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簪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又哈了些热气上去,药粉一化开,挡住光,簪子就变得亮晶晶的,用细布条把它捆起来.确保不会被啄断后,再洒上一层药粉,撕下重量轻的布条结成长长的绳子,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丢了几十次,才将这东西抛上了树。
结果比她预料的还好,或看说是好的有些过分,天一黑,那簪子便找来了一只只的乌鸦,害的她现在都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自己也在发亮的眼睛珠子,把这些鸟给招惹下来。
遗玉打了个哈欠,肚子饿的发慌,正考虑着是否要将最后一小块当作念想的点心拿出来吃时,便听到井外头,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夹着说话声,其中有一道张扬的,正是让她耳熟的,握着绳子的小手一抖,心中惊喜下,憋了一个下午的三个宇,总算是喊了出来——
“救命啊!”
遗玉扶着程小凤,在井边的石头上坐下,被胡三用一根绳子捆着腰捞上来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因此只能听着程小凤在耳边聒噪。
“小玉,你知道是谁把你弄到这里的吗,那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那树上的乌鸦是怎么回事,是你叫来的,我的天,你怎么连这东西都能招过来……”
胡三和杜荷抬头看着树上,从井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树梢上挂着的一块亮晶晶的物件,还有先后飞来的乌鸦们的表现,两人细想之后,便有些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芋,心中叹奇之下,都扭头看着那始作俑者。
遗玉伸手在程小凤仍然缠着白纱,却不见了木扳的手臂上一捏,满脸疑惑道:“小凤姐,你没有受伤?”
早在程小凤和高子健大打出手时候就发现这点的杜荷,代她答道:“小凤姐好着呢,之前还同人打了一架。”
程小凤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后,干笑着对遗玉道:“这个回头我再同你讲,今天这事情全都赖我,若不是我非要让你到实际寺来,也不会遇上这等事情。
遗玉摇头,心里根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觉得高阳他们下药迷倒三人,她和杜荷是受了自己的连累,但事关公主私情,不能同他们多讲,免得给两人招来高阳记恨,在心里给那刁蛮公主又添了一笔后,只能暂时将今日之事算做一件无头冤案。
几人就在院子里长话短说了一番,遗玉知道了两人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心中已经有数,墨迹了这么一阵子,天色又黑了些,已经是酉时过半,再有半个多时辰艺比就会结束,不过现在赶回去,时间还是很充足的,于是几人便在程小凤的提议下,去找慧远方丈的“麻烦”。
慧远正坐在禅房等候那些被派去找人的僧人消息,见到程小凤扶着衣襟缭乱,披头散发的遗玉进来,便一脸和善地上下打量,在程小凤口口声声地说要讨个说法时,一旁的护院长老僧人念了一声佛号,打断了她的话:
“此事虽是在我寺中起,可却无凭无证是我寺中僧人所为,各位施主既然找到了人,还请早回吧。”
程小凤哪里会愿意,她不理会那长老僧人,反而对依旧静坐的慧远道:“老和尚,我们急着回去,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那什么平安符,拿三道给我们先。”
她是存着这会儿先要了符走,明日再上门找麻烦的心思。
慧远将视线从并没受伤的遗玉身上收回,道:“三位在寺中有此番磨难,老衲这平安符,现制三道给你们也舍得,可开光尚需七七四十九日,你们是要拿去给那杨施主,却是等不及吧?”
程小凤因被下药之事,对这得到高僧并无多少信任,听了他的话,只当是打谎,依旧不依不饶,好在杜荷是知道慧远的人品的,便在一旁劝服起来。
遗玉腹中饥饿,看他们没完没了的样子,程小凤又是真心想要求符压长孙娴一头,眼珠子一转,便上前道:
“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在井里待了一个下午,模样很是狼狈,可脸上的神态却是轻松的,慧远自她进门起,便注意到了这点不同,这会儿听她开口,没有犹豫,便应了。
遗玉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扯了扯肩上的破布,走到慧远身边,先告罪,然后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细语了一阵,在慧远雪白的眉须轻轻抖动时,又退开两步,笑嘻嘻地看着他,清晰地问道:
“大师只说平安符开光不易,可是你手里就没有已经开光过的吗?”
慧远深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在宽大的袈裟中一探后,手心向上递过去,那手掌之上,正静静躺着的,赫然是三道浅黄色的平安符!
程小凤刚才还要闹着要符,这会儿见了东西,却一脸怀疑地问:“这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先前在三小姐手里看见过。”话是这么说,杜荷却是一连不敢置信地看着在遗玉茬口之后,又冒出来的三道符。
遗玉没有客气便伸手过去将三道小符接过来,对着慧远大师一礼后,拉着程小凤招呼上杜荷和胡三:
“走、走,赶快回念平茶社去!”
念平茶社
一曲终了时,长孙娴刚刚从楼梯上来,站在二楼的厅中,对着帘后之人.道:
“杨夫人,时间已经不早,我们是该回去了。”
帘后抚琴的双手缓缓收回;犹豫着从发簪上取下那枚型的银簪,无声一以后,唤了一声在旁伺候的仆妇,递过去。
“此乃你要的梅簪,小姐收好。”
长孙娴双手接过仆妇递过来的簪子,确认这精致的簪子上那朵盛开的小花是梅后,浅浅一笑,道了声谢,而后便转身走下楼去。
于此同时,遗玉三人所乘的马车,正在胡三的驾驭下,朝念平茶社的方向疾驰着。
第二八二章 物归原主
马车上,程小凤稀罕地把玩着手里的三道符,缠着正用手指理头发的遗玉,询问她是如何向慧远方丈要到的。
遗玉不答反问,“你们觉得那杨夫人为人如何?”
程小凤不假思索道:“挺好的啊。”
“那就对了。”遗玉怕她等下又问自已在慧远方丈耳边说了什么,总不告诉她,自己是拿能辨别出来把她丢到井中的僧人,冒险威胁了那高僧一把吧,不过事实证明,慧远大师还是挺上道的。
程小凤听的云里雾里,杜荷虽不大明白,但也看出来她不愿意多讲,便帮着挑开了话题。
胡三驾车水平极高,这会儿长安城街上的行人不多,又不用绕路,一路鞭马调僵,去时不到两刻钟的路,愣是给他缩短到了一刻钟,这次马车直接驶到念平茶社所在的小巷口外才停下。
遗玉刚刚下丰,便被程小凤拉着朝前跑去,只是刚刚进到巷中,她便突兀地停了下来,遗玉险些和杜荷一起撞在她身上,双手扶着程小凤的胳膊,借着巷中三两户人家刚刚挂起的灯笼,看清对面同样停下脚步的三人,正是长孙姐妹和高子健。
“卢小姐被找到了啊?”长孙夕惊讶地看着只用一根布条将头发系在脑后,浑身透着狼狈的遗玉,问道。
遗玉对她点了下头,正要拉着程小凤从继续朝前走,却听长孙娴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们是要去找杨夫人?我劝你们不用去了,那银簪已经被我拿到了。”
程小凤不信道:“你们不是才求了一道平安符,并不算完成,杨夫人怎么会把银簪给你们。”
仿佛是为了故意打击程小凤一般,长孙娴从袖中取出在杨夫人那里得到的梅簪在她面前晃了晃,借着昏黄的光亮,让她看了个清楚。
程小凤顿时变脸,他们折腾了一个下午,吃了闷亏不说,老天开眼让他们求够了三张符,原当可以来换那簪子,却不想被死对头长孙娴借着一道符,抢了先。
长孙娴满意地看见之前在实际寺对他们大打出手的程小凤难看的脸色,又瞄了一眼面带惋惜的遗玉和一言不发的杜荷,无声一笑后,便拉着长孙夕绕过他们离开了。
“小凤姐,咱们快走吧,把符给杨夫人就回去。”
“明明是三道符才行,如今一道就换给了他们,她既然说话不算数,还要咱们的做什么,不给了,走,回去!”程小凤被长孙娴刺激到,连带着对茶社的杨夫人也不满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遗玉拉她不住,只能对杜荷道:“你看着她,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其实被折腾了一个下午的杜荷也觉得程小凤说的有道理,便拦道:“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时间不多了。”
遗玉的态度却异常坚定,“那三道符,一定要给她。”她有必须把符送过去的理由。
说完她便不顾杜荷在身后叫声,朝着巷尾跑去。
杜荷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人,左右为难之后,还是按遗玉所说,追上了程小凤。
学馆
一辆马车停靠在后门对面的街上,驾车的阿生侧身对着车内说了一声“到了”。
卢智半垂着头,恭声对着里座上的人,抬手一揖,“多谢殿下亲自送学生回来。”
李泰扫见他侧脸上露出的笑容,很不给面子地回道:“不必,只是顺路而已。”
两人在天霭阁谈了一个下午,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却只字未提,基本上谈妥了一些事情。
李泰本来就打算在五院艺比结束时去观看,卢智则要回君子楼报到的,像是知道不会被撵下来,一点也不见外地跟着上了魏王的马车。
“那就君子楼中再见殿下了。”
卢智下车之后,也不急着往里跑,而是闲庭信步地双手揣袖朝里走。
阿生一拉马僵,驾着车朝国子监前门而去。
一刻钟后,用了午饭又在楼中待了一个下午等待的众人,惊讶地看着在兰楼香廊上出现的魏王殿下。
离比试结束还有两刻钟时,已先后有三十余名学生陆陆续续地赶回来,除了个别几个,其他的脸上都带着忧色,这次礼艺比试的题目正中众人下怀,那地处偏僻的茶社,几乎没人找的到,有幸跟在遗玉他们身后寻到路的几名算学院学生,正在夸张地讲述着今日的所见所闻给旁人听。
竹楼上,程夫人拉着卢氏的手,一脸急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么些人都回来了,那几个孩子怎么都不见人影,小凤身上还带着伤,该不会是智儿和小玉被她耽搁了吧。”
卢氏心有忐忑,却安慰道:“这不还没到时间吗,我数着,有七八人没来呢,再等等,有智儿在,不会出事的。
兰搂上,李泰入座,两旁的官员恭敬地问好后,从楼梯处小跑过来一名侍卫打扮的男人,在他身后蹲跪下来,低头小声言语了一番。
“嗯?”
只是听见了第一句,随着一个让人颈后发凉的鼻音,李泰刚才还沉静的脸上便微微色变,暗自偷瞄着这边的官员们,都被他这难得一见的模样,勾起了好奇心。
那侍卫话语一顿之后,又继续将刚才在楼下听到那几个算学院学生的话讲下去,而李泰却在他的话语声中,渐渐眯起了泛着冷光的双眼。
念平茶社二楼上,琴声未响,却有人语,那位杨夫人仍然坐在帘后,不见其面,中年仆妇劝道:“夫人先用膳吧,都这个时候,该不会有人来了。”
杨夫人道:“再等等吧,我毕竟是给了那根簪子出去。”
“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先前不是也说了,他们没有取胜之心,奴婢在那些帖子上都留有记号,东方先生看见了,应该不会为难他们,能找到这里来,绝对是聪明的,看破这点不难,许是早早就回国子监去了。”
“你到窗边去看看,巷子里是否有人来?”
见杨夫人不听她的劝,仆妇无奈走到窗户边上,却在下一刻满是意外地出声道:“夫人!那、那卢小姐还真的回来了,咦?她怎么会如此……”
茶社的大门并没有关上,遗玉一推便开,她拎起衣摆直接跑进了茶楼里,正蹲在楼下无聊地反复擦桌子的侍玉梳,只见一道墨灰色的人影从眼前晃过,连忙站起来,指着正在爬楼的遗玉叫道:“你、你回来了啊!”
遗玉没有时间理会身后的叫喊声,跑到楼上后,压下了紊乱地呼吸,朝前走了两步,对一脸笑意望着她的仆妇点了下头,向帘子后面的人影拱手一礼:“杨夫…人,恕小女失礼了。”
“无妨,你不用着急,这会儿赶回国子监,还来得及,有话慢慢讲。”
杨夫人柔声道。
遗玉咽了咽口水,在那仆妇一脸惊讶的目光中,从衣襟缝隙中摸出三道平安符递过去,微微喘气道:“这、这是您要的东西。”
“……”
屋里安静了片刻,那仆妇忙上前接过平安符,绕到帘后。
杨夫人亲切又带有喜色的声音传过来,“…你竟真能求得这些符回来。”
遗玉心中惦念着负气离开程小风,便没同她打马虎眼,直言道:“本就是夫人的东西,我只是帮您取回来而已。”
若是程个凤在这里,一定会对她的话不满,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符,怎么就应该是这杨夫人的东西。
可杨夫人和那仆妇听了她的话,却都露出一丝赞叹的笑容。
“物归原主,夫人,我告辞了。”
遗玉道别之后,转身欲下楼去,杨夫人正待出声阻拦,她却又突然扭过头,冲着那几层帷帘后的人影道:“我有几句话虽知不当讲,但还是想说,您说因有后悔之事,才会郁结难解,琴声忧郁,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做错了事,永远都不要想着能后悔。我把这句话说给您听,并无不敬之意,而是想在此之后,送给您另外一句——若是不能后悔,那使朝着前看,不要再回头。”
她对这杨夫人有种难以言喻的好感,不想看着她被往事所扰,便将卢智曾经说过的话,和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遗玉对着帘后一躬身,回头按了下扶手,提起裙摆,便要下楼,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有些激动的唤声:“你等等!先别走!”
“夫人还有何事?”
“你、你这这番模样回去,怕是会让等着你的人担忧,留下简单清洗一下可好,用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遗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一身脏污的墨色常服,肩上散落着凌乱的发丝,脸上黏糊糊的,还有手脚上的泥土,这副模样,要是被卢氏和卢智见着,还不得担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