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叫声,程小凤直接丢下身后拎着四个厚重囊袋的程小虎,朝他们跑了过来。
“小玉,”跑到遗玉跟前,她极亲切地伸手搅住她的肩膀,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累的气喘吁吁地程小虎才小跑到他们跟前。
足有十二身冬装常服分别放在四个囊袋里,都在程小虎一个人身上挂着,看着活像是要去逃荒。
在三人的闷笑声中,卢智很好心地伸手接过两个,就是这样,他们的模样依旧有些可笑,遗玉伸手想要帮他大哥拿一个,却被程小凤拦下,“他长大么大的个子,拎个东西又累不到。”
程小虎哪嚷道:“大姐,你个子也不低。”
程小凤轻哼一声,“你是姑娘家?”
“当然不是!”
“我是。”。
程小胖子顿时一副被噎到的模样,白胖的小脸鼓地又红又圆,遗玉忍不住将头转向程小凤肩窝闷笑,视线从她肩膀上跃过,正对上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的楚晓丝。
楚晓丝的眼晴很是红肿,垂在身侧的双手秧住衣裳,瞪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程小凤敏锐地感到身后的视线,顺着遗玉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道:“瞪什么瞪,你眼晴大啊!”
长孙娴的跟班她大多是眼熟的,两人不对盘,连带看互相交好的人也厌烦,加上在认识遗玉之后,程小凤也打听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楚晓丝将她关到小黑屋那一起,这会儿自然不会给楚晓丝什么好脸。
程咬金是文武双官加身的天子近臣,程家兄妹虽无嚣张跋扈之气,却是一些公主和皇子都要卖他们面子的,楚晓丝同长孙娴交好时候尚不敢同她当面争执,眼下就更不会去逞口舌之快,只把目光死死地盯在遗玉的脸上。
卢智正帮程小虎系着快要松开的囊袋,听到程小凤的声音,扭头看见正“狠狠”盯着自家小妹的楚晓丝,便往遗玉身边走了两步,为她隔开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
遗玉伸手拉拉正待发飙的程小凤,轻声道:“小凤姐,咱们先去吃饭吧。”
这会儿宏文路上仍有些学生来回走动,她了不想让几人当了猴子被人看戏。
程小凤又瞥一眼楚晓丝,才揽着遗玉的肩膀就朝东走,嘴上道:“嗯,昨日刚拿到月银,请你们吃顿好的。”
卢智和程小虎抬腿跟上,一左一右走在两个姑娘身侧,按说被程小凤这么难得地忽视掉,楚晓丝但凡有些脑子,都不会再试图去惹毛她,但偏偏今天上午受了打击的楚小姐,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尖锐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卢遗玉,别以为攀上程家兄妹,就可以有恃无恐,得罪了娴姐姐和城阳公主,总有你哭的一日!”
四人同时停下脚步,有些不明所以的程小虎探头隔过他大姐,看向遗玉,“她是在说你?”
遗玉扭头待要回答,见到程小凤紧皱着眉头将要转身去骂,忙一把拉住她,笑着道:“行了,她是今早被长孙娴冷了一下,才会这样,理她做什么,快走吧,我都饿死了。”
卢智是不会同楚晓丝这种小姑娘计较,上次到祭酒那里告状也是为了隔山打牛,见到遗玉脸上没有不快,只在心里记下回头让书学院的人防着点。
可脾气火爆的程小凤却是没这么好打发的,挣着被遗云抓住的胳膊,冷声道:你被关到杂物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时候咱们不认识就不提了,眼下她当着我的面就敢威胁你,她当是在跟谁说话呢!你撒手,我今儿不给她个教训,人家还以为我程小凤是好欺负的!”
遗玉力气被她大,若不是她没敢使劲,早就被甩开,只能勉强扯住人,轻声劝道:“她刚才那话,怕是下午就会传到长孙娴和城阳公主的耳朵里,到时自有人找她麻烦,你又何必,走吧走吧,下午还有课呢,再不走,就只能上甘味居去吃饭了。”
程小凤恨铁不成钢地伸乎在她额头一戳,“就是你这样的,才会老被人欺负!”
遗玉暗自翻白眼,她哪样了,实在是懒得搭理楚晓丝而已,同那样的人讲道理讲不同,动粗又太掉价,置之不理是最好的。
“你一一”程小凤停下同遗玉争抢自己的胳膊,扭头瞪向依然“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的楚晓丝,待要张口却发现自己把人家名字给忘了,只能道:“你、那个谁啊,今日本小姐不同你计较,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乱说话,”她腾出一直空闲的手,对她握了握结实拳头,“绝对把你揍成洗衣局的刘七那样!”
路旁正在看热闹的小猫三两只,听到程小凤威胁的话,皆是打了个冷颤,洗衣局的刘七模样倒是不丑,只是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上下两排牙齿一共被磕掉了六颗,不但说话漏风,吃饭也比平常人多花上两倍时间,只要咧嘴一笑,那就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窟窿。
程小凤是出名的大胆,敢说敢做,楚晓丝听了她的,脸色一白,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捂住嘴巴。
遗玉哭笑不得地垫起脚抓下程小凤的拳头,拉着人朝学宿馆走去,打算先将那些厚重的衣物放下,换了下午要带的书,再去吃午饭。
遗玉在国子监念书这些时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甘味居用饭,外面的馆子只到过聚德楼和两家茶社,并不大知道国子监正门对街有不少好味的酒楼。程小凤做东,直直带着他们上到务本坊膳食最有名气的一家——鸿跃楼。
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楼里上下皆是宾朋满座,遗玉一路上听程小虎说了不少这里有名的菜看,多少被勾起些馋虫,被程小凤拉着进到酒搂里,却发现根本没有座位,一边惊叹着这里的生意好,一边对三人道:
“都满座了,咱们上别家去吧。”
程小虎出声道:“不用不用,咱们有牌子,上雅间去。”
在遗玉的注视下,程小凤从口袋里摸出只扁扁的刻字木牌,递给迎上来的店小二,道:“带我们上三号间。”
店小二接过牌子一验之后,便恭敬十分地伸手引着他们上楼。
遗玉并不知道,向这种规模的酒楼,多是将客人分等对待的,外面的位置坐满,可一些雅间和隔间却是空着,专门留给一些贵客和熟客,发给他们特制的牌子。程小虎爱吃,程夫人便没少让程咬金去淘换这些特殊的牌子回来。
四人朝三楼上去,卢智便把这其中道理给遗玉解释了一下。
三号间不是用席案而是用桌椅的雅间,屋里的摆设和布局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舒服,绕过入门时的屏风,使见一排足足八扁窗子大开着,程小凤拉着遗玉到窗前,指着后面街道上一家店铺,笑着问道:“你猜那是卖什么的?”
遗玉趴在窗边,看向那间紧闭的门面高挂起的匾额上刻着的大字,一字一字念道:“壹——肆——铺,”扭头面带不解,“那是什
么?”不等程小凤卖弄,程小胖子便在一旁插括道:“卖包子的。”
程小凤被人抢了词儿,伸手抓过旁边茶几上的果子朝程小虎丢去,被他一躲,露出身后的卢智。
卢智眼疾手快地抓住差点砸到自己胸前的果子,上下撩着,对遗玉道:“就是上次小凤给你买包子的那家店。”
遗玉点头,正要再问,程小虎却出声道:“可惜,这家包子铺停业卢智也是头次听说这事,在桌前坐下后,问道:“怎么回事?”
程小凤皱眉,“不知道,似是做包子的厨娘前日回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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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要出名了
程小胖子和程小凤提到包子铺停业的事情,脸上都带着失望,遗玉失慰道:“又不是关门大吉,停业回乡总有回来的一天,不然这店应该早盘给别人,您们看那招牌不还挂着呢。”
程小凤想想,道:“说的是,他们家生意那么好,怎么会说不做就不做了。”她也是个早去排队买包子时候,才发现人家停业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经将桌上四只空茶杯斟满,“几位贵客,这顿准备用些什么?” 程小凤对遗玉指了指侧面墙上挂着的数十只木刻,道:“小玉,你看着点,那红牌子的是招牌莱,主食我同小虎吃饼子。”
“嗯,”遗玉没同她客气,走到那些菜牌子下面,伸手一一点过,“来个蟹粉柿子头、金钱虾饼、银耳素烩、汤络绣丸……再来个冬菇凤爪汤,三张荷饼,两碗白饭。”
她六菜一汤,算是下酒搂的标谁菜配,京都不比他们在乡下或是镇上,肉食几乎占据日常菜看的八成,能吃的蔬菜多被长安人当作是野菜,只有不富裕的人才会用来下饭,她看了一圈也只瞄到两样素菜,搭配的还都是些稀罕的滋补药材。
店小二是个记性好的,遗玉点完他又报了一遍,就要退下,却被程小凤叫住,“你等等——再上两壶琼酥。”
遗玉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酒,这时候的酒多醇香不易醉人,唐人以饮酒为雅事,无论男女老少,就算是学里的学生,平日饮上一两盅也是常见,先生并不会因此责怪,只要不醉就好。
卢智在一旁道:“下午还要上课,小虎沾酒就醉,我和遗玉都不喝,你一人喝两壶?小二,取一壶就行,下去吧。”
店小二看了一眼程小凤,见她没有反对,才躬身退下。 四人在桌前坐下,程小凤摆弄着手里的象牙箸,皱着眉对遗玉道:“刚才在书学院门口那个,那个——”
遗玉好心接话,“楚晓丝。”
“对,你说她同长孙娴闹翻了?”程小凤脸上带着好奇之色。
“不是闹翻……”遗玉不知如何同她解释,便将早上楚晓丝同长孙娴的对话同她讲了一遍。
程小凤撇撇嘴,然后低头伸出手指一根根掰过,“一、二、三……”
遗玉用眼神询问卢智:她这是在干嘛?
卢智端起茶杯,毫不避讳地解释道:“她在算那位楚小姐,是同长孙娴交好的国子监学生里,第几个出了岔子,就被她疏远的。”
他话音刚落,程小凤已经数完,喝了口茶,嗤笑着对遗玉道:“还是雅婷说后,我才发现的,长孙娴虽迟了一年入学,但就这半年的时间,国子学里因犯错被惩罚的学生,有三成都在之前同她交好过。”
遗玉似懂非懂地点头,“你说的犯错,就像是楚晓丝他们那样,对我用迷药,然后关到小黑屋里?”
“那可不止,这国子监里,看不见的肮脏事情多了。”
程小凤的眼神有些冷,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
遗玉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早上我听人说,长孙府上的三小姐,到你们太学院去念书了?”
卢智很是配合地接过她的话,“嗯,今日才来的,呵呵,你眼下可不是国子监年纪最小的女学生,总有比你还要厉害的出来了。”
听见他夸奖长孙家的人,程小凤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满道:“厉害什么,一个花花架子而已,小虎,你说是不是?”
程小虎在国子监大多数男学生眼中是幸运的,他们教舍里的座位刚好多出一个,长孙夕就补了这个空子,两人从今往后是要一齐上课的。 同桌上两盘果子奋斗了半晌的程小胖子被点名,他从嘴里吐出果核,腮帮子鼓动着答道:“不是啊,三小姐的‘首诗’,作的挺好的。”
书学院有新生入学都要在墨墙上落字的规矩,太学院则是要当众吟一首自己所作的诗,任众人品评,称之为“首诗”。
程小凤被程小虎拆台,眼晴一瞪,“你懂诗么,就知道什么是好的,你入学的首诗还是阿智提前帮你作的呢!”
遗玉在旁轻笑,程小胖子脸色一红,却也没有嘴硬逞能,而是喏喏道:“大家都说她作的好,连查博士都赞她——”
说到这儿,他伸手拍了一下脑袋,声音陡然提高对着遗玉道:“对了,查博士还夸奖了小玉!”
“嗯?”卢智眉毛一挑。 程小凤脸上的不满也变成兴趣,伸手去捞过他跟前的果盘,问: “老实、咳咳,查博士夸奖了小玉?快说来听听!
遗玉听他们提到查博士,便觉得这人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就歪头看向程小虎,准备听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程小胖子被三双直直眼晴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道:“就是早上……”
太学院一些学生早就接到确信,长孙府上的三小姐,十月开学要到太学院去念书,一些教舍里还有空位的男学生都激动的不得了,其中就包括程小虎所在的那间。 程小胖子知道的算是晚的,今天早上到学里后,才在别人的交谈中听见这事,课钟鸣后,先生带着长孙家的三小姐进到他们教舍,一群男学生顿时个个兴奋地面红耳赤。
长孙夕的确是个顶顶的美人胚子,就程小虎这种情窦未开的少年初次见到也是看的傻眼,其他同他差不多年纪的京城少爷们就更不用说了。
长孙夕很是乖巧地同教舍里的学生行了见礼,然后便作了自己在国子监的首诗,下面坐着学生不管是文采好的还是一般的,个个出声高叹,整整浪费了一刻钟地时间在品评上,还是查博士出声制止了这些激动的少年。
“长孙小姐这首诗清丽雅逸,又不失深意,很好、很好,唉,除了书学院那小姑娘,你是老夫见过资质最好的女子。”
查博士这么一说,底下的学生不乐意了,长孙夕现在是太学院的学生,被说的不如一个书学院的,虽他们没大声顶撞,却也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一脸不置信的样子。
查博士听见他们的小声议论,许是早起喝了两盅,清了清喉咙,带着几分醉意眯着眼晴摇头念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查博士将一首诗完整地背诵完,扫了一遍下座三五名算是擅长诗词的学生,见到他们脸上的沉醉之色,很是满意,又从自已随身带来的字帖中里面抽出一张纸小心抖开,递给头排的学生让他们传阅。 “
三小姐也看看吧,这是那小姑娘自己创的字体,怎么样,老夫没有骗你们吧,唉!可别扯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