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蒙面人笑道:“能有二位陪着,怎么也值得,更光采。”
书生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适时,独孤承突然说道:“四弟,这可是真的?”
书生点了点头!
独孤承须发微颤,道:“四弟,我多年不见天日,惯了,死也不足惜……”
书生淡淡说道:“恩兄,这样,我兄弟也难报万—。”
独孤承道:“四弟要让我死而难安。”
书生道:“恩兄不该说这种话,彼此可是生死交情。”
独孤承道:“生死交情也不能………”
书生截口说道:“古来舍命全交的,有得是!”
独孤承身形—阵轻颤,道:“四弟……”
书生道:“恩兄,你可还要这几个朋友?”
独孤承身形带颤,凤目中泪光涌现,默然不语!
黑衣蒙面人突然笑道:“四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书生道:“用不着客气,说!”
黑衣蒙面人一举左腕,笑道:“现在该不怕我跑了!”
书生淡笑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
转注算卦的,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二哥。偏劳—下!”
算卦的一声不响,伸手解开了丝带!
黑衣蒙面人摸摸左腕,摇头笑道:“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绑着,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话锋微顿,抬眼笑道:“怎么说我忝为主人,主人让客人站了大半天,那是失礼,三位,请里间坐坐如何?”
都没动,书生目光转注,淡淡说道:“看不出你还有高人一等的镇定功夫!”
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那是四先生夸奖,人到临死都会这样,其实,不镇定又能如何?惊慌唤叫又不能把门叫开!”
话不错,人也够豪迈洒脱!
书生淡淡—笑,道:“是么?”
黑衣蒙面人身形微震,笑道:“难不成,四先生还怕我跑了?”
书生道:“那可很难说!”
黑衣蒙面人笑了笑,道:“别说我了,就是四先生,今生也别想出去这地道一步,再说,这地道中的暗门设置,‘百巧先生’也了若指掌………”
书生截口说道:“你不是说,这地道,虽是‘百巧先生’设计,但不是他亲手建的,有些事,连他也不知道么?”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一闪,嘿嘿笑道:“四先生记得好清楚……”
顿了顿,接道:“那么,就请四先生紧紧地靠近我身边,如果四先生还不放心,不妨仍请二先生把我绑起来!”
算卦的冷哼一声,道:“你怕我不绑?”
探怀就要取丝带!
黑衣蒙面人一惊,适时书生摆了手:“不用激我,闻人俊向来说—句,算一句,既已点头答应,就没有再绑上去的道理。”
黑衣蒙面人目中飞闪一丝诡异喜色,笑道:“还是四先生大方,那么,四先生是信得过我了?”
书生道:“我没有那么说!”
黑衣蒙面人—怔,道:“那……”
书生淡然截口道:“那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黑衣蒙面人一笑说道:“说得是,请!”
话落,举手肃客,一付潇洒、泰然状!
算卦的要举步,书生突然伸手一拦,道:“强宾不压主,二哥,让他先走!”
黑衣蒙面人目中异采飞闪,大笑说道,“好,好,好,毕竟四先生谨慎周密,老谋深算,我先走就先走,那么,三位,恕我失礼了!”
举手一拱,身形突起,闪电般疾扑入室!
书生一震,倏扬朗笑:“阁下何如此匆忙?且候我一步。”
身行疾闪,跟着扑进室内!
黑衣蒙面人却一声诡笑:“生死交关,那能多等?恕我先走—步了!”
扑势忽折,身形左闪,疾扑室左垂幔。
适时书生,如影随形,已然跟至,出手如电,五指似钩,飞攫黑衣蒙面人,黑衫后领!
黑衣蒙面人嘿嘿怪笑,头一低,堪堪避过书生一指,一闪钻进垂幔之后,应变之快,骇人听闻。
书生一惊,五指猛抖一落!
垂幔后传来闷哼,跟着“嘶!”地一声!
书生手里多了一角黑衫下摆!
算卦的冷哼一声,要命“乌指环”,脱手便要打出!
适时,独孤承突然跨前一步,无巧不巧挡在算卦的身前,须发暴张,威态慑人,倏扬沉喝:“四弟,闪开!”
书生身形一侧,独孤承双腕猛抖!
忽听砰然一声大震,石室为之微幌,垂幔为之狂飘!
这一飘,垂幔之后,震得清清楚楚,是石室一角,石壁一片,那里还有黑衣蒙面人半丝人影?
书生脸色一变,默然不语!
算卦的跟独孤承也都作声不得!
半晌,书生目闪寒芒,陡挑双眉,冷哼说道:“好狡猾的东西,原来这垂幔之后另有暗门,怪不得………”
神色忽地一黯,抱头苦笑,接道:“二哥,这回咱们不但栽了,而且栽得很惨!”
算卦的既羞且怒,心里也够难过的,勉强笑了笑道:“四弟,算了,一喽罗角色,留下他也没大用………”
“喽罗角色”书生自嘲冷笑,抬头说道:“咱们都走眼了。”
算卦的一怔,瞪目说道:“四弟,怎么说?”
书生唇边浮现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突做惊人之语:“此人确是‘汴梁世家’的那老主人!”
独孤承目中飞掠异采,没说话!
算卦的神情大震,双目暴睁,道:“四弟,此语当真?”
书生道:“难道我还会骗二哥?”
刹那间,算卦的脸色好难看,好怕人:“四弟,何以见得?”
书生苦笑说道:“二哥没见他那位晚生高绝身法不能在我火龙身法及擒龙手下脱逃的,放眼天下,有几个?”
不过三数人,连算卦的、老驼子跟皇甫敬这三位称奇宇内,威震武林的师兄都自认难以幸免。
算卦的脸色一片煞白,没说话!
“还有………”书生接着说道:“他那极其高明,犹高过你我的心智………”
算卦的淡淡说道:“这又怎么说?”
书生苦笑说道:“先前他一再自认是那老主人,造成了我的错觉,使我直认他不过一个喽罗角色牺牲的,减低了对他的防范……”
算卦的道:“还有呢?”
书生道:“还有他适才欲进故退,先让你我入室结果使我留心了后路,忽略了前方,根本没想到这室中另有暗门。”
算卦的没答礼,转望独孤承道:“恩兄!”
独孤承面现羞愧之色,老脸抽搐,苦笑不语!
书生一旁说道:“别问恩兄,二哥难道没听他说?此地道之原图,虽是恩兄所设计,但却不是恩兄亲手建的地道,有些事,连恩兄也不知道,如今看来是一点不错,他们在这地道中另外做?手脚。”
算卦的略一沉吟,道:“这么说来,他跟‘万家香’前现身那个,是同一人。”
书生点头说道:“不错。”
算卦的道:“四弟不是听出话声不对么?”
书生道:“二哥呢?”
算卦的道:“我也觉得话声不对。”
“这就是喽!”书生道:“此人极工心计,他改变了声音,连跟他见过多次面的恩兄都被他瞒过,何况我仅跟他见过一面?”
算卦的沉吟说道:“改变声音,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书生截口说道:“二哥糊涂一时,难道他不能有‘变音丸’一类的药物?”
算卦的默然不语,良久才道:“这么说来,咱们真走眼了!”
书生苦笑说道:“所以我说咱们这次栽得惨重!”
算卦的突然笑了道:“那么,四弟,如今怎么办?”
书生淡然说道:“只好坐在这儿等死了!”
算卦的道:“别忘了还有恩兄在!”
书生道:“二哥也别忘了,有些事连恩兄也不知道!”
算卦的笑了笑,没说话,安得泰然地坐了下去。
独孤承白眉微挑,刚要说话!
蓦地里,石室顶传来—声阴阴轻笑:“看来,如今四先生才是全明白了!”
算卦的勃然色变,霍地站起,但刹那间又恢复冷静,坐了下去,独孤承不愧一代奇人,更冷静得出奇!
书生目中星采一闪,淡笑说道:“是你?”
室顶那人道:“回四先生的话,是我。”
书生道:“汴梁世家的老主人?”
室顶那人道:“不敢,正是老朽。”
书生道:“你早该说话了。”
室顶那人道:“总不能不多听一会儿。”
书生道:“听什么?”
室顶那人道:“听三位的谈话。”
书生道:“都听见了?”
室顶那人道:“悉入耳中,不然我怎知四先生全明白了?”
书生道:“我是全明白了。”
室顶那人道:“可惜!”
书生道:“可惜太晚了。”
室顶那人道:“不错,一着后人,全盘俱墨。”
书生道:“我不认为是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室顶那人道:“而事实上,三位今生恐怕无法生出这地道一步。”
书生道:“是么?”
室顶那人道:“何须问我?四先生心中雪亮。”
书生笑了笑,没说话!
室顶那人顿了顿,又道:“其实,四先生还不是真正完全明了。”
书生扬眉淡笑道:“是么?”
室顶那人道:“四先生不信?”
书生道:“我不信,但事实上又不容我不信!”
室顶那人道:“我不懂,四先生这话何解?”
书生道:“你心智太高,高的怕人,能使人中计于不知不觉中!”
室顶那人吃吃笑道:“能得四先生轻许,何幸如之,虽死无憾!”
书生道:“我不会乱恭维人,我说得是实话!”
室顶那人道:“那我更感荣幸,可以百死!”
书生道:“言之何其重?”
室顶那人道:“因为四先生本没有服过人!”
书生道:“至今我们不服任何人!”
室顶那人道:“我呢?”
书生道:“那么是钦佩而不是服!”
室顶那人道:“我可能让四先生多困一隅,束手无策,坐以待毙,而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书生道:“这话要等我被困死后再说!”
室顶那人道:“现在言之过早?”
书生道:“你应该看得清楚,我们好好地站在这儿!”
室顶那人吃吃笑道:“恐怕这种时候不多了!”
书生道:“那么等我躺下闭了口,再说不迟。”
室顶那人道:“到那时恐怕就晚了!”
书生道:“怎么?”
室顶那人道:“我说给谁听?”
书生道:“还有大先生跟三先生。”
室顶那人道:“不是我自大自狂,舍四先生跟二先生,我懒得对任何人说,再说,他二位也快要下来了!”
算卦的脸色一变,就要纵起!
书生忙递眼色,拦住了他,道:“你又要故技重施了?”
室顶那人道:“我这个人有喜新之癖,不愿重弹旧调,我会换换胃口,以别的手法,把他二位请下来!”
书生道:“有把握么?”
室顶那人道:“我这个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儿,四先生该知道,大先生智不如四先生,三先生那脾气更容易对付!”
知己知彼能百战百胜,看来此人是稳操胜卷了!
书生笑道:“那我该谢谢了!”
室顶那人显然一怔,顿了顿,道:“怎么?”
书生道:“我兄弟结识之初,曾誓言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是你成全我兄弟,再说,大家死在一块儿,也不会把悲伤苦痛留给任何人?”
室顶那人吃吃笑道:“四位的门下弟子不少。”
书生道:“门下弟子究竟隔了一层。”
室顶那人道:“还有一个人儿要哭断了肠。”
书生一震,笑问:“谁?”
室顶那人道:“那位楚楚动人,可怜的婉姑娘。”
书生心神猛震,目中暴射骇人寒芒,但刹那间,他却尽敛威态,扬了扬眉,淡然发问:“你知道她?”
室顶那人道:“听说过。”
书生道:“那就好,她隔得更远。”
室顶那人吃吃笑道:“那是四先生的想法,她可把四先生当做了最亲近的人。”
书生心神再震道:“谁说的!”
室顶那人道:“千古不移的道理,多少痴心儿女?‘情’之一字能生人,也能死人。”竟然一派过来人口吻!
书生道:“于情,你似乎懂得不少?”
室顶那人笑道:“我无情无缘,皮毛而已!”
难得谦虚!
书生道:“古来天下人,也没一个能跟‘情’字绝缘,除非上上人。”
室顶那人道:“我倒不敢自比上上人,只因为………”倏地住口不言!
书生挑眉淡笑,道:“只因为什么?”
室顶那人道:“没什么,我不想说。”
书生道:“只怕是不敢说!”
室顶那人道:“随四先生怎么想吧!”
书生道:“我指得是伤心往事!”
室顶那人道:“我没有什么往事值得伤心!”
书生道:“那么为什么不敢说?”
室顶那人道:“没什么不敢的,我只是不想说。”
书生道:“是不想,还是不敢,你自己明白!”
“说得是!”室顶那人笑道:“那四先生何必要问?”
书生道:“我想知道像那不敢告人的隐密!”
室顶那人道:“书有未尝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没什么不敢告人的隐密!”
书生道:“不是没有,是不敢说。”
室顶那人吃吃笑道:“激我没用,我不上当!”
书生笑道:“你毕竟上当了!”
室顶那人沉默了一下,道:“怎么说?”
书生道:“既没有不敢告人的隐密,怕什么激?怕什么上当?”
室顶那人笑道:“四先生,看来,斗智,我们不如四先生多多!”
书生淡淡说道:“好说,已握胜卷的,是你而不是我。”
室顶那人豁然大笑:“对,四先生智高我一筹,但是我能置四先生于死地了。”
书生淡淡说道:“这话,也要等我死后再说!”
室顶那人道:“四先生不是说,我已操胜卷么?”
书生道:“不错,话是我说的!”
室顶那人笑道:“那……”
书生截口说道:“那指得是暂时目前!”
室顶那人道:“就目前这段暂时,已能置四先生于死地,说够了!”
书生道:“那么有把握?”
室顶那人道:“四先生知道!”
书生道:“我知道,但巧得很,我也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室顶那人笑道:“那麻烦了!”
书生道:“一点也不麻烦!”
室顶那人道:“怎么?”
书生道:“或明或暗,较量一下!”
室顶那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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