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比赛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特别是镇上的人,过来剥一个半钟头的果子也没多辛苦,就算是周末带孩子出来散散心也不亏,何况弄得好的话还能挣一篮子好东西回去呢。
至于这一场比赛后众人劳动成果,质量好的,自然是直接过关,一部分卖给马从戎,一部分包装后留在牛王庄的冷库中,放个三五天一个星期的,也不怕坏掉。
那些质量不大好的,就让院子里的老人们再挑拣加工一下,也比一颗一颗剥刺玫果要快一些,还有剩下少数质量实在太次的,就只好拿去喂鸡了。
最后,老周算一算总的支出和收益,还是稳赚不赔,尤其是解决了刺玫果肉供不应求的难题,马老板高兴了,永青那边的陈充全也高兴了,水牛镇上每天能喝上刺玫果汁的人也多了,真是皆大欢喜。
由于刺玫这个东西真的很有前途,春天能卖花蕾,夏天能采花蜜,花瓣还能摘下来提炼精油,秋天还能摘刺玫果卖果汁,罗蒙决定今年要在自己后面那片大山上种一条长长的刺玫果林带。
嘿,要说山上那群猴子也是好物,以后这摘花摘果的活儿,罗蒙不知道能省下多少人工费,就是明年牛王庄上的玉米要多种就是了,猴子们要是肯好好干活,罗蒙也是不介意偶尔再给它们加加餐的。
转眼就是十月一号,正值秋天来临之际,这一天因为学校单位都放假,在附近城镇打工的读书的年轻人,大多也都回来了,水牛镇的街道就显得尤其热闹。
安立君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她已经有三年没回来了,记得上一回离开的时候,也是秋季,同样的干燥清爽的空气,同样的又高又蓝的天空。
安立君是水牛镇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普普通通地长大,读了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以后刚参加工作那几年,也是常常回家的,尤其是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
但是普通这两个字,并不总是代表着平淡和温馨,这两样东西恰恰是她那个普通的家庭不能给她的,因为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处处差别待遇,时间久了,再火热的赤子之心也都凉了。
她每次都满怀希望的回来,然后又心灰意冷的离去,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久,这一回她在外面一待就是三年,别人都说她倔强赌气,一走就是几年不回家,其实没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想回家,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个家并不是她的归宿,也不能成为让她偶尔休憩的港湾。
年幼的时候,面对父母的偏心,她也曾想过长大以后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在水牛镇以外的天地,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归宿,但是当她长大了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做故土难离,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片土地已经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滴滴……”
“永青永青,去不去永青啊?”
“葡萄多少钱一斤啊?”
“……”
“妈妈,我要吃大水牛。”
“这会儿早没了。”
“嗯……我要吃大水牛……”
“早上叫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肯起床?”
“啊啊啊!我要吃大水牛!”
“再闹让你爸爸揍你!”
“……”
穿过喧嚣的街道,安立君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条小巷,不多久,就走到一栋三层楼高的砖瓦房前面,院子里有几个妇人正在编篮子,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呦,快看!你女儿回来了!”其中一个妇人就对她母亲说了。
“回来了?”她母亲冲她笑得挺好看,眼里也能看出一些真心的喜悦。
“嗯。”安立君跟院子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拉着大大的行李箱就进屋了。
老房子有点阴凉,光线也不是特别好,却要命的叫人觉得踏实,可惜这房子到死都没有成为她的房子的可能。
几年前她弟弟就已经开始提防着她以后会跟自己分家产了,她当然没有这个打算,房子是父母年轻的时候辛辛苦苦挣下来的,最后要留给谁,他们当然有权利做决定,在这件事情上,她很有自知之明,也从来都没有奢望过。
“你爸跟人上牛王庄凑热闹去了,立明今天单位放假,跟朋友上永青玩去了。”屋外她母亲对她说道。
“哦,知道了。”安立君高声应了一句。
“你吃饭没有?冰箱里有虾有肉丸,你自己煮碗面吃吧,你煮得比我好吃。”
“我出去吃点。”若是从前的安立君,几年回一趟家却听到母亲这样跟她说,肯定又要伤心愤怒一番,如今倒也能平和应对了,这一次回来,她原本就是另有打算,没打算在家里长住。
“哎,立君啊,上咱桥头新开的那家大排档吃去,今天咱镇上热闹,他们家大排档中午就摆出来了,你上他们家吃一个番薯汤煮米粉,味道可好。”院子里跟她母亲一起干活的一个阿姨就说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各家各户那点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不过多说无益,还不如和和气气。
“哦,我一会儿尝尝去。”安立君笑着应道。
“要上人多的那一家知道吧?那个老板叫罗景亮,他老婆叫陈赛丽,你一会儿过去,一看就知道了。”
“别带少了钱,他们家东西可不便宜。”
院子里几个阿姨七嘴八舌地提醒她,安立君洗了一把脸,出来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又出门了。
几年没回来,水牛镇果然比从前热闹了许多,光是街道上的车子就不知道多了多少,还有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不乏青春靓丽的年轻人,即使是在十月一号这种大日子,以前也是很少见的。
桥头大排档那边果然很多人,远远的,安立君就闻到一股红薯汤的香味了,红薯汤煮米粉这种吃法在外地比较少见,从前的水牛镇十分闭塞,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山区所产的除了水稻就是红薯最多,于是这里的人就变着法儿吃,红薯藤炒米粉,红薯汤煮米粉,等等。
这会儿正是下午三点多,也不是饭点,两家大排档的生意却都很不错,其中一家甚至已经都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小溪边也停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车辆。
安立君叫了一份红薯汤煮米粉,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没有空桌,只好跟人拼桌了,这种情况在外面很常见,不过在水牛镇她还是头一回碰到。
罗景亮他们如今连帮工都请了,一旁的空地上有一个妇人正在削红薯皮,另一边还有一个洗菜的,罗景亮的老婆陈赛丽在腰上扎了一个钱袋子,一边给罗景亮打下手一边招呼客人和收钱。
削了皮洗干净的红薯切成小拇指粗细的条状,油锅里放一点切碎的葱头炝过,放红薯下去炒出香味,再加水下去煮,直到把红薯煮得透烂了,这才放米粉调味料下去,等煮好了打到汤碗里,在撒上一小撮葱花,一点点胡椒粉,喷香。
罗景亮这一大锅就能煮四五碗,照理说效率也算是高的了,却依旧被客人们催得不行,主要是那个香味太馋人,自己那份没上来,光看别人吃的话,还真挺难熬。
“哎,你的米粉。”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之后,终于轮到安立君了。
“哎,好。”安立君笑了笑,伸手拿筷子,刚刚她也被别人桌面上飘过来的香味馋得不行,早就等不及了。
这个摊位上的番薯汤煮米粉,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却真的是绝佳,首先这个番薯好,煮出来的汤带着浓浓的番薯香,加了米粉下去煮以后又掺了淡淡的米香,这个米粉也特别好,软而不糊,不仅入味,还带着一股子自然的米香,
吃着美味可口的米粉汤,安立君心中那抹淡淡的阴影也像是被这下午的太阳晒化了一般,整个心情都跟着轻快起来了,果然,美食就是容易让人感到幸福。
“从前没见过你啊,刚从外边回来的吧?”安立君对面的两个小情侣走后,陈赛丽就拿了一把葱,坐在他们刚刚的座位上,捶了两把自己的后腰,然后一边剥葱一边和安立君说话。
“啊,这会儿刚到。”
“在哪儿上班呢?挺远吧?要是近的,平时周末就该回来了,我这还是第一回见你呢。”
“不上班,自己做点小生意。”
“哎呀,你也是自己做生意的啊?哈哈,真是看不出来,我见你斯斯文文的,还当你是坐办公室的呢。要我说,做生意那可比上班自由多了,就是累,哎呦喂,像这两天,人家都放大假了,咱还得豁出老命去干活呢。”
“你家生意好得很啊。”
“还成,嘿嘿。”
“这米粉也做得好吃。”
“嘿,材料好,想不好吃都难。”
“诶,你倒是快点啊,这会儿还偷闲呢?”那边忙不开的罗景亮又催他老婆了。
“你看,这又开始催命了。”陈赛丽跟安立君打趣了一句,连忙向那边应了两句来了来了,然后把剥好的小葱拿到水龙头下面洗洗,切成葱花给罗景亮那边供应上。
这家大排档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挺贵,一碗红薯汤煮米粉,没见一点荤腥,也不多大碗,就要十块钱,席间听到不少人抱怨的,老板娘说他们家米粉一斤十多块钱买来的,番薯一斤还三块五呢,正宗牛王庄产的。
听到牛王庄这三个字,安立君也感到有些好奇,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待在外地,但是也没少关注他们本地的论坛贴吧,常常看到有人提到牛王庄,好像很不一般,这一回她打算要租住的打铁铺的房子,听说房东就是牛王庄的老板罗蒙。
安立君填饱了肚子,也不着急,就沿着马路慢慢往山上走,路上还碰到几拨从山上下来的人,有开车的,也有男女老少结伴而行的,大多人手里都拿着一两个茶叶蛋,也有少数人提着篮子的。
“不行,今天人太多了,要得奖太难。”
“明天还来不来啊?”
“来,干啥不来?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还能赢个篮子回去呢。”
“哇!特等奖的那个大篮子你们刚刚瞧到没有?里边还有一坛子枇杷酒呢,听说光是那坛子酒都好几百块了!”
“好几百块还买不到,前阵子有人听王大胜他们喝酒的时候说的,都想找罗蒙买那什么枇杷酒杨梅酒的,他就是不肯卖。”
“枇杷酒杨梅酒算啥?枸杞酒听说过没有?”
“枸杞酒有啥了不起的,我们家也泡了,就是从罗蒙他们店里买的枸杞子。”
“得了吧,人家不是用枸杞子泡的,是用新鲜枸杞子酿的,我们家隔壁那个老头就是给罗蒙晒枸杞子的,听说今年第一批枸杞子摘回去,他就没晒出来卖,全部酿了枸杞酒了,就埋在牛王庄的地下。”
“埋在哪儿了?”
“打听这个有什么用?没听说过上回那个偷猴子的事情啊,那几个偷猎的,可是被他们追得连鞋子都掉了,那还是在山上呢,山下你敢去偷一个试试?”
“谁说要偷了,我就是问问。”
“诶,你那个鸡蛋不吃啊?给我吧!”
“想得美,留给我老妹的。”
“呦,真不愧是二十四孝老哥啊。”
“今天怕人多没带她来,哭得嗓子都哑了。”
“你们说罗蒙是不是抠门了点,替他干一个半钟头的活儿呢,才给俩鸡蛋。”
“人家同样也是干一个半钟头的活儿,还得了一篮子宝贝呢。”
“唉,手慢就是没办法。”
“没事,咱离得近,以后多过来练练,水平慢慢就高了。”
“听说他以后每个周末都要搞这个比赛,咱每个周末都来?”
“来,咋不来啊?”
安立君到打铁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养鸽子的那几家人都在后院伺候鸽子呢,孙林木夫妻俩到镇上摆摊卖烤红薯去了,不到晚上□点是不会回来。肖老大这一天带着阿芸婶和他们家仨丫头都上牛王庄了,只有林伯和马家老爷子在院子里坐着,老人嫌牛王庄举行比赛太闹,就没过去。
这俩老头正说话呢,见院子里进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说要在打铁铺租房子,马家老爷子立马就掏出手机给罗蒙打了个电话,算算时间,这会儿那边的比赛早该结束了。
不出半个钟头,罗蒙和肖树林带着猴娃子,还有肖老大一家就一起过来了。
猴娃子虽然细看还是跟一般的小孩有点区别,但是罗蒙和肖树林还是愿意让他跟外面的人多做接触,万一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传开来,大不了死不承认就是了,反正户口都办下来了,娃娃已经是他们家的了,别人还能管得了那么宽?
“谁要租房子啊?”罗蒙一进院子就问了。
“就是这个姑娘,咱水牛镇上的人,别看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个银匠哩。”林伯和马家老爷子这会儿也已经跟安立君说了不少话了。
“你好。”安立君站起来跟罗蒙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是咱镇上的?”罗蒙问她。
“是啊。”
“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
“年纪大了嘛,再说家里兄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安立君笑了笑,说道。
“哦。”她这么说,罗蒙就明白了,在他们这片山区,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现在的年轻父母还要好一点,上一代人的话,这种情况就相对比较严重了。
接下来罗蒙就打开剩下的空屋给她自己挑,安立君本来选中一间屋后带柿子树的,但是崔老头却跟她商量说自己一个鸽友过阵子就要搬过来了,后院带树的对他们养鸽子来说更适合,问她能不能另外挑一间,安立君很爽快就答应了,另外找了一间小屋。
然后就是付租金签合同,罗蒙也不是第一回当房东了,这些活儿干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肖树林抱着猴娃子到人家后院去看鸽子,这孩子看得可认真了。
“嘟……嘟……”正登记身份证号码的时候,罗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啥事啊?”
“啥?地皮?在什么地方?”
“小溪上游啊,哦,我知道那里有一块荒地。”
“要,咋不要。”
“多少钱?”
“成,你帮我弄下来,到时候给你整两百斤杨梅酒。”
“枸杞酒?那不行,我总共也没弄多少。”
“行吧,两百斤杨梅酒,另外给你两坛子枸杞酒。”
“多少钱你先垫着,到时候我再给你。”
“啥事啊?”这时候肖老大端着一大盆洗好的葡萄就出来了,招呼大家吃葡萄。
“马从戎说要帮我弄块地皮。”罗蒙挂上手机说道。
“位置在哪儿啊?”肖老大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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