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陈展飞无辜被殃及,傻傻地举着洗碗的丝瓜,闭着眼睛叹息。
“对不起。”沈萃赶忙道歉:“不好意思,进眼睛里了吧?”
“别动。”陈醉扳过陈展飞的脸,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纸来给他擦脸:“眼睛没事吧?”
“没……”陈展飞闭着眼睛也感到了是陈醉扶着自己的下巴,慌张道:“我自己来吧!”
“你不用不好意思啊。”陈醉只是笑:“别动……”
陈展飞僵在原地,脸上刚退去的红潮又涨回来,这次连耳朵和脖子也红了。
沈萃看着陈展飞羞涩的反应,故意捉弄他:“你们的样子好像情侣呢。”
“不是……你别乱说!”陈展飞闻言吓得都结巴了:“没,没有的事!”
“陈展飞你脸红了……”沈萃逗他:“好纯情啊!你一定没谈过恋爱。”
“你……”陈展飞羞得恨不得钻到下水管道里去。
“喂!陈医生,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陈醉和沈萃挤了一下眼睛,凑过去追问。
沈萃忍着笑也凑过去,两人左右夹击:“是不是没有谈过?”
陈展飞不理她们,低着头,卖力洗碗。
“真的很害羞呢!”沈萃看着他感叹:“好纯情啊……”
陈醉坏笑:“又是一个处男医生啊。”说罢,特意瞟了曲翔一眼:“K医大盛产闷骚男……”
曲翔已经黑着脸半天了,听见这句话,不但脸色黑了,连眼前都发黑了!
“还有谁是那个……处男医生啊?”沈萃好奇地问。
陈醉看着曲翔抬手捂住自己后颈的动作,强忍面部表情:“我的一个……笨朋友,那个家伙超级闷骚的,嘴硬又好面子,外强中干还特别自恋,另外还是被害妄想狂。”
“哇……”沈萃张大嘴巴:“简直是极品……怪胎!”
“噗——”陈醉捂着嘴笑出来:“对……”
“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吗?”沈萃摇头感慨:“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也难怪会是那个什么……男了,谁会喜欢他啊?”
“对……”陈醉一副内伤发作的表情:“不过,他长相还不错,是个很性感的美人。”
“哦——原来是这样……”沈萃立刻改变口气了:“美男啊……那就另当别论了,美男都很自恋,也很怪癖。”
“对!”陈醉捂着肚子,已经不行了:“那人不是一般的怪癖,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正派干净的人类,精神洁癖超级严重。用丁泰然的话说,去字典里翻翻,道貌岸然这个词就是从他身上定义的。”
沈萃撇着嘴,摇摇头叹息:“这种人啊,也就只剩下一张脸能骗骗人了……”
陈醉脸部扭曲地转过身,捂着肚子趴在了料理台上,声音颤抖:“翠花……你真是太深刻……太犀利了……智慧美女啊……”
“真的有这么差劲的人啊?”沈萃也笑:“我猜那人肯定得罪你了,你这么糟蹋人家。”
陈醉笑了一会儿,转过来,看着曲翔:“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人真的没什么人品可言啊……他每次来找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还是硬装有爱心,然后说不了几句就开始转话题。我拆穿他,他就恼羞成怒;我不拆穿他,实在是为难我自己……”
“果然没什么人品。”沈萃点头:“大男人还这么拐弯抹角,假惺惺的。”
陈醉看着曲翔已经双手攥成了拳头,低着头不说话:“算了……不说他了,那人很心胸狭窄的,要是传到他耳朵里,非在我药里加砒霜不可。”
“小心眼的男人最恶心了!”沈萃嗤之以鼻。
曲翔霍然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曲翔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沸水一般咕嘟嘟冒上来的是什么,但是他只能把盖子盖严实,不能漏出任何东西来。活活吃了整一个星期的牛黄清心丸,他现在只要一听见“陈”和“醉”两个字,就会太阳穴突突乱跳,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他这种症状大概也是创伤性应激障碍,闪回,焦躁,难以集中精神等等症状全齐了,危机干预也免了,他清楚知道根治此症的方法:掐死陈醉!
做人要理智,做医生更要理智加冷静。要知道老爸总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的事情能干,有的事情万万不能干!
比如吸毒,比如杀人……
他站在老爸办公室里收拾东西,把一些没用的旧资料挑出来。他每天都找一些琐碎工作把空余时间填满,如果不和沈萃约会就来老爸这里当义务清洁工。
听说陈醉的妈妈回来了,安若茗成了欧梵和蔡黎峥他们的制作人,星光还划拨了人手到乐音的公司,一切又都上了轨道。
这样就很好,一切就该是这么安详平静的。他不应该为了陈醉那个恶棍夜夜失眠,心火上炎,应激障碍。他应该心平静气,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佛经和一套新旧约全书回来,一听见那个妖孽的名字就念一段,全作心理治疗加躯魔消灾……
身后忽然有动静,曲翔吓一跳,回头去看,是陈展飞抱着一摞书进来,看见屋里有人也吓一跳:“你怎么在这里呢?”
“打扫一下。”曲翔沉着脸,回头干自己的。
“这是曲老师的书……我给搬过来了。”陈展飞把书利落地码放整齐,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曲翔聊天:“我买了这书了,很好看。”
老爸写的书怎么会好看?
他知道学生们买导师的书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买,大家都是无奈。幸好曲翔没有这种麻烦,他的直脾气其实是优越的地位造成的,虽然没多么富有,但是他活到这个年纪,一直都不曾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
他不会为这个看不起买书的人,但是买了却说好看,就有点可笑了。
曲翔老毛病又犯了,觉得某人没意思就懒得应承,加上最近心情奇差,后面陈展飞再说什么他都是“哼哼哈嘿”的。
干完了,陈展飞叫住他:“一起吃午饭吧。”说完,局促地追问了一句:“你吃食堂吗?”
曲翔鼻子都气歪了!
他吃食堂吗?他要不是因为老吃食堂,从前的恋爱就不会那么不顺利!
“走!”曲翔一把拉住他:“吃饭去!我请你上三食堂吃大包子!”
3食堂的大包子有名啊!
就像曲翔在K医大,提起来谁都说:漂亮!有内涵!有前途!
曲翔凭借着多年力捧大包子师傅的熟脸,成功在群雄争“包”中脱颖而出,一举扫清了头一屉的所有包子。
陈展飞看着小山一样的包子都傻了:“你买这么多……”
“咱们吃完了,还要带回去。我们老大喜欢吃这个,总买不上。”曲翔给他饭盒里摆满包子:“吃吧!”
“谢谢。”陈展飞惶恐地道谢。
曲翔知道,因为自己老爸的关系,好多人跟他相处起来都有障碍。
两个人吃饭都不说话,自己吃自己的。
吃到一半,曲翔手机响了,是卫涔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曲翔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说跟陈展飞在3食堂吃包子呢,不过去了。
挂了电话,陈展飞不自在地说:“叫你吃午饭吧?”
“是卫涔,估计在陈醉那呢。”刚说完,就打了自己一下。心中默念: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於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陈醉妈妈每天给她送饭……她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恶……咳咳!
曲翔被包子和圣经咽得直翻白眼,赶紧拿饭盒去打免费的鸡蛋汤。
今天打汤的也跟他较劲,队伍前面一女生拿着勺子跟练太极似的,急下、慢划、缓缓起——免费汤老手。
一桶鸡蛋西红柿汤到曲翔这就剩清水了!
端着饭盒一边喝一边往回走,走到桌子边差点把汤喷了——
陈醉举着筷子正往陈展飞饭盒里夹排骨呢!
他的大包子已经被移到一边,被漂亮的套装饭盒取代了:糖醋排骨,宫保鸡丁,西芹百合。
须菩提!又念过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尔所世……
阿弥陀你个佛!这日子没法过了!
曲翔走过去,把饭盒重重往桌上一顿。
“你回来了?”卫涔举着软白大包子:“这包子真好吃。”
“你们干什么来了?”曲翔面部坍塌地问。
医院和中医学院只有一墙之隔,来往甚是方便,但是也犯不上跑这么远,来学校食堂吃自带饭吧?
陈醉笑着说:“卫涔是因为听说三食堂大包子好吃,我是因为找飞飞。”
“飞飞?”曲翔斜着眼那个“飞飞”:“你叫飞飞?”
“丁泰然老这么叫。”陈醉说。
“没问你!”曲翔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医生大人最近又欲求不满了?”陈醉撇嘴。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曲翔运足内力才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你在我吃饭的时候最好消失!”
“是,医生大人。”陈醉倒是听话,笑着站起来,拍拍陈展飞肩膀:“飞飞,我先回去了,你把菜吃完想着把饭盒带回来。”
“知道了!我洗干净给你。”陈展飞猛点头。
“我也走了……拿几个包子……”卫涔劫持了许多包子,尾随陈醉而去。
曲翔看着眼前的菜,火冒三丈:“她来就是送剩菜剩饭的?”
“不是剩的!”陈展飞夹了块糖醋排骨给他:“陈醉特意叫她妈妈做给我吃的……平常我都过去,今天跟你一起,就没去。我也没手机,菜也没法给我,正好听你一说,她们就过来了。”
敢情刚卫涔才叫他去吃饭,是吃陈展飞的这份菜!
万军之耶和华如此说,看哪!我必使刀剑,饥荒,瘟疫临到他们,使他们像极坏的无花果,坏得不可吃!
曲翔狠狠咬了一口排骨。
啧!糖醋排骨……醋放多了吧?
曲翔最近都人格分裂了,能心里想着陈醉和沈萃约会,还井井有条。听课也一样,一心二用,课照听笔记照写,也没耽误胡思乱想。假以时日,他就可以修炼周伯通的“左右互搏术”了。
曲翔脑中警钟长鸣!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越是警告自己不许想陈醉就越想得厉害,毒瘾发作一般百抓挠心,那也咬牙忍着不去看她!打死也不去!
曲翔不是针对陈醉,他是跟自己较上劲了。就像考试不理想,挑灯夜战废寝忘食也要把成绩搞上去。他就不相信,功夫下得深,铁杵成不了绣花针。连卫涔都觉得他最近奇怪,周末在家遇见了,不是横眉冷目就是爱理不理,浑身憋着一股劲要练盖世神功似的。
“你怎么了?最近都怪怪的?”卫涔给他端进来一杯咖啡。
曲翔正在看《大乘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抬起头来,周身戾气:“没事。”
“脸色很不好呢……”卫涔把咖啡放他旁边,坐下来审视着他的脸:“你最近是不是在为恋爱的事情烦恼啊?”
“没有!”口气是无限怨恨的。
“曲翔……”卫涔战战兢兢地靠过来,小声说:“其实,有些事情我也许能帮你。有时候一些事和同性朋友不好说,和异性朋友开口反而容易些。”
“不明白你说什么。”口气是无限颓废的。
“比如……有一些你想做但是又不太会做的事情……和丁丁他们说会不好意思,也许我能帮你。”
“啊?什么?”
卫涔迂回了两下,没效果,终于美国人作风发作了:“你最近很奇怪!你是不是因为想和沈萃做那件事,自己不会……很烦恼啊?”
“谁说的?”声音是无限颤抖的。
“陈醉说的……”
“他妈的!”曲翔这辈子的脏话都用在陈醉身上了,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干什么?”卫涔吓一跳。
“我找陈醉去!她有病吧?我的事情她凭什么胡说?”
“你别这样!大家也是关心你……”
“放屁!你们美国人不是老讲隐私吗?老拿这点事胡说,无聊不无聊?”
“OK!我错了!我错了!”卫涔知道触怒了他的男性尊严,赶紧拉着他道歉:“都是平时和丁丁他们一起胡说,习惯了,你原谅我吧。”
“不关你的事,我找陈醉算账去!”曲翔翻抽屉找月票卡。
“你别这样了!是我说的,你找陈醉去干什么?”卫涔看着他穿外套,目瞪口呆了一阵,终于摇摇头:“难怪陈醉说你外焦里嫩了……”
“你是想说外强中干吧!”曲翔摔门而去。
去他的如来佛祖、耶和华!
今夜月黑风高,适合除暴安良,杀人灭口!
曲翔推开顶楼住院处的大门,在行走的同时思索着怎么弄死陈醉。早知如此,应该把佛经和圣经换成《古代酷刑史》。
手搭在病房门把手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是陈醉的声音。
曲翔猛地睁开眼睛,推门进去,陈醉就坐在门对面的窗台上。
“陈醉!你这个王八蛋!”曲翔上去抓住陈醉的领子:“你当我傻瓜是不是?想怎么欺侮就怎么欺侮!”
陈醉惊愕地被他抓着,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后面:“妈……”
曲翔倏然回头——
一个中年美妇人站在卫生间门口,惊讶地看着他们。
陈醉抬手指着曲翔:“妈,这是曲翔,曲医生的儿子。也是……一位医生。”
哈——里路亚……
哈——里路亚……
美妇人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忍俊不禁,朝石化的曲翔点了下头:“你好,小曲。听陈醉说,你很照顾她,谢谢了……”
“妈,您回去吧。路上小心开车。”陈醉的领子被曲翔抓着,只能歪着头冲妈妈挥手。
“好,你不要睡太晚。明天,你若茗叔叔一早就过来。”美丽的母亲倒是很放心曲翔和自己的女儿独处,拿起包,对他笑一笑就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了,陈醉慢慢从曲翔手里把自己的领子小心拉出来。然后扶着活化石先生慢慢坐在沙发上,还为他倒了一杯水,殷勤地送到嘴边,柔声道:“来,喝口水。”
曲翔机械地张开嘴,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