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刚松了一口气,九皇子突然又发起烧来,伤口起了细细密密的水泡,不小心抓破了便是暗黄色的脓水,还有一股刺鼻的怪味……”
楚王的逃妃;龙游;卷一 王府风云;第二十八章 战神;
“娘娘刚松了一口气,九皇子突然又发起烧来,伤口起了细细密密的水泡,不小心抓破了便是暗黄色的脓水,还有一股刺鼻的怪味……”余夫人脸上的表情遥远而哀伤,灰色的眼眸中隐隐有一闪而逝的光润,“即便是不懂医理,娘娘也已知道九皇子是中了毒。她去求皇上,皇上‘心情苦闷’自然是见不到的,她低下姿态去求皇后,皇后一脸慈和同情,却要人抬上来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那小小的棺椁刺痛了娘娘的心,事到如今,她万念俱灰,回玉衡宫准备和儿子一同上路。”
慕清妍幽幽叹了口气,道:“此事定然有人在无意中让淑妃娘娘听到,天庆连年征战,军中铠甲军械不足,急需大量铁矿,而皇上也正为此焦心如焚。”
余夫人灰暗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亮,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是。淑妃娘娘虽然仍然记得自己当年发的毒誓,但为了儿子还是不顾一切破了誓言,当日便闯了御书房。她肯探矿,皇上自然高兴,当下便将这近两年来折辱娘娘母子的妃嫔好一通惩戒,玉衡宫又成了当初门庭若市的玉衡宫。九皇子也得了医术最好的太医诊治。皇上早已迫不及待,当日便想请娘娘去探矿,娘娘坚持等到九皇子脱离了生命危险,才答应。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部族的秘密来信。她那个整个大陆都礼让三分的部族,就在她答应替皇上探矿的那一夜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几名常年奔波在外的族人幸免于难。于是,娘娘一夜心死,一夜白头。”余夫人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慢慢喝了两口茶,压下嗓音中的哽咽。
慕清妍目光悠远,静静等候下文。
余夫人清了清嗓子,续道:“第二日,皇上亲自来接娘娘,还是像以往那般爱重的模样,他也不曾见到娘娘满头白发——娘娘连夜叫人染黑了。她笑着跟皇上走,随随便便在京郊一指,掘地三丈,果真挖出了铁矿。就在回来的路上,忽然路遇刺客,娘娘中了流矢伤了眼睛。从此再不能透过那双神眼探查矿藏。
于是,娘娘色未衰而爱已驰。玉衡宫虽然仍旧地位尊崇,但也已不复当日风光。
至于那个铁矿,”余夫人嘲讽地一笑,“只挖了三日便挖尽了。皇上怕是仍希望娘娘双目复明,有朝一日能够再替他探矿,于是各类伤药,各种医道高超的神医络绎不绝地赐来。只是可惜得很,一连五年,娘娘后来虽然能够模模糊糊视物,却始终未曾恢复。渐渐地,皇上也灰了心,每年来玉衡宫的次数,不会超过两次。
九皇子七岁了。几乎连他父皇长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这几年他经常莫名其妙地跌下假山、落入荷花池,或者被猫抓伤狗咬伤,有一次还被毒蛇咬了,几乎丧命。但都幸运的躲过劫难。
当年天庆最尊贵的女子不是当今皇后甚至也不是太后,而是风华绝代的圣女慕云潇。她就像佛前最神圣的莲花,人人见了她都忍不住要膜拜。可她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甘愿走下神坛。可是一代圣女怎能嫁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于是皇上特意替她指了婚,并且将她接进宫中暂住。圣女常说与娘娘有缘,便常常到玉衡宫,娘娘和九皇子都很喜欢她,九皇子身上的毒也是她偷偷给解掉的。”
“夫人,”慕清妍忍不住问道,“当年的九皇子已经七岁,虽然时隔多年,但也还应当记得圣女的容貌吧?”
余夫人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王妃想问什么。我听茯苓描述过王妃的相貌,你与慕云潇并不相像。慕云潇容貌其实并不如何出众,只是那一身气度天下绝伦。人人都说她是天生的佛女。想来你的容貌与父亲更为相像。”
慕清妍默然。余夫人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说道:“之后发生的事,想必王妃已经知道了。我只是很奇怪,当日出现在玉衡宫的慕云潇分明仍旧是那样的容貌,神韵却好似差了一些。我们曾疑心有人假冒,可是事后九皇子撞倒了她,发现了她手背上独有的莲花胎记,这个疑虑便也打消了。
皇上当下命人乱棍打死了娘娘,将九皇子打发到黄沙关。玉衡宫所有的宫人都顶着各式各样的罪名去了各式各样的地方,只有我和两个大宫女留了下来,陪着九皇子去黄沙关。
这一路上有扈从三千,可是我们每日里饭菜也不敢吃,觉也不敢睡,什么毒虫啦毒药啦,好像满地都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出十日,我们饿也会饿死困也会困死。关键时候,救星出现了。那就是段随风段公子一家。段公子是九皇子的侍读,九皇子本来没有侍读,他是自请去的。因为他的母亲是娘娘的表姐。当然,这是个秘密。
九皇子出了事,段家自然也获了罪。但段家满门并未遵旨去南疆,而是抄小路一路追赶九皇子。他们带着我们偷偷脱离了队伍,另选道路前往黄沙关。当时段夫人百般劝解,想带着九皇子远离是非,隐居去。不过九皇子拒绝了。段家人护送了我们一程,便离开了,只有段公子一人留了下来。
我们一路上不知多少次险险和阎王爷擦身而过。有一次为了躲避追兵,误入沼泽,我便是在那里熏坏了眼睛,那两名大宫女也把命丢了。我身上有伤,本来不想拖累这两个孩子,可这两个孩子硬是把我拖出了沼泽。”余夫人眼角有细细的水流潺湲。
“到了黄沙关,仍旧是一无所有。九皇子硬是训练了一支五十人的童子军,夜袭黄沙关外巨人族。巨人族族人平均身高都有一丈五,也不知道这五十来个小孩子是如何做到的。九皇子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成了血葫芦……”
“而那其余童子军,几乎毫发无伤。他就是这样,”余夫人像是说自己的儿子一般,极其骄傲,“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面,每次撤退都走在最后面。和普通士兵一起吃一起睡,把仅剩的伤药让给别人,任自己的伤口溃烂……
所以,人心所归。八年,黄沙关便已固若金汤。摩诃沙漠各部族都不敢再入侵。因为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是凛凛杀神!是他们的噩梦!”她笑了一下,“听说,摩诃人哄不听话的小孩子都是说‘你再闹,看欧竞天捉了你去!’”
楚王的逃妃;龙游;卷一 王府风云;第二十九章 恩怨;
余夫人笑得自豪:“我们在黄沙关住了十几年,刚去的时候,每到春秋季黄沙关几乎会被黄沙掩埋,可是如今你再去看,那里如今有塞外江南之誉。这,全是楚王的功劳。
这些年楚王与摩诃人达成互不侵犯盟约,还开通了互市。从五年前开始,皇上便频频调动楚王大军替他南征北战,楚王的嫡系也被打散分布各地,美其名曰替皇上训练更多的有生力量,”余夫人冷冷一笑,“如今更是宣召王爷进京,脱离了军队。”
慕清妍目光一闪,光杆王爷?真的是这样么?
“好了,”余夫人摸了摸茶杯,“茶冷了。我该说的也已说完了。王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想必王妃已经清楚了。这样一个人值得托付终身。”
慕清妍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温婉的道:“夫人大概也累了,是在这里用些茶饭呢,还是……”
余夫人叹了口气:“王妃,您是个好人……”
“不,”慕清妍语气轻柔却坚定,“我不是好人。如果说以前还勉强算是的话,那么自从踏进楚王府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是了。我知道夫人一手将楚王带大,将他视如己出,自然觉得他时时事事都是好的,他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来配。可惜那个女子永远不会是我。夫人,您的心是好的,但是楚王的心,您明白吗?”
余夫人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清妍已经开始招呼茯苓:“扶夫人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王妃,”余夫人有些急切,“或许是我说话没有重点,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慕清妍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夫人的意思是说欧竞天是个好人,甚至是这天底下顶好顶好的人,他之所以这样对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对不对?”
顿了一顿,没有等余夫人开口,她又森然道:“别人再怎么看都好,哪怕众人都把他捧上神坛当做神仙,他终究仍是个凡人!他没有将自己置于云端而把众生踩到脚底的权力!并不是只有他的尊严凛然不可侵犯,别人的尊严就可以随意践踏!他可以凭借他无双的武力达到一切目的,唯有人心,他得不到!”缓了一缓,她语气略微柔和,“乱点鸳鸯谱这种事,不适合夫人做。他将我困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达到他的目的,我这个王妃……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将我娶回府中为的是什么,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如何待我的。难不成,您以为这种状况下我们还会成为一对和睦夫妻?我在等着,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天。”
茯苓抬起眼认认真真看了慕清妍一眼,慕清妍已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纤弱而笔直的背影在模糊的光影里,清晰。
余夫人走时已经日薄西山,慕清妍幽幽叹了口气,突然失去了胃口,懒懒地躺在床上,回味余夫人所讲的那些过往。她隐隐觉得,余夫人想要表达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所说的那些。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已经是七月了,楚王府迎来了准备已久的喜事。
宋国公府三位女眷早早来到楚王府内宅,参拜完王妃,便要各自去看女儿,慕清妍一脸和蔼可亲,但见到这些昔日长辈却没有当初那样的恭敬了。
朱大夫人笑道:“王妃这里稍坐,臣妇们去看看女儿,她们年纪小不懂规矩,没得日后冲撞了王妃。”
“朱夫人何出此言?”慕清妍笑得中规中矩,“算起来,本妃比朱五小姐还小半年呢。何况夫人你的女儿是京中第一才女,最是知书达理不过,何来冲撞一说?”
“呃,”朱大夫人倒被问住了,一时语塞,想了半晌讪笑道,“总是做母亲的不放心。”
“哦,”慕清妍眼神空且远,“本妃倒忘了,朱大夫人最是多智,可要想个好法子让令千金能得王爷青眼才好,夫人平素最爱在床笫之事上下功夫,想来有其母必有其女,朱三小姐也不会差吧?”
朱大夫人涨红了脸,知道她还记恨当初的事,陪笑道:“当初臣妇也是逼于无奈……好在,也还算做了一件积德之事,——嘿嘿,若无当初,王妃哪来今日风光?”
“是么?”慕清妍仍旧不动声色,“说的倒也对哦。只怕二夫人三夫人后来还将您好一顿埋怨呢,当初送过来的若是四小姐、五小姐,如今高居此位的,”她拍了拍自己的座椅,“只怕还不一定是谁呢,对不对?”
朱二夫人朱三夫人面面相觑,她们后来还果真有过这样的说辞,此时被当面揭穿,脸上都有些下不来,讪讪笑着,眼睛尽往外瞟。
听着如此锐利的词锋,朱大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一直以来都低估了慕清妍,只怕以后女儿在楚王府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慕清妍忽然唇角一掀,笑了,这一笑原本端庄富丽的形象更增娇艳,伸出纤纤玉指抚着娇嫩的面靥,柔声道:“若比美貌,三位夫人,你们觉得自家女儿有胜算么?若论才学,朱若锦哪一次夺魁的诗文不是剽窃我的?呵呵,若想要在这王府里有一席立足之地,就必须要抓住王爷的心,要想要抓住王爷的心么,你们知道该在什么地方下功夫了吧?”
三位夫人面面相觑,脸色一红一白又一青。
慕清妍拍了拍手中的玉圭,曼声道:“我如今实权在握,王爷又一心钟爱,日子过得真是平淡无趣……”
三位朱夫人忙站起来,带着五色纷呈的脸行礼退出,各自找各自的女儿去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慕清妍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这里发生的一切当然很快传到了前厅招待男宾的欧竞天耳中,这次纳妾慕清妍早已在每月十五例行进宫问安时禀告了太后皇后,他便是想不隆重其事都不行。
听完汇报,他眸色深深,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且容她闹去!”
夜色深沉,所有宾客都已散去,三位新娘也已被送进新房。慕清妍仍未尽兴,叫了一班滑稽戏在院子里唱,自己一边纳凉一边打瞌睡听戏。
“都退下!”猛然的一声暴喝,吓得戏子们几乎掉了下巴,待看清来人是楚王千岁,忙不迭夺路而逃,连锣鼓家伙都顾不上收了。
慕清妍睁开惺忪的睡眼,斜了欧竞天一眼,命人拿水来洗手,一边慢条斯理地问:“王爷今晚不该夜战三美么?怎么得暇来妾身这里了?”
欧竞天怒不可遏,冲上来一把捏住慕清妍的下巴:“爱妃,你就是这么对待本王对你的爱宠的么?”
楚王的逃妃;龙游;卷一 王府风云;第三十章 您洗过了么;
欧竞天怒不可遏,冲上来一把捏住慕清妍精致的下巴:“爱妃,你就是这样对待本王对你的爱宠的么?”
慕清妍迷迷蒙蒙的眼波奇怪地在欧竞天满是怒色的脸上扫过,随即垂下长长的睫毛,咕哝道:“投桃报李难道还有错么?”
“你……”欧竞天的手都有点抖,指尖又用了两分力,看着慕清妍眉头蹙起,满面痛色,但仍旧不吭一声,心中不知怎的便一软,松开了手,看着那精巧圆润的下巴上刺目的乌青,忍不住又伸手过去想要抚摸。
慕清妍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碰触范围,喝完手边一碗冰镇酸梅汤,一面整理鬓发一面悠悠说道:“王爷不至于恨妾身恨到如此地步吧?别人犯的错也要安到妾身头上不成?”
“你敢说那三个笨女人之所以那个样子不是你教的?”欧竞天眸光又黑了几分。
“哎哟,”慕清妍无辜地瞪大了眼睛,“您可冤枉我了。朱家家学渊源,您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欧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