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将医生让进门里,回头仔细的听了听,也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二十分钟后,石室的门重新打开,医生和狱卒走了出来。门内的囚犯胡子拉擦看不清脸,此刻躺在床上沉睡着。
托尼锁好门,带着医生往回走,很快就顺着来时的阶梯攀上去了。阴暗的黑牢回复了寂静。
×××××××××××××××××××××××××××××
自黑牢上来之后,医生不知怎么开始咳嗽,并一直用手帕捂着嘴。到后来直咳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他自己只说是被黑牢的气味呛了一下,来给犯人拿药的狱卒们见了也不好在医务室多逗留,领了早就分好的药就走了。等到中午,医生已经咳的声音哑到说不出话。
本来堡长听说之后,一时兴起的想来关心一下属下的情况,也好得到众人的尊敬;可是说不到两句话,就被那嘶哑的声音唬了一跳,连忙安排回城的狱卒们早些离开。
于是轮休的几个人托了医生的福多休了半天假,坐上了船也心不在焉的闲聊着。大家都知道了医生的嗓子不能说话,但是这时候几个人都因为这多出来的休假各自兴奋的修改着原本的计划,没人发现那新狱卒意外严肃的样子,以及他与医生之间频繁相对的眼神。
每日午后正是码头最忙碌的时候。小船一靠岸,这伙人就心不在焉的互相道了别,转瞬消失在了人流里。
当天晚上,城外的一家酒馆失火。火势蔓延得太快,尽管大多数人都逃了出来,还是有一个人死在里面。逃出来的一个女招待说,那人自称是伊夫堡的医生。
堡长知道了这件事,为医生叹息了几声,在众人面前发表了一通惋惜的讲话;回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感叹,不知道是哪一个犯人亵渎了神灵,以至于堡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
哪知这还不算完。过了没几天,黑牢里的犯人死了。同一个星期里,那新来的狱卒也得了热病,不得不辞掉现在的工作,没过几天就死在了家里。
如此众人一边害怕死人得的是传染病,一边更加确定了黑牢的不祥;这之前就没人愿意下去那里,之后就更加没人敢去了,于是堡长干脆下令堵死了通往黑牢的门。
×××××××××××××××××××××××××××××
马赛近郊的一栋房子里,相聚的人们用拥抱、亲吻、泪水与欢笑来肆意的表达着喜悦,庆祝无辜的人重获的自由。
激烈的情感释放过后,爱德蒙和艾瑞克将疲倦的老人送上床,看着他睡去。前者示意有重要的事要谈,于是艾瑞克吩咐仆人在老人身边照顾着,拉起爱德蒙去了书房。
卢卡端来食物与甜酒,艾瑞克两眼发光的扑了过去,无视一边的刀叉抓起来就吃,同时口齿不清的嘟嘟囔囔着。
“哦,上帝赞美你卢卡,我刚回来就被狂欢淹没了,今天早上到现在半点东西都还没吃呢!!”
卢卡阴阴的一笑:“虽然主人来时乘坐的马车上就有新鲜的面包,但是卢卡作为您的仆人,总不能在主人不吃饭时押着您吃东西。那么您忠实的仆人只有为您购买上等的胃药,或者在您终于知道饿的时候奉上食物了。”
爱德蒙不忍看他尴尬,侧开头,努力压制着笑意。
卢卡又递上了干净的手巾,“既然您不喜欢使用餐具,那么还请您先净手——或者要我为您准备止泻的药品吗?”
艾瑞克干笑几声,抓过手巾随便擦了几下。看到他如此敷衍,卢卡只好亲自上前,用布巾将他的主子的双手仔细的擦干净。
这之后的卢卡又恢复成那个任劳任怨的仆从,将托盘和用过的手巾拿了出去,并帮主人关好了门。
艾瑞克快速吃完了眼前的食物,仰头一口气喝下温热的鲜汤,满足的向后倒入松软的椅子里。此时才分出精力的艾瑞克向爱德蒙看去,发现后者正紧锁着眉头,一副不快的表情。他不禁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爱德蒙说不清看到刚才那一幕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除了吃惊于艾瑞克的仆人如此大胆之外,还对于两人亲密过头的举动有着说不出的不舒服。不过一时半会他也无法分辨这情绪形成的原因,于是马上抛开这些复杂的感觉——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迅速的调整了心情,严肃的靠过去低声说:“艾瑞克,法利亚长老——就是那跟我一样被关在黑牢的老人——他的事情你知道吗?”
艾瑞克奇怪于他的郑重,不过还是凑过去以同样的音量回答:“不,我只听说那是个到处说自己宝藏的疯子。但是你们挖通了囚室之后不是每天见面吗?你之前跟我说的他没疯,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跟人那么说的。”
“法利亚长老曾是意大利的斯巴达伯爵的秘书,所以他得知斯巴达祖上曾经有一笔神秘消失的巨大的财富,而长老他机缘巧合的得到了一张写有宝藏埋藏地点的纸片。长老告诉了那斯巴达祖上的某一个人,因为要躲避教皇的残害,事先将家族的财宝藏了起来;但是他本人还是被害死了,而这笔财富也随之消失,并且一直没有被找到——直至长老发现那张纸的秘密。长老告诉了我那笔宝藏埋藏的具体地点——精确到每一个细节。那么,如果说他说的宝藏是真实的,你相信吗?”
“我?我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你愿意相信他吗?”
“我当然愿意相信他!法利亚长老教会我很多知识,我尊敬他,他绝不是人们所说的疯狂的人!”
艾瑞克微笑着捉住他兄弟激动的挥舞起来的手,“那么为什么不去证实一下呢?既然你相信并尊敬着那位长老,那么就不要怀疑的去证实他说的话。如果确实存在着宝藏,那么你就可以对任何人说你爱着的老人有多正确,你可以毫不留情的嘲笑那些污蔑他的人。”
爱德蒙翻手握住艾瑞克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是假的呢?如果没有所谓的宝藏呢?”
“我亲爱的兄弟,你在害怕什么?就算那宝藏之说是虚假的又怎样?即使那老人因为执着于宝藏的事,导致一接触相关的事便神智不清那又怎样?他教导你知识,使你在漫长的时间中不至孤单,那么你、我、大叔,我们就都应该感激他、尊敬他。你会因为这个人有一部分异于常人就减少了你的感激之情吗?”
爱德蒙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松开手,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你说的是对的,我亲爱的兄弟。不管那宝藏是否存在,我都会一直敬爱那值得尊敬的老人。”
“终于想通了?那么你要去探一探那宝藏埋藏的地方吗?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好奇。”
“是的,当然要去,反正那地方我们熟悉得很。”
“我们?在马赛吗?城里?那可不容易瞒着人了。”
“不,那地方在埃及王号的航路上。你还记得 Monte Cristo 吗?”
“当然,那不就是基督岛?那岛上光秃秃的。怎么,那长老叫他基督山……”
艾瑞克仿佛被定住了。他的脑袋刚被一个念头劈中,这个念头完全的把他弄傻了。
这一切凑在一起实在是太熟悉了!!
如果不刻意的去回想,艾瑞克几乎已经不会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但是就在刚刚,他突然记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名著,那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还是上一世读初中的时候看的呢。当时周围同学都一窝蜂的去看世界名著,因为这本小说有趣所以他还依稀记得。这之后就一直忙着学习、考试,大学毕业了就一直忙着工作,大脑里每天都要塞入新的东西,谁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看过的小说里的内容呢?然后就穿越了。
穿越之后,还不能走的那几年比较闲,他也曾经想过此处是什么世界,却只想到了哈利波特!但是还没等十一岁他就没有了家,之后每天更是要为食物奋斗,像野狗一样生存,连自己十一岁生日时怎么过的都不记得了。被大叔捡回家之后就一直在学当水手的一系列事,路过那有名的地方也只认为那是基督岛而已,根本就联想不到记忆深处的那本小说。之后为了要报仇还要学杀人,要建立自己的势力,更不会去考虑一个荒岛的名字了。
他已经三十五岁。从最后一次看过那本书之后,时间已经过去半个世纪。
原来这里是《基督山伯爵》的世界吗?爱德蒙·邓蒂斯就是那个主角吗?艾瑞克已经想不起那本书里面人物的名字了,只记得一个基督山伯爵。不过依爱德蒙的经历来看,果然自己如此幸运的来到了主角身边吗?
爱德蒙担心的问:“艾瑞克?你怎么了?”
艾瑞克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苍白虚弱的笑,“不,没什么。”
爱德蒙看出他的亲人正在被某个想法困扰,那笑容看起来脆弱无力。
他离开椅子,跪在艾瑞克身前,双手环过他的兄弟,将他轻轻带入自己怀里。而被安慰的人也伸出手拥抱住给予他温暖的人,十分感谢于这无言的支持。
“你在想什么?我说了什么让你费解的话了吗?你看起来很困惑不安。”
“不……爱德蒙,我从没想过原来是这样……”
“什么?”
“我只是……只是,我有一个前世……”
“艾瑞克,你让我更搞不清楚了。那是什么意思?”
艾瑞克只是更用力的拥抱着他。
伯爵吗?
爱德蒙,不管怎样,不管你是谁,不管这是不是小说中的世界——我都会帮助你。尽管我如此废柴,但是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去报仇的!
艾瑞克轻轻分开两人,用重新找回了神采的眼睛紧盯着他这辈子最亲近的人。
“我的意思是,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挖那宝藏?”
基督山岛的宝藏
一月里刺骨的海风因为这几天的好太阳稍微减弱了一些,海上来来去去的船只也似乎喜悦于太阳的温暖,欢快的赶往各自的目的地。
有这么一艘小型船却有别于其他的船只,这艘漂亮的游艇似乎因为驾驶者想要享受阳光而只是缓慢悠闲的飘在海面上。
这艘小游艇是卢卡从热那亚买回来的。艾瑞克听说那里造快船的技术比其他有名的造船地都要高明,他忠心的仆人总是能为他的主人提供最好的。而且那仆人更值得被赞扬的,是他的主人交给他买船的钱仅被使用了四分之三。
当艾瑞克夸奖他时那忠心的仆人只是说:“您不必赞扬我我的主人,因为您是如此任性的要求我必须在十天内备好船只,于是我只好将船主的儿子绑架了——以曼巴的名义。至于花掉的钱,实际上只是被付给了我雇佣的流氓,而且我‘特意’多付了一倍,用以让那批人努力干活。实际上,您知道,如果不是这么急的话,他们那还有一只更好一些的船还有几天就要造好,而价格比这更便宜。”
即便被越来越大胆的仆人冷嘲热讽了一番,艾瑞克依然心情不错。只是在口头上被讽刺几句他根本不在乎,谁让这忠心的仆人总有办法完成主人交予的任务呢。说实在的他们也相处了快十年了,卢卡的古怪脾气全都是被废柴又任性的主人逼迫形成的。
爱德蒙和艾瑞克与启程去弗洛伦萨的老邓蒂斯和卢卡告别后,两个人自己动手,将小艇舱中的床改装成保险箱——为那批爱德蒙存疑而艾瑞克知道一定会有的宝藏。然后两人又准备了充足的淡水、食物和其他的航海必需品,带着几管长枪,腰中别上短刀,驾驶着这艘漂亮游艇出海了。
即使中间过了这么多年,爱德蒙作为水手的技术依然那么优秀。他甚至不用艾瑞克帮忙,只靠舵的帮助,就可以使这游艇按他所希望的方式行动。于是两个人干脆在甲板上晒着太阳闲聊。
他们更仔细的聊起这十几年各自的生活:爱德蒙出乎意料收到了长老的教育,多种语言、数学等知识使他从聪明人变成真正博学的人;而艾瑞克短暂的疯狂促使他性格的改变,以及化名曼巴敛财、杀人、聚集人脉,还意外的招收了卢卡做仆人。
爱德蒙怜惜于他的兄弟为了他双手染血,然而艾瑞克却不同意他的意见。
“得了,我当时也被害了,如果不是那么刚好赶上拿破仑的回归,可能现在要你去救我呢!而且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自己的兄弟受苦却不管吗?我承认我从来不聪明,而且懒惰的被命运推着走,但是我从不后悔变成荒野里的黑曼巴所犯下的恶行,谁让我想不到其他救人的途径呢?神明不会保护任何人,既然他没有保护过我,那也没有权利审判我,你还担心我会下地狱吗?”
爱德蒙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我们换过来,我也会选择和你一样的路。”
“不可能的,你太善良了,不会允许自己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要是换过来,基督山伯爵还是基督山伯爵吗?“如果我在黑牢里十几年,那可真要疯得不能再疯了。”
“我承认我确实像你所说的善良又轻信,但是经过了这一切又怎么还会如从前一样呢?神确实不能保佑凡人,自己的仇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来报。”
“那么,你已经决定了那几个混蛋应得的报应了吗?”
“还没有。你是怎么想的?”
“我?”艾瑞克索性躺在甲板上,感受阳光带来的温暖。“要我想的话就直接杀了他们,顶多上点刑。”不过是满清十大酷刑!
爱德蒙沉默着,过去漫长的痛苦经历使他形成了坚毅的性格。即使他的本性依然是那个善良的青年,但是当他们讨论起仇敌与复仇,那些愤怒与悲伤就让他变成了复仇的天使。他在心中盘算着最残忍的刑罚,还是觉得这些不够让那些卑鄙的人们感受到他的愤怒。
等到艾瑞克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他以深沉的语调开口说:“我不能原谅这些人对我们所犯下的罪。他们夺走了我们原本幸福的人生——我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度过大部分青春岁月,而你行走于黑暗之中双手染血;他们给予我们长达十四年,而且还要继续下去的痛苦,而他们自己却只是被一颗子弹射穿头颅,或是被一把剑刺穿胸膛,遭受几分钟、至多几小时的痛苦就能解脱,这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