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皇后那拉氏看着永璂失望的神情,稚气的双眼从星星亮暗淡下来,心里不由一软,万种思绪都轻轻压下,用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语气道:“不过以后功课有不明白的,可以去找你紫薇皇姐请教。”
“儿子谢皇额娘。”永璂眼睛不由一亮,高兴的给皇后那拉氏打了个千单纯的他并没有从他皇额娘的话中察觉什么。
容嬷嬷却听的明白,皇后那拉氏对那个紫薇格格的称呼从你紫薇姐姐转换到你紫薇皇姐,应该是从不承认她是皇女到承认她转变吧?看着这对母子,对紫薇的存在,只要不伤害她守护的皇后娘娘,容嬷嬷也不在意。
此刻让她心中高兴的是坤宁宫终于恢复成十二阿哥未曾入学前的样子了,容嬷嬷上前拉起十二阿哥,一向尖锐的嗓音也变的柔和,如邻家奶奶般声调说道:“娘娘时辰不早了,传晚膳吧!十二阿哥也该饿了。”
“恩,传吧!”皇后那拉氏又恢复了肃穆的声调,没有察觉到十二阿哥想上前亲近她,又不敢上前的矛盾心情,听到要传晚膳后,神情更紧张了,捧着暖炉的手心都是汗渍,连一旁服侍他净手的宫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都不曾注意到。
食不言、寝不语,皇室规矩如此,即使亲生母子共用一桌,也是寂静无声,服侍他们的太监宫女也将动作放轻,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永璂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不着痕迹的看着小太监为他布菜,直等到为他上汤,紧张的手直发抖,连筷子都快握不稳了。
“啊!” “奴才罪该万死。”永璂的异样没有引起皇后同容嬷嬷的注意,待到小太监将汤奉到他身前,永璂清澈的眼睛闪过欠意,桌下的脚一踢,让粹不及防的小太监手腕一抖,热汤洒出少半,都淋在了永璂的衣衫上,好在寒冬腊月,衣服厚实,并不曾烫伤。
永璂假装惊叫一声,引起大家注意,而小太监吓的忙放下汤池,跪地告罪,尽管心知错不在他,却不敢说出口,说到底他在宫中身份,不管对错,同皇子龙孙来说,错的永远是他,这就是宫里的生存法则。
皇后那拉氏同容嬷嬷不及问罪,只担心的围到十二阿哥身边,皇后那拉氏心急的掀开永璂的袍服,担忧的问道:“烫伤了没有,疼不疼,快告诉皇额娘啊!”
“你们还在那杵着干嘛!张眼睛没有,赶紧取十二阿哥的衣服来,给十二阿哥换上。”容嬷嬷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宫里除了顶头上司,和她放在心上的人,对谁都抱着十二分戒心,对她的下手,也从不客气,训斥、责罚,只要犯了她的皇后娘娘的忌讳,绝对不会手软,此刻十二阿哥好象烫伤了,又怎么能够好声好气的说话。
“回皇额娘,儿子没事。”永璂看着他皇额娘担心的样子,心里偷偷说了很多对不起,只不过戏开始了,怎样都要演下去,他说完后,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推开皇后那拉氏,怒气冲冲的走到小太监跟前,好象很用力似的踹了一脚,然后边拳打脚踢边恶狠狠的道:“大胆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往爷身上撒汤,来人、来人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十二阿哥饶命啊!”小太监瘦弱的身子,就地摔倒,一副不敢闪躲,又爬起来告罪求饶的样子。
其实十二他年纪小,尽管学了骑射,腿脚也没多大力气,加上并不真曾用劲,如同孩童挠痒,那小太监能混到在坤宁宫当差,也人人精里的油子,不过是顺势一摔,给小主子消气罢了,尽管心惊胆战,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了十二阿哥,不但在他奉膳时踢他,现在更一副要他性命的样子,小太监心惊胆颤,以皇后娘娘对十二阿哥的疼爱,他的小命。。。。。
“皇后娘娘吉祥、十二阿哥吉祥。”守卫殿外的侍卫赛威、赛广听到殿里的声音,奔了进来,却看向皇后那拉氏,毕竟他们的职责是宿卫坤宁宫,能命令他们的是皇上、皇后,十二阿哥虽然是小主子,但是也要以皇后为主,一时半跪在殿内不知道该怎样。
这时十二阿哥的奶娘一脸小心翼翼又担忧的表情,抱着十二阿哥的衣物和几个药瓶进了殿来,对皇后那拉氏道了个万福,不等皇后那拉氏出声,就小步上十二阿哥身前半抱着他,不让他在踢打,连声道:“十二阿哥,您怎么样?有没有烫伤?跟奴婢到后面换下衣物,把药涂上吧!”
“狗奴才,谁允许你拦着爷的,皇额娘让你起身了吗?你行的什么礼,滚开。”永璂回身给了那奶娘一个耳光,挣开她的怀抱,又要回身去打那小太监,事实上十二阿哥年纪小,加上皇后的维护,并不懂的勾心斗角,和人性险恶,他除了面对乾隆时的畏惧,平常就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有正义感的孩子。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他自小就非常厌恶这个奶娘,他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惟有对这个奶娘,总是不自主的升起怒火,见她无视自己皇额娘,就上前抱自己,加上平日里许多生活上的小事,这不许、那不许,平日里给皇额娘请完安后,他想再来坤宁宫,他的奶娘就总拿规矩不许他来,老佛爷、皇阿玛那都是这样,玩不行,写字超过时间也不行,总之一大半他想做的都不合规矩。
“啪”那边皇后看着这一串事情,气的面色铁青,一巴掌拍在膳桌上,对着永璂训斥道:“永璂平日皇额娘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的规矩、礼仪在哪里?你在这坤宁宫跟谁自称爷,先不说着小太监只是一时失手,罪不及死,你又见过哪个皇阿哥亲自出手打一个奴才?自大清开国又有谁打过自己的奶娘,圣祖更对自己的奶娘尊敬有嘉,永璂皇额娘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你太让皇额娘失望了。”皇后那拉氏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
永璂看着他皇额娘失望无力的样子,心中羞愧,忽然觉得自己来因为外人的风言风语,而试探自己的皇额娘,真的很坏,他还小,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应该让皇额娘因为他而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的皇额娘不是一直教导他要明是非,懂大理、明大义等,要做一个有德、有才之人。
他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话而怀疑自己皇额娘?就像紫薇姐姐所说,他的皇额娘是宫里的执法者,就像大理寺的判官一样,得罪许多人。。。。。。永璂一阵胡思乱想,羞愧的站到皇后面前,不知道该回什么,不过他小小的脑袋里倒不觉得打了他一直讨厌的奶娘有什么不对。
容嬷嬷一向以皇后那拉氏为重,也知道皇后娘娘她把十二阿哥看的比自己还重要,一心教导出一个品学才德皆优,超越所有皇子的皇阿哥出来,除了为她这些年被冷寂,孩子不得皇上疼爱争一口气,想让皇上看到优秀的十二阿哥后,后悔、后悔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让他后悔,后悔一直把那香的、臭的放在心里,从一开始就无视她的存在,让皇上后悔一直错待了她。
还因为十二阿哥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十二阿哥是她的现在与将来,皇后娘娘看着风光,在宝亲王府,皇上眼中就没有她,到了他登基以后,为了她身后的家族,给了她一个看似光彩的身份,可是又怎么样?夜夜孤寂、常日无聊,随着年纪渐长,连家里族里都不在支持她。
而是拐弯末角的将新人送入,就因为皇后娘娘那些年都没有生育皇子皇女,被家人族人当成不能生育,无用的弃子,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虽然她百般防备,没有让皇后娘娘中了暗算,但是皇上不亲近皇后娘娘,又何谈生育皇子。
好不容易熬到那厉害的去了,又有太后的照拂,皇后娘娘才有了今日,随着十二阿哥诞生,那弃皇后娘娘而去的,又转了回来,皇后娘娘面上无恙,只有她知道,以皇后娘娘的硬脾气,那些事都只是被她记在心里罢了。
也许正因为皇上、还有家族的原因,皇后娘娘才把孩子当成命根子,当初五格格同十三阿哥夭折时,皇后娘娘差点活不下去,要不是因为十二阿哥,皇后娘娘也许跟着去了,容嬷嬷叹了口气,她心里是永远疼着皇后的:“娘娘暂且息怒,十二阿哥还小,可能是看了些奴才们的坏毛病,一时气愤学了出来,娘娘,咱坤宁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十二阿哥天真无邪,心地善良,是个最好的孩子,刚才肯定是因为烫到了,才会气极。”容嬷嬷一边给十二阿哥使眼色,一边给皇后那拉氏端茶、揉胸,劝皇后息怒。
“皇额娘请息怒,是儿子不好惹您生气,儿子知错了,刚才也只是想吓吓他,根本就没用力打他,皇额娘不信可以问他,儿子知道打奶娘不好,但也是因为她不守规矩,不尊重皇额娘才教训她的,皇额娘在这里,儿子如何自有您照料,她那个样子,真烦人。。。。。。”永璂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嘟囔的只有皇后那拉氏同容嬷嬷听到。
第七十章
“吓吓他?永璂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一个皇阿哥,身为主子,岂可如此行事?吓吓他,你就跟皇额娘自称爷,这是皇额娘教导你的吗?”皇后那拉氏听到十二阿哥小声的嘟囔,心中一宽,面上却保持着严肃的面孔,也不问那小太监,冷着面孔只责问他,皇后心中也有了思量。
十二阿哥看着皇后那拉氏的冷脸,心里一颤,自觉有错,不敢回视皇后那拉氏,苦着脸道:“皇额娘,儿子也是看那些侍卫们这么说,每次都把别人吓的不敢回嘴,以为是个很威风的称呼,才。。。。。”永璂在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皇额娘这么生气,就按照紫薇姐姐说的了。
平日里看哥哥们总是爷来爷去,连有头脸的侍卫、福家侍卫等都这么说话来着,那些太监、宫女听了后不但不生气,还都用很尊敬的目光看着他们,指使起来;也容易很多,以为是个很威风的称呼,没想到皇额娘那么生气。
那拉皇后自然不觉得自己孩子是坏的,心里对那般教坏她孩子的家伙气的很,好好的一个皇子阿哥,看来真要梳理了,在这样下去,永璂不定学些什么毛病回来,那拉皇后想起自家几位堂兄弟们那副流里流气的流氓德性。
绝不能让小十二变成那个样子,以后要严格管教才行,以前太娇养他了,还有那些奴才们也不尽心,碰到肮脏的也不知道带着避讳着些,还有这个奶娘!是家里给找的,原本看着是个老实、懦弱,不惹是非的,今日可不像往日。。。。。。那拉皇后在心中暗下决定:“威风?哼!那这小太监可有对你不恭敬,不尽心,要让你吓他,教训他?”
“呃!没有,不过是个奴才,看他瘦瘦、小小的,好象很好欺负,皇额娘。。。。。。”永璂求救的看着容嬷嬷,心中羞愧,紫薇姐姐说的好好的,怎么做起来那么难哎!被他弄的乱七八糟的,其实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像大人一样演场好戏,他不过是想证明,证明他皇额娘是个好额娘,不是坏人。
容嬷嬷对待外人是一把锋利的刀,但在皇后母子中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她也不觉得十二阿哥打个奴才有什么错,只觉得十二阿哥打的没技巧,又亲自动手,说话有些粗鄙,失了身份,容嬷嬷收到十二阿哥求救的目光,严肃的面孔笑的慈和,劝道:“娘娘,阿哥年纪还小,正是淘气、爱玩的年纪,平日宫里少有玩伴,肯定是看着小太监身型瘦弱,年纪小,同他玩闹呢!”
那拉皇后面孔一板,深呼吸了一下,只觉得今个永璂行为古怪,言行不一,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在想什么,但又不好当着人训斥他,要不然明个宫里传成什么样呢!努力按耐下疑问,准备明个让容嬷嬷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整理了下思绪那拉皇后才肃声道:“永璂,他们虽然是奴才,服侍你、在课业之余,闲暇之时陪你玩耍一下是应当,即使犯了错,也有宫规法度在,你身为皇阿哥,应当严己律人,更不可动手打人,即使你是皇额娘的儿子,也不能如此,记住别失了自己的身份,容嬷嬷你且记下,这小太监奉膳失仪,罚他一个月的月钱,永璂你亲自去扶他起来。”
“是”永璂老实的应了,过去把呆楞的小太监扶起,心中歉疚,在钱袋里抓了把银子,塞到小太监手里,冲他眨了下眼睛,小声道:“对不起”说完后脸上一红,小步跑回那拉皇后身侧。
那小太监被永璂假意殴打时只告罪求饶,那拉皇后一口一个奴才时也不变色,直到听了十二阿哥竟然偷偷跟他道歉,眼睛一下就红了,强忍着泪意,又跪倒在地,连扣了三个响头,咽声道:“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谢十二阿哥恩典。”
“退下吧!容嬷嬷一会你给他送伤药去。”那拉皇后同容嬷嬷虽然没有听到永璂的话,却看到他的小动作,心中暗想,也许永璂确实是喜欢这个小太监,把他当成了玩伴,小孩子又不知道如何,才故意吓唬他,一个小太监,只要不是有外心的,给自己孩子也没什么,也不可使他对永璂有怨恨之心,看他红了眼睛的样子,倒像是个重情义的,想到这里那拉皇后语气柔和些须,多了分真实。
小太监连连叩头:“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行完礼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此时赛威、赛广还在那跪着,十二阿哥的奶娘眼中含泪,捂着脸歪倒在地上,不曾起身,那拉皇后心中一阵气闷,仍用平常的语气道:“永璂还不赶紧去给你奶娘道歉,扶她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怎敢劳烦十二阿哥,奴婢只是个奴才,受不起十二阿哥的礼。”那奶娘见十二阿哥向她走来,正要施礼,忙半转身面向那拉皇后,不住的磕响头,眼里掉泪,不受十二阿哥的礼,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却丝毫不提自己刚才失礼的事情。
那拉皇后看了眼不甘不愿无措的十二阿哥,又看了眼这个奶娘,以往以为是个老实、懦弱的,不想却走了眼,这个奶娘她见的少,每次永璂来给她请安,她都是陪着进来就去殿外侯着,所以很少引起她注意,印象中只留着这个是个老实人。
刚才要不是永璂说起,她也只以为她非常担心永璂,忽略了她失礼外的含义,而且以永璂的性子,很少会厌恶一个人,对这个奶娘态度却不同平常,那拉皇后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