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传--奇- 第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道能维持多久。
    苏雪奇喝了点酒,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正在这时候,萧鼓声起,从斜地里忽然走出一队虎头豹面的人,边走边跳跃着。小孩子们高兴起来,拍着手,唱着歌跑到虎头豹面的队伍里去,跟着一路舞蹈起来。
    喝酒的人们停下吆喝,放下酒碗,争着看热闹。苏雪奇桌上的一个女人兴奋地指着一个头蒙老虎头的人告诉对其他的女人说,那个是她家男人。女人们都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苏雪奇也望过去,只见头蒙老虎头的男人身材结实,脚步沉实,虎头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煞是威风。
    女人们不服气,也纷纷拿手指,这个说领头的是她的兄弟,那个说戴豹子头的是她的儿子。
    苏雪奇听女人们攀比了一阵,觉得头有点晕。苏雪奇站起身,脚下有点软,她小步地走到一边。长生眼尖,见苏雪奇离席,赶紧站起身,走到苏雪奇身边。
    苏雪奇向长生摆摆手,说:“我没事。可能喝得多了点。”
    长生说:“这庄上的酒挺有劲儿的。”
    苏雪奇说:“这社会我也算是凑了热闹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你悄悄和阿毛的爹说一声。”说完苏雪奇一个人扶着头往阿毛家走去。
    苏雪奇突然很想给马鸣写一封信,告诉他平民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没错,明天上路到了升州,就给马鸣写信。
    
    申初时分,阿毛蹦蹦跳跳地回来了,不一会儿长生和阿毛的爹也回来了。长生和阿毛爹还带回了分得的猪肉、社糕和社酒。
    过了一会儿,阿毛的娘也从娘家回来了,果然给阿毛带回几个新摘的葫芦,还有半袋新枣。阿毛得着新玩物,高兴得什么似的,小手捧着个葫芦,上下左右地摇,还把耳朵贴到葫芦上听里面的声音。
    阿毛的娘笑着对阿毛说:“傻小子,葫芦还没干呢,哪听得到什么声音啊!娘舅说,阿毛喜欢的话,过几天再给阿毛拿几个大的过来。”
    阿毛才不管他娘说什么呢,继续拿着葫芦上下左右地揺。
    阿毛娘忙着把从娘家带回来的枣找盆洗了,端出来招待苏雪奇和长生。一面又把阿毛的爹拉到一边细细询问散社时都分了什么东西。
    苏雪奇看着这一家人,他们过着简单而又甜蜜的小日子,生活里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苏雪奇在这一刻想,代沟啊、阶层啊、爱啊的,也许都太虚无缥缈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月三十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每天太阳从东方升起,又在西方落下,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春种夏耘秋收冬藏,求的无非是食衣住行,一生平安。这一直以来,自己是不是都在人生的路上绕着弯子,没有真正找对大方向呢?
  

(五十五)升州古刹和汴梁的来信
    看不尽的江山旖旎,道不尽的升州风流。苏雪奇爱上处处都是故事的升州,一步一丈量,每一寸土地上都曾演练过历史,每一勺江水里都曾承载过柔情。烟树深处人家,游鱼戏时入画,苏雪奇真是喜欢静谧的升州,不被打扰的升州。自离汴梁以来,一路上也经过了很多城郭,留连了不止一处美景,只有升州给苏雪奇的感觉格外不一样。
    到处都是寺庙,梵声朗朗,几乎遍布升州内外。依山傍水的升州,佛寺从城内迤逦延伸一直到升州郊外。
    南郊的道场寺,梵铃清扬,透着雅致的书卷气,每天都有僧人在山门外向过路的行人施赠《无量寿经》《华严经》等经文。苏雪奇和长生从寺里出来的时候,也向值班的僧人要了一份。
    城西南的瓦官寺北面的小殿,一面熏得发黄的墙壁上,赫然画着身披皮裘,扶几而坐的维摩诘,一双眼睛精光闪闪。苏雪奇盯着维摩诘深锁的双眉看了很久才把目光望向对面的文殊菩萨。这就是顾恺之啊!以前一直觉得中国画不够漂亮,不够真实,原来是因为没有看到真品!一切仿造的东西,果然是画虎画皮难画骨,那份精神是学不来的。寺后的凤凰台,李白题诗犹在,不远处就是阮籍的衣冠冢,一边是流连,一边是唏嘘。
    江对面的定山寺,光一苇渡江的故事就足以令苏雪奇神游南朝。狮子峰一面崖壁上,达摩手迹虬劲盘折,可惜都是梵文,苏雪奇都看不懂。只有一只手印,清晰地印在石头上,苏雪奇把手伸手去,试了试,达摩的温度早已不再。
    长芦寺,五层高的浮屠,据说是唐代高僧留下来的。
    秦淮河后的建初寺,寺中心一座佛骨舍利塔从三国东吴时期一直伫立到现在,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虔诚的香客。
    长干寺附近尼寺众多,旁边一座高塔,拔地而起,原来竟是为古代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修建的。
    栖霞寺千佛岩的石窟造像,是苏雪奇熟悉的,三四丈高的无量寿佛、观音,大大小小几百个石窟穿越了千年的光阴,静静地启示着一代又一代的信众。
    同泰寺、大爱敬寺、大智度寺、皇基寺、光宅寺、开善寺,梁武帝喜佛,真是名不虚传。
    
    苏雪奇从来没有真正想象过,佛教在中国到底曾经有多么兴盛。如今踏遍升州,玩足山水,听熟了晨钟暮鼓,闻多了绕街串门的香烟,苏雪奇才真正体会到所谓的“南朝四百八十寺”。以前一提起南京,最先想到的是六朝古都,但从今以后,苏雪奇会先把这升州宝刹名寺摆在前面。与其说南京以帝乡闻名,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道地的佛教胜地。
    升州人个个眉慈面善,一代代浸熏在香烟中,连秦淮河边淘米洗菜的阿婆仿佛都格外有悟性。这里的人不争一时短长,不逐几分微利,善待他人,内修自我,几乎人人都能随口背出几段经文,个个都养成一副菩萨心性。
    苏雪奇喜欢这里。这个世界上没有哪里是与世无争的,苏雪奇不相信桃花源的故事。但是,如果说升州的话,苏雪奇觉得这里接近理想的国度。
    苏雪奇是不信佛的。在苏雪奇生活的那个时代里,几乎没有多少人信佛了。就是那些信的人里面,也没有几个人真的懂佛了。宗教,在过去无数个时代里都不曾消解,但是在苏雪奇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就像风一样飘走了。
    苏雪奇见过一个藏传佛教的什么钦仁波切的活佛,他身上还有对宗教的执著信念,可惜也不能免俗,整天坐着飞机跑来跑去地领着一群所谓的信众做水陆道场。苏雪奇曾经让这个活佛给她开光过一串佛珠,并不是因为苏雪奇真的相信所谓开光一说,只是鬼使神差的。
    苏雪奇羡慕那些有宗教信仰的民族,可惜,她生不逢时,宗教在她的时代里贴上了太多标签,甚至成了禁忌。
    苏雪奇还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老奶奶,每逢初一十五必定要守斋,房间里长年供着一个瓷制的观音像,老人家跪拜得非常虔诚。那时候,一帮小屁孩经常趁老奶奶看不见的时候,假模假样地也跪在地上,口中有样学样地念念有词。然后哄然大笑。
    苏雪奇真想静下心来,皈依在升州这浓厚的佛教气息中。也学人放生,也学人施舍,也学人念经打坐,也学人斋僧祈福。可是,苏雪奇说到底只是一个看客,尽管她看得很细心,欣赏得很沉醉,甚至在每一处有故事有人物的古迹旁都激动得两眼发热,泪光婆娑,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动了感情的看客。而且这看客还是一个彻头彻尾怀古抚今却无所归处的漂泊之人。以天地为逆旅,这样大的气魄苏雪奇的修为还不可能达到,苏雪奇只好做一个槛内人,放一只眼在槛门口,向槛外张望。
    升州真称得上是有井水处即有庙宇,有人家地岂无居士。
    苏雪奇在升州大小庙宇间来回闲逛了一个多月,根本没办法把城里城外的寺庙尼庵走个遍。常常的情况是,逛寺庙像是逛街,从一个门口出来,旁边就是另一家。苏雪奇从没见过那么多和尚,也从未见过那么多经文,东家的香火灰随风飘进了西家,又和西家的一起飘进了更西面的一家。四百八十寺之说已经保守了,苏雪奇粗粗算了一下,这升州内外,山上山下,江边水边,大大小小的新庙古刹总也有六七百座。
    起初苏雪奇觉得,那么多寺庙,除了那些享有盛名的,其他的总也应该差不多。等到一个个逐一游赏过才发现,根本是各有各不同。时代上自东吴至宋初,中间八百间年建筑风格的变化,佛教在中土的演进,每一次变革都在庙宇的建设上有体现。诸佛造像也一样,从早期的纯天竺风格到后来的中西融合,到近代的士大夫情怀,佛陀也跟着中原世情的变化而变化,佛教在这八百年的时间里,逐渐从舶来教,变成了适应中土人情制度的“本土教”。
    
    在升州住了一个多月,苏雪奇意犹未尽。
    江南真是好,风景秀丽,水格外清澈碧绿,雨格外细腻缠绵,苏雪奇觉得就是住上一年半载,她也不会腻。再说还有各样升州美食,光是鸭子一样,就有数不清的吃法和花样。相比汴梁的热闹繁华,升州更像是静养修心、陶冶情操的退思养福之地。苏雪奇流连于升州,流连于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便看淡了秦淮河畔黄昏的灯火,原谅了妓馆里朝朝暮暮的送往迎来。
    
    这一天,驿卒给苏雪奇送来了汴梁的来信。信一共有三封,一封是马鸣的,一封是蓝田郡主的,还有一封是赵元杰的。
    马鸣在信里说,汴梁一天比一天冷了,树叶几乎掉光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晚上睡在床上,有几次风把门刮开,他起身去关门,满屋子的寂寞。马鸣问苏雪奇都去了些什么地方,打算在升州待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去。马鸣说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最可怜的是连苏雪奇的相片都没有一张,原来思念就是这样产生的。马鸣说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太容易见到想见到的人,科技把思念的味道冲淡了。
    马鸣在信的末尾写了四个“想你”,苏雪奇的心空了。
    苏雪奇觉得有点对不起马鸣,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马鸣,每天每天不是忙着赶路, 就是忙着见识新鲜的地方和新鲜的人,偶尔想起马鸣,也常常是想一想就过去了。马鸣说汴梁越来越冷了,这让苏雪奇一边看信一边不由自主地耸起了肩膀。
    去年冬天寒冷的记忆太深刻了。一冬天灰头土脸,一双手冻得又皴又裂,甚至后来还生了冻疮。滴水成冰,风寒入骨,屋子里一个炭火盆,整日里吐着半死不活的芯子。一点点暖和气,门一开立刻被屋外的冷空气冲得连渣子也不剩。砚台里结着冰,杯子里结着冰,被卧里冷得像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鼓足了勇气。要不是后来赵元杰送了两个汤婆子过来,苏雪奇和马鸣还不知道要捱多久。一旦睡下了,就不想起来,夜里内急,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住了,咬牙震齿地爬起来,猫着腰一溜小跑着去解决生理问题。每天早上起床前又是要下好几次决心,才壮烈地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毅然决然的样子跟要上刑场似的。
    苏雪奇想想身子都发抖。以后的日子,汴梁会一天比一天冷,不回也罢,苏雪奇决定这个冬天要留在南方。苏雪奇知道南方的冬天也不暖和,但是,在这个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时代,南方的冬天再冷,也冷不过风寒伤骨的北方。
    蓝田郡主倒没说汴梁的天气,只说自己不自由,不能像苏雪奇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蓝田郡主还说,如果苏雪奇喜欢的话,可以在外面多玩一段日子再回去。
    苏雪奇觉得蓝田郡主还是挺了解她的。苏雪奇也很同情蓝田郡主,享尽富贵又怎么样呢?身心都不自由。
    赵元杰在信中提醒苏雪奇,秋天到了要注意身体。赵元杰还随信寄来一个腰牌,说升州的旧宫殿,如果苏雪奇愿意的话,可以带着这个腰牌随意进出。
    苏雪奇前后看了看赵元杰送来的腰牌,一面阳文镂着“大内”两个字,一面是个螭首。苏雪奇接着看赵元杰的信,赵元杰说江南虽好,总不及汴梁,一别经月,想必早已人困马乏,不如早归。
    苏雪奇笑一笑,把赵元杰的信折好。
    苏雪奇拿着大内腰牌,喜上心头。苏雪奇早就想去凤阁龙楼的宫殿里看看了,可惜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皇家的宫殿可不是谁想进去,花钱买张门票就能进得去的。有几次,苏雪奇路过宫墙,抬头往里看,窥一豹而叹为观止,这升州的旧宫殿可要比汴梁的大内富丽堂皇太多了。如今有了这块腰牌,苏雪奇就可以大揺大摆地从宫门口进去,追抚南唐李氏的金陵岁月,见识一下不识干戈的青砖绿瓦,感慨一番曾经有过李煜气息的地方。
    苏雪奇给马鸣回信,她兴奋地告诉马鸣,南方的天气还很温暖,秋天渐渐来了,风光另有一番气象。苏雪奇说她也很想念马鸣,如果有他陪伴,相信升州会更加动人。最后,苏雪奇告诉马鸣,她想留在南方过冬天。
    苏雪奇写完信,叹了一口气,文字这东西太能骗人。自己又能有多想念马鸣呢,但如果只看信的话,任谁也不会怀疑,她对马鸣真的有说不尽的思念 。
    苏雪奇觉得自己玩弄文字,用几行笔墨来安抚马鸣,有点虚伪,也有点卑鄙。
    苏雪奇跟着又给蓝田郡主和赵元杰回信。苏雪奇给蓝田郡主描绘了一幅幅美丽的行游画卷,让她可以听景当见景,足不出户权当游遍三山五岳。
    在给赵元杰的回信里,苏雪奇谢谢他时时为她设想,感谢他送来的腰牌。苏雪奇回复赵元杰说,虽然旅途有些疲劳,但她的游兴正健,暂时还没有回京的打算,请他把长生再借给她几个月。苏雪奇还托赵元杰代为照顾马鸣。
    
    苏雪奇把写好的信交给升州驿的驿卒,然后放心地继续她在升州的畅游遣兴。
    苏雪奇开始觉得冥冥之中,是上天的眷顾才让她穿越到这个时代,让她有机会亲眼看到历史的陈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