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任她扣住,心中却暗觉得奇怪,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不但掌心温软,连手指也纤纤如玉,十分柔腻,像是十六八岁的大姑娘的柔英一般!
那老妪也同样感觉到被自己扣在手中的白少辉的手腕,十分平和柔软,不像是身有武功的人,不期怔了一怔,抬目道:“你真的不会武功?”
这句话,敢情她没有装作,不带丝毫冷漠,声音就显得娇脆!
白少辉同样一怔,心中迅速忖道:“原来她果然不是老太婆。”不觉冲着她微微一笑,答道:“在下自然是不会武功的人。”
那老妪被他笑的有些着迷,扣着的手,好像和拉着一般失去了劲力,这是九疑先生的精心杰作,果然生了效力!
突然,那老妪似有所觉,哗了一声,疾快的松开白少辉手腕,冷冷哼道:“这有什么好笑?还不快跟我走?”
说完,关起铁门,转身朝外行去。
她似是深信白少辉不会武功,毫无提防之心,转身走去,整个的背后要穴,全都呈现在白少辉面前。
双方距离不过两三尺,此时白少辉只要伸手一击,就可点中老妪背后的要害。
铁门外面,是一条并不太宽的甬道,尽头处,就是往上的石级。
老妪当先领路,走在前面,刚跨上石级,忽然回过头来,冷冷的道:“见了咱们夫人,说话可要小心!”
白少辉道:“是夫人要在下去的么?”
老妪回眸一笑,道:“你当是公主在请你?”
她一张鸠脸,肌肉人硬硬,笑起来脸上依然纹风不动,但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白少辉道:“你们夫人为什么要见在下?”
老妪冷声道:“说不定是招女婿……”
白少辉笑道:“老……婆婆说笑了。”
他心里已经知道她不是老婆子,这声“老婆婆”实在叫不出口来。
老妪哼道:“谁和你说笑了,也不定夫人会杀了你。”
白少辉道:“这么说来,你们夫人一定很凶,是不是?”
老妪“嗯”了一声,低声道:“夫人问你的话,只要据实回答,不可顶撞于她,,也许可以无事,这是你惟一的生机。”
白少辉道:“多谢关照。”
老妪又道:“出了这地道,你最好少说话。”
说话之间,已经走完石级,老妪从身边取出金匙,开启铁门,一道阳光,迎而射来。
白少辉跟在老妪身后,走出铁门,陡觉眼前一亮,丽日在天,繁花如锦!放眼四顾,自己停身之处,似在一处宽广的山谷之中。
这片平地,足有数里方圆,四面青山如屏,飞瀑如练,重峦叠翠,隐隐围绕!漫山遍谷,一片花林,就在绿树繁花之间,隐现亭台楼阁!
天风吹来,清香扑鼻,使人俗虑尽消,心胸为之一畅!
白少辉长长舒了口气,惊奇的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有这般明媚的风光!”
老妪锁上铁门,闻言不禁“嗤”的一声轻笑,道:“这里是百花谷!”
这一声轻笑,带着些娇脆,一个鸡皮鹤发的丑婆子根本就笑不出来!
“百花谷!”白少辉背负双手,潇洒的临风而立,由衷赞道:“这名称真美!”
他似乎已为当前美景所迷,忘记了身在险地。
倒是那老妪却反而替他暗暗的耽上了心,接道:“真是个书呆子,连自己是祸是福,还难逆料,这么洒脱……”他鸠脸一侧,悄声道:“你要千万记住,我方才交待你的话!”
白少辉微笑道:“多谢老婆婆。”
老妪跺跺脚,憎恨的道:“别叫我老婆婆。”
这就奇了,不叫你老婆婆,叫你什么,白少辉微微一怔,深逮而发亮的目光,注视着老妪,流露出迷惘之色!
老抠脸上肌肉僵硬,一无表情,突然冷冷喝道:“快跟我走!”白少辉这下真的楞了一楞,心想:“此女当真喜怒无常……”
念头还没转完,忽听左侧三丈外,花树枝叶,起了一阵轻微声响,心中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林中有人暗中监视!
老妪不敢再和白少辉说话,领着他穿林而行。
一会的工夫,来到一座高楼前面。老抠脚下一停,回身道:“我先进去通报,你站在这里,不可乱走。”
白少辉点点头道:“你只管进去。”
老妪匆匆进去,又匆匆奔出,招手道:“随我进去。”
白少辉随着她跨进玄关,已可看到里面是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厅。
厅上垂着一道湘廉,隐绰绰看到廉内端坐着一个妇人,敢情就是此间的“夫人”了。
湘廉下首,站着一个青衣丽人,赫然正是迎春坊的红姑娘湘云!
她换了一身青罗衣裙,脂粉不施,低首站在那里,状极恭敬,瞧到自己进来,连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白少辉早已去敛眼中神光,缓步走入,也没去和她招呼。
只听老妪喝道:“夫人就在上面,你还不过去叩见?”
白少辉心中暗自嘀咕,不知这“夫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行前几步,拱拱手道:“在下白少辉,见过夫人。”
那夫人目光微注,两道湛湛眼神,透过湘廉,投到白少辉身上,冷冷的道:“你就叫白少辉。”
声音冷峭已极,使人听的就不大舒服。
白少辉心头暗暗哼了一声,付道:“此人看来甚是狂傲,自己倒要小心应付才好。”心念一动,立即躬身道:“在下正是白少辉,不知夫人见召,有何赐教?”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已经够客气了!
那老妪在旁喝道:“夫人面前,不准问话。”
不准问话,那就是说只有被问话的资格。
廉中夫人间道:“你和王立文、钱二等人,是一起的么?”
白少辉道:“在下和他们只是初交,相识不过三天。”
夫人道:“怎会只认识三天?”
白少辉道:“在下到成都来,才不过五天工夫。”
夫人道:“才来五天,如何认识王立文的?”
白少辉心中暗想:“原来他只是想追问王立文罢了。”一面含笑道:“三天前在下在芙蓉春酒楼,无意邂逅了金一凡,在下看他豪气干云,是个英雄,就和他结了朋友。喝酒之间,他极力称道王立文是成都城里的小孟尝,酒后硬要在下同去城西王府,这样认识了王兄,至于钱二、赵三、卓七三人,还是那天在望江楼上认识的。”
夫人冷峻的道:“在我面前,倘有半句虚言,就是和你自己性命过不去了!”
白少辉道:“在下说的,都是实情。”
夫人道:“湘云,他说的如何?”
站在一旁的湘云赶忙躬身道:“他说的不假,婢子问过王立文的书僮鸣珂了,据鸣珂的供词,和他说的完全符合。”
白少辉听了暗暗一惊,心想:“原来这位成都名妓湘云姑娘,竟然是百花谷的人!他们双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夫人冷冷一“唔”,又道:“你是什么地方人?”
白少辉道:“在下祖籍姑苏。”
夫人道:“你说说自己身世,和到成都做什么来的?”
白少辉心中暗想:“九疑先生果然厉害,好像他每一件事,都未卜先知,事前算准了一般,连自己身世,也早就想好了。”
这就躬身道:“先父生前曾服官江陵,去世之日,在下年纪还小,就在江陵定居,自从先母弃养,在下读书不成学剑,学剑又不成,就动了游兴,久慕西川天府之国,人文荟萃,一路游历来此。”
这一番话,似实而虚,不脱书生本色,不由人不信,却又丝毫不落把柄,正是九疑先生早已代他想好了的。
夫人略一沉吟,回头问道:“总堂调查的怎样?”
湘云躬身道:“据总堂报告,姑苏白氏,乃是城中望族,世代簪缨,子孙有功名的不在少数,大都服官在外,此人说的,似有可信。”
白少辉听的大感惊凛,她们居然在一两天之内,已经调查了自己身世,所幸九疑先生早有安排。
湘云姑娘两次回答之言,倒是都对自己有利。
夫人冷哼一声,又道:“白少辉,你学过武功。”
白少辉心中暗想:“自己总不能说全不会吧?”一面昂然答道:“在下对骑马射箭,自问还下过苦功,但对剑术一道,却会而不精。”
那老妪道:“禀报夫人,此人连小婢一记擒拿手都躲避不开,腕上也丝毫没有内劲。
白少辉不服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试骑射之术?”
只听廉内微微一唔,吩咐道:“先领他在柴姑婆那里去,暂时拨交紫蔽坛。”
那老妪躬身应了声“是”。
白少辉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好像是把自己拨给了什么紫蔽坛,不知紫蔽坛是干什么的,心念转动,不觉朗声说道:“夫人问完了,在下也想请问一句,夫人要手下之人把在下等人掳来,究竟要待如何……”
说话之时,目光一抬,原来这一瞬之间,廉内那位夫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把金碧辉煌的高背靠椅!
白少辉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湘云姑娘脸色突然一变,偷偷朝厅上望了一眼,说道:“秋云姐姐,快把他带出去。”
那老妪冷声道:“快随我来。”
说完,领着白少辉退出。
走了一段路,老妪回头埋怨道:“我告诉过你,不可顶撞夫人,你怎地忘了,要是方才那几句话,让夫人听到了,你还想有命?”
白少辉道:“在下说的,也是实话,你们把我掳来了,难道问也不许我问?”
老妪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好了,你只要见了柴姑婆就好,不然的话,留在百花谷,真叫人替你耽心呢!”
白少辉趁机问道:“见了柴姑婆,她就会释放在下了吗?”
老姬漫应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白少辉但觉这座山谷之中,到处一片花林,小径交叉,岔道颇多,都在林间穿行,许多房屋,也都隐在花林之间,不到近前,极难发现,使人感到如置身在大花园之中。
老妪一路疾行,穿出花林,到了三间石屋门口,回头冲着白少辉笑道:“柴姑婆就住在这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少辉听得暗暗生疑,但心中却不禁起了一股好奇之心,暗想:“你不肯进去,我倒要进去瞧瞧,这三间石室中,住的柴姑婆,竟是什么人?夫人要她领自己前来,究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昂首朝石屋走去,伸手一推,一扇厚重的木门,应手而启,他艺高胆大,毫不考虑的跨了进去。
木门自动“砰”然关了起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白少辉停住脚步,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再行睁开双目,只见这间石屋,约有两间房子大小。中间靠壁处,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两只白磁茶杯,右首壁下,并放两张木椅。
这么大一间屋子,除了一桌二椅之外,再无陈设,看去就显得空荡荡的。
白少辉正在打量之际,突听一阵呷呷怪笑,从左首房中传了出来!
这阵怪笑,听来十分刺耳,白少辉急忙循声瞧去,只见一个自发如银的老婆子,从左首房门中,探出头来,口中干枯的道:“怎么又来了一个?”
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左手拿了一个白磁茶杯弯腰弓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白少辉练成“九转玄功”,目能夜视,虽在黑暗之中,仍可看清这老婆子一张脸上,满是皱纹,两鳃下垂,随着身子颠动,一步一颤,尤其两颗眼睛,只是骨碌碌的朝自己身上打转,使人看了就有说不出的厌恶。
此人自然就是柴姑婆了,只见她边走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辉道:“在下白少辉。”
“白少辉……”柴姑婆把白磁茶杯,朝桌上一放,抬头道:“方才有个叫王立文的,也来过了,你认识他!”
白少辉道:“他和在下原是朋友,自然认识。”
柴姑婆沉声道:“很好!”突然出手一掌,直向白少辉脸上掴来!
这一掌带着劲急风声,来势十分猛恶!
白少辉来不及思索,赶忙身形一仰,向后疾退了一步。
柴姑婆呷呷的尖笑道:“你手身倒是俐落的很!”
她这一笑,嘴唇一掀,从口中露出两根尖尖的獠牙,好像野兽一般,要对人而噬!
白少辉怒声道:“你怎的无缘无故出手掴人耳光?”
柴姑婆白发飘动,一言不发,欺身而上,挥动鸟爪般手掌,五指如钩,向白少辉身前抓到。
白少辉看她出手,已知此人武功极高,急急闪身避开。
柴姑婆双腮颤动,连声尖笑,出手如风,双爪连续抓出,招招都是擒拿手法。
转眼之间,已经攻出五六招之多,但却都被白少辉闪避了开去。
柴姑婆厉笑道:“小伙子,你武功不错啊!”
白少辉陡然一惊,想起九疑先生嘱咐过自己,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炫露武功之言,他要我“随遇而安”,自己如若和她缠斗下去,岂不前功尽弃。
一念及此,又闪身避开了一招,买个破绽,故作躲闪不及,让柴姑婆一把抓住右肩。
柴姑婆一连被他让过了五六招,心头已是怒极,五指如钩,抓白少辉肩头,尖笑道:“原来你也只有这点伎俩,躲得过我柴姑婆五六招的人,江湖上也可以算是一把好手了!”
说话之时,手上微一用力,五根又瘦又尖的鸟爪,已经深深陷入白少辉肩头肉中。
白少辉只觉肩上一阵剧痛,但又不便运气抗拒,口中哼了一声,故意装出痛得弯下腰去,叫道:“姑婆快请放手,在下肩骨快要碎了。”
柴姑婆露出两颗尖牙,冷冷哼道:“你也知道厉害了?不给你们一些厉害,有谁肯乖乖听我老婆子的?”
她这话就是说方才王立文也吃了她的苦头。
白少辉愁苦着脸道:“老婆婆要待怎的?”
柴姑婆鼓着双腮,尖声道:“你知不知道夫人叫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白少辉道:“在下不知道。”
柴姑婆冷厉目光瞧着白少辉问道:“你想死呢?还是想活?”
白少辉道:“好死不如恶活,在下自然不想死了。”
柴姑婆得意的尖笑道:“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
右手一紧,拖着白少辉朝木桌边上走去。
白少辉一面运气戒备,一面说道:“老婆婆你这干什么?柴姑婆指着桌上那只白磁茶杯,和善的道:“没什么,你只要把它喝下去了,就可以永远在百花谷活下去了。”
白少辉举目瞧去,只见那白磁茶杯中,是大半碗黑色药汁,心中暗想:“这杯里不知盛的是什么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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