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放下了他。
“派克是我的小宝贝，我只是来带她离开，托里要我把派克交给他，我不肯，就故意让小派克逃跑，但没有想到他们要杀人灭口。”杜班的嗓子火辣辣地疼，却还是急匆匆地说完了这些话。
“那女孩是你的什么人？”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杜班却觉得似乎并没有一开始那么让人恐惧了。
“……只有她知道我不是笨蛋。”
……
……
听完小叶的叙述，我突然间觉得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笨蛋了，我们几个包括那个托里，居然被这家伙玩得团团转。
“那派克怎么办？”玛奇摸着针线包，靠在沙发上，最终还是搬到了这个被废弃的工厂，也就是所谓的疯人院。
“随她吧。”我端起已经可以吃了的泡面，因为玛奇睡觉没人做饭，只能吃泡面了。
“如果她想要留下来呢？”库洛洛问道。
“谁捡来的谁负责。”我没好气地说道，被愚弄的感觉还是不怎么好的，尤其是还以为对方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第二十二章
月亮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却永远也触摸不到，洒下银色的光辉，在这一片黑暗的大地上明亮而温良着。
金发的女孩儿从这片平时只能仰望的建筑区中摸出来，穿着薄薄的小睡衣，光着脚丫子，完全不知道除了几个年轻的小家伙，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几个老疯子的眼皮子底下。
“有情有义的小丫头。”小甜饼魔女口齿不清地说。
“没眼光啊没眼光……”这一次，八卦王没有附和，摇头叹息着，这里面最知情的人也是他了。
腹黑女王只是端着泡面微笑，也许称她为泡面女王更合适一点。
“小叶呢？”女王突然问道。
晓晓嘻嘻笑了一声，塞进去一块饼干，努努嘴，对门就是夏空的房间，“他看上去想当个后妈。”
“哇哦，这听上去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洛奇装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然后很不客气地笑了，丝毫不在意隔壁某个路痴和妖怪其实也能听到这边的谈话，事实上就算知道他们也会装作不知道的，这是这里约定俗成的事情——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派克在这里就会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但是这个傻姑娘很快就被这群大人物忘到了脑后，读心术算什么，就算没有读心术，眼前这位腹黑女王照样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派克是个傻姑娘。踩着冰冷的土地，穿过幽暗的小巷，在初春的寒夜里狼狈而行。她不是不想要温暖的被窝和和善的家人。可是很久以前她就抛弃了那些，现在又回头总让派克觉得很没有面子。
她想要的不是需要，而是被需要。
就像那个没有眉毛的男人需要她那样被需要。
“派克是个小怪物。”、“派克可以看到人的内心。”……这样的话听多了，有着特殊能力的女孩儿也就习惯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不需要我，总有需要我的人。她对自己说，然后离开了那个并不温暖却也凑合的家庭，跑到了外面，最终来到了流星街。
女孩儿遇到过很多人，其中也不乏那些愿意收养她的人，然后她为这个人辨别人心，直到大名远扬，收养她的人被杀，女孩儿永远不会缺乏收养者，然后她遇到了那个没有眉毛大智若愚的地头蛇。
虽然他偶尔也会让自己辨别手下是否忠诚，但更多的却是信任，至少女孩儿觉得这是信任，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完完全全把记忆展示给自己看，毫无保留的。这种感觉很好，派克很喜欢，所以她愿意为此付出另一段有可能的信任。
“那个假小子死了么？”
吃饭的时候夏空问过她，派克回答不上来，她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姐姐到底是死是活，她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愿意替自己引开看守的人，并告诉自己跑到这个看上去很温暖的家庭来。
如果她还活着，我会补偿她。
实用主义的女孩儿对自己说道，但她首先要见到杜班。
没有眉毛的地头蛇长相粗犷，和金头发的年轻人截然不同，但他们同样都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不同的是后者清澈地宛若天空的颜色，一尘不染，前者却有些黯淡无光，还带着一点憨厚人的狡猾。
可是派克知道年轻人的天空也曾经充斥着血色和火光。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人心还隔着一层肚皮，东大陆传来的谚语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派克在年轻人的记忆力看到了死亡，看到了尸体，看到了女人的泪水。
那个女人应该是玛奇的母亲，因为她们看上去一模一样。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夏空居然会比杜班年纪还要大。不过念能力者的年龄也的确不能用外表来看，派克微微笑。
派克靠着别人的回忆度过了一个并不算长的夜晚，却还是没有等到想见的人。凌晨的风让她忍不住拉紧了薄薄的睡衣，冻了一夜的小脸有些发青，手脚蜷缩着，往手心呵气也没有用。
天已然微亮，却因为茫茫的白雾使视线受阻，只能听见偶尔响起的脚步声从隔壁的街道上传来，让女孩儿忍不住探头张望。
没有眉毛的地头蛇始终没有出现。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等待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对自己露出狡猾而精明的微笑，她视线里出现的是另外一拨人。
“派克小姐，老爷请我们来接您回家。”卑微者弯腰鞠躬，神色里却没有任何恭敬，带着戏谑的细长眼睛盯着派克光着的脚丫，然后抬起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派克呆了一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对方的手，然后看到了卑微者把锋利的匕首插入地头蛇胸口的画面，他的身边站立着的是地头蛇的亲生兄长。
“卑鄙的背叛者！”女孩儿的眼中喷出了愤怒的火焰。
卑微者愣了一下，飞快地甩开女孩儿的手，在反应过来时女孩儿已经在五米开外了，他连忙追赶。女孩儿本来就不是几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加上又给冻了一夜，眼看就被追上了，边上黑漆漆的小巷子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把女孩儿拽进了白雾中。
……
……
“爸爸，你真的不管么？”小女孩儿拉了拉自己不听话的紫色短发，虽然坐在沙发上，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窗子外边飘，一看心思就不在这里。
我抬起眼皮，顺手拿了个橘子开始剥皮，清新的香味顿时充斥了鼻腔，翕动了下鼻子，“那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可是……”
“库洛洛呢？”我打断了玛奇的可是，环视了一下房间，臭小子并不在此，事实上我也猜到了他在哪里，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子什么时候居然会变得如此有同情心了。
“杜班死了。”门突然被推开，小叶从对面的房间走到这里，手臂上有几道红印，像是跟什么人干了一架，这很常见。
“啊，那派克？”玛奇惊呼道。
“你很喜欢她？”我好奇地转过脑袋，没想到金发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亲和力。
“她很单纯。”比被谈论者还要小上好几岁的小女孩儿用笃定的口吻说道。
单纯么？摸着下巴，我把这个词放到嘴巴里咀嚼了好久才露出一个笑容，想到金发小丫头这几天在家里的一举一动，的确不负单纯这个修饰词。
“晓菲姐说我跟你跑一趟，这个杜班似乎还跟托里扯上了关系，那个会读心术的小女孩应该知道不少。”小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回味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腹黑女王貌似又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要直接从石头小姑娘嘴里问出话来可不容易，但是若被仇恨和新的信任束缚就不一样了，又可以不留痕迹地清除燃烧之城里反对势力，以堵住那些议会成员的嘴，这一石二鸟之计，厉害厉害。
……
……
“唔——”派克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后顿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却在惊呼出声之前就被对方捂住了嘴巴，然后就被抱着跑了起来。
【别出声。】
派克听到了他的心声，点点头，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来她自己会走。
【不行，对方有念能力者，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这白雾挡不了多久，我抱着你跑得快。】
的确，派克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响，一下子就从小巷里跑了出来。这个时候的燃烧之城里还没有多少人，少年抱着少女一路狂奔。
派克脑海中顿时涌出一张张不断飘过的画面，她却没有心思去看，男孩的话没错，对方就像在自己身上安了追踪装置，从小巷出来，就被紧紧咬住。少年奔跑地很快，又专门往复杂的地形跑，却怎么样也摆脱不了对方的追赶。
“放心很快就可以摆脱他们了。”说完话，少年就一头冲进了正在开业的贸易市场。迎面而来一个大汉，但这个叫做库洛洛的少年去却毫不犹豫地撞到了他身上，然后灵活转身，向后丢出一个东西，大喊一声：“快跑！”就往边上一窜继续逃命。
大汉还来不及看清库洛洛的身份就看见少年把自己今天的交易品丢给了同伙，怒不可遏向对方跑去。
库洛洛放下派克的时候并没有离追赶的人太远，周边的人很多，他也撤消了身上的＇绝＇，“好了——”
“哼！”一声冷哼打断了少年的话。
“终于出来了。”库洛洛转过身，把派克推到一边，掏出腰间的贝利刀，黑眼睛里反射出刀锋幽幽的冷光，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道。
“三天前的教训还不够么？”冷笑一声，声音的主人露出了身形，背叛者不再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眼角流露出的不耐烦和冷酷让派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杀不了我。”虽然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库洛洛却不后悔救了这个女孩儿。做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就看回报值不值得了。而且，那个人应该快来了吧。
背叛者被库洛洛信心满满的表情唬了一下，随即不屑地说道：“夏空又如何，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是么？”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番外
“世界就他妈是个球！”风风火火闯进门的玛奇一把夺过库洛洛手中的书，飞快地跳到了沙发上，似乎是从上面看到了什么然后高声嚷嚷了出来。
“是‘世界是个圆球’。”库洛洛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把脑袋从书本里钻出来，无奈地解释道。
“球个毛，都给老子滚出来吃饭！”
楼下传来年轻男人的呼喊，好像他做了一大堆好吃的一样，可是派克知道什么食物到了他手上都会变成毒药，哦，也许泡面例外。
在派克小小的幻想里，“工厂”这个地方的人吃得东西一定比她吃的干面包什么美味的多，直到她在这里呆满一个月，幻想破灭了。泡面女王的名气大于腹黑女王，世界啊，就他妈是个球！
暗叹一声连自己这样的好孩子都没夏空那个满嘴粗话的家伙给带坏了，从肥皂剧的世界里爬出来，派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施施然走下楼去。
离那件事情过去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那个月亮漂亮的惊人的夜里出去，然后又在第二天灰溜溜地回来，派克觉得自己真是个笨蛋。
她也知道这里的人都爱称自己是傻姑娘。
可是瞧瞧，这个跟夏空说两句话就会脸红的腼腆男人，这个挖鼻孔挖地不亦乐乎的八卦男，这个整天小甜饼不离口的暴力女，那个一天到晚都在睡恨不得永远别醒来的懒鬼，还有那个泡面女王，这个所谓的“工厂”难道是专门生产白痴和疯子的么？
“人总是要有一点小爱好嘛，要不然生活是多么无趣不是么？”
恩，差点忘了这个爱揉人脑袋的最大号白痴，夏空。
一个月前的派克还在为这个男人的强大而感慨不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小聪明根本连点水花都激不起。细长眼睛的背叛者是念能力者，在夏空手底下却连三招都没走过。
派克看到过他的记忆，这个男人的背后又有多少派克没能看见过的秘密，又是怎么样的磨难造就了他一身的实力。
坐在脏兮兮的沙发上，穿着一件单衣在内屋并不觉得冷，流星街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等待她的是春天里还有点凉意的微风。女孩儿在这个冬天里失去了很多，付出了很多，世界是公平的，所以她总会收回些什么作为回报，比如杜班先生兄长大人的生命。
一个月前的傍晚，夏空带着她去见那位久闻大名的泡面女王，女人的白发在夕阳里晶莹剔透，就像耗尽了她的生命力一般，却依然在风中肆意张扬着：“想要报仇么？”
于是派克在“工厂”里住了下来。
用看到的记忆换取阴谋者的脑袋。
杜班的死亡是精心设计的阴谋，想要把一切隐藏在一具尸体里从而抽身事外。
洁癖者的暗谋一丝不漏地从派克的小脑袋里流进了腹黑女王的肚子里，转了几圈，一些人开始忙碌起来。
“工厂”在教堂的后面，占地面积很大，也盖了很多屋子，却没有多少人，空荡荡的几乎到处都是灰尘。紫发姑娘曾经带她上过最高处的屋顶，往东望去，无尽的十字架沐浴在晨光中伴随着小土包一个又一个地排开在大地上，说不出的震撼。
夏空和他的伙伴们不会主动说些什么，连教堂里的那些小鬼头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些人曾经是夏空他们的同伙。
金发的娃娃脸小心翼翼地选择了‘同伙’这个词，派克不是很明白里面的意思，只记得库洛洛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远处的夏空，笑容里有着别样的意味。
午饭很丰盛，也很美味，如果没有那团黑坨坨的煎蛋就更完美了，派克也好玛奇也好库洛洛也好，谁都没有动那盘毒药，最后只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拥有神奇胃袋的马尾辫男人若无其事地把危险物消灭。
警报解除，派克松了口气。
“神胃。”玛奇小声说道。
午饭过后是自由活动时间，用鸡蛋制造毒药的男人宣称“我们家一向采用放养式教育，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干净。”漂亮的脸蛋和这样粗俗的言语一点儿也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