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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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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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榆就在宴后向韦老板提到了红萸。四个月前的红萸还没有人力能造大江船,四个月后的红萸,船工过百,船匠近二十人,船棚四个,一派欣欣向荣。松儿说,唯红萸无四季,一年都春。他今日不用进船棚看,就决定日升也要效法。

    闽榆本以为即便他推荐了,墨紫能拿到韦老板这张单子也不会容易。韦老板要的是走浅江面风大的沙船,载重超过两千石。无船图,无木模,墨紫纵有天分,没有经验却枉谈。但听闽松说,短短一个半月内,不过会面三次,韦老板就付了定金。闽松还说,可能是韦老板无人可托,而同时墨紫完成的精湛船模和恰到好处的口才也令对方愿意一试。

    两个船工推开船棚的大门,一艘方头方尾平底船在二十来个汉子的推动下就慢慢滑了出来。船入水起白浪,十几人装桅上帆,忙了好一会儿。

    “老爷子,请上船吧。”墨紫先上木梯。

    梯子两边有栏,头上有钩。

    “舢板变成有栏杆的梯子,倒似更稳妥一些。”老爷子记住了。

    后来,凡大船多用这样的梯子,因为红萸船场最早开始的,所以被称为萸梯。

    “老爷子您随便看,看完了,我送您下船。”墨紫对于能应用于民船的技术远不似军船吝啬。

    “不是要试水?不开船吗?”闽老爷子见众人都干瞧着他。

    “老爷子,试水就有风险,我可不敢让您陪着我们,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比如进水要沉,“我十条小命也不够赔给你们闽家。”

    闽老爷子咄声,“去我敢上你的船,就敢跟它一起沉,你瞎操什么心?赶紧开船。”

    墨紫拗不过,只好嘱咐闽松陪老爷子去参观,下命开船。

    入江前一段水路行得歪歪扭扭。打帆转桅的肥虾带着人还在适应,水蛇手下也有兵,练习放舵,臭鱼对风向和浪速很敏感,专负责瞭望。墨紫自己当船阿大,统一调配,测试各项指标,并做好详细记录,回航后还能再进行修整。

    过大半个时辰,船早就上了江面,闽老爷子从舱底上来,看了墨紫半晌,也不说一句话。

    墨紫让他瞧毛了,就问,“老爷子是不是觉得我乱来?”这一只,与其说是沙船,已经有了很不一样的技术工艺。

    “你管那舱叫什么?”没见过,底舱分五格。可他一目了然,这么做能大大减少船沉底的可能性,尤其是在暗礁多的水域。

    “水密隔舱。”不是她发明的,而是捡现成的。

    “水密隔舱?”闽老爷子念着觉得上口,“单凭能想出这样的构造,你可进官船场大展身手。”

    对造船的匠师来说,进官家船场,是至高荣耀。众所周知,大周最好的造船人都在那里头。民间大船场中匠师数量上也许可以接近,其技术相差可不是一点半点。

    墨紫没有要给大周建功立业的意思,嘻哈蒙混过去。

    “正北面有大块浮冰,逆风顶浪,估计两刻钟可遇。”顶上臭鱼本来报告完了,却发出啊啊两声,“墨哥,冰上趴着个人哪”

    众人皆惊。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72章 死不瞑目

    第272章 死不瞑目

    众人惊讶的同时,又都看向墨紫。她是船上的头儿,得听她的。

    墨紫一旦上了船,决断快又准,传令各舵转向避浮冰,又让一小队船工放下救生船。嘱咐临时授命的队长肥虾,顺浮冰流向而追,先看那上面的人是否活着,能捞则捞,难度太大则弃,以红萸人的安全优先。而大船为小船护航,船上做好应急措施。

    闽榆老爷子见她发令一气呵成,不由暗自点头。此女有侠义却也能冷静权衡轻重,尽力而为不盲目不逞强,心志坚定,气魄真不输优秀儿郎。

    一番有条不紊的操作下来,人被带回了主船。肥虾第一句话就是,此人还有气。不过,说是有气,也快没气。身上让人砍了少说五六刀,棉衣浸饱暗红,一放上甲板,底下就铺开一层乍目血水。再加上在浮冰上漂流,冻得脸色发青,满面的血覆上苍霜,没有了意识,看上去就跟死人没什么不同。

    “墨哥,此人似有内伤,刀刀入骨,失血难救。我探其脉,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肥虾摇头说罢,却发现墨紫盯着那人怔忡,“墨哥?”

    墨紫其实听到了,如喃喃自语,交待着,“肥虾,把人抬进客舱,生暖加被,喂药灌汤,尽你之力让他恢复意识。他若醒转,立刻唤我。”

    肥虾不多话,马上率人做事。

    闽老爷子让对方的惨状弄皱了眉头,“受伤如此重,又卧浮冰,莫非遇到水寇?只是上都水域从来太平,未曾听闻有这般嚣张的匪类,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而且,近来水寨战船往来巡水,怎会发生这等事?”

    墨紫想说人家水寨根本对巡水不上心,派了些新兵蛋子来繁华大都长见识开眼来的,但最终一笑而过。

    “老爷子,本该行到浅江处试船的,如今也只能回航,让您白跑了这一趟。”墨紫有些歉然。

    “人命关天,自然要赶紧上岸找大夫。”闽老爷子摸着白胡子,“墨哥不必有歉意,原是我不请自来,倚老卖老,仗你不会赶我。不过,先说好,下次试水我还来的。”

    墨紫抱拳说遵命,本欲让船工们驶回红萸,想了之后又改主意,直接去东郊江边码头,找大夫方便些。

    沙船吃水浅,顺流而下,如添一对风翼,船体大却毫不笨重,超过了不少江船,看得那些船夫们眼红,有直爽的还吆喝。

    东郊码头远远进入墨紫眼帘时,肥虾叫她进客舱。舱内很热,血腥味浓烈,令她觉得空气里都浮起血雾,随呼吸进出肺中,粘稠到想吐。

    “他醒了么?”这个人,墨紫之所以怔忡,是因为她见过的。就是多月前,想强掳金银回国的玉陵老将军。虽然想过可能会再遇见,却料不到是这种情况下。

    肥虾摇摇头,“抱歉,墨哥。汤药不进,气若游丝,快不行了。”

    “本想至少能问他究竟是谁下的手,可惜——”还能给金银报个全丧。

    “墨哥,我爹教过一种点穴冲气法,能令濒死之人神志清明片刻,但片刻后人必死无疑。”赞进上前观老将军神色,“他的气越来越弱,便是用此手法,我也没什么把握他能清醒说话。不过,可以一试。横竖他撑着这口气,难道不是要说出害他的人是谁?”

    墨紫犹豫,万一还能救呢?

    “墨哥,我敢断定,他的命神仙难救。”肥虾跟着墨紫不少时日了,知道她犹豫什么。“不妨用赞兄弟的法子,总比就此死了好。”

    “墨哥,此老是铁打的汉子,不能让他走得不明不白。”赞进也记得他,“就算不能给他报仇,也要跟二公子交待一声。”

    墨紫把心一横,“赞进,你试试吧。”

    赞进出手极快,在老将军身上点了几处,后背上用大掌托了,闭目运气。

    血迹斑斑的脸上,老将军一双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开始急喘,咽喉发出咯咯的声音,张嘴流出稠红血线。

    “墨哥,有什么话快问吧。”肥虾见墨紫面上不忍,只好出言提醒。

    墨紫坐上床沿,想握老将军的手,却怕影响赞进运功,最后捏成了拳头,“老将军,我是楚毓的结拜兄弟,你可有话要我带?”

    老将军眼瞳原本涣散,听到墨紫的话,勉力将视线对准她,先有些不确定,然后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那……日……二殿下的……”满口是血,冒成泡,蹦碎在墨紫的手上和衣服上。

    “正是。”墨紫强自忍下酸楚,“老将军,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转告……二……殿下,玉陵等……着……他,他会……是明君,老将……从来……都知……”头一歪,咽气了。睁着眼,死都放心不下。

    最后的遗言,不是说凶手,而是交托。玉陵国主太子无道,臣下却还有如此忠烈的,不得不感怀长叹世间正义永存,总有人真心为百姓着想。

    赞进要给老将军合眼,墨紫挡了他的手,“留给金银。只有他,才能让将军瞑目。”

    赞进点头,小心翼翼放平老将军的尸身,为他盖上被子,“至少他现在不疼了,我看得到他臂上白骨,他醒来却哼都不哼,真是铁汉。”

    这时臭鱼跑进来,“墨哥,码头那儿水寨的船挡着不让进,说大求前使的船快要进港,民船得等半日。要不,咱划小船上岸,先给人找了大夫再说。”

    肥虾看着自家老弟,“不用请大夫了,人已经死了。”

    墨紫把老将军的身份告诉他们,反正经过前几日的传单大宣扬,认识金银的人都心中有数,不认识金银的,打听起来也很容易。

    臭鱼哎呀拍大腿,“娘的,谁干的?能把一国老将砍死,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血性汉子,不伤春悲秋,只有义愤填膺。

    谁会对玉陵人下重手呢?墨紫的猜测因为臭鱼带进来的消息而确定了。

    大求使团来了且自水路而来

    前使船是先头部队,一般会比大部队早到几日,作迎接的准备。这边使船快要到码头,那边浮冰上就出现玉陵残部的将军,不可能是巧合。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还不好说。

    “墨哥,船怎么走?”肥虾问。

    墨紫还不想跟大求的船面对面,老将军已死,也没有了入码头的必要,而红萸是自己的地盘,搬抬尸身最放心。

    “回红萸。”墨紫一边吩咐,一边走出船舱,看到闽榆老爷子等人立船首正往码头瞧。

    待她自己一看,东郊码头民船被划分在两边,中间空出很大一片水面,水寨的船七八艘一字排开,更有一只楼船战舰停在前面。大周旌旗飘扬,萧字之外,还有王将旗,代表武氏皇族嫡系兵马。

    “萧旗与王旗并驾,可见敬王一家得天独厚。据闻此次入上都护使,皇帝也只允萧家军进来罢了。”闽老爷子对墨紫和闽松言道。

    “朝中新旧两派相斗愈演愈烈,如今推行官民船场合作,倒是我们捡了现成便宜。”墨紫认识元澄江涛等官儿,消息也不慢。

    闽老爷子点头赞她,“墨哥对国事关心,目光远而不狭,比我家的侄孙要好得多。”暗指闽松不关心时事。

    “闭门造车,其车不可行。造船也是同样道理。”墨紫自然听出老爷子的话外音,对闽松眨眨眼,“老爷子要好好训诫您侄孙才行,要是冥顽不灵,就用竹片打手心,疼而不伤。”

    闽松瞪她。

    她耸耸肩,表示自己无错。又告诉两人,船入不了码头,还得回红萸。老爷子问她那受伤的人怎么办。她摇头说已经不用请大夫了。谁都明白这话的意思,各自唏嘘却不再提。

    调转船头,再走回路。顶水逆风,却因墨紫设计的多桅多帆和三边舵而如履平地。江上风冷如刀,安排了闽老爷子进舱休息,她高站在舱台之上,调度众工。

    船好,也得掌船的人齐心。臭鱼爱喊号子,顶着凛冽吼嗓子,引得众人奋力高和。一时热汗消冰意,江水似暖汤。

    墨紫到底是女人,是女人总有点多愁善感,本来还在对老将军的死介怀,却在众人的号子中,惆怅散尽在风里,随流寻海去了。

    发微散,长袍簌簌,却不再觉得心凉,老将军的血迹在手上渐渐发烫,助长她的意气风发。身可死,精神长存,何必感伤

    江上船只不多,普通的客船货船,不引墨紫注意。直到正前方出现一个黑点,片刻就现了船廓,再片刻就能看清楚船头,白浪翻江,杀气腾腾的行速,令她定睛而望。

    臭鱼朝下喊,“墨哥,那船好快,比咱们的船小得多,却不似要让我们,我们让不让?”待那船再近些,啊叫起来,“三角大帆,方头平底,舱两楼,长桨拍水,倒像把墨哥的那些个凑在一起,成四不像了。”

    墨紫冷眼看着。她想说,不让,有本事,就让他们撞。倒要看一看,是正版的厉害,还是盗版的厉害。

    但,风吹冷了她,她听到自己说——

    “让它。”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73章 啃肉骨头

    第273章 啃肉骨头

    不甘心

    墨紫感觉脚下的大船慢慢往旁边挪动,对面那条通体乌黑的船前行的方向却毫不变动,仿佛笃定她这条船一定会让开一样。

    因为,那船上高扬着大求狼旗。

    狼,是他们的神。鹰,是他们的天。神,守护。天,统治。

    船未至,便听到张狂的笑声,还大放厥词——

    “说大周礼仪之邦,我瞧像咱们草原上的绵羊,绵兮兮的,随便捏啊。那么大的船,一个浪就能把咱们的船浇个从上到下,却居然躲咱们不及。太他娘的没种,一船子孬包,白长那么一身肉。不如让咱们煮了吃,还有那么点用场。哈哈”

    那些话顺风传来,清晰可闻。红萸人人脸上变色。也许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狼旗代表大求,但这番要煮人肉的话,除了骁勇善战的大求人,还有谁会在别人的国土上这般嚣张,简直将大周视为他们的口中食了。

    “就是。什么礼仪,全是空放的狗臭屁。玉陵号称有水上最强师呢,遇到咱们怎么样?还不是软脚虾无壳龟,不堪一击。专出美男美女倒是不错,玩够了烹烤,滋味那个他娘的好。不像这几个腌过头的白菜,蔫巴无味,难吃得要命。”另一个声音也粗嘎蛮狠。

    这时,那船已到沙船旁,不小心擦撞了一下。那船稍震,还引得一阵更放肆的大笑声。

    “哥几个,要是大周人,就会这么说,哎哟哟,吓到我的小心肝了。”

    “救命,不要啊。哈哈,就跟ji女叫春一样。”

    “快快快,扶住我,我不要死”

    此起彼伏,故意娘里娘气,极尽羞辱之能事。

    “奶奶的——”臭鱼要破口大骂。骂人他可不输给任何人。

    “谁也别还口,只管走咱们自己的。”墨紫目不斜视,握着木栏的手指根根发白,大声说道。

    大家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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