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满头黑线,刚才齐康安说什么?收账?收账!她完全被震住了!在随意的认知中收账一事要么属于黄世仁地主老财家脸上有着长须黑痣贴着膏药的狗腿去仗势欺人欺负可怜的杨白劳,要么是一群粗壮的男人拿着木棒挥着砍刀瞪眼吹须地叫嚣着拿钱来,很明显,这两种人自己都不是。
收账——全新的领域,未知的挑战!
“怎么?随意,看你这样子莫非不太乐意?”齐康安挑挑眉。
“不是,我很乐意。”随意看见齐康安那幅表情,心想不答应还不知道会怎样还是认命好了。哎!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位齐主子?随意很郁闷!看来这将军府并非久留之地,自己也算有点小钱了,不如去租间房子......
“爹亲找你,所谓何事?”随意走出齐康安的院子便遇到秦香雪。
“让我去收账。”随意闷闷地道。
秦香雪一怔,眼睛看向随意身后的院子。“我陪你去。”
随意求之不得。
司书吞吞吐吐:“主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康安心情正好:“讲吧。”
“刚才奴才去请随意小姐时,少爷......”
“少爷怎么了?”
“少爷也在随意小姐院子里。”司画鼓足勇气说完。
齐康安一愣,叫道:“快把少爷叫来。”
司书急急去了,半晌低着头回来:“禀主子,少爷已经和随意小姐出去了。”
齐康安呆了呆,恨恨地道:“儿大不中留!男生外向!男生外向!”
邀月书斋,随意眯着眼打量着这古色古香的牌匾。暗红色的漆上金色的字体,不会特别的浮夸但也夺目,作为书斋的牌匾也保留了读书人的那份风流雅致,嗯,好!很好!非常好!随意点头。
“随意,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秦香雪打断她的鉴赏,他们二人已站了小半个时辰,大街上来往行人时不时地送上注目礼,
“这个,”随意叹口气:“我还没进入状态啊!”是狗腿的猥琐模样还是恶妇的彪悍形象呢?
“进入状态?”
随意尴尬一笑:“我没这种经验啦,而且我总觉得收帐是坏人做的事。”
秦香雪愕然。收账这种事对于生意人家是很平常的,有时一方现金不够则会写下欠条,过些时日待资金足够了再付给对方。他看着随意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好笑:“那今天我们一起做坏人?”
随意侧头看了看秦香雪,笑了:“让你做坏人,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进去吧!”她带头跨了进去。
书斋规模颇大,秦香雪说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店。
有伙计迎了上来:“两位客人想要点什么?店里有上好的文房四宝、经史子集,还有刚到货的新版《胭脂雪》。”
“《胭脂雪》?”随意来了兴趣,莫不是类似《金瓶梅》的淫书?
“正是,这《胭脂雪》乃是笑忘生的新作,讲述一位叫雪儿的富家公子因家道中落而被迫沦入风尘饱受欺凌,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够了!”秦香雪喝道,手已经扶上了腰畔的青龙宝剑。
伙计惊慌地后退一步。
“其实,我们是来找掌柜的。”随意连忙陪着笑脸。
“掌柜啊,”伙计叫道:“刘掌柜,有人找。”
“小钱啊,你今日怎么上工了?不是说你老娘身子不适么?”一个头发斑白年约六十满面皱纹的老女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刘掌柜,我娘身子不适是三日前的事了,我昨日就上工了,你又忘了?”小钱无奈:“这两位客人说要找你。”
刘掌柜看向随、齐二人:“哦,我记得你们。你们昨日买了新到的徽州狼豪和湖州宣纸,可是有什么问题?”
随意和秦香雪面面相觑。“刘掌柜,你可能记错了,我们昨天没来过。”随意道。
“记错了,怎么可能?”刘掌柜生气地叫嚷着:“我在这邀月书斋干了整整三十年了,当年我可是和老主人一起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就是三十年前的每一笔生意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怎么会记错?”她气呼呼的。
“刘掌柜别生气,您别生气,您先进去休息,这两位客人我来招呼。”小钱连哄带骗,刘掌柜终于进里间去了。
“两位客人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家掌柜年纪大了人就有点犯糊涂了。”
“怎么个糊涂法?”随意问。
小钱摸了摸脑袋困惑地道:“这位小姐,您还真问住我了。您要说掌柜的糊涂吧,她三十年前的旧事记得一清二楚,您说她不糊涂吧,昨天的事今天就给忘了。”小钱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咋回事。”
难道是阿尔茨海默病?随意琢磨着。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患上这种病记忆力会减退,最初是近记忆障碍,也就是对新近发生的事容易遗忘,远记忆并不受损,但越发展便会越严重,逐渐累及远记忆,最终会连自己的姓名年龄都不知道。
“你们掌柜这样有多久了?”
“大概有三四个月吧。”
难怪帐收不回来,人家都忘记这回事了你怎么收?随意暗暗叫苦,无奈之下只得把收账一事和小钱说了。
“这事我知道。”小钱道:“你们都来了好几拨人了,从月初到月底。可掌柜的说早已经结清了。”
“你也知道现在你家掌柜这个样子,说话能信吗?”随意忍不住道。
小钱想了想,说道:“我再去问问掌柜。”
过了会刘掌柜气呼呼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帐册:“你们看清楚!”指着那行扭曲的文字念道:“八月初一,于万通钱庄提取银票一千五百两,已付流云轩欠款。”
秦香雪点点头,流云轩是齐家在京城的商铺之一,专经营文房四宝。
“刘掌柜,请问这是谁写的?”随意问。
“当然是我。”刘掌柜瞪着眼叫道。
“那去万通钱庄取银票的人又是谁?”
“当然是我。”刘掌柜不耐烦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去取了银票却没有付给流云轩,又或者你根本没取银票却以为取了?”
“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刘掌柜叫道:“三十年前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月初的是我怎么会忘记?”
“可你们这张欠据还在我们这里啊!”随意拿出欠条。
“你们自己弄错了,我们还了银子你们还留着欠据,这一定是你们想贪我们的银子,故意又来闹事!”
“刘掌柜,当初你还了银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这欠据拿走啊?难道三十年前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的你居然会忘了拿这张欠据?”
刘掌柜一时语塞,然后拿起墙角的扫帚用力的打了过来:“你们这些骗子,欺负我们老实的生意人......”
随意仓惶逃窜,躲在秦香雪身后,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呜,她这个帐收得好窝囊!
秦香雪手腕一动,一颗铁莲子打了出去,正中刘掌柜手背,刘掌柜手吃痛一松扫帚落地,气得哇哇大叫。正鸡飞狗跳时,一素衣男子进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三主子,你可得给我作主啊!”刘掌柜看见那人奔了过去。
随意见那人脸色倦倦的,结着发插着根普通的银簪,却是嫁了人的。
那男子问明情况,又将随意手中的欠条拿过来仔细瞧来,叹了口气:“请两位明日再来,到时必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覆。”
这么容易?随意大喜。和秦香雪走出邀月书斋,身后还听见那刘掌柜不服气地叫道“三主子,不能便宜这些骗子”。
“时间还早呢。”随意看看天色:“香雪,不如我们去逛逛?”
秦香雪静默了一会,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把秦香雪的名号“玉龙公子”给兜圆了。
第二十三章 公堂
好事多磨!随意深刻地体会到这四字的含义。原以为今日可以顺顺利利地收到那一千五百两银子,谁知收账却收到衙门去了,这让齐康安知道了......随意打了个寒颤。
站在巡城御史的衙门大堂上,随意打量着大堂的风景,但见厅堂高阔,两旁红帽皂衣的衙役们整整齐齐地站着,手拄起眉水火棍。然后听得衙役们将棍子捣地弄得“彭彭”直响,口中喝道“威武”,这架势和开封府包黑子升堂有得一拼啊!随意心内赞叹。这时后堂转出个人来,却是大老爷出场了。
这位老爷......还真是、真是胖啊!厚厚的眼睑挤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第二个下巴似乎有脸的一半长,一身官袍被涨得鼓囊囊地没有丝毫缝隙,偏生她又很白,这白白胖胖的,让随意很自然地联想到某一种动物,真担心堂上那红木大椅也装不下她,当听到秦香雪在耳边低声说这老爷姓朱单名一个绯字时,朱绯,那岂不是猪肥?随意几乎笑出声来。
朱绯费力地坐好,一拍惊堂木:“堂下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大老爷,你可要为民夫作主啊!奴要告这个狠心的东家,”范氏指着跪在他一旁的林莲儿,“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他活生生地逼死了我家妻主。”范氏手巾掩面痛哭起来。一旁的木板上白布遮盖,正是刘掌柜的尸身。
朱绯又是一拍惊堂木:“你家妻主是谁?东家又是如何逼死了你家妻主?你先莫哭,且把事情讲清楚。”
范氏在堂上鬼哭狼嚎,而林莲儿惨白着一张脸默不作声,随意想到今早发生的事情脸色也不太好。
今日她和秦香雪应约来到邀月书斋,还是小钱招呼他们,过了片刻三主子林莲儿也来了,刘掌柜却还不见踪影,林莲儿正打发小钱去里间催催,书斋的后堂乃是刘掌柜的居所,便听得一声惨叫,范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杀猪般地喊道:“出人命啦!”几人慌忙进去一瞧,只见刘掌柜身在半空中,竟是悬梁自尽了!然后便有差人出现将一干人等带上大堂。
范氏哭哭啼啼大半个时辰终于将事情原委说明。他哭着道:“大人,昨日民夫听得妻主说道:‘要我另付一千五百两,这不是要逼死我么?’那曾想到......她竟真的被逼死了!”
仵作上前禀告刘掌柜乃是自缢身亡,朱绯点了点头,喝道:“林莲儿,你可知罪?”
“民夫不知。”林莲儿冷清清开口了。
“大胆!”朱绯一拍惊堂木,双目略略睁开一线:“范氏已讲明昨日你要定要刘掌柜多支付流云轩一千五百两银子,刘掌柜不服,你们争吵得十分激烈,今日一早范氏发现刘掌柜悬梁自尽,不是被你逼死的她为什么要寻死?”
林莲儿咬了咬嘴唇:“民夫昨日的确和刘掌柜有过争吵,刘掌柜虽然对民夫要求她支付给流云轩一千五百两银子心有不满,但书斋乃是林家产业,银子也是从帐上支出,与刘掌柜并无多少干系,她断不会因此自尽!”
朱绯努力地睁了睁眼:“你说她不会自尽,可她怎么就偏就自尽了?范氏已经言明刘掌柜数月来身体不适,你对她心存不满早就想辞退她,却是刘掌柜不同意你才无奈作罢。到底你是如何逼死刘掌柜,还不从实招来,以免皮肉受苦!”
“大人!”林莲儿拜伏于地:“刘掌柜与我过世的妻主情同手足,我又怎会为了一千五百两去逼死她呢?至于说辞退刘掌柜,民夫只是体恤她年纪大了想让她少些辛劳......”
“大人你可要为民夫作主啊!就是他逼死了我家妻主!”范氏呼天抢地。
“大人明鉴,我家三主子一向心地仁慈,决计不会做出逼死刘掌柜这样的事!”小钱也抢出去跪倒在一旁。
朱绯抖抖了一身的肥肉:“吵什么吵!兀那个林莲儿,你再不从实招来可别怪本官不客气,来人啦,大刑侍候!先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随意登时觉得心惊肉跳,这打下来不只屁股开花恐怕小命也不保啊!
“昏官!”秦香雪低声道。
两位如狼似虎的衙役行了出来,将林莲儿放倒在地,举棍便要打来!
“棍下留人!”
咦?这声音怎么听得这么耳熟,随意正奇怪着,只觉眼前一花人影一闪面前便多了一位红衣少年,不是那位漕帮的小公子桃花仙子洛清的宝贝弟弟洛璃却又是谁?
“你是何人?”朱绯见洛璃是个少年倒也和颜悦色:“你和这人有什么关系,为何替他求情?”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洛璃道。
“你和他没什么关系,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给你小孩子家闹着玩么?”朱绯脸上的肥肉抽了抽。
洛璃眼睛看向大堂门外,笑道:“有关系的人来了。”
一女子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进来,扶起趴在地上的林莲儿,跪在他一旁:“大人,小人与林莲儿从小是邻居,知道他最是心善了,他绝不会因为银两一事逼死他人,其中必有隐情,还望大人明察!”她“咚咚”磕头。林莲儿怔怔地瞧着她,眼里含着泪。
朱绯头痛:“你又是什么人?”
“小人名叫肖长青,与林莲儿打小就是邻居。后来林莲儿嫁人,小人也去了抚阳当差......”
“你说这些和林莲儿逼死这刘掌柜有什么相干?”朱绯不耐烦。
“大人,小人知道林莲儿素来心地善良,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还总是为猫啊狗啊的疗伤治病,怎么会逼死人呢?”
“行了行了。”朱绯挥挥手,又是一阵人肉波动:“说来说去还是和这案子没什么干系!”她丢下一只签来:“来人啦,把这人给我打二十大板再轰出去!”
“谁敢打!”洛璃横眉瞪眼。
“你这小孩,怎么还在这里纠缠不清,这里是公堂本官正在这里审案,如你再胡搅蛮缠,我连你一同打了!”
“谁说我胡搅蛮缠?”洛璃叫道:“我就是因这个案子而来!”
“哦,”朱绯转了转她硕大的头颅:“你倒说说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我、我......”洛璃嗫嗫着。随意知道面纱下的那张脸必定又红了,突然间只觉得手腕一紧,人便被拉了出来。“大人,这个案子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确是知道的。”他冲着随意一笑,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