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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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的逃妃-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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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这主意不错!”
  主意刚刚拿定,还不曾付诸行动,便见楚王千岁其实并未真的走进寿安宫,他的如山般沉凝挺拔的背影只是微微僵硬片刻,便转回身,来到慕清妍身畔,俯身抄手,将她横抱而起,再转身,昂然进入寿安宫。
  一众太监宫女面面相觑,都长出了一口气,甩掉手上的冷汗,小跑跟了上去。
  董太后已经在寿安宫大殿春晖殿等候,春晖殿四角都摆放着雕成山水花卉形状的冰盆,那精巧的山水花卉已经化去一小半,时不时有细碎的水滴坠入冰水中,丁零作响,着实悦耳动听。
  太后年事已高,虽然天气酷热却并不敢真的用冰,各色消暑水果不过是在新汲的冷水中湃过,略具凉意而已。
  欧竞天抱着慕清妍走进春晖殿的时候,董太后斜倚在妃榻上,往口中送了一瓣去了籽的西瓜,半闭着眼,含含糊糊问道:“怎么还没来?”
  欧竞天薄唇唇角却向下撇了撇,一个冷漠的嘲讽的弧度,口中却朗声道:“孙儿孙妇拜见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董太后下垂的眼皮唰的撩起,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立刻变成喜出望外的笑脸,支起身子,命身侧的嬷嬷搀扶着就要起身,一叠声道:“起来起来起来……来了就好,关了门就咱们祖孙三人闹什么虚文?”
  欧竞天抱着慕清妍本来便是虚虚作势,董太后这么一让,他双腿立刻绷直,移步到下首,将慕清妍稳妥放在椅子上,把她膝头的薄毯又往上拉了拉,斜眼看到殿角的冰盆,微微露出不悦神色。
  “天儿!”董太后招了招手,笑得越发慈祥可亲,“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才结束了对西秦的战事,你又说有要紧事要办,都没来得及进宫看看皇祖母,就不知道皇祖母想你想得紧么?”
  “是,”欧竞天走近几步,微微躬身,“是孩儿疏忽了。”
  “再近前些!”董太后坐直身子只差后臀离开妃榻了,伸手便去拉欧竞天,她身后的一位嬷嬷见状连忙过来将欧竞天推了一推,欧竞天只得把衣袖递了过去。
  董太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眯缝着眼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忽然眼圈便红了,鼻子一抽,瘪瘪的嘴一扁:“天儿,你瘦了,也黑了!”
  欧竞天顺势抽回袖子,命身边站着的嬷嬷:“还不赶紧给太后擦泪?”躬身一退,退开三四步,“多谢太后记挂,其实征战在外,餐风露宿,黑些瘦些都是难免的,况且为了我天庆江山,这些微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董太后频频点头,不停地夸奖欧竞天识大体,竟把慕清妍一人晾在了那里。
  慕清妍招手唤过身后侍立的宫女,轻声问道:“你们在太后宫中当差便是这样不用心么?本妃来了这半日怎的连茶也没有一杯?太后娘娘素来宽待下人,你们却不可没了规矩,否则今日忘了倒茶,明日还不知酿出怎样的大祸来,倘万一君前失仪,那后果……”
  宫女脸色一分分白了下去,咬着唇,眼睛却向着董太后方向瞟来瞟去,她年纪还小,只知道听命行事,此刻进退两难,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终于见太后身畔的嬷嬷点一点头,她这才如蒙大赦,飞快退下斟了一杯茶过来恭恭敬敬放在慕清妍手边。
  董太后眼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好像刚刚才看到慕清妍一般,将目光移了过去,笑道:“哀家上了几岁年纪,眼睛也不好了,竟没看到楚王妃也在。”
  慕清妍俯身:“妾身双腿残废,请太后恕罪。”
  董太后眼睛瞪大了几分,露出几分不可置信:“这是怎的了?”有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欧竞天。
  欧竞天露出愧悔神色:“王妃去年春天因照顾孙儿积劳成疾,所以一直留在温泉行宫养病,才好些了准备回来呢,谁知前几日忽然有刺客混进行宫,本来是要刺杀孙儿,却不料误中副车,以玄冰箭伤了王妃,王妃体弱,所以双腿暂时不良于行……”
  “哦,”董太后点了点头,“来人将哀家宫中所有温养药物补品都送去楚王府给楚王妃调养身体!”顿了一顿,目光却锋利起来,“楚王妃,身子有病的确是会比平常、比旁人娇贵些,何况你本来身份便与别人不同。一个人有自己的有别于旁人的特质固然好,但太过我行我素偏执己见,便会不容于世。
  你本来便是皇家儿媳,与普通世家媳妇比起来便应该更多几分雍容宽厚,无论如何阖府上下还是要以和为贵,而且要将子嗣绵延作为第一要务。你,可明白?”她语速越来越慢,也越发严苛,带了字字诛心的尖锐。
  慕清妍含笑听着,笑容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
  欧竞天看在眼中却大大不悦,不由出声道:“太后!”
  “天儿!”董太后转向欧竞天,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一众孙儿孙女中,哀家最偏爱的便是你,最寄予厚望的也是你,你从小到大都争气,怎的成婚之后反而失了以往的英雄气概?须知,自古以来,英雄豪杰皆摧折于后宅妇人之手!”
  欧竞天忽然瞟了慕清妍一眼,敛去凤眸中原本即将喷薄的怒意,敛眉垂首,低声道:“是,孙儿知错了。”
  董太后便又是好一顿数说:“你可知,前周皇朝何故亡国?周朝末代皇帝孔武有力,即位之初也曾励精图治,本来大有可为,偏偏身边来了一个祸国妖姬云姬,迷惑的一代明君日日不思早朝,反而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到头来怎样?不是落得国破家亡身死的结局?”
  “还有,”她话说的多了未免口渴,招手命人送过茶来,润了润喉咙,继续说下去,“远的不说说近的。本朝有一位神威大将军司马奇,一生戎马倥偬,算无遗策,是九州大陆最出色的将领,身经大小千余战,无一败绩。后来,在与西秦对垒之时,逼得西秦连连败退,几乎有亡国之虞,西秦之人恶毒,便选了一个绝色女子送到司马奇身边,这女子用尽媚惑手段,将司马奇迷得五迷三道,再出战时便屡出昏招,落得个兵败自刎的下场!”
  “还有……”总而言之,董太后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整整讲了两个时辰,全部是英雄人物最终败亡于狐媚女子之手,一言以蔽之:“美貌女子个个都是红颜祸水”,恨不能将字字句句化成刀枪剑戟狠狠刺向那一脸平静端坐品茶的的慕清妍心口。
  终于,董太后的声音由高亢而低沉,由低沉而沙哑,这才意犹未尽收住话头,猛地灌下一碗茶,双眼冷厉看向慕清妍:“楚王妃,你可知罪?”
  按常理和董太后七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来说,此时,最正常的,应该是楚王妃跪地请罪,痛哭流涕、面无人色。
  只是,很可惜,董太后指桑骂槐了半日,被骂的那棵槐树却无动于衷,最后董太后不得已点名的时候,慕槐树却只欠了欠身,微笑反问:“不知臣妾罪在何处?请太后示下。”她眸子清亮如泉,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
  被她这样无辜的一看,被她这样迷茫地一问,董太后一口唾沫哽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宫女嬷嬷们一阵忙乱,好容易才给董太后理顺了气息。
  董太后有了年纪的人,如此一来,便多了几分颓唐之气,往妃榻上一靠,声音更加冷了几分:“哀家老了,不想今日竟……”
  “太后身子不安,”欧竞天躬身道,“该好生歇着,否则父皇责怪下来,可叫孙儿如何是好?孙儿孙妇这便退下了,改日再来聆听太后教诲。”他说话的意思客气,但语气殊不客气。
  董太后却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轻轻一摆手。
  欧竞天走过去弯腰将慕清妍抱起,起身离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董太后的眼睛立刻睁开,那双老眼中没有半点迷蒙无奈气恼之类色彩,有的只是冰寒冷意。
  她身后,一位嬷嬷道:“太后,若是您抬出祖宗家法,不还是能治楚王妃的罪么?”
  董太后微微冷笑:“为什么要治她的罪?楚王府乱一点,有什么不好?”
  嬷嬷不解:“那,太后今日为何还要……”
  “楚王威势日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既然有人帮咱们搅乱楚王府,咱们便让楚王府的水更浑些。”
  欧竞天和慕清妍出了寿安宫,再回楚王府却是一路平安,再没有遇到来时的混乱。
  不知怎的,在皇宫里莫名其妙受了一场气,慕清妍反觉得欧竞天的脚步比早上出门时要轻快许多。
  刚一进府,朱若锦便已在大门相迎,她身上穿着一身素,脸上未施脂粉,更增了几分憔悴,迎上前去,屈膝为礼:“妾身恭迎王爷、王妃回府。婉妹妹周年,妾身因为迎接王爷王妃不曾去给她扫墓,心中着实不安,所以今日特来请王爷王妃允准,妾身想去扫墓,顺道去云台寺祈福还愿。本来昨日便要去请王爷王妃示下的,但又想着王妃初回府中,必定诸事繁杂,便没好去。小小姐和小公子年纪小,恐怕不能跋涉,还请王妃照料几日。”
  朱若锦瘦了很多,仿佛秋日黄花,倒多了几分楚楚韵致。
  “望王爷王妃俯允。”她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去,鼻尖几乎贴到了地上,两滴泪坠落尘埃,腾起细小的灰尘,险险便要迷了人的眼。
  欧竞天盯着她髻上素银钗环,发出细微的一声叹息。
  巧叶则适时地推过慕清妍素日所乘坐的四轮小车,——这小车已不是西楼玉打造的那个,是后来欧竞天派人重新做的,只图结实舒服,没有半点攻击力,——欧竞天放下慕清妍,朱若锦身后的乳母急忙将一对龙凤胎送入他怀中,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怀中便已多了香香软软的两团。
  垂下眼眸,一双小儿女睡得正甜,女儿肤色微红,五官精致,看得出长大以后必是个美人;儿子肤色微暗有些类似于自己的小麦色,嘴唇薄薄而色泽鲜亮,也与自己十分相像。欧竞天冷硬的心一霎便软了。
  他的面容素来冷肃,所以这喜悦柔软的表情虽然细微却依然极其明显。
  朱若锦膝行两步,再次恳求:“请王爷王妃俯允!”
  欧竞天没有回答她,却走到慕清妍神色,弯下腰来,将两只襁褓递给她看:“妍,你看……”
  “好,你起来吧,”慕清妍语气淡漠,“王爷这是答应了,稍后便将他们送过去吧。”
  欧竞天的喜悦表情却瞬间僵凝,心中一阵阵懊恼,他怎么忘了!这两个孩子是他的,可不是她的!她本来便心结未解,自己又这样,可不知她会怎么想!
  “若是你们不怕这两个孩子没跟我两天便丢了小命,”慕清妍冷冷追加了一句,“只管放心。”
  朱若锦展开一半的笑容就此僵凝,欧竞天的眉头轻轻一皱。
  慕清妍却已自己转动车轮,辘辘远去。
  “妾身从来不敢作此想法!”朱若锦惶急,伸手便去扯欧竞天衣袖,“王爷……”她脸颊瘦削,两只眼睛便显得格外大,因为含了泪,眼光便多了几分晶莹,比之盛装倒多了几分清丽。
  欧竞天不耐地一甩衣袖,看她双手落空,将一双儿女交还奶娘,淡淡吩咐:“只管将他们送过去便是,你们妥善照应,若出了什么差池,唯你们是问!”
  两个奶娘唯唯诺诺应了,欧竞天一甩袖子也进了内宅。
  巧叶忙上前搀扶朱若锦,朱若锦起身的刹那,双眸中闪过一道厉色,仿佛新磨过的刀剑,锋芒毕露。
  “小姐,”巧叶在她耳边低声道,“都安排好了,您只管放心。”
  “嗯,”朱若锦点了点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随即又叹了口气,“昨晚整夜做噩梦,我这心里……”她揉了揉眉心,自从那日在街上看到一个神似朱若敏的人影便浑身不自在起来,偶然路过聚叶庭总觉得鬼气森森,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巧叶如何不知道她的心事,忙劝解:“小姐,您只管放心,她活着都只能听凭小姐摆布,如今已经死了一年,还能作祟不成?何况咱们早已请法师超度过了,这次去给她多烧些纸钱,再请云台寺高僧禳解一番,便足够了!”
  朱若锦长吁了一口气:“这个道理,我如何不知。”招手命后面的丫鬟婆子小厮搬了包袱等物,出门上车。
  一路无话,黄昏时分到了朱若敏坟前,巧叶巧云带着小丫头摆好供品点上香烛,又摆了拜垫,便轻轻退后几步。
  朱若锦上前接过巧叶手中点燃的香,拜了两拜插好,在拜垫上跪下,低喃道:“五妹,小敏,我来看你了。你放心,你的孩子我养的很好。不知你在地下寂寞否,不过,很快便不会寂寞了,你的孩子会去陪你的……”
  忽然起了风,风势不大,却卷来不知哪里一张白色纸钱,翻翻滚滚精准无比的贴在了朱若锦脸上,朱若锦大惊失色,“啊”的叫了出来,眼前一花,仿佛是一年前,朱若敏出殡前夕……
  朱若锦给朱若敏上了一炷香,在灵位前跪下,看着白色帐幕后硕大的楠木棺椁,喃喃低语:“小敏,姐姐也是无奈,实在是走投无路,你地下有知切莫怪我。我想,若是易地而处,你也会如我一般决断。姐姐给你风光大葬,又给你烧了这许多纸钱,你在那边,可以无忧无虑过日子,再无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岂不更好?”
  一阵风吹过,白布幡幔随风摇曳,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鬼行走,朱若锦只觉得后颈一阵阵冒凉气,霍地站起!
  七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日落西山,但暑气仍旧未消,灵棚几乎密不透风,闷得人出了一身的汗,衣物黏腻腻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不知哪里却起了一阵风,打着旋,撩动帘幔,引魂铃叮铃铃作响,直叫人头皮发麻。
  朱若锦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一把抓住了巧叶的手,慢慢紧张:“巧叶,你可曾听到什么了?”
  巧叶狐疑地四处望望,灵棚里一切如常,丫鬟婆子们嗓子都哭哑了,干嚎过一阵,此刻陷入片刻的安静,几乎落针可闻,无端端,心头却涌上一股不安,但仍旧强笑着道:“小姐,没有啊,什么也没有。”
  朱若锦却仍旧不放心,只是如今守灵的都是女眷,倒不方便叫男人进来,想了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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