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边点头边问:“四弟要上那儿去?”
书生笑得神秘,道:“大哥也别问,等我回来再说,成不?”
话落转注小明,又道:“小明,跟梅姑娘找你振秋嫂去,让他给你找身衣裳,张罗张罗,待会儿我要看看行不行,去吧!”
梅梦雪盈盈裣衽,带着小明下楼而去!
第二天一早,书生一个人儿飘然出门而去!
吃过早饭以后,一切又预备妥当,只等马车来到!
没一会儿,大门外跑进来个趟子手,向着皇甫敬躬身禀报,道:“禀大先生,门口儿来辆双套马车,车把式说是四先生雇的车……”
皇甫敬点了点头,道:“告诉他让他等一会儿,人马上就出来!”
那名趟子手应了一声,转身而去J
皇甫敬转注算卦的与老驼子,道:“二弟、三弟,咱们先出去瞧瞧去。”
算卦的跟老驼子自然明白他这瞧瞧二字,一方面指的是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另一方面是要看看那车把式到底是何来路,于是,应了一声,跟在后面行了出去!
大门外,石阶下,停着一辆带篷双套马车,车辕上,坐着一名粗布衣裤,须发俱霜的老人!
老人除了那双手肤色又细又白之外,别无扎眼之处,自然更看不出身怀不俗功力!
老车把式道:“小老儿是生在‘开封’,长在‘开封’,将来也希望这把老骨头能丢在‘开封’,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皇甫敬皱眉不语,他是搜遍了记忆,也想不出武林之中,何曾有过这么一位人物!
老车把式道:“四先生交待过,上‘朱仙镇’去!”
算卦的道:“不知道去干什么?”
老车把式道:“四先生说,镖局里有位姑娘姐弟俩要去扫墓。”
算卦的道:“老哥可知道,‘朱仙镇’一带,最近可不大宁静。”
老车把式道:“四先生交待要小老儿照顾他两位,三两个小毛贼,小老儿还能不放在眼内,二先生尽管放心!”
算卦的道:“只怕那不是寻常的毛贼。”
老车把式道:“说句话二先生也许不相信,那莫雷当年也曾是小老儿手下败将,如今我料他不敢在小老儿面前兴风作浪!”
这句话,可听得三人心头一震!
算卦的目光深注,还要再说!
老驼子突然笑道:“老哥儿,咱俩亲热亲热!”
身形不动,铁掌一把抓向老车把式执鞭右手!
老车把式呵呵笑道:“老骨头那堪铁掌,三先生手下留情。”
闪电一般鞭交左手,右腕一沉翻起,反向老驼子右掌抓去,出手之快,竟令老驼子无从躲闪,轻而易举的,攫上老驼子腕脉,但却是一触即收!
老驼子一惊收手,一张脸立即胀得通红,作声不得!
老车把式鞭交右手,一笑说道:“这样,三位能放心么?”
皇甫敬动容说道:“本知老哥是高人,我兄弟那有不放心的?三弟叫人去!”
前半句是由衷地佩服,后半句是让老驼子下台!
老驼子应了一声,转身进门!
须臾,领着梅梦雪与小明走了出来!
美姑娘今儿个的打扮是素衣掌素,脂粉不施,美得淡,美得雅,美得清奇,不带人间烟火气!
小明则是一身黑绸衣裤,头上挽髻,唇红齿白,俨然粉装玉琢佳公子,前后判若两个人!
只是,行动举止,有点儿不大自在。
连皇甫敬都一眼认不出是他那位蓬头垢面,一脸油泥的要饭宝贝徒弟,就别说汴梁世家那一伙儿了!
车辕上,老车把式呵呵笑道:“除下鹑衣换新装,盆水洗去一身泥,明哥儿,你如今到‘开封’城中逛一逛,我包你成为万人迷!”
小明脸一红,可随即又是一怔,大眼睛瞅着老车把式直发楞,心想:这老头儿怎么认得我?
正自诧异间,老车把式反腕挥鞭,挑起车帘,笑道:“姑娘,公子,请吧!”
梅梦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步下阶上了车。
小明则是提着一篮纸箔香烛之类应用物,紧跟在身后!
坐定,老车把式垂帘挥鞭,笑道:“三位,放心等着吧,日落之前,小老儿送回她姐弟俩就是。”一声吆喝,微抖缰绳,鞭梢儿脆响,马车如飞驰去!
镖局大门外,那石阶上,皇甫敬、算卦的、老驼子三个,望着那渐去渐远的马车,直出神!
半晌,算卦的突然说道:“大哥,看出来了么?”
皇甫敬苦笑摇头:“二弟敢莫已然看出……”
算卦的道:“我只觉得此老手法奇高,不类一般武林人。”
皇甫敬苦笑摇头不语!
老驼子却哼了一声,道:“等四弟回转,我非问个清楚不可!”
…………
蹄声得得,车声辘辘,马车一路飞驰!
晌午不到,车已抵“朱仙镇”口!
老车把式一带缰绳,双车左折,直向“黄土岗”驰去!
沿路之上,扫墓之人是络绎不绝,有的步行,有的坐轿,也有坐着车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满山皆是!
“黄土岗”上更是香烛四燃,纸灰乱飞,每座墓前都有人!
突然间,老车把式勒缰控马,叫道:“姑娘,车上不去了,剩下这段路,要步行上去了。”
梅梦雪应了一声,掀帘下了车,小明是闷声不响地提香篮子跟在身后。
下车处,是登山处,面前一片土岗,草木不生,入目到处皆坟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上去!
梅梦雪早得书生指示,拉着小明便往上走!
老车把式紧跟一步,对小明道:“明哥儿,老汉不习惯空手,这篮子让我来提吧!”
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了篮子,越前向上行去!
走了一会儿,拐个弯儿后,一片山坡顿时呈现眼前。
山坡的顶上处,是一块红砖砌成的墓园,园内有一座古冢,那墓碑又高又大,梅梦雪跟小明看得清楚,那上面写的是:“万母柳太夫人之墓。”
不用说,那就是那块“龙眠地”,而那墓园,也正是万家香万老板的老太太长眠之处了。
墓园之中,还盖有一座简陋的茅草房子,那也想必是看墓人所居,不过,此时是关着门的,不见一个人影!
梅梦雪跟小明互觑一眼,小明忍不住刚哼了一声!
只听前面老车把式叫道:“姑娘,请这边儿走!”
梅梦雪跟小明抬眼望去,只见老车把式不知何时已到了万家那座墓园之旁,那旁边有一座坟头,坟头上都破了洞,墓碑也已不知去向,就剩下那光秃秃的坟头!
老车把式找得好,放眼看去,每座坟前都有人焚香燃烛烧纸,而这座坟头凄凉不见人!
梅梦雪跟小明到了那座坟前之后,老车把式挺热心的,立即动手拿出了应用物,该点的点,该烧的烧,手上一边忙,嘴皇还不闲:“姑娘,你看看,还好咱们这趟回来了,要不然,他老人家这座坟更没人管了,明儿个找个人来修修吧!”
他明白的还真不少,一句他老人家,也不知他是指的谁?
梅梦雪点着螓首,一连地应是!
小明却是瞪大了眼,直瞧他!
这一瞧,老车把式可又有了话:“明哥儿,难怪你,你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我可是跟着他老人多少年了,他老人家可真是个好人!唉!”
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小明他直想笑,可是眼见满山遍野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想,他也禁不住有点心酸。
这一心酸,大眼睛中跟着现了泪光!
老车把式突然抬起了头,冲着他一笑,低声说道:“明哥儿,你不是说,挤不出眼泪么?”
小明一怔,跟着又是一惊,心想,这他怎么知道?
转念一想,又自释然,八成儿是他四叔说的!
过了一会儿,纸灰飞舞中,老车把式又抬起了头,他望了那墓园一眼,又望向小明:“明哥儿,你猜,那茅屋里有没有人?”
小明点点头,含糊应了一声:“有!”
老车把式笑了笑,道:“想不想到里面瞧瞧?”
小明心想:怎么不想,我来是干什么的!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道:“有什么好看的?不想。”
老车把式笑了:“不是不想吧!八成儿是怕你那位四叔骂,对不?”
小明脸一红,没说话,心想:这老头儿可真厉害!
老车把式笑了笑,又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没关系,你尽管走,回去有事,我老汉替你顶了,准保你四叔不骂你,如何?”
这句话听得小明童心大动,瞪眼说道:“真的?”
老车把式笑道:“老汉我这么大把年纪,还会骗你,不过,你要记住,你如今只是个公子哥儿,可不是‘闪电神乞’!”
敢情人家连他的“雅”号都知道!
小明一震,瞅着他没动!
老车把式却道:“去呀!还犹豫什么?”
小明一点头,拔腿跑了上去!
乍看上去,那墓园里是没人,可是,小明一只脚刚踏进墓园门儿,突然茅屋里响起一声沉喝:“那来的野小子到处乱跑,出去!”
小明一怔停了步,适时,老车把式站了起来,挥手叫道:“春哥儿,快回来,别乱跑,那是人家的……”
小明看得清楚,老车把式嘴里虽直叫他回去,那只手,可是往外挥的,他鬼灵精,头一低,撒腿往里便钻!
这一钻不要紧,茅屋砰地一声,两扇柴门大开,一名黑衣汉子飞步而出,大声叱道:“喂!小鬼,叫你别乱跑,你聋了。”
小明一见那黑衣汉子,他乐了,那黑衣汉子嘴上肿的那一块还未消,正是昨儿个那个!
小明充耳不闻身子一扭,往那座巨冢后便跑。
这一下,黑衣汉子白了脸,大骂一声,追了过去!
这时,老车把式方站了起来,望着梅梦雪道:“姑娘,你在这儿等等,老汉过去看看。”
说着,举步往上走去。
梅梦雪她出奇地平静,望着老车把式的背影,竟笑了!
老车把式刚走到墓园,小明已由那座巨冢之后转了出来,背后,那黑衣汉子犹紧追不舍!
老车把式忙迎了上去,口中叫道:“春哥儿,你这是,叫你不要乱跑你不听……”
说话间,小明已至老车把式身边,一闪躲到了他背后去。
黑衣大汉一见大人出面,遂也停步不追,望了老车把式一眼,瞪目挑眉,沉声问道:“老头儿,这小孩子是你家的?”
老车把式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你老哥原谅j”
黑衣汉子哼了一声,道:“原谅,那来那么便宜的事,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墓园?在里面乱跑乱跳的,破了风水那还得了!”
老车把式一个劲儿地哈腰陪笑,“是,是,你老哥儿别见怪,小孩子家不懂事……”
说着,拉起小明要往外走!
黑衣汉子突然一声沉喝:“站住!要来就来,要走就走,那么便宜?”
老车把式变了脸,道:“怎么,老哥,你当真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黑衣汉子哼了一声,道:“小孩子?小孩子不见得个个都是好东西。”
显然他昨天吃了小孩子的大亏,到如今还记得仇!
老车把式可不客气了,老眼一翻,道:“你老哥嘴里可放干净些,谁不是好东西?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老汉我一直向你陪不是,你老哥还要怎么样?他小孩子不懂事,难不成你老哥也不懂事?”
黑衣汉子勃然变色,怒声叫道:“老匹夫你理由还敢骂人?……”大步走了过来!
老车把式道:“你想干什么?”
黑衣汉子狞笑说道:“老夫子我要教训教训你,要不然,会惯了你的下次。”
老车把式脸色一变道:“‘开封’府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打打我老人家试试看!”
说着,紧紧拉住小明的那只手。
小明有多机灵,立刻会意,扯着喉咙大叫道:“救人呀,救人呀,这看墓的要打人啦!”
这一喊,立刻惊动了黄土岗上那满山遍野的扫墓的,循声投注,好事的先后奔了过来!
美姑娘眉锋一皱,道,“这位前辈也真是!”
莲步疾移,也走了过去。
一见惊动了这么多人,黑衣汉子立刻有些犹豫,但他刚一犹豫,老车把式却挺胸而上,怒声说道:“你不是要打么?怎么不打呀?你敢碰上我老人家一指头,我老人家就跟你拼了,你打呀!”
黑衣汉子往后直退,可胀红了脸,“老匹夫,你可别逼我!”
“吓!你还骂人?”这下老车把式更有理了,指手划脚地一个劲儿往前逼,嘴里大叫说道:“又要打人又骂人,你是那一家的奴才这般欺老凌少的。”
一句奴才恼了人,黑衣汉子他咬牙横心,刚要扬手!
蓦地,背后传来一声冷喝:“毛六,什么事弄来这么一大群人闹嚷嚷的?”
黑衣汉子闻声机伶一颤,连忙回身施礼:“董爷,您来得正好,这小的跑进墓园里乱闯,这老的还护短骂人……”
他眼前站着个青衫汉子,马脸阴森,鹞眼鹰鼻,长像够狠的,正是那秦得海的妹夫董老板!
董老板冷然一挥手,拦住黑衣汉子话头,然后走了过来,冷冷地打量了老车把式两眼,道:“这位老人家,是怎么回事?”
老车把式拱了拱身,道:“这位老哥是……”
董老板道:“我是开封万老板的亲戚,受托付在这儿照顾墓园的,也是当地董记老店的老板,姓董。”他直说,那是因为眼前有不少人认识他!
老车把式“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董老板,小老儿我失敬了……”
举手一拱,接道:“当初理曲的,确是小老儿这位小主人,他不该到处乱跑,可是小孩子家不懂事儿,他老哥那么大个人了,总该包涵一二,再说,小老儿也一直笑脸陪不是,他老哥竟得理不让人,骂人不是好东西,董老板您评评理。”
董老板冷然四顾,道:“毛六,有这回事儿么?”
黑衣汉子道:“董爷,您别看他小孩子,小的昨儿个……”
董老板沉声叱道:“少废话,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黑衣汉子机伶一颤,住了口,连忙点头!
董老板脸上变了色,冷冷说道:“蠢东西,当初我是怎么交待你的?人家大爷给你笑脸陪不是还不够么?你是存心惹事……”
黑衣汉子面无人色,低下了头:“董爷,我只是气不过……”
董老板抬手一指,冷喝说道;“上前给老大爷陪个罪去!”
黑衣汉子如今是一丝脾气也无,乖乖地低着头走了过来,而,老车把式却及时伸手阻拦道:“董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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