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凤也脸露惊诧,怔怔的望着老道:“干爹,你就再仔细看看嘛!”
黑袍老道点点头道:“干爹自然要仔细看看,唔,年轻人,你过来。”
白少辉依言又走上一步。
黑袍老道伸出乌爪般双手,从白少辉耳后摸到前额,在脸上抚摸了一阵,口中喷喷说道:“奇怪呀!”
凌云凤忍不住问道:“干爹,你看出来了么”
黑袍老道双目只是凝住在白少辉脸上,一眨不眨,一面微微点头道:“大概不会错了。”
凌云凤道:“那是经过手术改造的了?”
黑袍老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奇怪,这会是谁的手笔呢?”
他好象欣赏艺术精品一般,越看越觉惊奇,脸上也越发流露出欣喜之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凌云凤道:“你老人家有什么好笑?”
黑袍老道掀髯道:“此人手法之高。胜过干爹百倍,世上还有这等几可乱真的手术,当真叹为观止了!”
凌云凤沉吟道:“这么说来,他没骗我,他他……是薛少陵了!啊,你老人家能不能把它取下来呢?”
黑袍老道对凌云凤说的话,浑如不端,只是朝白少辉急急问道:“年轻人,你快说,这是什么人给你施行的手术?”
白少辉淡淡一笑道:“老道长现在相信了么?”
黑袍老道连连点头道:“信,信,老夫完全相信,你这副面貌,确是经过施行手术改造,唉,真是巧夺造化!……”他顿了顿,接道:“老夫做梦也想不到,当今之世,还有胜过老夫的人!小兄弟,你说,这人是谁?”
白少辉道:“老道长想是昔年名闻武林的外科圣手公孙前辈了?”
黑袍老者点头道:“老夫正是公孙述,小兄弟,你还没回答老夫的话呢!
白少辉道:“替在下改易容貌的人,叫做九疑先生。”
黑袍老道道:“九疑先生,谁是九疑先生?”
凌云凤道:“干爹昔年总听说过江湖上有两句话,叫做‘风尘三奇,无无无疑’?”
黑袍老道吃惊道:“你说是无疑翁?不错!他精通百艺,这就难怪能有这等高明的手法。”
凌云凤道:“九疑先生据说是无疑翁的传人,隐居九疑山,师傅派人去过几次,都没有找得到他。”
黑袍老道微微叹息道:“老夫活到九十几岁,今天才知人上有人。”
白少辉心中暗道:“这老道倒是自负的很!”
凌云凤道:“干爹,你老人家能不能把它取下来?”
黑袍老首怔的一怔,道:“为什么要取下来?”
凌云风脸上一红,道:“女儿要看看他本来面目嘛!”
黑袍老道摇头道:“不成,他这种手术,巧夺造化,足可维持数十年不变,干爹取是取得下来,只怕要破坏他本来面目,何况取下来了,干爹我无法再替他按装上去,好好的干么非取下来不可?”
凌云凤望望白少辉,说道:“那就算了。”
黑袍老道问道:“凤丫头,你到底心里想着什么?”
凌云凤道:“没有什么,女儿要走啦!”回头朝白少辉道:“薛少侠,时光不早,我们快去!”
白少辉道:“凌姑娘……”
凌云凤朝他嫣然一笑,道:“不用多说,你跟我来就是了。”说完,转身朝外行去。
黑袍老道坐在榻上,望着两人,摇摇头道:“凤丫头,你眼光是不错,就是平时太任性了些!”
凌云凤领着白少辉退出圆洞门,继续朝甬道上行去。
白少辉忍不住道:“姑娘还要在下到那里去?”
凌云凤柔声道:“到了你自会知道。”接着“嗯”了一声,又道:“你的武功不错啊!”
白少辉道:“在下要是不能自保,岂不是被姑娘震断心脉了?”
凌云凤幽幽的道:“你当我真会对你下手么?”
白少辉道:“姑娘方才不是撤下宝剑来了么?”
凌云凤道:“那是因为干爹说你并没经过手术改造,那你就是白少辉冒充来的,还……还欺骗了我的感情……”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凛,不敢接口。
凌云凤忽然回过身来,望着白少辉问道:“你知道我要带你到那里去么?”
白少辉道:“姑娘大概是领我去见家母了?”
凌云凤点点头道:“不错,现在既已证实你真是薛少陵,我自然要领你去见见怕母了。”
白少辉心头一喜,问道:“家母就在这座山窟中么?”
凌云凤道:“薛少侠,你应该也想的到,我要干爹把伯母贴身丫头,改扮成白发哑婆,替代了薛夫人,自然非把怕母藏起来不可,为的就是要等你前来……”
白少辉心头一阵感动,慌忙拱手道:“姑娘这番厚意,薛少华有生之年,不忘大德……”
凌云凤不待他说完,幽幽一叹,道:“我不是要你记着我的恩情,这是我凌云凤的一念情痴,自从在青鸾坛我打了你一掌之后,就像春蚕自缚,不克自拔,我这样做,原是为了酬答知己,但我们其实连知己两个字也谈不上,我甘冒大不讳,暗中救护怕母,并不是对你示惠,这只能说是我一片痴心,甘愿为你牺牲,求得我的心安……”
白少辉听她剖心示爱,娓娓说来,深清款款,一时闹的他手足无措,心动神摇,突然跨上一步,双手握住了凌云凤柔荑,激动的道:“姑娘这番厚意深情,人非草木,在下……在下……”
一双星目望着凌云凤,心里想说,嘴里就是说不出来。
凌云凤任由他握着双手,嘴角浮起微笑,两道清澈眼神,同样盯着白少辉,全身不自禁的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手上火筒,“拍达”一声,掉落地上!
火光熄灭,石窟中登时恢复了一片漆黑,凌云风口中嘤咛一声,一个娇躯突然扑入了白少辉的怀里。
软玉温香,投怀送抱,白少辉但觉心头一荡,那里还能把持得住?双臂一环,把凌云凤软绵绵的娇躯,抱了个结实!
石窟中没有半点声息,只有两人可以互相感觉到彼此的心房,正在激烈的跳动。
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凌云凤才轻轻推开白少辉,从他怀中直起身来,理理鬓发,凄凉一笑,道:“薛少侠,这片刻温存,足慰我一生的相思,走,我带你看伯母去。”
白少辉想起自己方才举动失常,玉脸通红,正感尴尬,闻言不觉一怔,赶忙弯下腰去,从地上抬起火筒,嚓的一声,晃亮了递了过去。
凌云凤接过火筒,转身朝前行去,转了两个弯,迎面已有一道石壁挡住去路。凌云凤伸手在壁上轻轻一按,石壁间缓缓裂开一道门户,里面隐隐射出灯光!
白少辉紧随她身后而入,举目打量,但见石门内有着一块小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间石室,灯光是从雕花石橱上透出来的。
两人缓缓走近,但见人影一闪,一名青衣使女手上提着长剑,赶了出去,一眼瞧到凌云凤,赶忙躬身道:“婢子叩见宫主。”
凌云凤一摆手,间道:“薛夫人睡了么?”
那青衣使女道:“夫人早就睡熟了。”
凌云凤道:“你去把夫人叫醒了,说是薛相公来了。”
青衣使女应了声是,偷偷看了白少辉一眼,急忙往里奔去。
凌云风道:“你在这里稍等,我还有些事去。”
说完,举步往外就走,但听一阵轧轧轻震,石门又恢复了原状。
如今白少辉自然不会再怀疑凌云凤的闭上石门,有什么恶意,只是静静的站在庭前。过了约有盏茶光景,只见那青衣使女匆匆走出,招招手道:“薛相公,夫人叫你进去。”
白少辉心头一阵激动,点点头,跟随青衣使女跨进石室,果见一把锦墩交椅上,坐着一个半百老妇,那不是自己义母是谁?
十八年养育恩情,这刹那间,但觉心头一酸,急急奔了过去,噗的跪下,口中叫道:“娘,不孝孩儿来了。”
薛夫人茫然的目光盯着白少辉,颤声道:“你……你……不是少华……”
白少辉目含泪光,抬头道:“娘……孩儿就是少华,娘,你吃了苦了。”
薛夫人摇摇头道:“你声音像少华,但你不是少华。”
那青衣使女疑惑的道:“这怎么会呢?方才是宫主亲自把他送来的,明明是薛相公啊!”
薛夫人脸现凄容,只是摇头道:“不是,不是,老身怎会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白少辉泪流满脸跪在地上,咽声道:“娘,孩儿真的就是少华,孩儿只是为了避免敌人认出,脸上改变了容貌。”
青衣使女道:“夫人,薛相公也许真的易了容,这个容易,涂了易容药物,只要用少许洗容药剂,即可拭去,就是公孙老爷子改造的面貌,也只要用特制的药膏涂上几次,便会脱落。”
白少辉给她一说,突然想起九疑先生临行之时,交给自己的一瓶药未,曾说:“等你身世大白,需要恢复本来面貌之时,可用沸水泡开瓶中药未,趁热洗涤几次,就可复原……”
如今自己身世,虽然尚未大白,但义母坚不肯认,看来只好把九疑先生的易容药物洗去了。想到这里,就从怀中取出一个磁瓶,说道:“母亲即然不信,孩儿只好把它洗去了。”
站起身,一面回头朝青衣使女问道:“姑娘可有沸水么?”
青衣使女道:“方才小婢怕夫人醒来要喝茶水,正在烧着,不知开了没有?待小婢进去看看。”
说完,回身奔了出去,过不一回,只见她提了一壶开水进来,说道:“已经开了,相公要怎么用法?”
白少辉道:“有劳姑娘再去取一个脸盆来。”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取来了一个面盆,和一条面中。
白少辉打开瓶塞,把药未倒人,用开水冲泡,但见药未随水而化,成了半面盆黄黑色的药汁。
白少辉不敢耽延,用面中蘸着药汁,乘热覆到脸上。
薛夫人和那青衣使女只是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白少辉,只见他一次又一次用药汁往脸上敷去。
渐渐,他那张红匀俊美的脸上,似是起了一层皱纹。
白少辉手指不往在发际、耳后等处轻轻搓动,终于缓缓从脸上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表皮。
薛夫人看他揭下一层薄皮,身躯陡然一震,不由悲喜交集,流泪道:“孩子,你……你真是少华!天可见伶,为娘到底见着你的面了。”
白少辉,不,如今又该称他薛少陵了。
白少辉即已恢复了本来面目,自应先恢复薛少陵的名字;但他本来的名字,却是少华。
薛少陵虽已知道自己并不是薛神医骨肉,但他终究是薛夫人一手养大的,十八年养育恩深。此刻揭下面具,母子见面,早已泪流满面,扑的跪到薛夫人面前,哭道:“娘,这些日子苦了你老人家了。”
薛夫人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含泪笑道:“娘多蒙凌姑娘相救,并没吃什么苦,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爹和你两个人,孩子你快起来,你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薛少陵拭拭泪水,站起身子。
青衣使女赶紧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说道:“薛相公,你坐下来慢慢的说嘛。”
薛少陵旁着薛夫人坐下,一面说道:“爹已经被南北帮救出去了,孩儿是特地救你老人家来的。”
薛夫人乍的眼睛一亮,双手合掌道:“谢天谢地,你爹已经被救出去了?啊!孩子,你快说给娘听。”
薛少陵当下就把自己经过说了个大概。
当然这段经过,虽是择要述说,也得有一段时间,在凌云风尚未回来之前,母子重逢,启有一番说话,暂且放下。
且说范殊自白少辉走后,心中虽党放心不下,但细看凌云凤的举动,似是并无恶意,只好在小客厅上耐心等候。
小燕替他冲了一杯茶,仍然伺立不走。
范殊心头一动,暗想“自己正好趁机问问她,大哥和凌云凤如何认识的?”心中想着,一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一面回头说道:“我大哥和你们宫主认识很久了么?”
小燕狡黠的道:“薛相公没和少侠说过?”
范殊笑笑道:“我看大哥和你们宫主交情不浅,这等儿女情长,自然不肯说的了。”
小燕嘻的笑道:“那时候薛少侠根本不知道宫主是女的呢!”
范殊轻哦一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燕道:“去年。”
范殊道:“姑娘能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小燕道:“这件事咱们坛里的人都知道,那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范少侠要听,小婢自当奉告。”
范殊道:“在下洗耳恭听。”
小燕粉脸一红,抿抿嘴,笑道:“范少侠真会客气,洗耳恭听,小婢可不敢当。”
接着啊道:“范少侠茶水凉了,小婢给你冲些热的。”
说完果然又替范殊杯中冲了开水。
范殊道:“多谢姑娘。”
小燕低低道:“不用谢。”一面侧着脸,想了想,才道:“去年薛少侠和一笔阴阳张果老混进咱们青鸾坛,结果薛少侠被宫主玄阴掌击中,伤得很重……”
范殊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
只听小燕续道:“当时咱们坛里已经把薛神医请来,只是他不肯和咱们合作,宫主让他瞧瞧薛少侠的伤势……告诉他薛少侠已眼下宫主秘制的保心丹,三日之内,可保伤势不致有变,要薛神医在三天之内答覆……”
第三十七章 易钗而弁
范殊冷哼道:“这手段卑鄙的很。”
小燕道:“那知薛少侠根本没有负伤,当天晚上,就和张果夫两人一起逃了出去,临走还打了宫主一箫。”
范殊用手掩口,打了个呵欠,问道:“后来呢?”
小燕笑道:“后来没有了,从此江湖上再也找不到薛少侠和张果夫的踪影,直到今天才知白少辉就是薛小侠……”
范殊脸上有了笑容,说道:“所以你们宫主要找大哥证实一下了。”
但他说到最后一字,声音已经愈来愈轻,只觉眼皮沉重,一阵困倦,袭上心头,不自觉的身躯一侧,倚着茶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他悠然醒转,依稀察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而舒适的床上,软绵绵、香喷喷,还有一股浓馥的脂粉香气,心头及时警觉,急急睁开眼来,但见自己竟睡在一张华丽精细的卧室之中。
床前小几上,点着一盏琉璃烛灯,四周虽是石壁,却张以浅绿绒幔,妆台区镜,锦墩绣帐,伊然是千金小姐的!除了自己静静的躺在床上,室中寂然不见人影!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方才,方才……
范殊突然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