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辉啊……
水水为这记忆深处的名字轻叹了声,“我一直知道麒麟恋主,倒不知道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峯麒没有说话。
想起了当初峯麒浑身是血固执的出现在黄海最深处,水水知道一旦他说了,不得到个准信她也休想安生,不由失笑,“罢了,也不知道你这性子是怎么成为麒麟的。我就答应你吧。”
峯麒一直都没有做出水水会厌烦的一些,属于麒麟天性的事情,水水并不讨厌他。甚至于,她可以说峯麒是非常合格的王的半身。峯麒有个使令叫做广葜,它能够隔绝外界的血腥气。是以峯麒不畏鲜血。至于仁慈什么的,峯麒也没有展现过什么来。就算有,在水水下了决定后,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仁慈这种煞风景的理由叨扰她。对此水水还是满意的不得了的,已经比其他麒麟好太多。若真的要做一个国家的王,峯麒这样的麒麟是难得水水觉得不错的。
“多谢主上。”
到此,谈话告一段落。
“主上,内宰大人求见。”
“哦?祥琼啊,让她进来吧。”昔日娇生惯养的公主在历经变迁后早就是个优秀的女官,她对于芳国不可谓不一心一意。例行汇报了整个内宫的状况。水水见她似乎欲言又止。干脆放下笔,抖了抖墨渍,“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祥琼。”
基于对水水的了解,祥琼和水水的关系也多少算是亦主亦友,这点水水的分寸掌握的相当好,阳子终究是主仆不分过了头。水水这样,才是让传统长于宫中的她比较安心。她实际上一直担忧阳子会出事,也基于此。
尊卑不分,总有一天要出问题的。
“是的,我在鹰隼宫外沿行走时,看到夏官鬼鬼祟祟的,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发现和他碰头的是之前一直在朝廷上不合的太宰。”若是这两人真是有所图谋,那么朝廷上不痛不痒的争吵怕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了。
“哦,看来,芳国也不太平了啊。”水水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感叹。她始终不显山露水,不过能熬上300年,该说他们耐心也不错了。毕竟300年,常人也算是走过了三代了。
“王上,您看这事……”祥琼犹豫着吞下‘告诉冢宰’后半句话。她虽知新王心如明镜,但她也清楚,总不能老让王觉得冢宰才是民心所向。这可是大忌讳。
水水倒是不以为意的笑,对着侍立于一旁的女官道,“让冢宰过来下,就说朕有事要和他商议,对了,把三公也叫来吧。”
三公分别是太师、太傅、太保。也就是宰辅的辅助、王的教师、谋士。这些人都是侍奉王的老臣,和月溪一样在没有王的时候撑起了整个芳国,其忠心天地可鉴。
待几人来齐,水水示意祥琼将她看到的再说一遍。月溪脸色几乎立刻就铁青了。
他上前撩起朝服跪下,“主上,臣有罪。”
“哦?”水水还是老样子,基本上喜欢开始的时候只用语气词,让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或者知道什么。
“微臣当初提拔太宰,看在他思虑进取,实属栋梁之才。不想现今竟想着谋逆之事,臣惭愧!”
“这种事,倒也算不到你头上,月溪。”水水看了他一眼,“那么就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来吧。”
这句话一出,便是要收集太宰谋反的证据了,“顺便瞧瞧,有多少个官员对朕成王颇为不满吧。”
月溪打了个辑,离开了。
此时此刻,她依旧没有责怪月溪,或者降职的意思。峯王的心思显然已经非常明显——月溪这个人,他是用定了,且是重用!
三公互相对视,彼此都看到了眼中的欣慰。能不以己之私而处事,芳国终于等到了属于它的明君。这样的君王,怎容他人撺弄谋权。
眼下这位明君早把太宰造反的事情抛诸脑后,正在兴致大起的给延王写拜访信呢。
收到信的延王看着字行中透出的一股,‘啊,我终于等到谋反’的内容,捶着桌子大笑不止。弄的其他人莫名其妙。
你们想造反,我还给你们机会,王和台甫一起离开宫讳,你们折腾去吧,反正峯麒也不会阻止她,只会牢牢的跟着她而已。
私下,和月溪联系好打点了一切,撒,让我看场政治斗争的好戏吧,诸位。
黑夜中,九尾的妖狐飞跃着划过了长空。
第六章 天罚
天空中划过绚丽的光芒,那是人类无法仰视的,神明之力。
神罚,在此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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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士兵慌慌张张的穿过玄瑛宫的长廊,“鹰隼宫……被攻陷了!冢宰月溪被俘!”
纤细的手放下了酒杯,发出了‘叮——’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尤为突兀。
“被攻陷了啊……”水水感慨般的赞叹,“太宰倒是个人才。找月溪前,怕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所以,若是月溪合作,那这步棋局就十全十美;若月溪不愿,也不妨碍大局。
六太撇了撇嘴,他心知止水和尚隆都是一个样,别人急死,他们却早就心中有过打算。为他们操心还不如想想痴心妄想拉他们下位的人的下场呢。他悄悄看了绝美的峯麒,他的神色还是淡淡,和那头月华淡金的长发相衬的皮肤有些白的透明了。
倒是临时凑巧也来做客的阳子急了,“这可怎么办,若是鹰隼宫被攻陷,怕是禁军都叛变了。但是天纲规定,其他王不得派兵到他国……”她看上去近乎六神无主了。
“阳子,你好歹也是一国国君那么久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水水阴柔的笑着,“既然鹰隼宫被夺走了,那么夺回来便是了。”
“夺回来……”阳子瞪目结舌望着说出如此惊人之语的温润少年,他看上去纤细而镇定。仿佛什么都不能动摇他的冷静。
“是啊,夺回来。”他站起身,峯麒也立刻跟了上去,“那么我这就去了,尚隆,阳子。”
尚隆对着水水和峯麒离去的方向举起酒杯示意,“啊,早去早回,我还等着你来找我喝完这坛酒,止水。”
人生知己,便是如此。
占领了鹰隼宫的士兵们看到了来到城下的峯王和峯麒,在惊愕心虚之余,叫来了太宰。
水水微笑着抬头看去,尽管是仰望,但没人觉得他低于了他们。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是能如此淡然潇洒的携着麒麟只身回国。没有畏惧,不,应该是无所畏惧。
看着想象中唯冢宰月溪是瞻的王,太宰心中打了个突。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挥手道,“不想峯王尚有勇气归来。既如此,便禅位于蓬山吧。”
水水扑哧笑出了声,“逼王退位?莫不是妄想麒麟下次便会选了你作王?”没有嘲笑,胜似嘲弄。
太宰脸色一沉,他不至于如此就沉不住气,只是话也要放明的。“如此作想又如何?麒麟根本选不准王。上任王滥杀无辜,这任王亦不过宛如摆设。”
水水长叹一声,“如此,太宰可觉得自己是合格的王?”
“不错!”
“大言不惭!”这次却是水水身后的峯麒甩袖呵斥,那张几乎无法直视的美丽容颜满是怒容,“麒麟选王乃天意。汝等叛逆之人,三生三世都不待王气!”
太宰脸一黑,冷笑道,“会不会选上,待试过就知道了。”他抬手,弓箭手便准备就绪。
“放肆!”
“放箭!”
水水笑了。
以水水为中心,一个圆形的结界将所有箭都折于外处。
狂风乍起,带起了昏天黑地的砂石。
肃杀和血气弥漫了出来。水水一头黑发飞舞,繁复的服饰发出瑟瑟的响声。
所有人惊惧的望向天空,黑色的云遮住了阳光,大地变得黑暗。
一声龙吟响彻了天空,白色的身子在黑色中划过唯一的一抹亮色。
生有翅膀之龙,龙中之贵。那便是应龙。
随之出现的则是巨大的黑色凶兽,九条尾巴一甩,地动山摇。
峯麒注视着散发着令人恐惧压力的水水,神色专注。
他听着响彻四方的惊恐的喊叫,被雷电与火焰冲击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看到他主上的眼眸变成了一片血红,在黑暗中闪烁着邪魅的光芒。她在笑。
笑的残酷,甚至带着一种快意。
那些宛如坠入地狱痛苦着的人让她觉得愉快。听着耳边绝望的呼喊,她看上去相当的开心。
那是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然后,峯麒看到她转过头,她看着他,嘴角笑意加深。“与我一起杀光叛徒,如何?”他听她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柔,而是低沉中带了点沙哑的音,充满了诱惑的意味。
峯麒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然后他抬起了手,呼唤,“卓,柯厝,斑久,无洛,复契,弥魇,储阕。”他听到了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血洗鹰隼宫。”
黑影从他的影子中窜出,四处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
他见水水嘴角吟笑,回过头,继续仰望着那天帝赐予王的居舍。
此时天地全被红色泼染。峯麒甚至觉得,这里不是常世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这里是地狱。
待一切尘埃落定,水水保持着不变的笑容,踏着满地依旧流淌成河流般的鲜血,一步一步走进属于峯王的宫殿——鹰隼宫。四周都是堆积的尸体,这个少女踏过他们,走向了最上端的玉座。撩袍坐定。
“我是峯王!”她说。她笑着,“芳国之后,再没有其他王。”
空旷的大殿,除了她,只有峯麒。
峯麒定定的看着这个少女,跪在了一片鲜血中叩首,“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是为忠诚,是为虔诚!
“峯麒,从今往后,我便唤你单名一个峯字。因为芳国不会再有峯麒亦或者是峯麟了,你意欲为何?”
“谢主上赐名。”
他站起来,看到水水向他伸出手,他便上去了,握住了王的手,“走吧,我的半身。回到以我为尊的世界。”
水水伸手,用那宝物的力量划破了时空,她拉住峯麒的手,宛如她曾经在梦中,初始神站在不远处,向她伸出了手,“我来接你”。
可是初始神不会来接她了,永远不会。
后记:
血染鹰隼宫,举国举世震惊!
自那后,峯王峯麒也双双失踪,不得踪迹可循。然舍身木却再也未结出过芳国麒麟的卵果。
芳国冢宰月溪在白雉啼叫,确认峯王死亡后自刎以敬先帝止水不计前嫌的赏识之恩。
祥琼在月溪死后独自守着鹰隼宫直至其坍塌,被埋葬与宫殿之中。
数百年后,失去王与麒麟的芳国渐沉于黄海,是以此,十二国四极国之一的芳彻底灭绝。
番外——华胥之梦
你说我斗不过天,输给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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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出生开始,峯麒便知道自己和其他麒麟不同。
他没有女怪,但他却从来都有自保的能力。他安静的听着仙女的各种告知,看着仙女为他忙前忙后,担忧不已,他却没什么感觉。
望向远处重重山脉,他觉得这里不是他的归属。
那么他的归属在哪里呢?
没有惊动任何的仙女,他去了黄海。据说黄海中的妖魔凶恶,通常麒麟会在他国成年麒麟的带领,在女怪的帮助下下收服第一只使令。可是峯麒觉得他们都很弱小,是啊,他们看到了血,就会虚弱。
峯麒曾经划破过手臂,如羊脂玉般的肌肤渗出了血渍,他定定的看着那抹刺眼的颜色,却没有女仙们说的不适。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腥甜。他觉得有些恶心,可也仅此而已。
他决定讨厌血的味道。所以他的第一只使令是广葜,他不会战斗,却会隔绝鲜血的味道。
黄海的妖魔大多不敢惹他,所以他往更深的地方跑去。
然后,他看到了。他命定的王。
黄海深处,白色的应龙安静盘绕于巨石之上,蓝色的眼眸半合,它的身边一只黑色的妖狐上蹿下跳,好像怎么也闲不下来。两个妖怪围绕的中间,一个白衣的黑发黑眸的少年……不,仔细一看,应是少女,她斜倚在应龙庞大的身体上,好笑的看着黑色的九尾狐耍宝,似笑非笑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朝峯麒的方向望了眼。
那一眼,就将峯麒镇住。那双眼睛,比夜空还要黑暗深沉,让峯麒感到了生的气息,亦是虚无——能将一切归于无的气。
峯麒第一次从黄海逃走了。
那时他尚且年幼,白衣少女的样子宛若惊鸿一瞥就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只是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最深处的地域。
他是芳国的麒麟,所以芳国的历史也在他的学习范围内。
唯一一个斩杀过麒麟的国家。
他厌恶的撇嘴。在他的心中,麒麟才是被王连累的那个。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有错,不是吗?
那么若是他不选择王,这个曾经杀死麒麟的国家,会不会更加凄惨?
若是毁掉就好了。他恶意的想。
他知道他这样是不对的,或者说,他的想法,不是一个仁慈的麒麟该有的。
可他就是对于弱者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他真的,是天孕育的麒麟吗?
宝重华胥华朵。
这是个美丽的名字,如同它本身的样子。
许是他太过清淡,来陪伴他的采麟有一天,带给他才州国的宝重。据说是能够在梦中看到未来亦或者幻影的宝物。
峯麒伸出手,轻触那花,然后他就被拉入了一个世界。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白衣的少女。似曾相识。
但他没有看到采麟说的,美丽的国度,心中的王。
天空是一片黑红色的深渊之色。地面也是。
他看到的是那个少女孤身一人站于这片荒芜的土地之上,四处都是枯萎的树木,残破的链条,呈十字的木头插在土地中没有章法。风晃动着那些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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