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赵雪楹路过院中九曲桥,正逢昏迷的他,心善怜悯之下,便瞒着家人,将他带入自己闺中照料,私自为他买药疗伤,他的伤势才得以渐渐复原。
他手中剑气如虹,轰然之下,竟将方圆草木尽数斩断,惊起池上水波潋滟。
零落花凋,无语萱草;堪羡青红,相思无药。
“啪啪啪!”三声清脆掌声迎风飘来,随之响起的,是少女清丽婉约之音,有如银铃般悦耳动听,“公子真厉害,武功又大进了一层!”
少年收剑回鞘,回身望去,却见少女穿着瑞兽葡萄纹缎裙,自廊檐下款款步来,发髻富丽娴雅,娥眉淡扫,月光倾泻她一身柔华光亮,宛如天人。
“还不够!倘若我武功真厉害如此,便不会落入这地步!”少年静立九曲桥上,望着庭院红枫似火,繁花似锦,任凭发随风扬,眉梢晕染出淡淡萧瑟。
少女步于他身边,并肩而立,“你如此刻苦,究竟是为谁?”
“她!”清澄的露水,将少年的鬓发打湿,细致精巧的剑眉微微皱着,满是沉郁的隐忧,却终究,只化为这平淡的一字。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丞相千金(2)
少女拢了拢坎肩,莞尔微笑,如春晚海棠一般,“你的心上人?”
少年无声点头,“倘若不是她,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公子你俊美绝伦,武功出神入化,能让你这样魂牵梦萦,想必心仪的女孩定是貌若天仙吧。”
“何止貌若天仙,她的美,无法用语言描叙,凡是见过她的人,必定会惊觉她与世间女子与众不同,她的气质,不论男女都为之倾心。小姐你有倾国之貌,于天下必是难寻其二,但比之她来,却还略逊几分。”少年回眸正视,那眸子甫一接触她的眼,便从凝滞中惊醒,波光一闪,不似平日的清冷,竟是幽蓝暗冥的深不见底,埋首低道,“对不起,我并无贬低小姐的意思,只是……”
少女不怒反笑,眼中笑意温蔼,双目盈润,“哦?是么?如此一来,我倒真想见见她,竟能让公子如此称赞,那该是何等佳人啊?!”
少年轻抚着手中银光璀璨的剑鞘,其上星月相随的刻纹,在月光下宛然。
“你们真好,即使这样,也可以互相思恋,”少女望着莲池对岸的玲珑亭台,丽颜在月光辉映下,晶莹如雪,透出一种虚幻的光晕,弱不禁风的纤躯,在风中轻颤,“而我心中之人,却不知还是否还能记得我。”
“为何?”
“那日匆匆一面之缘,想他才华绝代,武功非凡,定早已忘了我吧!”
“那人是谁?你为何不让你爹去替你提亲?”
“我也曾告知爹爹,但他知道后勃然大怒,说是不管我喜欢上谁,也不能喜欢上他,我问过缘由,但他始终不肯说半字。”少女手扶朱漆桥栏,深深叹息着,语音中,满是无法排谴的苦涩意味,“他便是新科状元,那日在朱雀大街上,我被人群挤出,跌坐到街道正中,我亲哥哥见了我亦是无动于衷,唯有他,竟肯亲自扶我。他文武双全,俊美更胜过公子你,自那日起,我便再也忘不了!”
少年俊逸面容上,那份沉稳自若,终于被撕裂,眼中波光一闪,刹那间,凛然不可逼视,紧了紧手中长剑,苦笑幽叹,“果然如此!”
“嗯?”少女惊疑凝眉。
“在下奉劝小姐一句,你最好别等了,他,始终不是你要等的人!”
少女乍听此言,粉面含嗔,“公子此话何意?连你也认为我是异想天开吗?”
少年轻叹一声,转身步下九曲桥,沿着红枫簇拥的狭长通道走向游廊,矫健如鹰的身姿,在夜色之中淹没了轮廓,唯有那似梦非梦的声线,和着满院木槿花香,从暗夜中传来——“我们所思恋的,是同一人!”
少女嗅着氤氲清香,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她胸中气血激荡,双手握着雪白绣帕,任由手中的绢布,在不动声色间支离破碎,天地间的清爽宁谧,仿佛与她毫无干系,只那一道清冽凌音,在冥冥中继续着,如惊雷一般的——
“我们所思恋的,是同一人!”
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秘密阴谋(1)
月光的淡淡清辉,将天地照成荧荧一片,园中红枫似火,荷塘水波婉转,凉亭中宫灯高悬,青纱帷幔掩映后,两袭身影相对孤寂,默默无语。
李盛以珐琅琉璃汤匙,舀起一勺桂圆莲子羹,小心递到我嘴边,我不耐地偏过头,他眸光微闪,却又敛住,转而送入自己口中,气定神闲地顾自品尝。
“美景如斯,能在庭中与佳人对饮,实属人生一大乐事,你说是么?”
他见我缄口不言,起身负手走到亭边,望向纱幔飘扬后的池上灯柱,“你还是认命吧!如今宫中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朕的新宠,纵然你我并未洞房,但你已身在宫中,即使无名无份,也已然成为所有嫔妃的公敌,你逃不掉了!”
他折身而来,大掌托起我的下巴,“这几日都未见你笑过了,朕很喜欢你的笑,难道,非要朕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来博得佳人一笑么?”
他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一绿衣小太监,手持拂尘匆匆步来,沿阶踏上亭台,躬身禀报,道是太后有急事召见皇上,刻不容缓。
李盛浓墨渲染的眉宇轻蹙,移步走到我身边,出指如电,点中我背上两处大穴,我瞬时僵硬不能动弹,虽心有不甘,却也只是闭眼沉默。
他俯身贴耳,声轻恍若梦呓,“别怪朕,朕不相信你,这三天以来,你已有过五次出逃记录,虽然这宫中全是朕的眼线,不管你去哪里,朕都能找到,但是朕没心思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朕去去就来。”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旋即在来禀太监的随侍下,步下亭台,隐入黑暗中。
我暗自运行内力,驱使气流游走在四肢百骸,沿着奇经八脉游窜全身,凝神一刻,双手霍然握拳,封住全身的穴道瞬息冲破,不由悠闲地舒展筋骨。
对于解穴,我已经掌握一二,我真正没办法的,便只有武功在我之上的人封住的穴道,而李盛的内功远不如我,他点的穴,我自可很快解开。
我细听周围动静,确定无人,便纵身掠出凉亭,于飞檐上俯身潜行,根据耳中所闻人声水声风声,辨位定向,逐渐步入人息薄弱处。
经过三日累积,我以声行走的本领已是炉火纯青,虽每次都被抓回,但被找到并抓住的时间也是愈渐加长,终有一日,我定能逃出这樊笼。
不多时,靠我已臻化境的绝世轻功,便已到人声寂寥处,于楼檐飞跃间,已持久未闻人息,想必此处幽静荒芜,人迹罕至,必定再无人能寻出。
檐下有飒飒风声掠过,发出含混阴冷的声响,一道轻不可闻的金戈声,在屋内清鸣,我惊疑于这暗夜密会,于是好奇心起,孤身掠下一探究竟。
这本是一座废弃宫殿,却因经常有人打扫,清爽干净,殿内灯罩中烛光摇曳,案上诸般器皿,都是极尽精巧,一一瞧来,竟有柔丽江南的错觉。
精妙的青玉案旁,正有四人秉烛夜谈,我悄无声息地窜入中殿,贴着窗棂,小心地把窗上轻绢挑开一条逢,附耳凝神静听,却因其中对话悚然心惊——
“父亲大人,座主交代你的事可有办妥?”
微弱的烛光,将如花似玉女子身上的七彩鸾凤照得烨烨生辉,有如神物,她苗条青春的身躯包裹在其中,仿佛蓬勃的生命,正在源源不断的流淌着。
一名中年男子漫身威严神韵,端坐案边华贵木椅上,手持竹木毛笔,于洁白宣纸上淋漓书写着什么,轻微一叹,“没有,破晓天书落入林飘飞手中,定是要不回来了,她抓住了我的把柄,明着我是不能把她怎样了,只能暗地里斩草除根了。不过,你可要把皇上的心栓牢,别让人把你皇后的位子夺去了!”
第三卷 第七十三章 秘密阴谋(2)
女子静坐褐漆茶几旁,手持翠玉茶盏,浅啜一口,举动之间,娴静优雅,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父亲既已知道,又何必多说,这三日皇上被林飘飞那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几乎到了形影相随的地步,我又怎有机会趁虚而入?”
皇后对面身材臃肿的太监,一身深红烟云轻服,信手拂动着银丝拂尘,笑不可抑,含着露骨的讥讽嘲弄,“皇后此言差矣,技不如人却在此叫嚣,不说她长得比您好看,且说武功才华,您可是差她远了,皇上如此对她也是人之常理。”
皇后轻蹙柳眉,放下翠玉茶盏,秋水一般的美目中,晶莹生灿,“公公身为太监总管,不劝谏皇上,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真心为座主做事的么?”
“皇后娘娘息怒,其实皇上也是一时兴起,过几日就玩腻了,否则怎会这么宠爱她,却还不给她任何名分呢,皇后娘娘的地位是任何人也不能动摇的!”
皇后眼中越见温婉,方才的轻怒,如这雅苑的夜风一般,来去无影。
皇后身畔静坐一人,浅灰色烟纱锦袍着身,面容黝黑俊朗,轻拭青黑宝剑,沉默寡言,那幽黑的眼眸,森然冰冷,寒光冷铁一般,沁入骨髓。
我心中惊骇如波涛汹涌,万没料到竟会听到如此机密谈话。丞相一家竟都为那个座主办事,却连那个太监总管也是他的人,他在宫中究竟藏有多少耳目?
皇后转首顾盼身边男子,金线绣的九凤缎衣,跃然在灯烛下,屈指轻叩着案几面,“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林飘飞那样的女子,否则祸害无穷!”
赵凌寒不动声色地收剑入鞘,步于龙凤雕纹的窗檐边,望向外面的青竹飒飒,缄默无语,宛若寒冰雕塑一般,眸中波澜不惊。
丞相怒气横生,手中毛笔断为两截,振衣拍案而起,火影重重之间,内殿一片悚然,“你们别为林飘飞吵来吵去了,你们三妹已经被她迷得神思不属了,真不知她是不是我家的克星,竟把我们家搅乱成这样,你们还嫌不够烦啊!”
皇后与赵凌寒噤若寒蝉,一直沉默冷笑的公公拂衣起身,掏出一张叠成方形的薛笺,递予丞相,“这是座主的新命令,你们想办法将它送到西域那人手中,并告知静王与礼部尚书,内务府总管,与各州下属,最近皇上调查贪污甚严,要他们最近收敛一些,倘若有谁敢泄密,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几人闻言,皆是悚然一惊,目中无不浮现出拘谨畏惧之色。
公公长袖轻舒,信手拾起案上墨迹染就的宣纸,但见其上密麻排满几十行名字,“丞相记性可真好,竟把死去之人的名字全部写出。大家也都知道几个月来武林朝廷中不断的离奇死亡吧,那些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和朝中接连不断死去的命官,都是与座主作对或存背叛心里的,没有一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殿中陷入一片沉寂如水中,烛火高燃,却也化解不了众人僵冷面容。
我此刻已是迷乱骇然,洁白指甲,深深陷入窗棂的栏木之间。
那个座主竟如此厉害!这天下之下,几乎无所不在,朝廷武林中人,他的手下岂不占了大半,李盛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而且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神不知鬼不觉,难道这几百桩案件都是他一人犯下的,好恐怖的人!
第三卷 第七十四章 穷途末路(1)
“是谁?!”
一泓幽光,冷酷而又霸烈,在静夜花香中带出风雷之声,在瞬间穿透帷幕,透过窗纱,直直向黑暗的中殿袭来。
我于浑噩茫然之中,纵身一颤,如天涯飞落的雪莲花瓣,随风飘摇,那剑中的杀气却是幕天席地的卷来,将我的蓝纱衣袖生生截去一段,暗夜大殿之中,银光一闪,我的手中银鞭及时挥出,才堪堪没有伤及筋骨。
紧随一道拂尘破空,如陨星一般妖异眩美,面前光芒狂乱,所使的招数,与所遇绝然不同,剑气吞吐间,竟似将天地都破碎支离。
那个公公竟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心中微惊,手中银鞭已回归严谨稳实,密如天幕,水泼不进。
公公与赵凌寒丝毫没有气馁,光芒开阖中,竟隐隐有幽华绽放,拂尘剑芒挥尽处,诡异缓慢,却无法闪避,我一声闷哼,臂间已是受创不浅。
皎月隐入云絮之中,将世界染就一片阴暗,我纵身而起,如飞鸟孤鸢一般,轻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境地,单手一撑,往旁边飞退,从小窗里翻跃出去。
公公与赵凌寒追到窗边,却因身高体魄,都不能通过,绕到正门,却已经晚了一步,夜色中只见一道身影,旋即毫不犹豫地疾追而来。
我甫一进青竹幽幽的密林,便觉明月皎洁,银华如织,将竹林中清河照得纤毫毕现,一颗颗鹅卵石,被涂上了一层朦胧莹润的微光。
忽觉一阵风掠过上空,两人已是飞身翻落我面前,“你往哪里逃?!”
我被逼止步,轻落在青竹顶端,捂着左臂剑伤,急促喘息缓气,鲜红的血迹,一点一滴地滑过竹叶,淌落在鹅卵石上,白的更加晶莹,红的更加艳瑰。
云破月来花弄影,叶影飘舞中,月光倾洒而下,将模糊的全身笼罩,竹林的清香中,混染了一道淡淡的血腥,在这月下静夜幽幽传来,更觉诡谲莫名。
莹润皎洁的素颜,瞬间映入草地上两人眼中,转瞬化为石破天惊的骇然。
皇后与丞相随后赶到,奔到前方定睛一看,瞬时震颤不能自语。
“林飘飞!”皇后蓦然笑得花枝乱颤,素颜之下,却透出狰狞的恶毒,“没想到竟是你,你每天被皇上囚禁着,竟能趁机逃脱,我真小看你了!”
我撕下自己的幽蓝广袖一角,草草包扎左臂伤口,身形随着修竹晃动不定,“呵呵,皇后过奖了,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对李,哦不,皇上没感觉的,我很快就会离开皇宫,对你绝对构不成威胁,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放过你?”她拔下发间百宝凤凰扇钗,悠闲赏玩着,在幽幽月华下,宛如咧嘴甜笑的森白人偶,“我们的秘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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