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之职,本为礼部分内事,却被日冕帝直接丢给了常宁。
他被迫赶鸭子上架,十几日尽读礼规,才勉勉强强的记住大半。
说实在话,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立后大典之日,能不能顺利度过。
皇上曾明言,那将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不容出现瑕疵。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呀,若是让他给搞砸了,新仇旧恨,老账新张一块算,到时候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想归想,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那被立为皇后的人,是常宁一生之中最敬重的恩人。
为了她,常宁可以赴汤蹈火,无所不辞。
百鸟之王,雄为凤,雌为凰
特制的帝后凤袍,送到了长公主府,放大码的腰身,怎么掩饰都挡不住若若的小腹,为了避免被金银饰品误伤,小腹部皆以轻盈的金丝银线勾勒出凤凰展翅的图案,远远望去,就如同有只盘旋欲飞的吉祥鸟儿落在了身上,还正巧就在若若凸起的肚子上。
颜赢看了,难得露出笑颜,重赏了裁剪的师傅。
他说这件衣服喻义好,很合他的心意。
若若对着镜子许久,左转右转也没瞧出来特别在哪里。
不就是更加华丽些,用的材料亦是珍贵非凡,东南西北采集而来的稀世奇珍都坠在一件衣服上,有什么让他那么开怀的呢。
他是皇帝耶,什么东西没见过,不至于就被一件改良版的孕妇凤袍给迷成那样吧。
最后还是细心的福音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娘娘,您瞧,这只高贵的凤凰,不正巧就落在此处,遮住了肚子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她还是看不出哪里值得欣喜。
“娘娘,难倒您忘记了,陛下每次都念叨着想要您能生个小公主出来,这凤凰展翅,正应了此言呐。”凤生凤,难怪皇上要乐的大商织造监的裁缝了。
“凤凰,凤。。。不是公的吗?凰才是母的吧!”难倒她给记反了?没错呀,百鸟之王,雄为凤,雌为凰,如果大家都认为这凤袍上绣的是凤,那颜赢干嘛高兴,就算真有喻义,也该象征着是生男孩子才对。
 ;莫名其妙的,想不通呐。
亲手扯碎了皇帝陛下的美梦
福音眯着眼瞅了一会,实在也分辨不出凤袍上的图案到底是雌是雄,干笑了几下,不吱声了。
若若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等颜赢回来,就指着凤袍问,“这是凤还是凰?”
颜赢盯了许久,肯定道,“是凤。”
凤袍凤袍,如果不是凤,干嘛还这么叫。
如果是凰,一定就喊凰袍了嘛。
若若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中闪过得逞后的狡黠,“凤是公是母哇?”
颜赢刚想回答,立时就想明白了她的用意,对准了她嫣红的唇瓣直接印下去,吻的她双眼迷醉,忘记了之前小小恶作剧为止。
想套他的话,没那么容易。
之后,据说刚受到表扬的织造监,不只赏赐收回,还被太监总管孙安结结实实的臭骂一顿。
具体为何,风声把的很近,不得而知。
可八成是与这凤袍上的雌雄问题有关。
可怜的裁缝们,为皇家做了一辈子衣裳,何曾真的注意过,那凤袍上绣的神鸟,究竟性别为何呢。
这顿骂,挨的冤枉,有理都没出诉说去。
可这顿骂,挨的也不算过火,毕竟,是他们亲手扯碎了皇帝陛下的美梦啊。
小公主,那个他盼足了八个月的乖女儿,就被凤与凰之间的细微差别,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薄纱。
而最终,温若若究竟能否让他如愿,这是只有命运才会提前知晓的问题,没到那个时刻,谁都不敢下最后的定论。
。。。。。。。
时日渐渐逼近。
典礼仪式,已经准备就绪。
另一边,吴琥烁的祭台也已经搭建好,依稀正是旧日模样。
公子白的神神叨叨
两路人马,一明一暗,各自准备。
立后大典的盛大和热闹,掩不去吴琥烁那边的肃杀之气,公子白跟随在十九身侧,用那种生离死别的眼神,瞅的他心里泛毛。
已经这样很多天了。
知道无法说服幺儿之后,他就不再多言,寸步不离的陪着十九,一力承担起琐事。
十九练功,他瞅着,流汗递毛巾,口渴送茶水。
十九用膳,他陪着,一日三餐,亲自调理,都捡着弟弟喜欢的菜式。
十九不说话,他就死皮赖脸的跟着找话题,从童年相互扶持的回忆,一路追索到整个成长的过程,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真亏了他还能记住某个细节。
如此发展,数日后,十九已经受不了公子白的神神叨叨。
“小白,你忙自己的去吧,我能行。”他的措辞尽量婉转,不想伤到了公子白一番热忱,可惜,由于被骚扰的时间太久了,尽管心里一再提醒自己,十九的表情还是很僵硬。
“我不忙,幺儿,哥陪你。”‘陪’到幺儿改变主意,不走为止。
“练功,有人在,我会分心。”就算定力再好,被公子白哀怨的眼神搭上,也禁不住要全身战栗,鸡皮疙瘩布满,长此以往,他会走火入魔的。
公子白立即往最角落里快步而去,蹲下缩成一团,红衣遮住脸,“我不让你看见,你就不会入魔了。”
这有什么差别吗?
十九无奈至极。
公子白这是打定了主意和他杠上了,不缠到他答应,绝对不会走人。
可是,他的路,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
吉日,吉时
公子白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离开,是最适合十九的抉择。
所以他没有言语上的劝说,只不厌其烦的完成当哥哥的最后的责任,恨不得把一生的照顾,都在这剩余的几天内,双手捧到十九面前。
幺儿不会忘记他这个哥哥,哪怕从此再没机会见面,公子白也还是十九放在心头,最重要的亲人。
。。。。。。
吉日,吉时。
宫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碌,井然有序的忙活着各自负责的工作。
长公主府内张灯结彩,通往皇后宫的一条长路,被装饰的富贵奢华,彰显皇家气派。
若若身怀有孕,许多仪式都由旁人代劳,精简到最后,她只需要在接受万民朝拜之时,露下脸站到皇帝身边就好。
常宁顶着两颗熊猫眼,为一切找到了切实可靠、又有理有据的论证,这着实让若若松了一大口气。
以她现在的状态来说,太过复杂的仪式的确是一种负担。
“娘娘,您紧张吗?”岚秋搅着小手帕,站立的姿势很僵硬,腰杆挺直,就像是院子里的那棵小树。
“有点。”若若忍着笑,“你呢?”
“娘娘,奴婢好紧张。”这可是数十年才有一次的立后大典,岚秋和福音全程贴身侍候若若,也就是说,她们将始终追随着主子站在最荣光的位置。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也难怪她们会从昨晚上起就坐立不安的拾掇。
“没事,皇上还安排了一群人在旁边,福音和岚秋只需要在我体力不支的时候,扶一把就好了。”复杂的事儿自然有专业人士去处理,对于这些可能发生的情况,颜赢已经布置的十分严密。
大燕国的继承人
“娘娘,您往后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可再以‘我’自称,会被人笑的呢。”福音一本正经的提醒,尽管这句话,在若若当侧妃的时候说过,当贵妃的时候也说过,她还是不厌其烦。
“我知道了。”一派轻松的点头,若若不以为意。
结果还是不习惯自称为本宫。
福音转过身去,用袖子擦拭掉眼角的泪花,并没有再多说话。
娘娘还是娘娘,从她被皇上带回来,还是个其貌不扬的黑瘦娃娃起,她就是这样。
现在,她已经贵为一朝之后,变化却仍旧不大,眼神里的清澈依旧,只是多了些深邃的东西,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是她的存在,让宫人们相信,在后宫之内,存在真挚的情真意切。
“福音姐姐,龙驾已经到了长公主府外。”岚秋小声提醒,已经没有时间给她们感慨,今天是娘娘的大日子,一分一毫也耽搁不得。
若若托着小腹站起身,让人进行最后一次细致的检查,是否有遗漏或者不得当之处。
尽管身形臃肿,却掩不住贵气十足。
或许她此刻不是最完美的状态,可天下又有哪人会瞧轻了她。
只是要做母亲了呢,她的腹中孕育的也许是大燕国的继承人呢。
宫人们迎进了大踏步走进的俊逸男子,日冕帝身上穿着的龙袍,亦是为了典礼而特别定做,比平日里所穿的款式更加耀眼威武,一条升腾的怒龙盘踞身侧,身后有一道灼人的光,映的人张不开眼。
径自来多若若面前,大手扶起,“等得急了么?”
摇头,微笑,“你来的很快。”
“应该更快些,可是常宁那小子搞怪,弄了几十个步骤,浪费了大半个时辰。”这笔账也得给他记住,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屑与他计较。
带头不守规矩
温若若笑意更深,“我的陛下,常大人只是在按照大燕国的规矩行事,那些步骤也不是他故意安排。”
“朕的皇后,不许为别的男人讲话。”众目睽睽下,他忽然撩起了遮挡在她面前的薄纱,迫不及待的占据了为常宁辩解的唇。从早晨离去起,就思念到现在,无数担忧,无数急迫,已难用言语形容。
他已有了如隔三秋之感,可以想象此后余生内,也必将在这种苦乐参半的情绪之中度过。
走了,该走了!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未来。
夫妻与共,琴瑟相随。
若若的嘴唇含不住笑意。
她的愉悦情绪感染了颜赢。
如果早知道做皇后这件事能让她快乐如此,也许早就该把这些都给她。
“皇上,拜托您别老是低头看,不够威严了耶。”若若眼光僵硬的平视前方,在颜赢第N次垂下眼瞧她后,忍不住出言提醒。
“朕很严肃。”他义正言辞的辩驳,可还是旁若无人的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原来,把立后典礼当成大婚的人,并不只有是她。
颜赢,是在以新郎官的姿态来看待今天的一切,虽然他的新娘马上就要成为孩子的母亲,却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日冕帝带头不守规矩,本该由宫人簇拥着跟在皇架身后的若若,就半倚着他的身子前行,最初颜赢只是牵着她的手,后来干脆直接把手臂伸到她腰下,承担住她大部分的体重。
本该全程搀扶皇后的福音和岚秋反倒空闲下来,紧紧随着主子,不知什么时候接手预期的任务。
颜赢,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穿龙袍比你穿要好看耶
若若在他的怀中很踏实,这甜蜜的‘负担’,让他舍不得放开哪怕一点。
可一路之上,匍匐在两旁,目睹了温贵妃。。。不,是应该被称之为温皇后得到的巨大恩宠的大臣们,心底可是五味俱全。
这就是被皇上藏在暗处,几度沉浮,最终走上帝后宝座的女人吗?
竟然已经有了身孕,瞧那腹部隆起的高耸,竟是几乎要临盆的模样。
如果她生下来的是位小皇子,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那必将是未来大燕国的继承者。
皇上体内流淌的是先帝的血脉,难道说,竟连命运,也一并承袭过去,必将终生为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痴狂颠倒,弃众臣的意见于不顾吗?
一缕香风飘过,帝后携手远去,拉长的背影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几乎溶为一体。
从此后,帝侧鸾凤鸣。
从此后,六宫无妃,温后独享容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