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手起来。
努达海还想再说,可是想到老夫人刚才的话,妻、儿脸上的伤痕,儿女怨恨的目光,心中一廪,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月牙儿要嫁一个死人,他的妻子、儿女都不能接受他同月牙儿的感情,努达海从未有这样颓废过,不敢去看母亲,妻子、儿女的目光,脚步微跛的走出望月小筑。
当天将军府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争执、吵闹都压制下去,却再难恢复过往的温暖气氛,也少了家的味道,每个人都把心事藏在心中,面对阿玛的改变,珞琳再没有待嫁的羞喜,她很迷惑婚姻到底是什么?她额娘同阿玛二十年的恩爱怎么就因为新月几个月的存在而改变了呢?
她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是否有一天,当她年华不在时,法略也会同阿玛一样,或许不用等年华老去,王公贵族之家,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她跟哥哥曾经阿玛的坚持为傲,现在看来阿玛的坚持有多么可笑,珞琳渐渐从一个活泼少女变的沉静,眼中的热情变的冷寂,这一切都被雁姬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努达海当晚一人在祠堂思过,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而骥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无视家中尴尬的气氛,出府向侍卫统领处而去,自愿入了侍卫处,从最低级的蓝翎侍卫做起,按清朝制度,皇宫侍卫们的待遇很高,地位也非常尊贵。
尤其以御前侍卫的身份为贵,很多将臣都是以御前侍卫而得用,更重要的是侍卫的升迁调补途径比科举等宽得多,正是因为侍卫制度的优厚待遇,成为王公贵族子弟不必通过考试,而获得高官厚禄的一条捷径。
威武将军府自然有侍卫的名额,以前骥远不屑如此,总想同他阿玛一样,自己打拼出来一个未来,不靠祖荫庇佑,本来他十六岁时就想入军营,却被爱孙心切,不想儿子受苦的玛嬷和额娘以他还未长成为由阻拦下来,一直耽搁到如今。
昨天他阿玛亲手将他心目中阿玛的神像毁灭,他发现他的敬仰,坚持有多么可笑,不同凡俗又如何?出类拔萃又怎样?还不是说变就变,浑身伤痛的骥远昨晚就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向他阿玛学习,他要坚持自己的路,,不会靠那个令他羞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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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因为接连的波荡而变的表面平静,暗中波涛汹涌,紫薇即使身在慈宁宫也是引人注目的,好在她有过去那些记忆,对皇宫生活一点也不陌生,加上她有心躲避过去那些烦恼,从不轻易出慈宁宫,一时间倒再没有生起过风波,听福家的消息,除了惊异、不安记忆中这若干的改变,心中更多的是快慰。
如今的紫薇已经浴火重生,对男女之情已经死心,除了孝敬她的皇阿玛和太后,补偿记忆中那些愧疚之处,她自我感觉不到一点苛求,性情聪慧、柔静,倒是喜欢同太后到佛堂里颂经,求的心灵的平静,明明是十七年华,心却苍老许多。
庄周梦蝶,似蝶而非蝶,迷茫中的紫薇不知道如今的她是记忆中饱经苦难,苍老憔悴的她,还是母逝几月,刚年满十七岁的她,但是她心中仍然感激满天神佛,给予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梦,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有那些记忆,她一定会走上梦中紫薇所走过的路。
乾隆的圣旨让太后松了口气,总算将新月格格之事解决了,对紫薇太后也有些不放心之处,紫薇的聪敏,机巧都给太后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在宫中引起她对令妃怀疑的话,还有搅和谋算皇帝那件事情、她寿诞时紫薇的表现等,都让太后觉得小门小户,应该养不出这样的孩子,太后心中有疑问,所以一行一动处处把她带在身边,想把紫薇看透。
处置了福家令妃有了若干警惕,一时间再不敢多做手脚,专心扮演慈母角色,一边照顾着十四阿哥,一边为新月格格备嫁,云娃因为没有圣旨旨意,令妃亦不敢多做处置,待云娃恢复神智,将将云娃送回新月格格身边。
主仆二人相见,各自想起那场遭遇,抱头痛哭了一场,云娃留在了新月格格身边,主仆二人以为还能够恢复从前心无隔阂的样子,但是相处几日下来,新月格格每每见到云娃,就不由想起那晚,在为自己命运悲痛之余,想忘记那场恶梦却不能够忘记,云娃成了提醒她已经不清白的存在,加上她还想要收拢住令妃的亲信人手,新月不自觉的渐渐疏远云娃。
身为主子的新月格格自然觉得,就像书中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怎么对待云娃,云娃都会跟从前一样忠心耿耿,而云娃却不这么觉得,以前对新月格格忠心,是因为她在被分配给新月格格,就已经是她的人了,加上新月格格比别的主子和善,对她也好,她渐渐对新月格格死心塌地。
新月格格也长说,感觉跟她如同姐妹一般,云娃一直以为是真的,觉得她挺值得自豪的,所以对新月格格掏心掏肺,忠诚不二,本来她们一起遭难,云娃感觉都是自己的错,没有守护好主子,在自己痛苦之余,心里对新月格格还很愧疚。
待她回到新月格格身边,她的主子姐妹除了抱着她哭一场,就再没有关怀过她如何,没有问过她心里是不是痛苦、难过,也不曾安慰她几句,还日日疏远她,渐渐的跟她摆起主子的架子,对别的宫女开始比她亲近,再加上宫廷中宫人暗斗,谁都知道新月格格马上要出嫁了,宫人除了那些想攀龙附凤的,那个不想早日出宫而去,都纷纷讨好新月格格,以求待新月格格出嫁时,选他们陪嫁。
奴仆争斗,云娃是从王府中的过来人,这个她不怨,她只怨她的主子姐妹怎么变了模样,以往的善良,亲切都是假的吗?哪怕只是几句关切的问候话都没有,她们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互相之间没有秘密的朋友、姐妹啊!她们互相之间一直没有秘密的,为何却变了模样,云娃心中疑惑。
而小燕子也到了延喜宫报道,刚从林姑姑的手中出来,吃够苦头的她,对皇宫的印象从天宫改变成地狱,对皇宫里的人处处戒备又鄙视着,心里知道她如今成了笼子里的鸟儿,想飞也飞不了,刚到延僖宫时,令妃因为福家之事,谨慎的很。
怎么看小燕子都不像乾隆喜欢的类型,她一直知道乾隆喜欢的是像慧贤那样小巧依人,温顺、柔和,小意讨喜的那种,如今是变了胃口吗?令妃心中疑问,面上却保持贤良淑德,仙子的面具,对小燕子和善的很,又是赏赐衣服、首饰,又是命腊梅、冬雪为小燕子打点食宿,一时间风头超过了腊梅、冬雪,都以为这个粗使丫头成了令妃的新亲信。
令妃却不知道小燕子是一个蹬鼻子上脸,坑蒙拐骗偷都懂,有点女英雄梦想,却又自私小我的女混混,她的心中没有道德底线,人对她好,她会想要回报,遇到弱小危难,也会想要行善、帮助但是这些事情一关切到她自身安危、利益时,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
看似天真热情直爽,实则心性自私凉薄,又因为穷困的生活,很是见钱眼开,从林姑姑这位地狱大魔王手中逃出来,到了令仙子手中,入宫三月余,却未曾见过皇宫奢华,也不曾享受到一点富贵,直到到了令妃这里,被令妃捧着。
吃着宫女最好的份例菜,还时常有令妃赏赐的剩菜,穿着令妃赐下的绸缎旗袍,带着令妃赐下的首饰,睡着宽敞、软绵绵的床,小燕子直以为自己这次可真掉到天宫里了,而她的衣食父母—令妃则成了地道的仙子。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让原本想着从林姑姑手中出来后,赶紧逃出去的小燕子将想法暂时放下,一时掩藏着活泼的本性,真老实的做起宫女来,这次没有乾隆的娇掼、没有特赦、没有免去不学规矩的圣旨,小燕子在狠吃了几次苦头后,终于将规矩是怎么回事记住了。
花盆鞋子也踩的好好的,其实粗使宫女是不用穿花盆底子的,只有主子身边的大宫女才要穿,不过得了皇后意思的林姑姑,加上被小燕子的多动症气了几次,林姑姑恨是把小燕子操练了一番,走路、行礼、吃饭、睡觉,哪样辛苦哪样练的最多,可以说如今的小燕子只要没有得意忘形,主子、奴才,规矩、礼仪,伺候人等,她都门清。
不过小燕子的个性就是有些记吃不记打,如今刚出来,她还端着些,其实被令妃赞了几句,已经快忘记自己是谁,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如今的延僖宫上下都知道,最得令妃娘娘喜欢的是小燕子,有意拉拢令妃亲信的新月格格,几次泪衣涟涟,温柔、善良的表演,果然同小燕子成了义气好姐妹。
随着新月婚礼的准备,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到了腊月八日,这一天在当时是个大节气,本应该满朝庆贺的热闹,被早朝上一份战报搅和了,乾隆看着沉默无声的众臣,愤怒的摔着折子,恼怒道:“夔东十三军不过是一群马匪而已,谁来告诉朕,各省各州是怎么办事的?不但到如今未曾把匪类剿灭,还任其流窜到巫山,致巫山守备将军战死,全军覆没,粮草、军备劫掠一空,整个战事经过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却突然传来这样一份战报,兵部难逃其责。”
“皇上!臣知罪,请皇上责罚,对夔东十三军臣一直命荆州一带人马阻截剿灭,无奈那夔东十三军人数不多,马匹精良,一闻风声,即刻远遁,很是灵活,官军追之不及,加上他们绿林出身,与江湖各处蠢贼都有联络,消息精通,实难追捕剿灭,到如今都不能探之这群马匪的真正巢穴,即使派出大队兵马,劳民伤财不说,也难奏其效,若派小队兵马,胜之不易,臣无能。”兵部尚书很了解乾隆的脾气,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张口认罪,闭口请罚。
果然乾隆听完,火气稍降,语气也和缓了些,不提责罚兵部尚书之事,反而一挥手烦恼的问道:“责罚之事暂且不说,难道堂堂朝廷拿一群匪类无着吗?众位爱卿可有办法,若能剿灭夔东十三军,朕有重赏。”
“皇上,臣请出战,率军剿灭那些逆贼,半年前是臣失职,只救回端王爷遗孤,杀了一些匪类,却未曾全部剿灭即搬师回京,以至残余匪类流窜至巫山一带,酿成大祸,使巫山一带糟难,罪责都在微臣,请皇上恩准臣带罪立功,完成臣未完成的职责吧!”乾隆话音落地,众臣皆默默无声,乾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片刻,也不知道努达海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忽然出班,自动请缨剿灭夔东十三军。
乾隆听后面色一缓,加上先前听信令妃的话,无故降了努达海的品级,和他他拉老夫人的诰命,心中有一份愧意,很和气的说道:“他他拉将军忠诚、勇猛,一向百战百胜,朕有耳闻,夔东十三军四处流窜,只有将军将其击败退逃,怎会有罪,你能为朕分忧,朕很欣慰,不过如今正在寒冬腊月,临近年底,风雪交加,行军困难非常,非是征战之机,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皇上,臣征战二十几年,自知道在寒冬季节征战之苦,胜之不易,不过臣此次请战,心中另有打算,夔东十三军依仗灵活流窜,劫掠完后即退避,使官军难匿其踪,剿无可剿,带人马松懈,其又会犀利反击,如今正是年底,穷贼恶扣大都会选择此时劫掠,夔东十三军应该也不例外,臣轻车减行,只率领骑兵前去,朝廷兵马装备、兵器皆比那群贼子精良,同样的条件下,那群贼子还要带着劫掠财务,无论速度,战斗力等都在朝廷之下,臣觉得此时正是剿灭夔东十三军的大好时机,所以才会自动请战。”如果不说努达海在处理个人感情上的事情,但说他征战能力的话,确实有些实力。
乾隆听了努达海一席话,觉得大有道理,夔东十三军也实在太嚣张了些,使乾隆如刺在喉,没有性命之忧,却难以下咽,他也想早日消除这块心腹之患,想了想点点头道:“恩!就依爱卿的意思,回去准备一番,明日点兵出战吧!”
“皇上,还请三思,寒冬季节,非朝廷战机啊!”尽管努达海说的很有道理,几位将领还是出班反对。
乾隆冷笑一下道:“寒冬时节非战机,哪个兵法上说过?还是你们有别的良方。”大清未建国之前他们满蒙各族不都是在秋收之后到中原打草谷,有时冬季遭受雪灾,一样也是冒着寒冷,到边城打劫粮食、物资,如今建国一百多年,都金贵了,也有冬天不打仗的说法了。
众臣失语,心中都觉得有些不妥当,但见乾隆动怒,都不敢言语了,乾隆下朝后,向御书房行去,一路沉默不语,众仪仗队伍,抬着御辇跟在身后,众侍卫保持静默,乾隆走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觉得冬天去战斗很辛苦吗?”
“回皇上!为国出力,一点都不辛苦,冬季征战。”
“回皇上!老祖宗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众人纷纷笑着应道,惟有海兰察不语。
乾隆心知这个刚从战场上退下不久的侍卫还未曾适应京城的官场,让他完成任务不难,他天生神力,拳脚、武艺也少有敌手,惟有让他说谎话却是个难题,跟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大不相同,当下又道:“海兰察你说。”
“回皇上,奴才在军营时到了这个时间,最盼望的是可以回家和额娘过大年。”海兰察父亲早逝,由母亲抚养长大,他十几岁入伍,他虽然很适应军营中的生活,却放不下劳累多年的母亲,一直想侍奉在母亲身旁,好不容易他在军营中立大功,熬出头来,他的额娘却已经积劳成疾,药石无效了,他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当他额娘走时,他可以陪在身边。
乾隆知他母亲亡故,世间在无亲人,叹息了一声,汉人都觉得清朝将满蒙两族位列其上,不公平,都以为满蒙的爷们们过的是酒肉满肠的生活,实际上蒙人的生活比汉人苦很多,还要服兵役,朝廷每等几年又会借故征战,对蒙古实行减丁之策,生死离别,最苦的不一定是汉人,乾隆想了许多,自下朝后升起的满心火气消散无踪,心中也开始对努达海此次征战少了几许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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