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去触摸他们交握的双手,那一双眼睛轻灵干净,嘴里小声的喃喃重复道:“你,在我手里……”说着,泪水滑落了下来,却是笑了,那笑,如冬日极地纯白圣洁的雪莲,美的不可方物。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白筱突然疯了一样推开搂着她的白子墨,猛的跑上前捡起白颜落在地上的背包就往酒店后门疯狂跑去。白筱的速度太快,撞上了白颜的脚踝。白颜诧异的低下头,目光先是望向突然空当的脚边,再抬起脸时,也不顾一切的挥开韩在俊的手,追着白筱跑去。
酒店的后花园里有巨大的湖泊,湖水很深,底下是厚重的淤泥。白筱一路跑着一路拉开那破旧的背包,终于,把背包丢弃在地上。单手拿出一个半旧的娃娃讽刺一笑,这时,她已经站在了湖边,登上湖面上的一条无人小船,握着娃娃的手高高举起,扬在湖面上,转过脸,满是挑衅的望向朝她跑来的白颜。白颜停在她不远处,重重的喘着气,一动不动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手上扬起的娃娃。金黄的长发,乌亮眠长的睫毛,蔚蓝的眼睛,洗的已经发白的粉色长裙。白颜的脸色很冷,她几近肃穆的神情淡淡的转向桀骜而笑的白筱,一字字的对她喊道:“还给我!”仅仅三个字,却清晰透骨。
“还给你可以啊,你也上船,我们单独谈。”白筱一笑,恨意在眼底划过。
白颜的手心微微一颤,却还是朝小船走去,她们彼此对视,都是不相容的神色。白筱站在船头,白颜站在船尾。白筱微微一笑,弯身发动小船,不一会,船就停泊在了湖中央。
身后跟来的众人也被惊了再惊,见事件的两位主角,才一眨眼功夫就双双站在了湖泊中央的小船上。
韩在俊微微凝眉,望着白颜紧绷的背影,知道她是在掩盖慌张。又看向白筱手中半悬在空中的洋娃娃,更是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身后跟在的白家父子。手中忙按下一串电话号码,转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站在船尾的白颜。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在下一瞬看见白颜不顾一切的扑上前,要去抢白筱手里的洋娃娃。电光火石,两人竟同时摔进湖里。白筱惨叫一声,手一松。洋娃娃就这样落入湖里,轻轻的,摇啊摇,却依旧是不知变故,纯真无邪的表情。白筱剧烈的咳嗽,在水中猛力的拍打,浮浮沉沉。白子墨疾步跑上前,跃入湖中,极速的向白筱游去,越过离自己更近的白颜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顿了顿,却在听见白筱的呼救声之后,再也不做多想,越过白颜朝白筱游去。
白颜在落水的那一刻,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六岁以来,她最惧怕的,便是水,他们都说水是温和的,可她从不觉得。她只觉得无论它的表象多么温柔,只一瞬,就能变成滔天的巨浪洪流淹没她,淹没她的所有所有……当她几经沉浮,再次看见那个飘在水面上的洋娃娃,只是衣裙旧了一些,其他的,却还是和当年一样。它似乎不知变故,永远安稳泰然,永远是那副快乐的表情。
然后,白子墨未看她的挣扎,直接越过了她,游向远处。她又远远的看见似乎是她的父亲拦住要下水救她的韩在俊,他们在纠缠,一个阻拦,一个抗拒,她听不见他们在争辩什么,她也不想再知道了,她真的再也没有奢求了。到底是怎样的罪孽,会让自己的至亲都希望她消失?无数次,她总希望父兄可以消气,总觉得有一天他们是会原谅她,并且如以前一样爱着她的。但如今她终于真正的知道,她真的真的,是白家的弃儿了。
白颜就这么突然累了,她放弃了挣扎,美丽的眸子睁着,被遗弃的悲伤哀愁,还有被人所爱的快乐,那样复杂而深邃的眼神,就这样毫不隐晦的出现在这个轻灵女孩眼中,在湖水中格外清晰明澈。却在最后一刻,所有的情绪淹没在眼底,只剩下如深湖的死寂,抹不开的绝望与失望也最终流于空洞。她费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水面漂浮的娃娃,挂着一抹淡笑,白颜终于就这样任自己的身体缓缓下沉,她的长发在水中披散开来,像华丽的黑色海藻。细弱而窈窕的身体在水中隐现,她就这样缓缓的,缓缓的下沉,像午夜睁眼不眠的精灵,将要永远以这样绝美的姿态沉睡入湖底。
白子墨慌了,当他把白筱抱上船,再往湖里看,却看见白颜放弃求生,就那样缓缓下沉。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好好看过她一眼。她在他心中早已不是妹妹,而是摧毁他幸福,让他失去母亲的罪魁祸首。她真的是很不走运的孩子,当他和父亲那时醒来,看见的是好好的她和已经死去的母亲。他们丝毫不了解将要失去她的痛苦,只知道是她害死了母亲。假如她那时不是好好的,她也生病,也奄奄一息。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白子墨终于看向她,当他看清她绝望的脸,他才惊觉他们的眉眼是如此的相似。而她就那样放弃挣扎的任自己缓缓下沉,他亲眼目睹她沉入水中,明眸睁着,一滴晶莹地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又很快的融于湖水。明明白颜已经在水中,他却看得那么清楚。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血液竟然像要冻住一样,他有些慌乱的低头看怀里的白筱,却见她扬起的了一抹诡异而毒辣的微笑。完全不似他往日疼爱的妹妹。他一怔,再看那已经寻不到白颜身影的湖面,竟然觉得痛彻心扉了。
韩在俊终于放开手,留下一句“我去救她。”便转身跃入湖中。白父苍老的脸已经满脸是泪,当他看见白颜落入水中,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感受到那抹似曾相识的痛楚,他甚至想起亡妻的脸,她那样哀怨的对着自己默默流泪。那是他的女儿,那才是他的女儿啊……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疯狂的喊着。当他被韩在俊拦住无法去救她时,当他听韩在俊一遍遍问他“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女儿吗?还记得吗?”他竟然像疯了一样的觉得痛苦和愧疚。
韩在俊搂着白颜上岸的时候,她就像是暗夜熟睡的精灵静静的倒在他怀里,没有声息,没有言语,仿佛永远不想醒来。
韩在俊在经过白父身边时,轻蔑的看了白父一眼。又看向已经靠岸的小船,白子墨破天荒的没有照顾白筱,,而是自己一个人端坐在船头,表情迷惘。他周身冰冷的气息渐甚,他在水里救起白颜的时候几乎要疯掉,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她会放弃挣扎,当他再三确认她只是晕过去之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可心中的愤怒,却终于不愿意再隐忍,他开口道:“要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一个怕水的人就那样生生停止挣扎。也好,这么多年,颜颜终于对你们失望了。”又低头看着白颜在最后一刻手心还死死拽住的洋娃娃。伸手把洋娃娃取下来,冷冷的说:“我后来,才发现颜颜有抱着洋娃娃说心里话的习惯,为了知道她想什么,我趁她不注意在里面偷偷装了录音器,现在在水里掉了一圈,听不听得到,就看你们运气了。”
他讽刺的勾起唇角,不屑的把洋娃娃扔在地上,洋娃娃在落地一击后发出声响,细细一听,竟然是白颜的声音。韩在俊眼底有一丝波动,但还是毫不迟疑的抱着晕过去的白颜,快步离去。
洋娃娃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细弱的女声好听而温柔,却带着淡淡的哀愁。在场的人只听见那个女孩说:
“妈妈,什么时候爸爸和哥哥才会不生颜颜气?”
“妈妈,哥哥这次又帮了白筱……”
“妈妈,我很想你……”
“妈妈,我做坏事了,所以,我的手断了。只有在俊哥哥照顾我,还好有在俊哥哥照顾我…在俊哥哥回来了,他会不会也觉得我是扫把星呢?妈妈,爸爸和哥哥是不是会偷偷的看我,偷偷的关心我呢?是不是,只是颜颜不知道而已,爸爸和哥哥其实是要我的……”
“妈妈,在俊哥哥也要被白筱抢走了。颜颜,好像什么都要没有了……
“妈妈,他们都不要我了吧……”
“妈妈,我去把在俊哥哥抢回来好不好?可是,那样我就真的做不了白家的女儿了是不是?他们会生气的,又会恨我的…可是,这么多年,只有在俊哥哥喊我颜颜……我好想好想颜颜…”
“妈妈,阿莫问我,如果我老了,人生哪一段时间最快乐?我说,是六岁之前的所有日子。那个时候,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最痛苦的,也只是钢琴测验还有考试。那个时候,哥哥疼我,喜欢围着我。爸爸会在每天回家抱起我亲亲我。还有妈妈,妈妈会抱着我在大树底下乘凉。在俊哥哥弹琴的时候,我也可以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那个时候,我只会因为妈妈不让我再吃糖所以好想长大,觉得痛苦。可是现在回想,那个痛苦不过那么渺小。六岁之前的日子,我是白家的女儿,白家人见人爱的小公主颜颜……”之后,娃娃里传来的沙沙的哭泣声。
所有的人都静默了,却突然传来男人压抑的哭声。白父体力不支的摔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白子墨望着草地上的娃娃痛哭失声,一个大男人,却哭得像个孩子。
人群里不断传出叹息,终于有老一辈开口说:“终是委屈了那个孩子了……”
白颜被韩在俊送进了医院,落水后白颜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再醒来时,她的眼神清明纯净,再也没有往日的那点点哀愁。令人奇怪的是,白颜醒来什么都记得,却偏偏忘记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一切,她的父亲哥哥,她一点也不记得。并且她清晰的说,‘我是弃儿,没有亲人。’韩在俊与阿莫相对无言,却有志一同的保持了沉默。什么真相事实都不重要,他们只要白颜快乐。医生说,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有的人,会选择的去忘记……
几个月后,白颜与韩在俊结婚。那一天,白父与白子墨也来了。只是,白颜已经再也不认识他们了。她干净的笑着,像对所有人一样对他们点点头,就再也不相对了。婚礼之后,白颜与韩在俊去了美国,不久阿莫也在韩在俊的帮助下跟着去了美国。而白家的这两个男人,当终于懂得了自己的亏欠,却再也无处可还了,只剩下一辈子的歉疚。
最后一幕,白筱落魄的在街口等着白子墨,终于见到他的身影,追着喊:“哥!”白子墨顿住步子,淡声说:“我不是你的哥……”
第三十四章
白颜落水的那一场落水戏,我拍了十几个小时。相比与若帆姐在水里悲苦的扑腾几下,几位男同志动作矫健好看的来个英雄救美,最惨的却是我。长到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溺水还会有好看的,但无疑导演明确的这样要求,并且严格督促我。我在心中圈圈叉叉,但行动上却很敬业。
导演的对画面的要求近乎苛刻,首先要我缓缓的从湖面下沉到水底,在这个过程中,眼睛还要是一直保持睁开的,并且要有一系列的眼神变化,来展现白颜复杂的心理活动。姿态也要唯美好看,最重要的是那一滴泪水,要真实的看到水中的白颜,泪水缓缓滑落,晶莹剔透。
舒爽其实在这一场是没有戏的,可以回去休息一下再来的。但是她却很有义气的没有离开,坐在一边照顾大家,发发毯子,倒倒热水。主要是我,经纪人不在身边,也没有自己的助理。这样一忙,就显得比较负担,再加上几个小时不间断地在水里泡来泡去,眼眶发红,皮肤也有些发皱,人更是累到虚脱。这个时候,舒爽一直在身边帮我,也头一回没和我呛声。最后这场戏终于成功完成的时候,我是真的完全被町越哥捞回岸上的,全身乏力,晕倒都不用演了。
工作人员在听见导演喊:“ok!”时,全体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来鼓掌。
之后,一个二个探在导演的监视机里看回放,听着他们的啧啧称赞,我既骄傲又疲惫,披着毯子却是被舒爽扶着快步往更衣室里走。
之后拍躺在病床上的戏,我就直接睡过去了。舒爽和町越演了一通,我却久久躺在那里默默没有反应,最后在众人的期盼中翻了个身,还打了小呼噜……后来导演说,‘这个NG画面要作为花絮中的存在公布在网上,给广大支持我们的观众朋友作为福利。’为此,我悔不当初……
剧组杀青,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舒爽仍改不了吐槽,在饭桌上问我:“顾宝贝,你从这部戏开头一直到结束,都喊要使坏,要使坏!可我看你演的这个白颜怎么坏的那么不明显啊?一直在受欺负。”我垂眸,转头默默看向斜对面吃着粉条的编剧。编剧无言,粉条还没咽下去,就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然后莫名的呛得直咳嗽。
导演拿我和房町越打趣,他说:“小爱啊,你和町越合作的第一部戏,相爱了。这第二部戏,结婚了。下一部,是不是要生子了啊?”我一听,见町越哥一脸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态,呛的咳倒在若帆姐身上,半天无言以对。于是化悲愤为食欲,开始埋头苦吃。
天可怜见!本人和町越哥哪次在戏里相爱不是遭罪?什么割腕的,滚楼梯的,投湖的,忒悲情了。我不要了……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我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学着安安,打开门后,对着房里大喊一声:“我回来了!”一声,两声,三声……可是,老半天却没有人理我。
不是没人吧?我头顶飘过一串黑线,无语的呼了口气,弯着身子自己把行李搬放在过道口,合上门,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这才一间一间在房间里找傅君颜和安安。结果,家里真的没人!连小启都没有!我无语望天,我原本是想给他们惊喜,所以才没有提前打电话给傅君颜,结果,把自己惊吓了。嗷呜……
大包小包就这样扔在了进门的过道里,我个像软体动物一样没精打采的趴回自己的大床上,抱着枕头顾影自怜的呼呼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傅君颜的声音,他很轻很轻的说:“乖,不要吵姐姐。”有些警醒,我迷迷瞪瞪的微微睁眼,恍惚看见傅君颜把正往我身上爬的顾小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