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貂,你有话跟我说?”
玉川儿点头,“香珠儿本是想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但是姑娘你是主,应该让你知道。”
“出什么事了?”
“晴暄怕姑娘迟迟不动手惹恼了相爷,已经让雪狐去刺杀沈苍澜。”
羽君手中的书掉落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盯了玉川片刻,突然掀起被子下了床,玉川眼明手快地将挂在床头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跟随在她身后疾疾出门。
在屋里呆了太久,猛一出门,冬日的寒风袭面而来,羽君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体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一心的赶往正院,她不敢惊动任何人,倘若惊动了护卫,那雪狐……
“玉貂,你在这里看着,别让人靠近!”
她翻墙而入,已经看到双双对站到园子中的两人,羽君想也没有想飞身插入两人之间……
“雪狐!!”
“无双?!”
“无双你让开!”
雪狐的剑只是一顿,便剑锋一转绕开羽君再次向沈苍澜袭去,哪知羽君竟也寸步不离沈苍澜身边,步法灵活纠缠阻碍于两人之间。沈苍澜惊疑如此变故,虽然已经明白恐怕湘无双这一次来臧云山庄的目的不简单,但此刻无双竟然肯护着他,心中难免矛盾,每每出手应对却碍于她离得太近会误伤,一时间两人都绑手绑脚。
雪狐向来脾气急,更见不得无双护着别人,几招不得手便急了,“无双!你让我杀了他,我们回花散里去!”
“你敢杀他试试看!”羽君索性一把夺下沈苍澜的剑指向雪狐,“你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别人的!?”
“我谁的也不听!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无双你不要被这个家伙勾引了!”雪狐一心杀了沈苍澜,他也看得出无双变了很多,执意认为都是因为沈苍澜,只要杀了沈苍澜他们就可以回去,无双还是他的无双。
雪狐的剑法犀利,透着近乎偏执的执著,下手毫不留情,几乎每一剑试图逼开羽君,下一剑必然支取沈苍澜。湘无双的武功比雪狐不知高出凡几,他出手自然毫无保留,哪知羽君对湘无双的内力运用根本不娴熟,招招险恶。沈苍澜不忍,欲掩护羽君,她却依然坚持持剑挡在他身前,“这是我治下不严,本就是我的责任,劳烦沈庄主让开!”
话语里已听不出感情,沈苍澜一顿,明明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此刻却好似伤了自己。
羽君在交手中渐渐习惯这个身体,剑光交错,雪狐每一招都急于摆脱,想要攻向沈苍澜,却被缠得死死的。如果沈苍澜始终身处其中,也许不会发觉到什么,然而一旦被羽君甩开在一边,他看着羽君的一招一式,渐渐无法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身体是湘无双的,内功也是湘无双的,但是这招式,却属于朱羽君。
她的功夫,分明出自臧云山庄,没有一丝的不纯粹。
沈苍澜怔住了,他开始分不清,也搞不懂。这已经不单纯的是“巧合”是“用心良苦”还是她们在哪里相识过……武功骗不了人。
那么她是谁,湘无双究竟是谁!?
没有时间容得他去想,就在他完全震惊的时刻,一柄刀自身后落向他的咽喉……
“雪狐!你在做什么!?”晴暄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从沈苍澜身后传来,雪狐和羽君都收了剑,惊觉晴暄的刀逼在沈苍澜咽喉,依然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晴暄冷冷瞪着雪狐,“要你来杀沈苍澜,你竟然拿剑对着无双!?”
“我……”雪狐横眉一挑,还来不及反驳,羽君的剑锋竟然一转,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场三人霎时白了脸色。
“无双你这是做什么!?”
羽君定定望着晴暄,字字清晰道:“晴暄,你敢杀了沈苍澜,我的剑便落下去。”她的目光她的神情,都充分地告诉他,这决不是在开玩笑。
晴暄不懂,无双同沈苍澜的确不该有此可以舍命的交情,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如果他的刀落下去,无双绝对会做到她说的话。雪狐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无双……为什么?我们这都是为了你!”
“你不需要知道!放了沈苍澜!”
“你不杀沈苍澜,义父那边……”
“放、了、他!”羽君的剑向颈间逼近几分,显出一条血痕。雪狐一脸不忿,晴暄的眼中却闪过痛楚。
羽君神色坚定,不曾看过沈苍澜一眼,只紧紧盯着晴暄,苍澜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她。
眼前的情景,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湘无双来这里的目的,这少年与她的关系,晴暄的出现……
沈苍澜缓缓闭上眼睛……够了。无论她是谁,为了什么而来,今日她肯为他舍命,已经足够了。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无双……”晴暄狠狠地咬了咬牙,握着刀的手已经浮起青筋,最终是慢慢离开,放下了刀。羽君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自己颈上的剑,正色道:“你们最好都记住,今后,沈苍澜活一天,我便活一天,他若死了,你们就给我一起收尸!”
一旦松懈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一般,身体微晃,沈苍澜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
晴暄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雪狐一脸忿忿委屈,重重扔下剑不满道:“无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干么对他好……”说罢跺跺脚,闹别扭地走了。
羽君静静看着晴暄露出些许歉意。晴暄对无双是真的好,她知道,可是她毕竟不是无双。
晴暄眼中显出挣扎,最终放弃,别开了脸不再看她。
“无双姑娘……”沈苍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才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搀扶之下,不着痕迹地想要抽身,却被苍澜紧紧握住了手。
“沈庄主……”
羽君心中一震,抬起头,迎上一双深沉的眼睛,浩瀚如海,似有深情涌动期间……羽君心中微痛……如何不痛?为什么分明有这般深情,却又数度放弃,无论她是朱羽君时,还是湘无双时……
“无双姑娘,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
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未出口的话被生生阻断。他震惊地缓缓回头……他的身后,一柄短刀,深深入了他的背后……
他无法置信地看着握住那把刀的人,与他同床共枕一年有余的柔弱女子……
“你……为什么……”
羽君和晴暄一时被这变故惊住,眼看着姝娴握着那把刀狠狠抽出,后退两步,发出尖锐的笑声……
“终于结束了……我已经受够了,沈苍澜,你到底还是接受了她……如果你肯怀疑她,那么我仍旧会安分留在这个容身之地,留你一命,可是你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姝娴!”晴暄暗恨自己竟然大意,方要上前,姝娴却笑道:“没料到我们晴暄竟然也会违背义父的命令……你还有时间管我么?那一刀虽然不是要害,但我的刀子上可是畏了剧毒的。反正你也已经暴露身份,任务也完不成了,就当我帮你吧……”
花散里 第十七章 亡人恨8
羽君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沈苍澜,闻言急急去探他的脉象,顿时脸色一变,求助地望向晴暄。晴暄不在乎沈苍澜,这也许正中他的下怀,但是,他依然无法拒绝无双。
两步迈过去,横抱起沈苍澜直向卧室,“找人去请大夫!”
惊动了护卫,臧云山庄上上下下顿时乱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姝娴。
晴暄点了沈苍澜几处重穴,却丝毫阻止不了毒素的扩散,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该死!是妤婕的毒,原来她们早有联系!”
“晴暄?”羽君不自觉地抓了他的手臂,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晴暄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忍说出让她失望的话,只能沉默。羽君手指冰凉,缓缓松开……她不敢看沈苍澜,也许,失望过,痛苦过,放弃过,但是,依然希望他好好活着……不想他死,不想……
大夫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带到,晴暄同大夫一起研究这毒的毒性,沈苍澜的床边顿时被围满,羽君有些失神地退出来,在这里没有她可以做的事情……
纵然晴暄对大夫大约说明了妤婕用毒的特点,仍旧找不出解毒的方法,堪堪吊着沈苍澜的半条命,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高热不退。如今姝娴也逃掉了,翠翠和孟伯忙里忙外,已经是人仰马翻。沈苍澜在偶尔醒来的时候,似乎认出了晴暄,并无责问,只低喃道:“无双姑娘……可以让我见见她吗……”
晴暄略一迟疑,点了头,转身出去。
“无双……他要见你。”
门外站立的人远远望着废园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的遥远。
她转回头,默然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屋内。
站在床前看了他片刻,羽君坐下来,握住他的手,上面滚热的温度传递过来,她轻唤道:“苍澜。”
沈苍澜的神志再次开始迷糊,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地,喃喃着:“不管你究竟是谁……留下来……别再离开了……”
羽君并未回答他,只所答非问地轻轻道:“没事的,别担心,会医好的……”见着沈苍澜再次睡去,她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离开房间。
“玉貂……”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玉貂走过来,她吩咐道:“动用所有关系,全力寻找鱼肉郎中孟荷,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见到他的人。”
孟荷,臧云山庄孟三公子,江湖人称鱼肉郎中。目前正在寻访天下名医的漫漫路途中。
当几个黑衣人找上他的时候,他正在一个深山脚下的偏僻村子里,跟那里一个据说识得不少偏方草药的土郎中一起在山腰上刨雪底下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根。
他穿着臃肿的破棉袄背着篓子挽着袖子一身灰尘泥巴刨得正欢,突然面前落下三条人影,不由分说套上麻袋扛起来就飞走了,一旁的老郎中慢吞吞地转头看了一眼突然间空荡的地方,吸了吸被寒风冻红的鼻子,又慢慢低下头去沉默的刨……
所以当暗线“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个不断扭动还呜呜响个不停的麻袋搁在“湘无双”面前,她揉了揉额头,问:“这是什么?”
一旁香珠儿欠了欠身子,“回姑娘,您要找的人。”
羽君再次去看那团麻袋,“怎么弄成这样?”
“许是吩咐得太急,下面的人不知身份只当作寻常猎物给绑来了。”
羽君干笑了一下,命人赶紧松开,一见着里面的人,又傻眼了。“这谁?”
“您要找的人。”
“孟荷?”
“是。”
“臧云山庄的三公子?”
“是。”
羽君便笑了,对着一身脏乱不堪满是泥土的破棉袄活像个贫苦农的孟荷笑得无比灿烂,“孟三公子还真是永远都这么出人意料……”
嘴巴刚刚恢复了自由的孟荷便对着眼前冷艳无双的美丽女子抱怨地反问道:“你谁啊!?抓我干嘛!”
羽君撇撇嘴作了个手势,“送沈苍澜那边去。”
刚从麻袋里解脱出来但依然没有松绑的孟荷便被两个人再次扛起来,不理会抗议直接抬走。
羽君看着他离去,笑了笑,突然全身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从看到孟荷那张毫无紧张感的脸那一瞬间,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孟荷回来了……苍澜一定没事的……
幸好找到了他,幸好……她捂住嘴巴,止得住声音,却止不住眼泪……
孟荷没想到过自己身无长物孑然一身出门学医竟然也会被绑,硬把他套进麻袋行车坐船赶了三天的路,然后匆匆丢进某个房间有人塞了个半死不活的人给他硬逼着他医。
咦,这人瞅着真眼熟……
“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晴暄的脸黑了一下……
吓,这病人瞅着更眼熟……越看越……嗯……
嗯……那个,真的很像是吧……||||
沈苍澜的命是保住了,只是仍旧很虚弱。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人时他感到些恍惚,脏兮兮的脸,两夜未睡有些胡子拉碴,还有来不及换下的土布旧衣衫……他虚弱的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位公子好生眼熟……”
晴暄再次黑线……||||
看到孟荷就容易让人想起阿猫,傻到一堆去了……
绿绿端着茶推开房门,就看到羽君如平时一样,安静地坐在窗边翻看着一卷书,她越发闹不明白,沈苍澜没醒的时候她整日守着,怎么人醒了她倒不去了?
“姑娘,您不去看看沈庄主么?”
羽君接过绿绿递过来的茶,浅笑了一下,“不了。”
“姑娘,绿绿不懂……”
“去了也没什么话想说,去做什么呢?”她抿了口茶便低下头去继续喝茶,前些日子她的焦急绿绿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如今眼前这个人却淡然得好似从不知道自己担心过沈苍澜似的。
敲门声轻轻响了起来,绿绿不用开门也知道一定是翠翠,这两日翠翠是每天必到,目的只有一个:代庄主请羽君过去。羽君则如每日一般,笑着让绿绿请了翠翠进来拉着她坐下闲话家常,偶尔挖挖人家墙脚,就是绝口不提见沈苍澜的事情。
花散里 第十八章 亡人恨9
“无双姑娘!”翠翠终于爆发了。“姑娘,我今儿这都来三趟了,您倒是跟我去见见庄主啊……”
“沈庄主重伤初愈,无双怎么好去叨扰庄主休息呢,嗯?”羽君笑着,把因为太激动而站起来的翠翠轻轻拉着坐下来,仍旧温温淡淡不急不缓。
“可是庄住他坚持想见您……”
“噢。”
噢了,噢完了当然就不关她什么事了。
翠翠盯着她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下文……
“无双姑娘!!”
“嗯?”羽君依然笑得安然无辜,翠翠顿时泄了气。
“您就当帮我个忙走一趟好么……”
“好。”羽君回答得温温淡淡云淡风轻,翠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忽地一喜,“真的?”
“嗯。等沈庄主康复以后。”
翠翠的小脸儿顿时又垮了下来。
此时门外却传来一声:“我已经好了。”
羽君一怔,看到沈苍澜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翠翠见状忙拉了绿绿出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拉我出来干吗?”
“你怎么那么呆啊,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