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初清让徐蛮将他推到一张桌子旁,却见她一个人坐到自己的对面去了,仿佛挨着自己是多么无法忍受一般,眉头就悄然的皱了一下。
“阿蛮今儿是要去哪里?”诸葛初清又要了两份豆腐果豆芽汤,以及一笼小笼包,才转头对徐蛮道。
徐蛮眼神微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亏心,她总不能大大咧咧的对诸葛初清说,她是担心他的安危,想去瞧瞧他吧,所以只好道:“最近乌衣巷附近开了一家刺绣铺子,听美嫣说,那里有苏州来的新丝线,色泽亮丽,比建康本地的好,所以,想去看看。”
“是么……”诸葛初清喝了口大麦茶,这里的茶都不是什么好茶,大多是茶末或是普通百姓吃的苦丁大麦之类的,可诸葛初清就是觉得,看着做贼心虚的徐蛮,喝着这样的茶,真是再也没有的美事了。
“那你呢,怎么会来这里?”徐蛮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便绕开话题,反问道。
诸葛初清放下粗瓷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兴味的看了眼徐蛮,装作随意道:“码头附近的客栈有人斗殴,我有几个商业上的朋友住在那儿,我怕他们引来什么麻烦,就亲自过去看看。”
看着徐蛮掩饰不住的了然与庆幸,诸葛初清什么都没问,只是那勾起的嘴角似乎更翘了,那份淡雅愉悦,看得徐蛮心里直冒泡泡。
“那一会儿你还去刺绣铺子么?”
徐蛮假笑了一下,回道:“不了,太晚了,下次再去好了。”
诸葛初清纯净的眨眨眼,一脸诚恳道:“要不,你想买什么样的,告诉我,我顺路给你带。”
徐蛮吓了一跳,那边儿根本就没啥新开的刺绣铺子,如果诸葛初清真要去,那不是露馅了么?到时候怎么解释都不对,难不成说自己老年痴呆记错了?所以她赶紧摆手道:“不了不了,那是女儿家喜欢的,你去也不合适,再说我没看到也说不上要什么颜色的。”
诸葛初清侧过头,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两声,并非是他身子不适,而是他实在快要憋不住了,明明是在说瞎话,可徐蛮那认真的表情就跟真的似的,他差点没破功笑出声来,这丫头怎么那么可爱。
“喂,你怎么样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叫寒衣过来。”
然而,徐蛮却不觉得好笑,反到面露忧容,起身几步就走了过来,小心的替他拍着背。就如同年幼时,他病重,她也是这样尽快赶到自己的身边,为他拍背喂药,或是顺气,那时候她还是不大的一团,粉嫩粉嫩的,腮帮子鼓得像馒头,还没有如今那样漂亮的尖脸盘。
诸葛初清垂下眼帘,他如今又何尝不是在骗她,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也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可对比曾经的他,就根本不需要什么轮椅,只要他愿意,不做些激烈的运动,他再好好保养,他完全可以拉着徐蛮的手,带着她看春草、夏花、秋叶、冬雪,一年又一年。
“我没事。”诸葛初清喝了口水,心中一动,就开口道:“阿蛮,其实我……”
还没等他说出来,店内的伙计就将他们刚刚点的小吃送了上来,顺带还送了一碟鲜红剁椒,专门配着豆腐果吃的。
徐蛮见诸葛初清真的没事,便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看着桌上那一样样让人流口水的小吃,肚子小小的咕噜了一声,实在是她午膳的时候光想着诸葛初清会去找人开刀,心神不宁,结果直接导致的就是没吃饱。
也不矫情,徐蛮揉了揉肚子,几下便将剁椒分在了豆腐果豆芽汤与臭豆腐里,建康这里的臭豆腐都是炸过的,再放上调料,徐蛮又喜欢放上剁椒,然后狠狠咬上一口,外脆到金黄,内嫩到软白,闻着臭,吃起来极香,再配上剁椒的鲜辣,徐蛮满足的闭上了眼睛,真是太好吃了,穿越那么多年,碍于身份,还真没有怎么好好吃过小吃,如今也算如愿以偿了,看来日后还可以多找些机会到这些市井小店来过过嘴瘾。
“你别吃辣啊,也少吃点油炸的。”徐蛮蘸了醋将一个小笼包里的汤汁都吸干净,擦了擦嘴,还不忘嘱咐诸葛初清。
诸葛初清笑着点点头,用筷子夹起几根黄色豆芽放入口中,鲜嫩爽口,果然很好吃。
两人随意聊着,没等多久就将桌上的小吃全部吃掉了,因着诸葛初清的身体原因,徐蛮很厚脸皮的将小笼包大部分都给了诸葛初清,自己则将臭烘烘的臭豆腐吃掉了大半,最后实在吃不下去了,才可怜兮兮的看着诸葛初清将自己吃剩的吃完。
这一顿,吃的徐蛮唇齿留“香”,心情舒畅,差点都忘记自己干嘛出来的的,最后还是青梅进来提醒,才想起时间不早了,要赶紧回去了,不然以大哥谨慎的性子,怕是一会儿就要找来了。
于是糊里糊涂的徐蛮在与诸葛初清道别后,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也不知道是庆幸自己没做丢脸的事儿,还是该赞叹自己的冲动,不然还吃不上这么一顿合自己心意的晚膳。
诸葛初清显然是觉着今天的运气不错,所以回到家的时候,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直到看到屋里的那个人。
“说吧,你来有何事?”诸葛初清让小厮去上了茶,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看着来者。
檀香用扇子瞧着手掌,很八卦的凑了过去问道:“我听说你遇见翁主了?”
诸葛初清笑看他,也不答话。
檀香知道他不想说,也不逼他,反而嗤了一声道:“你啊,不懂女人的心,等她真知道你早就用色目人的法子治过病了,她非与你绝交不可。”
诸葛初清这才收了笑,微微忐忑道:“她真的会是很生气?”
檀香一副你以为呢的表情,他可是过来人,什么女人没遇见过,比这毛头小子懂得多了。
“我今天本来想告诉她的。”诸葛初清有些后怕的说道。
“千万别,这事儿啊,就不能告诉她,你还不如一直烂在肚子里,你现在不是让诸葛美嫣透露消息过去,说是你在治病了么?还不如躲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就说病好了,这事儿一辈子也别告诉她。”檀香摇着扇子出着馊主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诸葛初清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段时间,才抬起头道:“说吧,那位让你来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第八十二章
码头的械斗事件;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件普通的民众斗殴事件,可这其中恰恰不巧的是参合进了一位胡人的部族贵族,而也正是由着这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件;最近朝堂上又开始针对改革变法这一系列的举措,整日吵闹不休,连徐蛮的父亲每日回家;都看起来极为疲惫不堪,前些日子因为休养养起来的肉;又开始慢慢消瘦下去了,到将大长公主急的不轻。
徐蛮自那天后,又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诸葛初清;也许是因为他生意很忙;有几次徐蛮路过,想打声招呼,都没见到他人,家里的下人到是说他出去了。所以徐蛮即便担心他的治疗进度,也没法了解实际情况。
和煦公主与梁将军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这还是和煦公主亲自在皇帝面前点了头,皇帝才下旨昭告了天下。成婚的日子选在三个月后,这已经是皇后能选的最早的日子了,毕竟和煦公主年纪不小了。于是旨意一下,后宫掌事几乎都忙碌了起来,首先公主的嫁衣,就需要用一个月去准备,再加上嫁妆的采买,婚宴仪式的事宜,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三个月就够让少府等官员手忙脚乱的了。
去河南洛阳的人还没回来,可徐海生却从建康得到了一些当年的消息。
“据说直王孙简的妻子是洛阳宁家长房的嫡次女,从小秀丽端庄,为人也很和善,与直王感情很好,只可惜,到孙简死,两人都没有孩子。而庄成的妻子宁氏则是孙简妻子的庶出堂姐,两人从小就认识,感情也不错,只是因为这位庶出的堂姐在嫡母那里并不受宠,若不是孙简的妻子,这位庶出的堂姐大概还找不到像庄成这样的夫婿。”徐海生这些天也没闲着,除了给父亲分担事务外,还找了一些要好的世家子弟,暗地里查询当年的事情,虽然宁家远在洛阳,可孙简当时娶宁氏的时候,确在建康,先帝甚至给他们还赐过婚,也算一段佳话。
徐蛮皱起眉道:“那就是说,庄成的妻子确实是洛阳宁家的庶女了?”
“我打探了不少人,甚至还有宁家的亲戚,当年直王夫人为堂姐与庄将军撮合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徐海生低落的说道,他也开始怀疑,之前他与徐蛮所想的会不会太离谱,也太大胆了,毕竟没有哪个女子可以真的孤身逃离夫家诈死的。
“那也不能证明那位庶出的堂姐就不是徐氏。”徐蛮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放过这条线索,她不是古人,在现代看过的小说要多离奇的都有,像这样一个权力至上的社会,改变一个人身份并不难。
“那就只有等洛阳那边来人了。”徐海生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徐蛮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大哥有没有办法与庄家那位前任管家接触一下。”
徐海生看向她道:“你是想从庄家入手?”
徐蛮肯定的点点头道:“他既然是庄家的前任管家,那么他必定是见过庄夫人的,若是我们有办法弄到徐氏的画像或是知道她样貌的特点,你再能找他对上一对。”
那可就是最直接的佐证了,在这个没法整容的世界,身份可以变,胖瘦可以变,但容貌特点绝对不可能有错,只要想办法证实徐氏就是庄夫人,那么后面的事情就更容易做了。
心中涌起阵阵滂湃,徐海生也能理解徐蛮的用意,不论洛阳那边有没有结果,还是要庄家的人证明才可以确定,于是心中忐忑的他,很快就将被父亲发现的可能性掩埋在心底,大多数时候,高风险才能有高回报。
“最近,我去尝试一下,我觉得庄家前任管家来此,怕也是想确认父亲是不是庄成之子,却又碍于庄家罪大,不好明言。但庄家一门已经断了香火,若是父亲真是庄成之子,那对庄家来说,简直就是……”
徐海生说得兴致勃勃,却被徐蛮打断道:“既然是满门抄斩,那庄夫人又是如何逃脱,还将父亲交给了祖父呢?”
徐海生在嘴边的话,哑然而止,父亲的年纪放在那里,若父亲是在庄家满门抄斩之前生的,为何没人知晓。
“那也有可能是在庄家出事之前?”徐海生犹豫道,他们只知道是徐氏将父亲交给了祖父,可并不能判断到底是在庄家抄斩之前,还是之后。
“这事儿还是要找一找庄家前任管家,虽然他先一步脱籍离府,但庄家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徐蛮觉得事情就像无数的圈,一层套一层,看上去像是一目了然,可深究下去,却又像是越看越糊涂。
“那还是按照咱们之前商议的,先将徐氏的画像弄到手。”徐海生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这个途径最为便捷。
“祖父是不可能告诉咱们了。”最近他们也去过几次看望徐家的祖父,可由于病情时好时坏,到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而徐海生也不敢去问徐氏的事情。若说祖母就根本是避而不见,那么长时间了,祖母别说他们一家了,就连徐家小叔一家,都没见过。
“那当年徐氏有没有要好的朋友或是同上一个家族闺学的同伴?”这是徐蛮能想到最直接的了,徐家亲近的长辈早已不在了,子嗣又不丰,当年见过徐氏的同辈,不少都亡故了,要么就是嫁到外地,多少年不来往,也不好找了。
“好,这事儿交给我,当年徐家闺学有不少的族人,想必总有年纪相仿且活着的,而且当年徐家官职不大,徐氏能交好的朋友也很局限,应该很好找。”徐海生一拍板,到将事情决定了。
且不说,徐海生满身干劲的去“偶遇”庄家前总管,以及派人搜寻当年徐氏的闺蜜,就说徐蛮在家里窝了那么久之后,终于还是要随母亲进一回宫,缘由是半个月后秦太美人要过大寿。
这么些年来,秦太美人很少过寿,就算大家都知道她的生辰,也不过在那一天送一些寿礼,却极少能留下赴宴的,今年虽不是秦太美人的整寿,可有和煦公主即将成婚的大喜事在前,这个生辰就显得格外的喜庆了。
皇帝与大长公主府显然都对这个生辰极为看重,光是寿礼大长公主就推翻了三次,原本按例准备的寿礼,在皇帝特意要大办的旨意下,就显得过于普通了,再加上和煦公主的婚事,大长公主府必然是要送一些比较特别且有吉祥喜气的寿礼,但又不能越过正宫,于是左思右想,大长公主便带着徐蛮入了宫,想找皇后还有和煦、和丰两位公主参谋一下,也以免送重了寿礼,弄得尴尬。
大长公主进宫,徐蛮也没推脱,毕竟她在家躲了那么久,若是再不去请安,到显得太过刻意了,再者皇后前些日子也传来消息,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她与皇后一向亲厚,还真不愿因着大皇子的事儿,与舅母生疏了。
母女俩是行动派,次日一早就入了凤栖宫,此时正值当月十五,宫妃们刚刚给皇后请过安,散去不久。徐蛮一入内便瞧见了坐在皇后下手的黄美人。
其实单看黄美人本人,还真是位容色娇媚的女子,而且气质上乘,有着世家大族沉淀几代的雍容,甚至与皇后坐在一起,也没完全遮住她的光芒。黄美人年纪也不小了,她是第一批入宫的家人子,算是皇帝少年时,陪伴他最长时间的女子之一,连皇后都没她进宫早。所以就算皇帝深恨黄家,可在某种程度上,黄美人在宫里并不难过,也是有几分皇帝对她的情谊在,只是这点子情谊,若是放在对大都督的仇恨上,就显然变得微不足道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黄美人一向不在后宫掐尖要强,就算有小动作,也基本上会找几个枪手打头阵,事后别人查起来,也查不到她身上,估计在皇帝舅舅眼里,黄美人还算是个干净的了。
除此外,徐蛮还知道黄美人很会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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