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辕门外,艾布手中握着四根缰绳同时猛一勒马,四匹骏马同时被停步。停得过快,一匹黄骠马膝盖微微一屈,艾布用力一扯对应的缰绳,差点屈膝跪下的黄骠马这才站稳了,和自己的同类一样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直喘气。
赵钧拍马赶来,笑道:“艾布兄弟果然好身手。”
艾布心知他是在说自己半路上救小孩那一幕,欠身答道:“赵大人过奖了。”
赵钧看此马车过于宽大,行辕的门稍稍小了点,这的确是当初建造时一个疏忽……
当下说:“行辕内有一批手脚伶俐行事稳当的侍女,是我朝金宁公主特地为贵国公主挑选的。可服侍公主殿下入内。”
艾布面现难色,果听得车内公主言道:“我堂堂格丽公主怎可徒步走入?成何体统?”
赵钧未及答言,艾布就躬身道:“大人可否下令拆墙?”
赵钧没有多犹豫,立刻下令:“拆墙!”
好在兵士甚多,众人抬柴火焰高,转眼就拆下了大半堵墙。
艾布微微一笑:“多谢大人下令。”
跳上车,稳稳地驾驶着,不紧不慢地驶入宽敞新入口。
赵钧看着缺口不禁面露微笑,旁边扮作小兵的苏宇笑道:“看来公主殿下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赵钧坐在马上来一句:“伺候公主自然有大批的下人,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苏宇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见对方一偏头,对着自己笑道:“还记得在撒珊的时候,我曾经被一辆马车轧断了双腿……就是这位公主殿下的金玉马车。”
苏宇略显惊诧,半日,方不咸不淡地来一句:“看来你们这对夫妻还真是有缘分。”
赵钧听出了他话中的酸意,内心深处却颇有些高兴,晓得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当下呵呵大笑,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把扮作小兵的苏宇一把拎到自己马上,扬长而去。
围墙内,格丽公主身着华服,长长的面纱长拂及地,在众侍女包围下慢慢下了车,听得外面的大笑声。哼一声道:“那个赵钧,听说很是粗莽,是不是相貌颇为丑陋?”
艾布摇头:“殿下多虑了。赵大人虽说尚且够不上美男子的标准,但体格雄伟相貌英武,就外型气度,的确是位世所罕见的英伟男子。”
格丽公主冷笑道:“听说这个赵钧从来只好男色。父王居然把我嫁给这么个只喜男色的……的畜牲,分明是根本不把我格丽的幸福放在心上。”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悲愤。
周围侍女们屏息凝气。
为首的侍女口齿伶俐,赶紧笑道:“我们赵大人英雄盖世,这帝都上上下下,想嫁赵大人的女子当真是无数。公主您刚来还不晓得,之前有过一个孙尚书家的三小姐对赵大人一见钟情,想嫁赵大人嫁不得,就害了相思病……那位孙小姐不仅才貌双全还舞得一手好剑,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呢。公主殿下您想想,让这样一位大美人害了相思病的男人,哪里会辱没了殿下的身份?”
格丽公主冷冷道:“这般美人你们赵大人都不肯要,只怕是只爱些乱七八糟的男人……”
那位侍女赶紧道:“公主殿下您这就不晓得了,这帝都稍有身份的大人们都爱好玩男色,这只是大人们平日里的玩乐消遣,当不得真的……”
格丽怒道:“掌嘴!”
那口齿伶俐的侍女登时闭了嘴,乖乖地抬起手来重重地打自己耳光。
格丽慢慢地走进屋。艾布没有跟着进屋,只在门口道一声:“殿下尽管放心,赵大人爱好男色的问题,等殿下嫁过去了,很快就不会成为问题了。”
半个月后,大婚。
将军府内外,铺陈得极具奢华。各色珍奇,装点着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院中一处鱼缸,都换作了镶红宝石的大金缸。
文武百官几乎是倾朝而出。恭喜声不绝于耳,赵钧身着大红的吉服,不住地向来往道贺的同僚们拱手,脸上强装喜庆,动作近乎机械。
彦王来贺,和上次一样,赵钧亲自到门口迎接。
彦王王袍玉带,踩着老奴背部下了车,脸上堆笑,连声恭喜,一挥手,八个随从小心翼翼从车上抬下金碧辉煌的贺礼,竟是一辆镶了翡翠的纯金马车,足有半人高。四匹金马昂首扬蹄,形态甚是逼真。
彦王亲自启动机关,车门打开,里面端坐两人,都是碧玉雕刻,一男一女。男的相貌身形分明就是赵钧的缩小版,女的华服面纱,看不到面目,自然就是格丽公主。
赵钧拱手,说多谢彦王重礼……
彦王却笑道:“这份礼是为赵大人与公主殿下量身定制,比上次那两个翡翠狮子,可是贵重了许多……”
赵钧笑容凝滞,不言语。
彦王看着赵钧身后铺陈奢华的厅堂,笑道:“当然,这次的将军府,可比上次的奢华了何止是十倍。”
再道一声恭喜,率着随从缓步入内了。
吉时到,在无数人的欢呼声拜了天地,行使了一切该行使的大礼。新娘先行入洞房,新郎被众同僚拉着,灌了很多的酒。
赵钧原本是千杯不醉的,但今日似乎喝了太多,脚步渐渐有些不稳。
总算有“好心”同僚站出来说话,说今日不比往昔,再这么灌下去,赵大人可怎么去洞房……
众人轰笑声中,果然不再有人灌酒。赵钧踉跄着走开。
走到茅厕那边,却踉跄着脚步拐到了另一个角落。
四下里无人,赵钧立刻站稳了身子不再踉跄。
苏宇从黑暗中走出,嗅着他身上的刺鼻的酒气,还没说什么,被对方一把抱在怀里。
赵钧抱紧他,在他耳边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碰她。”
苏宇在他怀中低声道:“我只怕你酒后乱性……”
赵钧笑道:“别人会酒后乱性,但我不会。你夫君,从来没有真正醉过。”
外面脚步声,苏宇一把推开他:“这我就放心了,今天是你娶公主的日子,不要让别人看到。”
说着闪身而出。
脚步声清晰,赵钧低下头,佯装呕吐。
身后果然是那个银月武士艾布。艾布拱手:“请赵大人随艾布去沐浴更衣。”
天已黑,这个时候,该进洞房了。
赵钧佯醉,大着舌头道:“我……我还要喝……”
艾布一把扶住就要跌倒的新郎,沉声道:“都给我过来!”
身后立刻奔来几个月兹国护卫,架起醉醺醺的新郎,小心翼翼向外拖去。
赵钧知道现在没法再挣扎,也就任由他们拖着,拖到了热气腾腾的浴房。
奉上了上好的醒酒汤,再用煮了奇花异草的浴汤把新郎身上的酒气全部洗掉……
一大群奴仆在公主的贴身护卫艾布监督下,把新郎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钧饮下了醒酒汤,不再装醉。洗净,抹干,穿上另一套华贵的大红吉服。叹道:“时候不早了,怕公主殿下现在已经睡着了。”
一老嬷嬷捂嘴笑道:“大人放心好了,大喜的日子,新娘概不会那般容易早睡。”
艾布做个手势,众奴仆弯腰道:“请赵大人尽早入洞房。”
赵钧笑道:“入洞房的时辰是到了。”
脚下一踉跄,似乎尚有一丝酒醉,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慢慢地朝洞房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四章洞房对话
到洞房门口,赵钧不由得怔了一下。
门外站着两排月兹国侍女,共十二人,却是个个身着男装,配刀配剑。俏丽的容颜却是颇含煞气。
见大红吉服的新郎倌过来,众女刷一下,竟是齐齐抽出刀剑。
一排使刀,一排使剑,刀剑相交,铮铮然响,在洞房门口结成六道屏障。
赵钧面无表情来一句:“这是何义?”
艾布拱手:“大人恕罪,这十二名侍女是公主殿下精心调教出来的,刀剑功夫皆为不俗。我们公主殿下生性好武,早在数年前就许下心愿,待大婚之日,所许郎君必能空手过这六道刀剑屏障,而且不能有任何伤害。既不伤他人,亦不伤自己,方能入洞房。”
赵钧站在原地,半晌,方笑道:“贵国的公主殿下,摆得好大的架子。”
艾布躬身:“我们的格丽公主才貌双全,能配得上公主的男子,不应该是在这区区刀剑屏障下就会退缩的懦夫!”
赵钧眉眼煞气:“你一个小小的武士护卫,也敢这般说话?”
话音未落,突然挥掌,却见身边那个白色身影倏地一闪,已然无影无踪。
赵钧抬头,看着树顶上那个轻飘飘的白色身影,当下赞道:“好轻功。”
艾布无声无息落地,单腿跪地:“多谢赵大人手下留情。”
赵钧方才伸掌,不过是使出五六分功力。饶着这样,艾布已然惊得脸色煞白,使出毕生绝学轻功,这才堪堪地避过对方雄厚的掌风。
站在树顶上,外人看着潇洒,实则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倘若赵钧真要使出全力,只怕他这个在月兹国数一数二的银月武士,非得被当场击得经脉断裂,倒地身亡不可了。
赵钧笑道:“我堂堂赵某,还真不屑于跟女子动手。”
见识了对方的掌风功力,原先想好的“临阵退缩”,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艾布跪在地上,抬头笑道:“格丽公主金枝玉叶,但愿能在此门外见识到大人的英雄了得。”
赵钧差点就说出“入房后岂不是更能让你们公主见识得清楚……”总算没有把如此不堪露骨的话说出口。心知这个洞房是非入不可,姑且不说新郎当夜拒入洞房会令月兹国王室颜面尽失,就说门口这几把刀剑……第二天传出去,还道是他赵钧被门外几把持刀剑的女流吓怕了。
不过跟几个侍婢动手,实在不是大丈夫行径。
赵钧稍一思量,很快有了主意。气聚丹田,突然飞身而起,转眼将那六道刀剑屏障悉数踏遍。等侍婢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倏忽即离的赵大人已然落地,退到了一丈外。
四下里一片死寂。
赵大人负手而立,谈不上悠闲,暗自里调理内息,站在那里却是稳如泰山。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一阵夜风吹过。
突然一名侍婢尖声大叫,手中大刀竟然竟成碎片,在夜风中落了一地。
一时间咣啷声响不绝于耳,十二把刀剑悉数裂成碎片,纷纷落地。
十二名侍婢呆立原地,手中所握,全是光秃秃的剑柄刀柄。
原来这十二柄横在半空中的刀剑,竟已被赵钧顷刻间凭惊人的内力悉数踩断。
这十二名侍婢都是受过严格训练,原本准备赵大人一动手,就来个“众女围攻”,不想对方压根就没动手,倒已经凭着雄厚的内力轻易破解了这六道屏障。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艾布低头拜伏:“赵大人果然英雄了得。”
抬头使个眼色,两侍婢缓缓打开大门,里面灯火通明。
十二名侍婢齐齐跪于地:“敬请赵大人入内。”
赵钧站在原地,略略迟疑了一下,耳朵在夜风中微微一动,晓得苏宇不在附近。当下举步入内。
门缓缓关闭。
艾布一拍手,压低声音道:“大家都退散。”
众奴婢悄悄退散,周围一片空旷。
艾布站在一棵大树下,举目望头顶上茂密树冠,飞身而起,悄无声息没入枝叶中。
银月武士,永远都是贴身护主,永远都不会离开主人十米开外。
房内金碧辉煌,到处是装饰着黄金和碧玉。
赵钧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个月兹国公主怎么这么喜好金玉这种东西。
当然,还是以喜庆的大红为主调。大红喜庆的宽大床榻上,稳稳当当坐着新娘,全身大红的吉服,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古怪的花鸟,又有各种碧玉小佩饰点缀其间。大红的盖头将面目遮掩,全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暴露在外的只有一双手,倒也生得白皙秀美,只是十指上戴满了造型各异的金玉指环,竟也不嫌沉重,十指交叉,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
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像,竟是纹丝不动。
赵钧看着她那十指上的十个金碧辉煌的指环,吉服上布满的金线,以及处处可见的碧玉小佩饰,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越发觉得这女子周身透着金银财宝的俗气,品味如此恶俗,不晓得长相又是何等俗艳。
也没说什么,过了这一夜就好。当下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吹灯,不脱衣,直接扑到床榻上,就要睡去。
床上特意铺了一幅最最上等的白绫,被赵钧顺便扔到床脚,踢在足下。
睁眼看新娘背影,居然还是安安稳稳坐在床沿,纹丝不动。
赵钧不禁心下暗笑,心想这俗艳公主大概是等着男人来给她脱衣……做梦去吧。
合了眼,躺了半晌,对方竟然还是没有动静,不知不觉中,竟真的沉沉睡去。
夜已深,将军府归于沉寂。铜漏流水数升,不知不觉中,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这个时候,赵钧是真的进入了梦乡。
坐在那里雕像一般的新娘终于有了动作,她从袖中慢慢摸出一把匕首,冷不丁转身,向身边人刺下!
赵钧虽说已入睡,但在对方衣袖一动摸匕首的一刹那就已经醒来。格丽公主红绸仍然盖头,却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刺向赵钧的心窝。
赵钧大惊,匕首刚刚迫至就已感受到那扑面的寒气,晓得是件削铁如泥的宝物,在这榻上躲无处躲,丝毫不敢大意,猛地举起那头下玉枕堪堪地挡下这一刀。
哧一声轻响,原本坚硬的玉枕竟然被小小的匕首一劈两截。
格丽一击未中,复又刺来,赵钧不敢以一双肉掌来硬接这把能将玉枕一砍两断的匕首,滚下床,在地上站稳了,堪堪避开。
格丽公主红盖头未取下,仍然是听声辩物,举着匕首,又刺了过来。
这下赵钧没有一躲再躲了,一伸手,将对方手腕抓紧,稍一用力,格丽啊一声大叫,手一松,匕首落下,竟然无声无息地插入地板中。
赵钧看着脚下如此锋利的匕首,脸微微变色,心知若不是自己多年养成的睡眠中警觉,再晚一会儿,在这个小小的匕首下只怕非死即伤。
想到这里又惊又怒,当下骂道:“你疯了?!”
对面女子猛地揭开盖头,张口回骂:“你才疯了!”
赵钧不禁一呆,眼前少女,竟是个五官极其美艳的绝色美人,只是眉宇间尚带稚气,红唇微撅,碧绿的眼睛饱含着嗔怒,银牙紧咬,那副样子简直恨不得扑过来咬死自己。
跟自己想象的还真的很不一样,艳是够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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