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杰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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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杰血-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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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色的香唇,微微抖动,唇边,浮现着一丝似笑,却又比哭更令人心酸的笑意!

一双素目中,泪光闪动,可是她没让它流出来!

屋内外,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阵沉默,任何人都受不了!

忽地,算卦的打破沉默,笑道:“多年不见,婉姑娘好!”

黑衣人儿微微裣衽,嫣然强笑:“多谢关注,二哥、三哥好!”

算卦的道:“大哥也来了?”

黑衣人儿道:“在外间,他不肯进来。”

算卦的转向驼背老人,笑道:“三弟,走,外间找大哥聊聊去!”

驼背老人不是糊涂人,一点就透,大步行了出去!

两个老的一走,小的自然跟着出了屋,转眼间走得一干二净,屋内,就只剩下黑衣人儿、书生,还有那盏孤灯!

看来,那是识趣的好心人!

瞧!黑衣人儿的脸好红!

屋外,响起了一个苍劲诂声:“四弟,我跟你一哥、三哥先走—步,待会儿跟婉姑娘到镖局来!”随即寂然,再不闻一丝声息!

这下好,避得更彻底,更远!

书生没答应,但却站了起来,望着黑衣人儿,强笑说道:“婉姑娘好!”事实上不容他不开口!

黑衣人儿美目暴射异采,这目光,包含得太多,无人能领会,泪光随之一涌,檀口微张,轻轻说道:“谢谢四哥,四哥也好!”

书生有意避开了那双令人心弦颤抖的目光:“婉姑娘请坐!”

黑衣人儿袅袅行前数步,缓缓坐下。

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书生先开了口,“婉姑娘几时到的?”

他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黑衣人儿道:“刚刚,跟大哥一起到的,我每年这时候总要来—趟‘开封’,在路上碰见了大哥,大哥告诉我,四哥回来了!”

书生点头说道:“我是早来了。”

黑衣人儿美目凝注,泪光再涌,凄凉笑道:“今天,该是我这多年来,第一次见着四哥,想见四哥一面,可真不容易!”

书生玉面上飞闪抽搐,强笑说道:“彼此天南地北,我又浪迹江湖,萍飘不定,所以……”

黑衣人儿接道:“四哥如今在开封,可是我要不来这儿,恐怕今年这一趟开封又要白跑了,再想见四哥,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书生玉面飞红,羞愧低头,但旋又抬头说道:“婉姑娘,你这是何苦?”

黑衣人儿悲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凄院再笑,没溢下去。

书生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默然!

默然片刻,黑衣人儿目光深注,道:“四哥可别怪大哥,是我请他带我来的!”

这让书生怎么说?他明明知道是他那位热心拜兄,主动带她来此,好让他跟她见上一面的!

他能说些什么?怪还是不怪?

低着头,没说话!

黑衣人儿凄惋一笑,又道:“四哥也别怪振秋夫妇,他俩都对我说了!”

书生猛然抬头,道:“振秋跟秀芸说了些什么?”

黑衣人儿愁苦悲笑:“他俩说四哥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愿跟我见面!”

书生脸涨得通红,好窘,良久才赧然强笑:“没这回事,婉姑娘别听他们胡说!”

心里可着实很气恼!

黑衣人儿道:“这么说来,四哥没有不得已的苦衷?”

书生刚退的羞愧红热,倏又涌起,书生更窘,道:“事实上……我不愿瞒婉姑娘,有……”

黑衣人儿笑得伤感,道:“我想听听四哥的苦衷是什么?”

书生脸上陡现难色,半晌方道:“婉姑娘,你我身份不同,姑娘是宦门闺阁千金,我则是动辄厮杀,常沾血腥的武林人……”

黑衣人儿道:“四哥别忘了,我也会武!”

书生道:“会武的,不一定都是武林人!”

黑衣人儿道:“我这身武学,可是四哥传授的!”

书生道:“我的本意,只是让姑娘有以防身!”

黑衣人儿道:“但四哥应该知道,我这几年来,一直行走江湖!”

书生道:“我知道,怎么说姑娘总是知府千金!”

黑衣人儿道:“四哥知道,我不是一般宦门闺中女!”

“这我知道!”书生道:“要不然,当初我不会让姑娘学武!”

黑衣人儿道:“堪以自慰的,我没有一般官场习气,不是娇生惯养,我可以经任何风险,也可以吃人所不能吃的苦,说起来,我该感谢我爹,他不同于一般做官的……”

“不错!”书生由衷的说道:“令尊廉洁、刚正、贤明,最难得胸襟洒脱,气度超人,是我生平仅见,也是我唯一敬佩的长者……”

抬眼深注,接道:“无如,婉姑娘,这不是能不能冒险,能不能吃苦的事,我是武林人,武林人浪迹江湖,萍飘四海,今东明西,朝聚夕离,这种生活,不适于姑娘……”

话余微顿,又道:“再说,今尊仅姑娘一女,姑娘何忍心四出江湖,置年迈老父于不顾?我又何忍心带走他唯一的爱女?……”

脸色一整,接道:“姑娘是个孝女,也是位深明大义的绝代巾帼,为彼此都好,我希望姑娘冷静三思!”

黑衣人儿娇躯猛起颤抖,美目泪光闪烁,檀口数张欲言又止,缓缓垂下螓首,默然不语!

书生玉面上倏地掠起无限痛苦神色,唇边泛起阵阵抽搐,星目凝注,目光一如心中之紊乱,怜惜道:“姑娘……”

黑衣人儿猛抬螓首,娇靥上一片煞白,刹那之间,竟转变得平静出奇,淡淡一笑,道:“多谢四哥教我,我明白了,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

心中略宽,但愧疚、痛苦更甚,书生道:“姑娘,闻人俊至感……”

“四哥,别这么说!”黑衣人儿微笑说道:“也别安慰我,我不会有什么难过!”

书生唇边一阵抖动,随即浮现一丝凄惨苦笑……。

半晌,还是书生先开了口:“姑娘,令尊大人安好?”

“谢谢四哥!”黑衣人儿神情一黯,道:“他老人家身体大不如前了!”

书生道:“辛劳过度,最为伤身……”

“那倒不是!”黑衣人儿微摇螓首,凄楚笑道:“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太让他老人家操心。”

书生明白了,心中—震,垂首不语。

黑衣人儿笑了笑,又道:“四哥,你知道,少青是他老人家最钟爱得意高足,但若比之四哥,少青他又难及万一!”

书生抬起了头,勉强笑了笑,道:“多年不见了,少青好么?”

黑衣人儿微颔螓首,道,“他,考场得意,仕途顺利,去年刚放‘当阳’!”

书生面上突现喜色,道,“那真是太好了,真该向他道个喜,姑娘,现在总该相信,去年我的话没说错吧!”

黑衣人儿淡然笑道:“我认为他该找着四哥跪拜谢恩,没有四哥,他不会有今天!”

书生道:“姑娘错了,少青天资过人,再加上令尊多年……”

黑衣人儿摇头接道:“我没有错,少青固然天资过人,若没有四哥当年几个月的指导,他一辈子也别想博取功名……”

话锋微顿,又道:“我爹之饱学,当朝不作第二人想,但却唯服四哥一人,对四哥,他老人常叹不如,每惭渺小!”

其实,又何止他爹,书生盖代奇才,胸罗之渊博,放眼宇内,无人能以企及,无人能望项背!

书生赧然笑道:“那是令尊谬奖,少青兄之人品、才华,该是绝无仅有,百年难遇,不愧令尊之得意高足!”

黑衣人儿美目凝注,道:“四哥好像很欣赏他?”

书生有意无意,避开了那双令他心悸的目光,道:“不是欣赏,是佩服!”

黑衣人儿道:“可是据我所知,他敬佩四哥,更甚于敬佩我爹!”

书生笑道:“那是他看得起我!”

黑衣人儿笑了笑,突作此问:“适才所言,真是四哥唯一的苦衷么?”

书生神情一震,道:“姑娘何作此问?”

黑衣人儿淡淡笑道:“我以为那是四哥的苦衷之一,却不是四哥的唯一苦衷!”

书生神情再震,强笑说道:“姑娘的话,令我难懂!”

黑衣人儿道:“以四哥的高智,我以为四哥早明白了……”

美目凝注,接道:“四哥用心良苦,胸襟超人,令我敬佩,少青他要知道,他不知该多感激四哥,但我要告诉四哥,四哥也该知道;有些事,是丝毫勉强不得的……”

书生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黑衣人儿淡淡一笑,接道:“我知道,这还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爹曾有意于少青,而少青却又有恩于四哥,对么?四哥!”

书生身形震动,仍未开口。

黑衣人儿又道:“要谈恩,只怕四哥给他的恩,更多,更大,当年四哥的身体重病,他送医救治,这是做人应该的,而四哥……”

“姑娘!”书生突然抬头,截住话锋:“你错了,唯一真正的原因,是少青人品、才华,无不超人,唯有他才能配得上姑娘,也唯有那种生活,才……”

“我明白,四哥!”黑衣人儿淡笑说道:“但适才我说过,有些事,丝毫勉强不得!”

一句话堵住了嘴,书生欲言又止,终归默然。

黑衣人儿又笑了,这一笑,笑得凄楚:“四哥不是女儿身,不知道女儿家在这方面心死得很。”

书生突然唤道:“姑娘……”

“四哥,听我说完!”黑衣人儿截口说道:“唯有我自己才明白我自己,假如四哥以为唯有少青那种生活才适于我,四哥这种江湖生涯,不适于我,那么,我敢说,四哥错了,四哥也看错了我了,四哥唯一说对的了,是我不该随四哥四出江湖,置年迈老父于不顾,也只有这道理,才能说动我的心,别的,都不足以影响我,我现在也明白了,我不该这么做,但是由此,我也知道了,今后该怎么做……”

书生刚要说话,黑衣人儿却已然接着说道:“四哥,别问我。就是问,我现在也不会说,不单是对四哥,对任何人我也不会说,不过,总有一天,四哥会明白的!”

书生低下了头,良久才颤声说道:“姑娘,你要让我负疚终生,一辈子不安?”

黑衣人儿笑了:“我知道四哥怎么想了,四哥要这么想,那四哥又错了,我不会让四哥负疚,也不会让四哥不安。”

书生道:“那么……”

黑衣人儿道:“四哥,我说过,现在我不会说的!”

书生再度默然,又缓缓低下了头……。

※※※

各行各业的买卖商号,都有不同的开门儿时间!

“开封城”中开门儿最早的,是“鼓楼”两旁卖豆浆、烧饼、油条的,豆浆是刚磨的,烧饼油条也都刚出炉出锅!

瞧!热气腾腾,摸着烫手,大清早,坐在那儿,来碗既甜又烫嘴的热豆浆,两套烧饼油条,汗毛孔里都舒服!

开门儿较晚的,做的都不是赶时间生意,拿北大街的“万家香”酱园来说,就不必开太早的门儿!

“万家香”酱园,做的是整坛儿批发生意,可不零星地卖,有谁会一大早跑来买几坛子酱?

都是老早订得货,干什么开那么早的门?

这两天“万家香”酱园,全“开封城”的买卖,数它开门儿最晚,其实,那也等于没开门儿!

因为“万家香”有丧事!

按说,出了殡,该开张了!

可是,“万家香”仍没正式开张!

一直到晌午了,“万家香”酱园门内才有了动静!

一阵轻响,门动了,可是只开了两扇!

两扇门儿宽窄就只能容一个半人进出,两个人就不行!

开了门,一个伙计打扮的中年汉子袖着手儿走了出来,在门外站了站,望了望大街上的马车行人,又进去了!

他刚进去,对街踱过来一个人!

那是个身着深蓝绸夹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如雪,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左手提着个皮囊,右手握着根旱烟袋,很气派!

别的不说,单瞧这打扮,就知道老者不寻常!

老者的那身打扮,可是那年头有钱大老爷的打扮!

不信,瞧!

那根旱烟袋,嘴儿是玉的,杆儿乌黑,不知何物,可是那旱袋锅儿,任何人一看即知,硬是纯金打的!

单这根旱烟袋都够一个寻常八口之家,吃上半辈子的,谁能说老者不是家财万贯的有钱大老爷,大财主!

八成儿是来订货的!

行,一开门儿就是生意,这笔生意恐怕还不小。

要不,谁上酱园干什么?难不成闻酱味儿去了?

老者到了门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其实,用不着,门内早就迎出了适才那名中年汉子。

冲着老者一拱手,哈了腰:“老大爷是……”

“怎么?”老者扬着一双白眉,笑了:“不认识我了?”

中年汉子一怔,道:“恕我眼拙……”

老者“噢!”地一声,笑道:“半年前还在宝号订了二十大坛上好豆酱,老弟怎忘了?”

中年汉子想了一想,赧然陪笑:“对不起,老大爷,做生意来往客人太多………”

说得是,做生意一天所接触多少人?日子要近还好,半年多了,那儿那么好记性,难怪他认不得了!

老者哈哈一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说着,往里便闯!

有钱的大主顾,可不敢得罪,中年汉子让了一步,道:“老大爷今儿个是……”

老者截口说道:“找万老板有点事儿,另外再订点货。”

中年汉子道:“老大爷来得不巧……”

“怎么?”老者一怔说道:“难不成万老板不在家?”

中年汉子道:“正是不在家!”

老者道:“那儿去了?”

中年汉子道:“老大爷想必不是本地人!”

“不错!”老者道:“我打‘中牟’来的!”

中年汉子道:“难怪老大爷不知道。”

老者道:“什么?”

中年汉子道:“敝东家老太太故世了!”

老者“哦!”地一声,道:“这我昨儿晚上进城就听说了,昨儿过了晌午出的殡!”

中年汉子道:“小错!”

老者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这跟万老板不在家,有什么关系?”

人老人,难得糊涂!

中年汉子笑了:“敝东家昨儿个出殡,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者目光凝注,笑了:“老弟莫非欺我这老头子?那有送殡当天不回来的?”

中年汉子一本正经地道:“事实上,敝东家的确没回来!”

老者呆了一呆,道:“老太太葬在那儿?”

中年汉子道:“老大爷问这干什么?”

老者道:“路近应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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