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翠云同卢氏是很谈的来,这便满口应了。
夜里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夫妻两个回到璞真园,梳洗罢,躺在被窝里,遗玉同李泰说起程夫人的建议:
“我打算从认识的人里头挑挑,看有合适的没。”
“嗯。”
“小凤下个月成亲,也不晓得我娘能及时回来么?”
“可以。”
“哦,对了,都忘记同你讲,今日她们送我一件礼物,是将办字画楼的头一批捐赠都统筹好,足有五六百件东西呢,你都猜不到,这里头是有”
说起白天收的那份礼,遗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翻过身,兴致勃勃地讲起来。
李泰枕高了手臂,方便她趴在怀里说话舒服些,一手空出来捋了捋她头发,只在她讲话间隙,轻声插了一句:
“你十六了。”
“啊?”遗yu体味他这简单一句话里不同的味道,忽就心口热起来,重新依回他肩头,手掌贴服在他结实的胸口,感觉那里扑通通的跳动,轻轻“唔”了一声。
她今年十六了,来这世上却是有十二个年头,从一个赤脚在田里跑的乡下孩子,到住在这豪门大宅里的王妃,有了家,成了亲,又有了心爱的人,想一想,当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还有什么想要的?”
“不是已经送过我生辰礼啦?”那《荐季直表》,可算是她长这么大收到过最贵重的一件礼物,整整五万两银,拿着便觉得手软。
“说说看。”今年生辰的送过了,还有下一年的。
遗玉虽不明白他意图,却还是不矫情地老老实实去想了,现在日子过的好,吃穿不愁,娘在,二哥在,大哥也活着,又同李泰互诉了情意,除了一家团聚这个有难度的愿望,若是她当真有什么想要的,那就只有一个——
想要个孩子。”她脸红红地说罢,头都抬不起来,因而没看见李泰脸上微微显露的为难和犹豫。
“想要孩子么?”
“嗯,”遗玉撇掉一些害臊,小声问起寻常夫妻都会谈论的一个话题,“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
“那你是喜欢聪明些的孩子,还是喜欢听话些的孩子?”
“都好。”
都好都好,遗玉不满地撇了一下嘴角,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卢二哥传染了什么毛病。
“我觉得还是女儿可爱些。”
都说女儿肖父,李泰这一等一的样貌,同他生出的女儿,还不知会漂亮成什么样子,遗玉浮想联翩,心里的愿望愈发强烈起来。
也就是她这种宅里安生的,才会有先养个女儿的念头,搁了谁家,进门不想着赶紧生个儿子扎稳了脚。
“你当真想要个孩子?”
遗玉正在勾勒着同李泰孩子的模样,突然被他搂着腰一翻身,压在床褥上,抬头就见他一双碧眼幽幽的模样,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脖子。
“嗯。”
“好,那就要一个女儿。”
李泰从来都是实际行动为上的男人,话音一落,便动手下去,动作是比昨日更要热情几分,遗玉吃不准他今晚又要怎样折腾,就算是后悔也迟了。
想要孩子,当然少不了要做一件事,这夫妻间的缠绵,暂不赘述,就道一宿过去,第二天早上,遗玉还在睡梦里,便被一夜没工夫合眼的李泰裹上一件披风,直接抱上马车。
等遗玉这一觉睡醒过来,人已经在去往洛阳的路上。
二月祭春,洛阳城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今年回暖的早,南北围场打马游猎,洛河滩上采花斗草,权贵一趋,言不尽的韶光尽在。
遗玉抱着被子坐在马车里,闷着一张睡红的脸,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儿,平彤坐在一旁削水果,劝道:
“主子就别隔气了,王爷这不是怕你不愿意往洛阳,才没事先告诉你么。”
遗玉揉揉眉心,“京里还一堆的事,小凤的婚期将近,你家二公子刚当差没几天,府里还没安定,又要等老夫人回京搬迁,前头他同我提起,我就说过不去了,怎就好好地又把我给捎带上了。”
早就从程小凤嘴里听说了二月洛阳城祭春节,若非实在是事多,遗玉也想跟着过去瞧瞧,可现在不由分说被李泰带上了路,家里连个交待都没有,这叫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李泰大概也知道她会气,瞧她一醒过来,便出去骑马,没在这车里给她怄气的机会。
平卉拿木签扎着平彤切好的小果子送到遗玉嘴边,哄道:
“主子还没去过洛阳城吧,那里可同咱们京城不一样,暖和又多晴天,花草生的比别处都旺盛,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左右也就是去玩半个月,您就当是散心,跟着去瞧瞧,府里头有几位总管同陈曲于通做事,不会有差的。”
既来之则安之,遗玉咔嚓咔嚓地咬着脆果,心情也就放松下来,问道:
“王爷是带了翻羽来么,那我的乌云有没有带上?”
乌云就是李泰去年送给遗玉那匹小黑马,想当初为了取个名字害遗玉花了好多心思,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地按着它那一身羡人黑色的鬃毛给取了个中规中矩的,叫着却也顺口。
“带着呢,您要下车去溜溜吗?”
“。。。不用了。”遗玉偷偷揉了揉后腰,刚消下去的忿忿,又暗飙起来。
第249章 洛阳城
车行三日,抵达洛阳,作为第二大都,洛阳城别有一番古朴气韵。
遗玉坐在马车里,行在街道上,隔着半透明的纱帘往外瞧,正赶在白天进城,沿途贩夫不止,吆声不歇,店铺招牌琳琅满目,比起长安城东西两市的严格管制,洛阳商业明显宽松许多。
街上行人来往纷纷,偶有骑马经过,衣着鲜艳,男子多穿深衣束革,头裹幞头,女子多是俏丽的短襦束腰,发式简洁,然佩饰多用绢纱珠玉,色彩多样,男女老少,言笑大方,方言有异,但字音同京话相差不多,仔细听了,还是能懂,风度人情,瞧着是长安还松放。
“还有多久能到?”遗玉扭头去问李泰,两人路上便已和好,没多闹。
李泰顺着她掀起的帘子看了一眼外头,认清路,“快了。”
话说完没半刻,马车便缓缓停下,听外头阿生一声通报,知是到了。
李泰在洛阳也建有府邸,不比京城宽敞,然也是一座气派的院子,遗玉被平彤扶着下了马车,抬头便看见那宽敞的门庭外头挂的一块墨石匾额,上头规规矩矩地书写着“魏王府”三个大字,门前摆有一对比她人还高镇宅石狮子。
“参见王爷,王妃,恭迎主子回府。”
两扇大宅门敞开,门里门外整整齐齐列着二十余人,遗玉方挽着李泰手臂绕过马车朝前走了几步,便听见一片中气十足的问候声。
李泰只点了下头,便带着她往门里走,一群下人弯着腰,低着头,不敢起。
见状,走了几步,遗玉临时起意,挥手说了一句“免礼”,果见他们一个个直起了腰,头依然是低着,很懂规矩,不敢造次的模样。
不错,遗玉心中暗道,同李泰走进门后,才拉了拉手臂,轻声道:
“你这间府邸是谁管教的,我看下人们都很守礼,这样很好。”
“徐春,”李泰直接叫了人,后头一个管事模样的三旬中年人立马小跑上来,李泰便指了他一下,对遗玉道:
“是这里的总管。”
那徐福比阿生个子还高些,听话就是一个高揖,恭敬道:“小的见过王妃,王妃安好。”
遗玉点头,和气地笑了,“这里你管持的不错,整齐干净,就该这样。”
她哪里知道,这是洛阳提前接到了京城的信,说是李泰要带着王妃来,这府里虽没人见过遗玉,然几个同阿生有交的管事都是晓得,李泰是极待见这新王妃,据说是要哄着宠着的,清楚李泰是个什么脾气,因而他们特意对府里面仆人耳提面命,要对王妃十分恭谨才成,这才有进门那一幕,遗玉没喊起,没人敢动的场面。
“阿生,记赏。”李泰挨着遗玉话落,又出了声。
徐福得了夸赞,面上只是一闪而过了喜色,然听见李泰下面一句话,却在心里大呼庆幸自己留心,这府邸,李泰一年也来个一两回,但哪里同他们多说过一句半句,这特别给的赏赐,更是头一回。
“谢王爷王妃赏赐。”
徐福得了赏,其他几名管事都是面露羡色,一路跟着往后院走,举止愈发恭顺,遗玉心思剔透,一想便道这是李泰给她做面子,心里喜欢,便悄悄去勾了他手指头,反被他抓住捏了两下,夫妻俩便借着衣袖遮掩勾勾扯扯起来,你挠我一下,我抓你一回。
然两人面上却正经的很,除了那些只顾低头看路的下人,只有阿生眼尖发现他俩小动作,觉得这主子两个凑到一起是愈发地爱玩儿爱闹,但也只敢在心里偷笑。
安顿好,用罢饭,下人们忙里忙外去收拾东西,李泰见遗玉频频哈欠,知她路上在车里睡的不舒服,洗漱更衣后,就陪她一起上床去休息。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才起,错过了昨晚膳食,遗玉是饿地睁了眼,她一动,李泰便也跟着醒了,贴着她微出细汗的额头碰了碰,低声道:
“洛阳春早,比长安暖和。”
遗玉也是察觉自己出了一身轻汗,揉了揉眼睛,咕哝一声,半是梦呓道:“晚上得去一条被子。。。做梦都是围在火堆边上,你饿么。。。让她们去煮些甜汤喝,换了地界,头一天先别吃荤腥,免得压了肠胃,要坏肚子,天一回暖,你就爱吃肉,这样不好。。。”
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李泰“嗯”了一声,因她软绵绵的呼吸洒在颈子上撩动,大早晨难免会有反应,低头看她睡眼惺忪的小脸,只觉得乖巧又可爱,搂紧了她一些,哑声道:
“去沐浴?”
遗玉刚睡醒的时候是有点儿迷糊,没什么警惕心,只问了他浴室是不是有热水,听他答是,便乖乖给人抱了起来,不晓得她这是送上门给人家剥洗干净吃了。
她两条小细胳膊环还着他脖子,脑袋枕着他肩膀,未免掉下来,半卷了裤子的小腿儿还松松勾在他腰上,李泰托着她小屁股,把人往上抱了抱,手背蹭到她细滑的肌肤,心猿意马,脚步又迈大了些,直奔早有准备的浴房。
一场晨浴,当是*光十分好,脸红心跳的咱们就不多说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大道理。
洛阳祭春来的人多,陆陆续续都是这几日到了,李世民带着几个得宠的妃子,早一步住进了洛阳行宫,其他皇子王爵,官臣武将,得闲的也都携带着家里大的小的来度短假。
休整了一日,遗玉便同李泰到行宫里去了一趟,在李世民跟前打个照面,遗玉则到韦贵妃那里,叫她意外的是,这次除了那位新宠的徐婕妤,遗玉竟然还在韦贵妃处,见到了卢书晴的身影,对只是见她冲自己笑了几笑,也足够遗玉瞧出,这从过年到现在,短短两个月,卢书晴日子是比之前好多了。
回府的路上,遗玉就同李泰提起此事:
“我在韦贵妃那儿,见到了我大伯的长女,卢书晴。”
泰是知道遗玉大伯家有个女儿,被送进宫中。
“我上回不是同你说过,过年咱们住在宫里,她到琼林殿去找我,求我帮她打点。”
李泰记起这事,只是当时一提,并未放在心上,而今听说这卢书晴跟来了洛阳,便知晓这当中少不了她,便好奇问道:
“你寻了韦妃?”
“哪能直接找她,”遗玉一番措辞,笑道:
“我先通人打听了韦贵妃跟前得眼的老尚人,恰有一个家里遇上麻烦,她亲子侄在大理寺当差,因大意错理了一桩案子,虽后来改正过来,可被刘大人知晓,直接罚到籍馆去处理档案,看着是赶不上这三年一回的升迁,你晓得刘大人脾气刚直,没人敢在跟前说话。”
“我们墨莹文社的史家小姐,是大理寺卿刘徳威的亲外孙,又同我关系不错,便寻她去说个人情,本是试一试,谁想就这么通了,刘大人消了气,就把他又调回正差上,年一过,刚巧又被提了一级,这事情不用说,是被那尚人晓了,加上过年时,我往韦贵妃跟前送的礼品暗藏了两倍的周全,年后又进宫在她跟前提了一回我母家堂姐在宫中,看来韦贵妃也是个投桃报李之人,书晴姐想必是受了她照拂。”
女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李泰没兴趣,但他久在官场,自清楚遗玉这一手曲线救国的高明,对她扶助娘家姐妹并没有微词,反倒是觉得有心眼又肯动脑子的她惹人喜欢。
“做的不错,韦妃确是个可交之人。”
得他一句表扬,遗玉心里得意,高兴了一路,可在到家门口时候,却成了黑脸。
王府门前的路被堵了,车马停的四处都是,单是这样,还不足遗玉拉下脸,可若是这车马里头载的都是女人,且都是冲着她身边儿这个男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诸位姑娘请回吧,王爷现在不在府上,你们就是挨这里等,也未必能见着人,莫要堵了路,让小的为难。”
徐福一脸苦相地立在门外朝着堵在门前的一群丫鬟解释,左右站着四名护卫挡着门口,不让人通过。
“怎么不在府上?不是说魏王殿下昨日就回洛阳了吗,我家小姐请见,徐总管可是忘记将帖子呈递给王爷了?”
“是啊,王爷分明已经到洛阳,怎么不在府里,我们家二小姐的帖子,月初就递到府上了,怎么徐总管没有通传吗?”
“月初才递帖你还叫嚷个什么?我家小姐年头便送了名帖请见,不还是没有回音。”
“嘁,来的早不一定见的早,有人眼巴巴送上门,自以为是什么才女名媛,还不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哼,说的好像你家小姐同魏王殿下私见过似的,不过是被一群俗人称赞几句,还正当自己是咱们洛阳城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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