胤祉看我睡眼朦胧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他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种没骨气的表情,我想睡觉,真的想睡觉。该死的老十四,自己受罪还不够,拖上我干什么,我跟蚊子哼哼似的叫胤禩明天给我狠狠的揍他,因为从来只有我不想睡,没有我不能睡,胤禩只低低的笑着答应了。
授业(中)
“云丫头?朕解完题了,你再出一个来吧。”
我一听康熙的声音连忙拾起不多的精神。“那云儿就把刚才那个题改改吧。 9999+9998+9997+9996……+5003+5002+5001-1-2-3……-4997-4998-4999,结果是多少,还是不准用笔。”
康熙一听便乐了。“嚯,又难了一步。”说完便埋头苦想,皇子们有自己想的,有凑在一起讨论的,几个洋大臣也三三两两的笔画。
我趁着他们满脑子是数的时候在胤禩的手臂上趴了一会儿,我刚见到周公老爷爷的背影胤祉就投降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脑子里全是数,没有一个能有正确的规律,弟妹,弟妹?”
胤禩把自己的手帕放到茶杯里浸湿拧干水,顺便把我摇醒。“坚持一会儿,回家再睡,嗯?”说着把帕子递给我。
我不情愿的拿帕子擦脸让自己清醒,我才擦完康熙就抬了头。“感觉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就摸到了,可就是找不到那一点在哪。”
胤禩摸走我手上的湿帕子丢给他身后跟着的奴才,顺便连我的杯子也一起给了他,那小太监脚不沾地的离开了,我看着打扰我睡眠的胤祉,问了他近乎白痴的问题:“5001-1是多少?”
胤祉恍然大悟,康熙也明白了,解法简单的很,只是变了变样子,依旧是交换律和结合律,康熙笑道:“就是这一点,点通了就都对了,不然就满脑子数字胀得难受,再出一个,多练练就熟了。”
我想都不想的照着我启蒙奥数里头的题目出:“这题需要用笔了。”
康熙和皇子们连忙拿笔。“用数字盖塔,塔高四层,第一层八个数,分别是4,9,2,7,3,8,2,空着一个;第二层是四个数,分别是36,14,空着一个和46,第三层是两个数,只知道其中一个是504,问空着的三个数和塔顶的数字各是多少,可以用笔。”
我刚说完老十就不干了。“我不算了,算完这题非疯了不可。”
众人大小,笑归笑,题还是要解的,所以又埋头苦算去了,但又一个个的退出,胤禩的奴才端着新杯子回来,里面是什么都没有的清水,我刚喝了几口康熙就苦笑着抬了头。“云丫头,你出的这哪叫什么游戏?朕的头一跳一跳的。”
我抽出帕子擦了擦嘴。“上一层的数字都是下一层相乘推上去的,把最底下那个数算出来,一层一层往上乘就得了。”
康熙闻言忙在纸上写画不停,他算完之后可能是突发奇想吧,问我不用笔能不能算出来。“云儿给皇阿玛出的题都是自己做过的,不用算也记得,应该是556416。”
康熙一拍桌子吓了我一跳,至少看起来是跳了。“好记性!真是好记性!看你算数这份明白劲儿朕就恨不能你是男人,你要是个男的户部尚书的位子一定给你。”
我故作自我安抚的样子。“云儿要是男人,皇阿玛倒是痛快了,禩哥哥怎么办呢?云儿这张脸要是男人,爷们儿的齐人之福怕是没有现在多吧。”
康熙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胤禩也好笑的看着我无辜的样子。我要是户部尚书胤禩就没我这个老婆了,其他皇子的妾室也会因为我而减少,男子的祸水脸不会引起战争,只会多几个小老婆跟着他而已,胤禩的好皮相就为他带来不少桃花,只不过他不上心而已。到了饭时康熙赐宴给白晋他们,叫人加了把椅子让我跟胤禩坐在一起,吃完饭他又叫我给他留了几个数字上的小游戏才放我走。一出蒙养斋我的瞌睡虫就找上了我,胤禩看我睡眼朦胧的,跟胤祉他们打了招呼便直接背着我上了马车。我在马车里补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我拿帕子隔着揉揉眼睛,自己正躺在胤禩腿上,他则揉着自己的眉心。“你怎么了?头疼吗?”
胤禩拉了我靠进他怀里,自己活动着已经不过血的大腿。“解了一下午的题,脑子胀的慌,你出的题目太难,全是数字在我脑子里绕来绕去。”
我起身替他揉着太阳穴。“这也叫难?三百年后的孩子上小学就得学这个。”
“我只听过大学,什么叫小学?”
“学校按学业级别分很多层,依次是小学、中学、大学、研究所、博士班和科学院,小学是最低的一级,也是最基础的一级。一般孩子是六岁或七岁入学,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研究所两年,至于博士和院士什么时候学成就不好说了。大学和大学以下的都算普及教育,就是每个孩子都能上,中学和中学以下叫义务教育,就是每个孩子都必须上。小学和中学的头三年算基础教育,每个孩子学的都一样,从中学的后三年开始分科,喜欢文的就专攻文,喜欢理的就专攻理,我就是理科生,所以作诗填词的不擅长。大学是人生分水岭,以后想干什么就学什么,研究所往上的更是专攻人才。我给你们出的不过是我进行特教时启蒙教材里的习题,我学的时候才四岁,这也叫难吗?”
胤禩越听越头疼。“怎么要读那么多年的书?不干别的了?”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所学的东西在三百年后不受重视。“人在变,天在变,学的东西也在变,那是个金钱至上的年代,什么能挣钱就学什么,也必须要学那么多,不然就得干脏活累活还拿钱少。一生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在学习与考试中度过,一般人学完大学就可以找一份薪水不高但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如果他想娶老婆,想过好日子就得继续学……人上人不是那么好做的。为了撑起金家产业的大船,我会说话起就被施以特教,整天泡在数目与报表之中,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学校长什么样子,因为学校的进度不足以满足我的需求。我那意大利文是为了谈买卖方便而学的,只要做买卖用的上,我几乎都有所涉猎,就这样还不够用,因为金家总裁,也就是产业的掌舵人选拔异常苛刻,光是语言就考了八门。就那个考试就能把人逼疯,一个人在算学的考试中当场就疯了,因为除了一日三餐,见不到纸笔以外的任何东西而且后插进去的我还做的比他快。我考完以后瘦了七斤,连话都说不全,吃了几口饭睡了两天才醒过来,而我醒过来的当天,也就是我十二岁生日,金家总裁的位子正式为我空了出来。”
胤禩摇摇头,似乎觉得过于残忍,尤其是对一个连在这个时代都不算成年的女孩儿来说。“那个疯掉的呢?他多大?”
我略一回想。“我当时忙着交卷,出来之后才听说他疯了,考试的时候看卷子还看不过来,哪有功夫管他是死是活?不过参加那次考试的都是精英,他是其他股东推出来的,我是金家推出来,当时我养父给他的评价是成熟稳重,怎么着也得三十岁了。可事实证明他一点儿也不成熟,那么一点儿小事儿都能逼疯他,我原还想把第二名重用呢,结果却碰到那种银样蜡枪头。”
胤禩苦笑。“逼疯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不能败给女童的自尊,支撑他自信的柱子倒了,他还能不疯吗?”
我却持相反看法。“那是他自己心态不正,做题就是做题,与他人何干?我养父肯让外人竞争就是要谁有能力谁当家,如果连一个临时出现的对手都能轻易的击倒他,正说明他能力不足,不足以支撑金家庞大的产业。别说是他没成功,就算他成功了我也会把他拉下台,因为我比他更强,更适合坐那个位子。作为利益至上的商人,如果连临危不乱的本事都没有,谁敢相信他能带着金家的数万员工躲过商海的暗潮?所以他发疯是他个人的问题,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胤禩的苦笑越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