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扬惊了惊:“太太不可,这让我如何向尚和交代?”
沈氏轻声:“二郎,为了李家上下,这是最好的法子,你不能再错下去了。这事若被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纸是包不住火的,夫君是要将自己的前程亲手毁掉吗?这事我也会做的仔细,二郎且管放心就是。”
李仲扬心中也被说动,便默许了。
沈氏当即出门唤了钱管家来,要他追上送孩子的马车,又嘱咐了一番。
滨州那边还在等着二房的人送孩子过来,可半个月后,那送孩子的大人是来了,可孩子却没跟来。一说,竟是过山道时,被土匪劫走了!李瑾贺当即晕了过去,只道他们母子到底还是逃不过这命运,大病了许多时日,能下地时,人已憔悴的不成样子。
沈氏收到大房的回信,信上说了一番可惜的话,这才放下心来。那孩子她让钱管家在路上寻人送了,任何线索也未留下。从此,与他们二房再无瓜葛,这事也尘埃落定了。只是对不住那孩子,心中愈发觉得罪孽。可为了李家,她无悔,所有的报应都报在她身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瑾瑜的事大概要好几年后才会再提及,所以如果看到很多章还没交代,不要疑惑这两章是否突兀的问题=…=
☆、青梅竹马 桃花树下
四月二十一日;是和宋祁约定交换书的日子;安然早早出了门;抱着几本书去玉石街的翠茗楼。上了二楼;宋祁已经在那,桌上全是这里有名的点心。
安然唤了他一声“晨风哥哥”;便走了过去,将三本厚实的书放在他前面:“上回你借我的还未看完;家中有些事,无暇看。”
宋祁也知李家刚出生的小少爷被山贼抢走的事,安慰道:“不急;你慢慢看……心情可好了些?”
安然虽然对那没见过几回的弟弟没太多感情,可到底是李家人;还是有些心疼:“倒没太难过,只是怎么都寻不到,也不知现今在何处。”
宋祁又轻声安慰了一番,安然也不想将他也卷进这话来,转口说道:“敏怡的生辰快到了,可惜那日不是出宫的日子。”
宋祁笑道:“清妍郡主不是常去宫中么?你倒也是可以去的。”
安然忙摆手:“皇宫我是去过一回便再也不想去了,况且宫里拘束,也玩不出什么乐趣。束缚了手脚,也根本不能尽兴。”
宋祁点点头,又说起这书的事,畅谈至中午,才各自回家。
柏树跟在安然后侧,探头问道:“日后等小姐及笄了,就不能这么和宋公子见面了吧。”
安然笑笑:“嗯,大概连门也不能常出了。所以趁着现在还小,多走走就是。”
柏树笑笑:“难怪不要王伯伯驾车跟来。”
安然偏头问道:“柏树你十三了吧?”
柏树弯身点点头:“是。”
柏树爹娘个子都高,只是柏树从小吃的不太好,面色青黄,长的也不高。后来随了安然,吃的好了,这两年个子拔高,已高出安然半个头,倒跟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差不多。况且脸渐渐长开,人倒也清秀,又不用做重活,笑起来唇红齿白,更是好看。
回到家吃过饭,午歇起来,梳洗后便去了书房。准备趁着明日上学堂前把宋祁借她的书看完,正在书房里找着书,就听见下人禀报李瑾良来了。
安然悄步躲到房门后,等听见那脚步声靠近,猛地跳了出去,却不想对方也是听见动静,也张手唬她,结果谁也没吓着谁,乐做一起。
李瑾良摇头:“这戏法从小到大还没用腻味,下回在门顶放个米粉袋子,脚下洒点豆子玩玩吧。”
安然笑道:“二哥这是在教安然怎么使坏?”
李瑾良微扬嘴角:“四妹难道还不够坏么?”
安然轻哼:“二哥也是个毒舌哥哥,可使劲打趣我吧。”
李瑾良笑笑:“好了,妹妹莫气。我是过来借书的。”
“嗯,二哥挑吧,只要……”
“完璧归赵嘛,知道了知道了。”李瑾良巡视一眼书架,目光停在最上层。柏树见了,立刻去搬了小梯子过来,要上去帮他取下来,他摆摆手,“姑娘家的爬什么梯子,我自己来。”
安然笑道:“我们李家男儿都是会疼姑娘的。”
李瑾良年十五,屋里还有个九岁的妹妹,每日逗她玩,自己的心性倒也跟个孩子般,当即拿了书从梯子上跳下来,哼了一声:“偏就不疼你。”
安然也哼了一声:“我找大哥疼,找三姐疼。”
李瑾良失声笑笑,道了谢拿着书走了。他前脚刚走,沈氏便领着宋嬷嬷进来。
因李瑾瑜的事,沈氏也不安了许久,每晚临睡前都要问问李仲扬可管了家里何事,李仲扬自那日后便不再管内宅事务,问也都答没有。开始还老实作答,后来她一问起便直接用唇封口,三四十岁的夫妻,正是情趣消磨殆尽时,这么一来倒添了些乐趣,大有肉麻当有趣之感。羞归羞,却也是开心的。这几日沈氏神色都好了许多,看起来也更年轻了些。
安然欠身请安:“娘。”
沈氏笑道:“又在看书,你这里的书若拿出去晒,估计要铺满整个院子。”
安然笑笑:“七夕不是还远着嘛,而且爹爹的书约摸能铺两个院子,娘还是打趣爹爹去吧。”
说起李二郎,沈氏心情更好:“看归看,可要注意歇息。”
“嗯。”安然见柏树研磨,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我倒忘了要去清妍家拿笔了,她昨日送信来说顺王爷买了十支上好的狼毫笔,让我去挑。”
沈氏轻责:“快些去吧,可别让郡主等。”
安然点头:“还有半个时辰,去到王府刚好。”
坐马车到了王府,下人答复顺王妃领着清妍入宫见太后了,正要送信到李家。安然本想回去,贺均平刚好从外头回来,便领着她去书库瞧笔去。
顺王爷性子偏武将,顺王妃看的也多是适宜女子的书,清妍完全是继承了她爹不爱看书的习惯,因此王府书库里的书多是摆设,也都有些陈旧,今年都未添什么书。安然若是在别处找不到的古籍,在这里准能找到。
进了书库,贺均平拿了装着毛笔的盒子给她:“瞧中哪个就拿去。”末了又添一句,“若是都喜欢,就都拿去。”
安然忍不住笑笑:“那清妍一定又要喊我坏姑娘。”
贺均平也笑笑,又轻叹:“小小年纪就喝酒,已是个坏姑娘了。”
安然抿了抿唇:“那日世子果然瞧见了。”随后欠欠身,十分认真一脸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模样,“谢世子不说之恩。”
贺均平说道:“我知道这酒并非是你带来的,是清妍。”
安然眨眨眼,歪歪脑袋:“是我带的。”
贺均平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说谎话时就是一副无辜模样,可看过一次再看,这根本就是说谎话的特征了,她却毫无察觉,他偏是不告诉她。若是告诉了她,日后她改了可就不好玩了。笑笑:“那装酒的瓶子是皇上御赐给父王的,一瞧便知。”
安然大窘,这种对方早就知道是谎言自己还一本正经的说不是,登时红了脸,干咳两声以做掩饰。贺均平笑了起来:“那晚谁喝的最多?”
安然说道:“清妍酒量最好。”
贺均平点头:“那看来是她喝的最多了,只愿日后她不要成了个酒鬼。”
安然笑道:“这倒不会,清妍好奇心重罢了,喝过一会觉得无趣,也不会再惦记。酒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愁时喝酒更愁,喜时喝酒挡趣,少喝的好。”
贺均平笑笑,又问道:“明日我去马场,你可一起去?”
“明日我要去学堂,申时才放堂。”
贺均平想了片刻:“那明日申时我去接你。”顿了片刻又问道,“可要骑马?”
安然想到那日的糗事,刚恢复的脸色又变了变,试探问道:“我若晕了世子哥哥可会嫌弃?”
贺均平失声笑笑:“看来我不但是桃树下的王兄,还是桃树下的世子哥哥。你若是害怕,只去喂马就好。”
安然摇头:“我想再试试……试多几次,兴许就不会怕了。”
若是一直害怕停步,那日后她就别想骑马了,嗯,晕多几次就不会晕了,她如此安慰自己。贺均平倒是意外,笑道:“好,你愿意骑,我也乐意教,哪里会嫌弃。”
安然当即点头:“那明日不见不散。”
安然与学堂姑娘交情不深不浅,与宋敏怡交好后,她又去了皇宫。倒也没可交心的,但平日也会一起玩闹。这日还未放学,邻桌便道:“待会我们去荡秋千吧,湖边那新架起了一个,又高又大,瞧着便觉好玩。”
“我今日要去马场,再不去喂喂我家小马驹,它可就要不认得我了。”
那小姑娘撇撇嘴:“那地方脏乱,容易惹一身马骚味,你倒好,还在那养马。”
安然笑道:“马通人性,若你养一匹就懂了。”见她撅嘴,抬手挠她痒痒,一起笑起来,“明日就来染你一身马驹的味道。”
“诶诶!讨厌!不同你玩了。”
申时,安然站在梧桐树下,等着贺均平。旁边的姑娘见了,问道:“安然,你家车夫呢?若是没来,与我一起回去吧。”
安然笑道:“有人来接,只是还没那么快。”
说话间,就见贺均平绕过如潮马车过来,眉头拧成了麻绳。安然小跑过去,唤了他一声:“你怎么亲自进来了。”
贺均平眉头仍是皱着:“我倒是不知道凤凰苑的人这么多,方才马车在外头挤不进来,我便进来寻你,一进里头人倒更多了。你每日这么进出,倒要小心些。”
安然笑笑:“熟悉了便好,每日我早些来,晚些走,不和他们抢道。”
贺均平笑道:“法子虽笨,却好。”
安然问道:“那世子哥哥可有什么好法子?”
贺均平说道:“你的马车和李丞相的马车可是一样的?”
“自然不是。”
“嗯,那你若乘李丞相的车来,那必定条条都是大道,无人敢挡路。”
安然了然,却不想用这法子:“我还是早些到,晚些走吧。”
见他皱眉,安然默默的想贺均平应当不会懂她这想法,从小就生活在顶端的人,只会用最快最有效的手段,如此做事才省力气。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事:“那你的马车怎么会进不来?”
皇亲的马车可是一眼便能辨认出来的,这凤凰苑都是官家子弟,皇族子弟教习另有地方。突然出现辆皇族马车,谁敢不让?
贺均平说道:“怕你觉得不自在,被人瞧见问起今日和我同行的事,所以拣了辆普通的马车来。”
安然愣了愣,瞧着他,世子哪里不懂得关心人,分明想得很是仔细呀。见他仍是皱眉,闪那从身旁擦身而过的马车闪的小心,不由眨眼:“你该不会是有洁癖吧?”
贺均平皱眉:“洁癖?是何物?”
安然解释道:“见不得脏东西,见着脏的能避则避,避不了便觉难受,喜欢白净之物。”
贺均平微挑了眉:“确实是。”见人实在是多,俯身拉了她的手往外走,“速速离开这,再扑多点尘来,脾气都要暴躁了。”
安然被他拉着手走,心里扑通扑通的跳。默默告诉自己,她在世子眼里只是个小姑娘啊,她这般心思乱跳是做什么。不过抬头瞧着他,脑门上蹦出一个词,青梅竹马?
她忽然很想对他说,桃树下的世子哥哥,等我长大可好。
快至晚上,和贺均平在外头吃过回来,安然还有些晕乎。她竟又在马背上晕过去了,还好贺均平没笑她。
宋嬷嬷伺候她沐浴,见她趴在澡桶上傻乎乎的笑,看多几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好姑娘,今日可真是玩的开心了。”
安然忙以清水洗洗脸,热乎乎的水拍在脸上舒服极了:“我的小马驹又长高了嘛。”
宋嬷嬷可不知道她是人小心大,哪里想得到她是春心萌动了,只当是真的因为马驹高兴:“那再大些,就可以骑马玩了。”
安然点点头,瞧着自己细小的胳膊,长成大姑娘,这还要许多年呢。
沐浴后,宋嬷嬷给她梳发,忽然一声凄厉叫声从侧院传来,因离的稍远,听起来有些凄凉,在这夜里听的分外狰狞。宋嬷嬷一顿:“那莫姨娘又疯起来了,就该让人锁了她的嘴,别吓着人。”
安然说道:“她虽然不好,但弟弟才刚满月就被抢走,下落不明。怀胎十月,会如此也情有可原。倒可以看出她并非真的是冷心肠。”
宋嬷嬷连声答是:“可若是一直这么疯,怕二爷也迟早会把她赶出家去。”
安然水眸微动,末了叹气伏桌,是啊,这年代的女人压根儿就不值钱。做妻还好,做妾可打可骂,可买可卖。孩子过继给别人她无权做主,孩子没了发起疯,还要被撵走。
“嬷嬷。我日后定要找个不纳妾的夫君,若是要纳妾的,打死也不嫁。”
突然听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宋嬷嬷吓了一跳,想到莫姨娘的事,许是被她吓的,说道:“这世间男子岂有不纳妾的。二爷那般疼太太,可因各种缘故,不也有几个姨娘伺候。别家不说,单说宋家的,宋大人是出了名的宠妻,可不也有两个妾侍。这年头,只有妻没有妾的男子,可是要被人取笑的。”
安然想了想,认真道:“嬷嬷可还记得滨州的覃大人?他便是只有覃姨一人。”
经她一说,宋嬷嬷也想起了,笑道:“倒是天下少有的。”
安然点头:“既然有一,那便有二,我日后也要找到那样的人。”
宋嬷嬷笑笑,伺候她睡下,回了沈氏房里服侍,便和她说了今晚安然的话,笑道:“四姑娘人小心却似大人,说起这些来也不脸红避讳,头头是道。”
沈氏淡笑:“自小她便如此。”她琢磨着这话,虽然赞同期盼,可即便是做娘的,也不得不感慨,哪能轻易碰到这样的男子。
晨起,安然还在想着昨晚的问题。过四日,又是去马场的日子。她早早到了那,让柏树在入口处瞧着。不一会柏树跑过来报瞧见世子的马车了,安然便往上边去等他。
贺均平今日和几个少年同伴过来,远远见了她,脚下绿草青青,身上一袭淡绿裙衫,嫣然巧笑,十分好看。
旁人见着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