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了又呆,才模模糊糊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昨晚在迷幻药的作用下,他一直把那个与自己纠缠在一处的赤裸身子当作了苏宇。
一觉醒来,从迷幻中回到现实,他才明白过来昨晚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抑或说是格丽干了什么!
赵钧一下子坐起来又险些躺下,全身酸软,竟然使不上力气。
赵钧有了动静,格丽也跟着醒来,望着身边的夫君,碧绿的大眼睛犹如绿宝石一般的闪烁。她也想坐起,下身却犹自撕裂般的疼痛,竟是无法动弹。格丽忍着痛一摇榻边悬挂着的金铃铛,门打开,立刻有高大艳丽的月兹国侍女鱼贯而入。捧着袍履衫裙以及熏香的面汤手巾等物,成一排跪在榻前,当先又有两人捧着一两托盘,一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里面煮着白白胖胖的花生仁以及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另一盘上是已经剖开的硕大红石榴,鲜红的石榴籽满满地挤在一处,玛瑙一般的晶莹剔透。
格丽强忍着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半坐起,以锦被掩着胸,笑着解释:“我们月兹国的风俗,新娘在第一夜过后都要食下用草药煮制过的花生粥和新鲜多籽的红石榴。不仅可以补身,还有乞求多子多福的寓意在内……”
格丽低下头:“这碗花生药粥和红石榴迟到了几个月……按风俗,应该由新郎把这碗粥亲自喂给新娘……”
赵钧不言语,伸手从托盘上拿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花生草药粥,那个纯金小勺却仍然搁在盘内没有取。
格丽抬起头望着夫君,眼神中闪烁着希冀。
赵钧举起粥,把一碗热粥全都扣在了新娘的脸上!
两三个侍女当即尖声大叫,其余人,伶俐些的,立刻伏身低头,盯着身下的碧绿雕花地板,大气也不敢出。
盛粥的玉碗一路滚落而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热腾腾的粥顺着新娘的脸不住往下淌,粘稠的粥亦将那双碧绿的大眼睛糊得睁不开。
格丽死死地抓着被角,拼命地颤抖,哭也哭不出来了。
赵钧还是没有出声,赤条条从被窝里半站起,下了床,伸手从托盘上取过那件宽大崭新、缀满金线的大红男式长袍披上身,布履也没穿,胳膊一抬,竟将那个放石榴的托盘扫在地上。
赵钧赤足踩过,把那半个石榴踩在地上,踩了个粉碎。
鲜红的石榴汁液在雕花的地板上迅速流淌开。
赵钧大脚上尚自染着鲜红石榴汁,就这么赤着脚,大踏步走出公主的华丽卧房。
格丽半坐在榻上,终于睁开眼睛,望着地上被践踏得粉碎的鲜红石溜,不住地颤抖不住地颤抖,终于哭出声来,哭了个肝肠寸断。
刚刚走出房门,赵钧差点摔倒在地。春药加上迷幻药,显然损伤了身子,让他昨晚透支了体力。
赵钧扶住一棵树站稳了,赤着足,踉踉跄跄,向园内深处奔去。
终于奔至了那个卧房,然而,人去屋空。
赵钧把柜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扔了一地。又转到屏风后面……在小小的屋内疯狂地寻找着。
然而,根本找不到。
赵钧奔出房,把所有碰到的仆役都抓住问了个遍,问他们“小宇在哪里”。没人能回答得了。
甚至刘总管都说没看到苏公子的踪影。
昨夜他与格丽共寝,这个时候已经传遍了全府。
自己彻夜疯狂,只怕昨晚小宇就已经知道,甚至还看到了……
赵钧不敢想,可又不能不想。
发动了全府奴才找苏公子,却根本找不着。
赵钧全身虚脱,却还是向府外跑着,几次摔倒在地。
他喝令一路紧跟的总管去备马。高头大马牵来了,赵钧爬上马,踩过了菊花丛,带倒了蔷薇架,终于奔到了府门口,却身子一颤,从马背上滚下,滚在了地上。
众奴才惊呼着奔来。
赵钧双手支撑着地还想往马背上爬,却双臂剧烈颤抖着,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苏宇又奔到了帝都外的那条河边。
这时候天气转冷,白鹭已很少见。
苏宇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朝那个虚无的人形拳打脚踢,水花四溅。
苏宇整个人沉入河底,又挣出头来,湿湿漉地爬上岸,放声大笑,大笑着说出一句:“你真是一个大孩子!”
湿漉漉的身上一片冰凉,就这么躺在泥滩上,阳光倒是暖暖的,却驱不散周身的寒冷。
苏宇眼神空洞,望着河对岸,偶尔有一对白鹭嬉戏着从眼前一掠而过。
他就这么眼神空洞地望着一个地方,在泥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
一天一夜后,苏宇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原来的地方。期间有几个带铁面具的杀手奔至他面前,叫他“右护法”,让他回风火堂见堂主……
苏宇眼神望着那同一个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那几个风火堂弟兄推他摇他,说了很多话。几个时辰后,终于无奈离去。
天黑前,宋飞亲自来了,却是独自一人。
宋飞过来当然是劝他回风火堂,说些“师兄需要你在身边……”之类的废话。苏宇不理不睬。
宋飞叹口气,坐在他身边,跟着他一样望着那同样的地方——河对岸一片荒草地,连白鹭都不再从那儿飞掠而过了。
宋飞跟着他望了半个时辰,又开口了,开始说当年师兄弟之间的琐事、苏宇小时候的趣事,甚至还提到了经常大吃两人醋的锦秀……
苏宇还是充耳不闻,只是望着对岸同一个方向。
宋飞终于说出一句:“你到底怎么才肯跟着我回风火堂?”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抑或说是两柱香的功夫。
苏宇终于开口:“风火堂以后不再视彦王为主家;如果苏宇有一天想杀彦王,希望师兄不要阻拦。”
宋飞不语。
苏宇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收回,这次看着头顶上的夜空,满天星辰,与朦胧残月。
半日,宋飞方答道:“这两个要求,师兄都不能保证。”
苏宇:“苏宇本来也没什么权利要求师兄保证。”
苏宇从泥滩上爬起,手足已然僵硬,站了一小会儿,才迈动了脚步。
宋飞突然喝道:“你站住!”
苏宇果然站住。
听得身后的声音怒道:“看你这样子只怕又是在赵钧那里吃了亏。赵钧那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他如此牵肠挂肚?为了那么一个到处玩弄男色的男人,你居然变得如此……如此下贱!”
苏宇没有回头,笑着说出一句:“只怕师兄为了彦王那大笔的赏金,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苏宇突然扑倒在泥滩上,被宋飞一拳打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转过身,就要冲宋飞挥出拳头。
宋飞站在那里,不闪不避,苏宇的拳头挥至面门,近在咫尺了,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宋飞眼中难掩惊诧与悲凉。
苏宇放下拳头,说出一句:“你们这个世界,师弟永远都要敬重师兄……”
苏宇转身就走,留下宋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宋飞望着师弟那个孤独的背影,很快没入黑暗深处,从自己视线中,彻底消失。
铁氏三兄弟做王府护卫,刚一进王府,新总管就再三说明了,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该去的地方是小范围,不该去的地方是大范围。如王爷所居的王府内部深处,他们这些寻常的护卫是绝不能踏入半步的。
这三个大块头一来就当护卫,很得众多家丁下人的巴结。自然有不少人告诉三大护卫,那片竹林和石园都是不能进了。竹林内机关重重,石园内有吃人怪兽。不管去了哪个鬼地方,都是有去无回。
三个兄弟有时候憨头憨脑地问:“那王爷每天回府休息,不都要进那两个鬼地方……”
说到此处,就没有人再肯多言了。
三个兄弟外表老实憨直,也不好专门打听,只是把疑问暗藏心底。
每天例行之事就是晚间带着大刀跟其他护卫在小范围内转几圈,然后就是回房关灯睡觉。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众护卫聚在一处喝酒掷骰子。
玩了多日,大家混得熟了,三个兄弟瞅机会把一个在王府呆得最久的护卫拉到自己房中掷骰子喝好酒,喝得醉了,铁大满身酒气装作不经意从对方口中套问出“竹林石园那片有地道,王爷每天都从地道里入府内深处……他的妹夫是每天给王爷抬轿子的,亲口告诉了妹妹,妹妹又告诉了自己,开启地道的机关就在石园和竹林外面那个褚红大石背面,右数第三列第二个之字,一掀一按就可以打开了……”
醉酗酗的护卫连赢了几把,把一大堆铜钱和几锭碎银子揣入怀中高兴得唱起了小曲,又喝多了酒。回去睡了一大觉,第二天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部忘了个干干净净。
三兄弟也的确亲眼见到王爷在众高手簇拥下,坐在高高的椅轿上,被人抬着,向竹林石园的方向……
终于有一天,铁氏兄弟准备入王府内深处一探,此事不宜三人同去。三个兄弟谁也不肯留在外面,争执不下,索性用抓阉的法子。
铁大和铁三抓到了带字的纸团。铁二只有在外等待时机。
一个没有月亮的漆黑夜晚,待夜深人静时,铁大铁三换上夜行衣,背着大刀,两人透气行囊中还各装着一只发不出来声音的信鸽。
两兄弟就像两个黑色幽灵,融于黑暗中,很快至那个褚红大石背后,数到右数第三列第二个“之”字,一掀一按,轧轧声,果然出现一条幽深地道。
两个兄弟毫不犹豫钻入,天生神力,转动石阶下一磨盘,地道果然闭合。
走下石阶,甬道内火把高照,两边面目狰狞的手持兵刃铜人……
两个高高大大的夜行衣身影,一前一后小心翼翼行走,一步步走向了甬道深处……
第九十七章金光闪耀
王府暗道内机关的开启主要是靠外力,一旦开启,困在暗道中,再难有生还的可能。
好在铁大铁二两个兄弟块头虽大,但在地道中行走起来却是灵巧如猫,丝毫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暗道中,曲曲折折行了有一住香的功夫,终于走到底。
仿佛一座大厅,三面石壁,头顶上亦是高高的石顶。石壁坑坑洼洼很是粗糙,石顶却是成半圆形光滑如镜面。
两个兄弟在周围石壁上细细地摸索,却是一无所获。望着高高的石顶,两人对视一眼,铁大一点头,微微屈身,铁三飞身向上,踏着他的肩膀立起,却仍然差一点够不着石顶。铁大在下方屈膝沉身,猛地直起身来,双手抓住三弟的脚用力往上举……
铁三摸着石顶,触手滑溜,不由得皱眉。还没说什么,突然竖起耳朵来,分明听得有轻微脚步声……
铁大自然也听到了。
铁三从大哥肩膀上跃下。无声无息落于地面上。转眼之间,两个兄弟已飞身向上,如壁虎一般粘在了石壁的高处。
很快有一金衣秃头胖子现身,脸上一个金面罩,腰间一个大大的金葫芦,背上还背着把大金刀,奔至石壁前,就在铁大正下方。
铁大屏气凝神,那个胖子居然根本没有察觉,伸手至一看似不起眼的凹处,整条手臂竟被吞了进去。慢慢地往外,一整条铁链都被拉了出来。
机关轧轧声。光滑如镜面的石顶开启,一黑铁打造的巨大篮子随沉重的铁链慢慢地坠下。坠至地面,秃头胖子举步入内。似是感受到了份量,铁篮缓慢上升。
石顶还未关闭,就听得声音:“一会儿还有我的三个徒弟,诸位兄弟稍等……
一声巨响,石顶聚合。把胖子后面的话全截断在了外面。
铁大铁三轻飘飘落地。望着那个暗藏铁链的机关,却是谁也没有动手。
果然,不多时,三个金衣男子奔过,腰间亦是三个小金葫芦,脸上亦是三个小金面罩,背上背着三把比师父的略小一号的金刀,居然个个是大块头。
如壁虎一般粘贴在壁上的两兄弟跃下,乘其不意,一刀一个,速速解决。
最后一个差点叫出声来,铁三扼住他的喉咙,将他的脖子咔嚓一声扭断。
那个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下方分外响亮。两个兄弟都是呆了一呆,对视一眼,倾听上方,确定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松口气。
尸体很快被拖到隐蔽角落处。两身金灿灿的衣服也被扒下来。兄弟两个匆匆换上,拔出金葫芦的塞,居然是满满的药酒。赶紧重新塞好,佩腰间。再戴上金面罩,背上金刀,互相打量一番,觉得和那躺在地上的三个倒霉鬼还真是真假难辨。
兄弟两个暗道一声侥幸。铁三伸手想去拉石壁内铁链,被大哥一把抓住。
铁大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素绫,在死人身上蘸血,匆匆写了几行字,待血迹略干,捆绑在怀中小巧信鸽脚上。
铁大把发不出声音的小信鸽再揣怀里,点头。铁三伸臂没入石壁中,拉出长长的铁链。
果然轧轧声,黑铁巨篮慢慢坠下,两个全身金灿灿且带金面罩的兄弟跳入篮中,随着巨大的铁篮,慢慢向上升。
外面疏星朗月。几个黑衣护卫佩刀站着,看到两个金灿灿的大块头,还笑着问出一句:“你们师兄弟不是三个吗?怎么只上来两个?”
两个金色大块头不言语。
护卫们倒也不意外,因为这几个全身金灿灿的师徒向来眼睛长在脑门上,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护卫放在眼里。
于是那几个护卫也只是心里暗暗骂几句娘,表面上却还是笑得很奉承,笑道:“尊师在王爷那里,这会儿,恐怕酒又喝多了。”
两人点点头,在护卫们的指引下,向“师父”所在方位走去。
一路走过去,一队队的护卫带着刀巡逻。
两个一身金衣又佩着金葫芦的大块头没少见,只是今日分明少了一个。多数护卫总是要多打量几眼,心中多少有些惊诧。
当然,这里的护卫们都习惯了沉默,没人会在这等小事上打扰王爷重金请来的江湖异客。哪怕只是异客的徒弟。
铁大铁二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至一真正的大殿外。
是真正的大殿,顶部贴的是琉璃瓦,壁上踱着金。踱金的柱子上甚至盘着几条金龙在张牙舞爪。真正是金壁辉煌。
这样的大殿,根本是天子派头。
里面阵阵乐声,分明歌舞喧闹。
二金衣大块头男子自觉在殿外站定了,没有向前踏入。
殿外护卫长走来,笑说:“尊师此时喝得醉了,怕是不能带二位大哥入内。”
两个面罩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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